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分崩離析(3)

第二十六章 分崩離析(3)

第二十六章分崩離析(3)

聽說張菁離家出走,雖然不知道張菁究竟為了什麼而離家出走,夏惠心裡卻還是有種幸災樂禍的竊喜:黃麗的女兒能是什麼好東西?早戀,出走……哼哼……!

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好一陣猜測,貶損;反正黃麗人不在,她有恃無恐到處胡說,卻完全沒想過怎樣從張菁的身上吸取教訓加強對自己孩子的教育。

最近一段時間,公司附近小河旁的僻靜處經常有摩的司機被搶,公安局連續接到好幾起報案:以乘坐摩托車回中新集團為由的人,半道下車不給車錢,還手持兇器將他們身上的財物洗劫一空。

一天晚上夏蕙跳完舞騎車回家,也是在這條路上,、被一擁而上的幾個人搶去了那條被黃麗拾金不昧的鉑金項鏈,嚇得魂飛魄散的她並沒有發現其中就有她的寶貝兒子唐錟,更不知道是自己的兒子策劃了搶奪的行動。

唐錟不知道項鏈價值幾何,之所以攔路搶劫,是因為夏蕙沒答應為他買新賽車,知道母親最喜歡這條項鏈,丟了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心裡肯定很難過,他就想看到母親既心疼又難過的沮喪樣子,以解自己心中的不悅,誰要她用那麼苛刻的條件要求我?

每門功課期中考試九十分以上才給我買賽車,不是存心刁難我嗎?唐錟心底滋生了強烈的報復念頭,並且馬上付諸行動。

聽到母親驚慌失措地跟父親訴說被搶經過,唐錟甚至毫不掩飾自己的得意,笑嘻嘻地「告誡」母親:「嘿嘿……,可惜了那條好項鏈,下次一定要小心,誰讓您戴這麼貴重的首飾夜裡獨行?您看看,您要是給了我錢買賽車,您那條項鏈也許還不至於被搶,媽,您知道我的話是什麼意思嗎?惜財必破財,顧此失彼;嘿嘿,嘿……!」他詭異的神情和陰陽怪氣的說話並沒引起父母懷疑。

「好了好了,人沒事就好,破財消災,人沒事就好。」沉浸在被搶的后怕里,老公依然話語不多。

項鏈賣給寄賣店,唐錟得到六百多元,很大方地進了餐館,請幫他出氣的哥們好好地吃了幾頓。輕而易舉便從母親那裡搶來這麼多錢供自己享樂而且絲毫沒引起懷疑,唐錟萌生了搶劫的念頭,幾個人一拍即合。於是,去中新集團這段僻靜的路上,便接二連三有人遭難的報案。

誰也想不到是幾個未成年孩子所為,誰也不知道唐錟就是這些案件的主謀。他經常很晚回家,夏蕙也沒過多干預,因為她的偏袒溺愛,兒子早已成了脫韁的野馬,如果不是唐錟惹是生非別人已經告狀到了家裡,夏蕙也不敢多說他什麼。在唐錟面前,夏蕙沒有母親的尊嚴,也得不到應有的尊重,皆因夏蕙從小太溺愛孩子,教育方法不當所至。

老公管教兒子,夏蕙經常耍潑袒護,在丈夫將要教訓唐錟之時,她就像無知的農村婦女不要面子跟老公耍潑,像突然發作的癲癇病人倒在老公面前的泥地上直打滾,邊哭邊滾邊叫:「哎呦!你們都來看呀!這麼個狠毒的男人,沒用的東西,又拿兒子出氣了!你為什麼又拿我的兒子當出氣筒?你的心真是太狠了,虎毒還不食子嘞!嗚嗚……你個沒良心的東西!為什麼就不相信兒子偏信外人?」

「我不活了,你想打他就先打死我吧!否則,你就別動手!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兒子,你也捨得打他,打壞了腦子,傷了皮肉,我就跟你拼了!你會不得好死的,你個挨千刀的……!」

老公不罷手夏蕙潑婦罵街鬼哭狼嚎就不斷,只要兒子皮肉不受苦,她從來不要面子,也不怕別人譏諷訕笑。一家三口,老公遲鈍窩囊,老婆低俗刁鑽,兒子無良喪德;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笑料。

