第022章 死地

每一個死地附近都會有一個被稱為補給城市的地方，通常就以死地的名字為城市名，比如三道坎死地的補給城就是三道坎城。這些城市可以說就是為處理魔物而存在的。這種城市往往流動有大量的狩獵隊，提供藥品、武器、最新地圖、乾糧、旅館等一切獵手們用得上的東西，也提供魔物肢解、魔核鑒定、皮毛硝制等一系列魔物加工或估價服務。

整個藍星現在其實都處於一種相對和平的狀態，大型戰爭沒有，各物種間也沒有升起非打不可的新衝突，三塊大陸間往來交流頻繁，彼此間過往的歷史遺留問題蟄伏在時間中等待下一次的爆發，智慧生物與魔物們的拉鋸戰也進入了又一個僵持時代。所以，總體來說，真的非常平和，以至於莫淙曾經可以悠悠閑閑地拿一級職業者當人生目標，現在也是每升一級就算賺到的胸無大志。

但是，到了三道坎城這種補給城市，那撲面而來的緊張備戰氣氛，那血肉模糊的重傷患，那言辭間惋惜著的又一個逝去的同伴……莫淙爍立刻就有點懵了。

「我還是回去清理一下伴生空間吧。」莫淙爍吶吶道。

「沒事的，」沈灼一派輕鬆的表情，「三道坎的危險度並不高，我們只要停留在外圍區，連大傷都不會受，我都快三級了，別怕。」

「可是，剛才抬過去的是，屍體吧？」確切地說是殘骸吧？

「啊……因為，畢竟還是死地啊。」

對於帝都學校的學生來說，三道坎死地只是新手練兵場，那是因為被批准來這裡的學生通常底線等級是二級，偶爾有一級的，也會有二級以上的前輩帶著，或者本身以前有著比較豐富的實踐經驗。換言之，老師們是評估了安全度后才放他們來的。退一步說，就算沒有這個安全評估過程，帝都學校的學生至少也是穩穩噹噹的一級職業者。

但是三道坎死地並不是帝都學校的私有死地，還有很多實習期職業者甚至普通人沖著狩獵魔物能夠獲得的高額利潤以及實戰訓練而來冒險。

是的，三道坎死地的魔物比起很多死地來說整體偏弱，似乎它的殺傷力也應該偏弱，可實際不是這麼算的，兇殘度聲名遠揚的死地很多人連靠近都不敢，但像三道坎這種弱名遠揚的，小孩子都敢偷偷來試試膽量，於是每年它造成的死亡數甚至比那些有著九級魔物的死地都高。

從沈灼的記憶中莫淙爍見過死地的情況，三道坎城中的很多景緻他都看著眼熟，但是通過別人的記憶看和自己親身經歷那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其實莫淙爍不是第一次親眼見到真正的屍體，也不是第一次親眼見到被殘害得不再完整的屍體，可是……還是不一樣的，以前在兇案中見到的是特例，而現在，這樣的是死地附近的常態，人們習以為常的態度、短暫的彷彿不走心的嘆息，都在訴說著這種常態。

「還好嗎？」沈灼輕聲問道，「或者這次我們就在城市裡好了，這裡也有些氣氛，你先適應一下，下次我們再去死地。別急，心理狀態很重要，我們可以多花些時間做心理準備。」

「抱歉。」莫淙爍嘆了口氣說。

「跟我說這個？」沈灼揉了揉他的頭髮，「別怕，你只是不習慣而已，死地的氣氛與我們平時生活環境的氣氛本來就差別很大，需要有個適應期也是很正常的。當然，我承認，我以前的隊友都跳過了適應期，因為以前我都是跟劍師組隊，偶爾體術師，偶爾的偶爾有過魔法師但也是已有實戰經驗的魔法師，還沒有過嬌弱的、稚嫩的隊友。」

「……」莫淙爍踹了他一腳。

沈灼表示不痛不癢：「還想踹嗎？再來一腳散散心？」

「走吧，」莫淙爍沒好氣，「要適應氣氛也要再靠近一點，至少要看得到死地。」

沈灼聳肩：「聽你的，別勉強，我的懷抱隨時向你敞開，害怕的話就別客氣撲進來吧，我會安慰你的。」

「管好你自己吧，」莫淙爍凜然狀，「別以為經驗豐富和通常安全就可以注意力亂飄，大意才是最危險的敵人。」

「是，是，親愛的，你說的都對。」

莫淙爍扭頭表示，這談話進行不下去了，他還是自力更生吧。

很多時候人們害怕的並不是事物本身，而是那事物在自己想象中的樣子。比如說，在莫淙爍的上輩子就有很多人怕鬼，哪怕他們甚至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鬼。而這輩子，所有人都知道鬼存在，但是所有人也知道靈魂系職業者們能夠剋制鬼，且一般鬼根本無法與活人接觸，存在不存在完全沒差別，於是鬼於大眾也就是麻煩些的可解決玩意而已。

莫淙爍在三道坎城間接感受死地氣氛時覺得自己還需要更多的適應時間才能面對死地，可是當他跟著沈灼走出城，越來越接近死地時，他覺得，那裡也不過是片森林罷了。

很危險？當然，是很危險，就像上輩子那些未經過人工開發的森林一樣，都具有致死的危險性，可是同樣的，死地也不會比那些原始森林更危險。魔物固然比上輩子那些野獸、毒草攻擊力強，但是這裡的職業者以及普通人持有的武器也遠遠比上輩子人們所能擁有的力量更強。

