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人亡花落無影蹤
第三章人亡花落無影蹤(本章免費)
他面色冷凝如鐵,「你不恨她?」
我含著得體的微笑,坦然道:「臣妾與安氏同年入宮,一直交好,卻不想安氏如此暗算臣妾。正因為怨恨,臣妾才不願以協理六宮之權操辦她的喪事。未免臣妾兩難,也為保皇室體面,堵住攸攸之口,皇上不若請皇後為鸝妃安置喪儀吧。」我行禮如儀,「還請皇上親去囑咐皇后操辦,也算一盡對鸝妃之心了。」
玄凌略略思忖,道:「知道了。」他起身喚過李長,「朕有些累了,去榮嬪那裡。」回首又囑咐我,「淑妃,你再陪質成坐坐,朕去瞧赤芍。」
我忙起身送他至儀門外,夜風裡他荻青色的九龍穿雲袍被風揚起一脈雪白的袍角,紋飾的金線在清亮的月光下有凜冽的奪目。他輕輕握住我的手指,「方才提起你哥哥娶妻之事,他彷彿有些悵然。」
我細膩地捕捉到他今夜的敏銳,溫然道:「嫂嫂是哥哥惟一的妻子,而且致寧,他小小年紀與母親一同早夭,哥哥重視妻兒,一直很傷心。當年神志不清的病也是由此而起。」
「朕也憐他失了嫡妻愛子,只是日子總要過下去的。」
我輕輕應了一聲,道:「是。只是總要時間緩和。」
他頷首,「好好送你哥哥出宮去。」他停一停,溫言叮囑,「告訴你哥哥,從前的事已經過去,他的才具朕不會浪費。」
我躬身送他離去,槿汐扶住我,低聲在耳畔道:「安氏是太后厭棄之人,不必皇上費周章。」
我挽著衣上細細的垂珠流蘇,淡然道:「太后真心厭棄之人,皇上未必深惡痛絕。即便深惡痛絕,也未必不留一分舊情。讓他此去了盡情分,免得日後再念及她半點好來。」
「余情了盡,才不會有慕容氏那樣的遺禍,累娘娘今日還要費心傷神。」她悄然看我,「那麼此事勞煩皇后,想必娘娘已經有了主意。」
我沉吟一晌,道:「李長是個有主意的人,他久懷置鸝妃於死地之心,每次少少地進一些杏仁給鸝妃,日子久了,鸝妃也會慢慢中毒死去,神不知鬼不覺。」
槿汐低下睫毛,「昔日鸝妃給奴婢與李長的羞辱,沒齒難忘。」
我含了憐憫之意,拍一拍她的手,低低道:「罷了。她這樣活著,還不如有個了斷。」
院中植著數叢「晚玉丁香」,花期甚長,每每入秋十數日才有凋落之跡。此時青磚地上落了一地紫色丁香,薄薄絲履踏過,了無一絲痕迹。
人亡如花落,殘風一卷無影蹤,似不曾來過一般。
永巷深長幽寂,我與哥哥緩緩行去,槿汐與小允子遠遠跟在身後。哥哥沉默良久,低聲道:「其實皇上對她不算無情。」
「我也知道她對皇上無甚情意,只是她為除傅如吟,便借她之手使皇上服食五石散。如此不顧龍體,已不是一句無情而已。」
哥哥沉吟不語,我亦不語,待回到柔儀殿。我摒去眾人,方看著他道:「哥哥,你是否一直知曉她的情意?」
皇后已被玄凌冷落多時,如今得玄凌親來囑咐操持喪儀,自然不能不盡心儘力。皇後為禱宮中祥瑞,鸝妃的靈位被停在延年殿請法師祝禱七七四十九日,一壁又開始打理喪儀一切事宜。
彼時已是初冬,花宜捧了一束早梅來侍弄,娓娓道:「嬪妃自裁不祥,皇后以暴斃的名目掩了過去,宮裡人嘴上不說,誰不知道她是畏罪自殺。到底便宜了安氏,以『鸝音貴嬪』的追謚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