沉默寡言好面子的老公面對夏蕙的吼叫與咒罵,生怕惹來四鄰圍觀看熱鬧,只得罷手。夏蕙很是得意自己教夫有方,她的殺手鐧除了當眾耍潑,還以不跟老公同房來鉗制他;老實巴交的丈夫,即使再有理也奈何不了夏蕙的淫威。

初時,兒子還小,對父親還有幾分畏懼,趁夏蕙不在家將兒子帶到車間找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去教訓,過後不準告訴夏蕙他打了他,兒子還有所顧忌;打一頓就會好幾天。不久,秘密便被發現了,以後只要聞訊,夏蕙必然一路哭嚎,窮追不捨地叫囂咒罵:「好啊!你這個瘋子,背著我打罵我的兒子,你不得好死,老娘跟你拼了……!」

夏蕙撲過去搶奪老公手裡的棍棒,搶不過老公就故伎重演,不是抱緊他的手臂,就是倒地打滾,抱著老公的腿扯著嗓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叫罵:「三杆子也打不出個悶屁的窩囊廢,就知道拿兒子撒氣,老娘當年瞎了眼,嫁給你這個六親不認的瘋子,你是個大笨蛋,不要臉的東西!大庭廣眾行兇打人,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我看你還敢打他!我就這麼一個寶貝,別說傷他的筋骨,就是傷了皮肉,老娘也跟你拼了!」

夏蕙口若懸河,咒罵不斷;看到母親在眾人面前殺豬般嚎叫著滿地打滾,圍觀的人愈來愈多,本來是在看他熱鬧的人們視線都被母親吸引了過去,父親也嚇得停下了揍他,唐錟臉上那個得意與囂張的氣焰更旺,好像自己是做了什麼大好事的英雄一樣趾高氣昂地望著眾人,臉上露出勝利的微笑。

有了母親奮不顧身的袒護,唐錟愈加有恃無恐,誰都不放在眼裡。有次回家路上又欺負人,被父親正好撞見揮起拳頭便開始教訓他,唐錟邊跑邊躲,衝進路旁小吃店廚房,搶過別人的菜刀氣勢洶洶地衝出來,對著父親一頓亂砍,嘴裡惡狠狠地叫囂:「唰唰唰!真過癮啊,老子有了武器,看你還敢打我!老子不要你管!我告訴你,老東西!今天你要是再敢打我,等我長大了,老子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殺了你!唰唰唰……!」

唐錟學著屏幕上的打鬥姿勢邊揮舞菜刀一路朝父親砍殺過去,要不是被路人攔住奪下了菜刀,後果一定不堪設想。看到兒子窮凶極惡的瘋樣子父親實在無可奈何,棍棒教育底下沒出好人卻出了個逆子,以後他索性懶得再管這個無可救藥的兒子。

下班休假打牌釣魚,很少與兒子再有交流,心裡根本就不願承認唐錟是自己的兒子,也不願再見到這個逆子,為避免和兒子照面,每天下班他索性在外面吃盒飯,深更半夜實在困了才回家睡覺。

一天夜裡,唐錟一夥又搶劫了一個騎單車的矮個子男人,卻不料正好是公司的熟人,好在四周黑漆漆的,唐錟沒出聲,要不事情早敗露了。最近抓社會治安綜合治理,全市人民都行動起來了,唐錟和他的同夥才沒敢再輕舉妄動。

閑得無聊的唐錟有書不好好讀,沒錢花又瞄上了比自己小的同學,以老大自居欺負弱小,搶奪低年級同學的零用錢是他的拿手好戲,被搶的孩子沒人敢吭聲,父母和老師也毫不知情。

盛夏將近,放學后,與狐朋狗友逃學去附近水庫游泳,貪玩的孩子們也經常未經父母同意私自和小夥伴來這裡嬉戲。

這天,天陰沉沉的雲層很低,四野朦朦朧朧的,水有點涼,來水庫游泳的人很少,水庫四周出奇的靜謐。突然,在岸邊嬉戲的幾個孩子,有人不慎掉入水庫里了,不遠處傳來凄厲的尖叫聲:「救命呀!快來人呀!救命啊!」