總體來說，還是持平的狀態。如果非要說區別，那麼上輩子有些森林能夠得到原生態的保留是因為人們有意識地去挽留最後的凈土，而這輩子死地會被保留，則是因為人們在顧忌它們會死而復生。

大部分魔物的命名都非常粗暴，比如長得和兔子一樣的就叫做魔兔，長得和狗一樣的就叫做魔犬，諸如此類，反正在正常的名字前綴上一個『魔』字就算完，長期進行狩獵的人甚至連那個魔字都懶得加，直接就叫兔子、大狗什麼的。

不過，之所以能這樣命名倒也不全是因為懶，而是這些魔物和普通生物確實非常相似，只除了魔氣會帶給它們的比如巨大化、暴躁化等通常變異，以及它們也和職業者一樣擁有異能。普通生物會有的弱點，在同類魔物身上依然會體現，普通生物的特長在魔物身上也往往會變得更加棘手。

——所以生物課是難得的在職業者學校和普通學校中都非常重要且課程內容相似度極高的一門課。

普遍規律是草食性動物對應的魔獸等級低些，但容易群體行動，而肉食性動物對應的魔獸等級高些，但偏向單獨行動。其中狼是最麻煩魔獸之一，單體的攻擊力就頗高，又往往群體行動且配合默契甚至還能排兵布陣，五級的魔狼群連高級職業者都不敢輕易對上，而七級的魔狼群，按水紗傾的話說就是：

吃飽了撐的惹它們做什麼？老娘寧可去跟九級魔獸單挑，那好歹也是單挑，而不是我被群毆！靠，九級被七級群毆，這他娘的叫什麼事？！

魔植的危險性相對於魔獸要隱蔽些，注意，『隱蔽』的意思不是危險性低，而是說它們更陰損。有毒植物對應的魔植自然會把『毒』這一特點發揚光大，原本需要人吃下才會生效的毒物，魔植能夠把毒霧化、噴射、蔓延在土壤中。藤蔓類植物對應的魔物能夠控制藤蔓的生長，如長鞭、如繩索，攻擊凌厲，而且一株魔植就能營造成群攻的效果。仙人掌之類的魔植，那尖刺絕不是區區鋼針可以企及的。還有含羞草，多可愛的一種植物啊，魔含羞草你碰碰看，它也收縮葉子，但順便會把骨頭也給你削下來。

昆蟲類的魔物從來都是災難，它們往往成群結隊，甚至鋪天蓋地，單個的話，很容易弄死，但弄死一隻兩隻或者一百隻兩百隻根本毫無意義，它們不在乎個體的死亡，巨大的數量總能讓它們取得最後的勝利。歷史上，一旦大規模出現魔蟲，通常都意味著智慧生物們與魔物的激戰期又來臨了。

「我們就按狩獵入門守則上的來，第一次拿兔子練手。」沈灼說。他口中的兔子是指小型白色魔兔，屬於一級魔物，它們能被評為一級是因為它們後腿踢出的力量，但也就只有這一點了。避開它們的後腿踢或者讓它們踢不出來，它們就並不比普通家兔難對付。很多地方甚至都不承認它們算一級魔物，比如帝都學校。帝都學校的入學考試實踐題中從來不會放出這種魔兔，哪怕是需要放水的考生，帝都學校也拉不下臉來提這種兔子上考場。

「對付方法是……綁住它們的後腿？」莫淙爍再次確認。

「正確。先來找找有沒有落單的，不過沒有也沒關係，它們膽小得很，就算有一群遇到攻擊也是四散逃跑而不會團結反抗。」小型的草食性魔物大多都是這個調調，大型的比較麻煩，比如魔象群……那要命玩意。不過森林類死地中正常來講不會有那種生物，所以先忽略不計吧。

魔物都有著魔核，魔核也有著等級劃分，事實上魔核的等級正是魔物等級劃分的根本依據，比如小白魔兔，它就有著一級魔核，所以哪怕很多人都嫌棄這種魔物實力夠不上一級標準，但在魔物介紹中它肯定是不會被劃分到零級中去的。

對魔物來說魔核非常重要，就像心臟是身體運行的中心、大腦是意識活動的中心，魔核就是魔力、靈魂力包括精神力運轉的中心。

職業者們的體內其實也是有核存在的，只不過這些核不像魔核那樣是可以從屍體中挖出來的亮晶晶的石頭——少部分是液態的，極少部分是氣團——根據職業方向以及屬性方向的不同，職業者們的核也呈現著不同的面貌。

比如空間系的魔法師，他們的核就是他們伴生空間，如果該魔法師同時具有其他系，那麼其他系的成核力量會附在伴生空間上，共同構成這唯一的一個核。當他們死時，他們的核可能會消散，但更可能的是成為一個時隱時現的、有機緣才能接觸到的小世界，甚至可能會成為一個新的星球。

比如主雷系的劍師，他們的核沒有實體，是一種動態的存在，舊的雷系元素不斷伴隨著戰鬥成為攻防中的一部分，新的雷系元素又不斷被吸收入體內補充消耗出去的舊元素。當雷系劍師死時，核會爆發出巨大的破壞力，然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