有人朝唐錟他們跑過來,高聲大喊:「大哥哥,你們會游泳嗎?快去幫忙救人呀!」

「救人?你準備給我們多少錢?」躺在草地上閉目養神的唐錟張口便要錢。他留著時髦的板寸頭,戴著寬邊墨鏡,身著黑色短袖花格T恤衫,下穿褲邊泛白的乞丐似牛仔短褲,懶洋洋地揭開蓋在臉上的美國西部牛仔帽,漫不經心地坐起來點燃了一支煙。

愜意地吸了一口,斜著眼睛往遠處瞟了一會,才又慢騰騰地接著說,「給錢我才去!有錢能使鬼推磨,救人是小菜一碟,拿錢來我馬上去!」他伸開手掌湊過去。

「拿錢來,沒錢不救!現在幹什麼不要錢?」躺在地上沒動嘴裡叼著煙的唐錟的同夥也接過話茬強調。

「想要我們救人,沒有報酬是不可能的,我們的命是很值錢的!我們也不是沒良心的人,但是,辛苦費總是要一點的吧!要得不多,這個數還是要的,知道嗎?」他伸出兩個指頭表示要兩千。

落水不久腿抽筋的學生不會游泳,驚恐地在水中拚命地掙扎著,時沉時浮,愈掙扎腿抽筋愈厲害,西瓜似的腦袋時隱時現,眼看就要沉下去了,情況萬分緊急。

「哥哥,快救人吧!嗚嗚......哥哥,快呀!」小夥伴嚇得都啼哭不已,「我們都不會游泳,哥哥,救人以後再談錢好嗎?求你們了!」

「嗚嗚……救命呀!救命……」有人哭喊著跌跌撞撞往不遠處的村莊跑去。

「救人,你們誰出錢?」唐錟的目光掃過眼前兩個身上肯定沒錢的農村孩子,看著他們黑乎乎驚慌失措的臉,他停下腳步手臂交叉著抱在胸前仰著臉漫不經心地說,「我們沒人想做什麼見義勇為的英雄,我就想要錢,我們也不想當雷鋒,就想要錢,錢,你知道嗎?」

「先救人吧,哥哥,嗚嗚……不然就來不及了!」淚流滿面的孩子急得頹然跪地。

「哥哥呀!有人去喊他的父母了,他們肯定會感謝你們給你們錢的,求你快點吧!他已經沉下去了,已經看不見了呀!」

「沉下去又怎樣?拿到錢再說,沒有錢誰去賣命?他要是把我也拉下去一塊死了那我多不值。」唐錟像是在看電視劇一樣,無動於衷地看著那人在水中掙扎著沉了下去,仍然在嬉皮笑臉地討價還價,似乎完全沒意識到自己不是在看戲,而是人命關天。

狀況十萬火急,唐錟卻視而不見,繼續大聲喊道,「要我去救也可以,兩千元,一分也不能少!沒看到錢我就不救!」

唐錟身旁那個生下來鼻子就有點歪的同夥理直氣壯地附和,「我們可不做那死後的英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大傻瓜,白白去送死,這種事我們聽說得多了。」

「我去救人,誰來保護我的寶貝?」唐錟摟著身旁那個嘴裡也叼著煙,正神情專註地玩著煙圈的女孩,毫無顧忌地在女孩的臉上親了一口。

女孩會意地笑著回吻了他,然後才嬌滴滴地說:「他們都是來保護我的,不給錢,老娘我也不答應!」說著,神情漠然地又深深地吸了口煙,依偎在唐錟的懷中自顧自吐著煙圈,冷漠的樣子和她那張漂亮的臉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幾個極度頹廢無聊的少年,一副事不關己的漠然神情,無動於衷地望著已經不見落水人蹤影的水面,見死不救的他們早被膨脹的私慾遮住了雙眼,得意洋洋地看著眼前幾個無助的人,擺齣電視里黑老大的樣子相互對望冷笑著,可惡得完全不像十幾歲的初中生。

唐錟一夥幸災樂禍地看著落水者沉浮,掙扎,逝去……等到村裡會游泳的人們趕來,一切都已經晚了,平靜的水面早已經沒了落水者掙扎泛起的漣漪,只有空氣里籠罩著的悲哀與凄憫,人們奮不顧身躍入水底找尋毫無生還希望的孩子,他們找到的只是一具冰涼的屍體--一個本不該逝去的花季生命。

大家並沒有放棄,他們把打撈上來的孩子平放在地上,不斷給他做人工呼吸;可是,因為溺水時間太長,他們已沒有回天之力,圍觀的人愈集愈多,惋惜自己之餘,人們把憤怒與惋惜指向唐錟一夥,指責他們喪盡天良心不講道義,見死不救。

「良心值多少錢一斤?萬一我們救人死了你們誰負責,我們的父母怎麼辦?」面對聞訊趕來的電視台記者,唐錟並沒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誤,面對攝像機還振振有詞在狡辯。

年輕卻無起碼道德良知的行為,讓看到新聞報道的死者父母更絕望,更痛心,讓所有看到新聞里他們嘴臉的人們嗤之以鼻,對他們這樣的表現和行為痛恨擔憂不已。

出了名的壞孩子做出見死不救的事情,公司傳得沸沸揚揚,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整個林邑城都在談論這件見死不救的事情,見死不救的人出在自己公司,單位里更是開了鍋:

「指望唐錟能做什麼好事,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人們議論紛紛。

「見死不救,落井下石才是夏蕙的兒子沒錯,」了解夏蕙的為人有人這樣說,「有其母必有其子,這樣的孩子真是禍害呀!」

「他呀,以後肯定是花生米(槍斃)結束性命!」有人搖著頭斷言,「這孩子真是壞透了,不可救藥了。」

「養兒不教誰之過?還不是夏蕙,誰要她耍潑袒護來著,這回她的臉可丟大了!」

「老公管兒子,夏蕙就跟老公耍潑,跟他吵鬧。聽說她兒子在小賣部強迫老闆賒賬抽煙吃零食,告訴她還罵別人,自食其果罷了。」有位老人憤然地說。

「從小嬌生慣養,寵愛放縱,這一下夏蕙的臉可丟盡了,可惜了一個聰明的孩子。」有人惋惜地接茬,「少娘施教,自食苦果呀!」

「孩子的教育可真是馬虎不得,嚴師出高徒,養子不教必然後患無窮,你們看著好了,唐錟和夏蕙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不知是誰這樣斷然地下了定論。

風言風語不可避免要傳進夏蕙耳中,有人還故意找夏蕙打探原委戳她的痛處;平時並不清楚唐錟德性的公司領導,看了電視報道對夏蕙的看法也很不好了。

孩子給公司臉上抹了黑,夏蕙感覺自己在單位丟臉都是因為兒子不爭氣,是自己不走運,偏偏碰上這麼倒霉的事情,她甚至認為兒子做得很對,她才不願意兒子去冒險救人。可是,那個該死的傻兒子,為什麼明目張胆地問人要錢,不想救人,為什麼不趕快走人?

周圍人的指責議論讓夏蕙抬不起頭來,平時最喜歡湊熱鬧嚼舌頭的她,這回只得老老實實地躲在辦公室不敢輕易露面,心裡憋著一團無名怒火,回家指責打罵唐錟拿他出氣,她打得很兇,絲毫也沒憐惜她的寶貝,像是想把滿肚子的委屈與怨氣都發泄在兒子身上一樣,手下毫不留情往死里揍了唐錟一頓。

唐錟的行為在學校照樣被老師同學批評指責,他的同夥也都跟著沒好日子過。看了新聞的父母們,發現自己的孩子深受唐錟的影響正在變壞,批評教育后都不準孩子再跟唐錟玩在一起。

那些狐朋狗友眼睜睜看著鮮活的生命因為自己的自私漠視而消失,在強大的輿論譴責下,他們才意識到跟著唐錟起鬨見死不救,平時跟著壞事干盡都是要遭到社會譴責的不道德的行為,嚇得沒人再敢理睬唐錟了。

被孤立起來的唐錟沒認為自己有錯,卻沒想到連平時的哥們都會迫於壓力對他敬而遠之,加之父母將他鎖在家裡沒完沒了地指責數落,氣得唐錟火冒三丈,跳起來跟母親爭辯:「一會說我做得對,一會說我傻,你有完沒完,我死了對你有什麼好處,我為什麼要去冒死?」

「你就是個十足的傻瓜!你不知道躲乖呀!不想冒死就走呀!為什麼要等著電視台來錄像,為什麼對著鏡頭說那些話,你以為那是好玩的呀?你這是輕視生命,見死不救,你懂嗎?」

「我輕視生命?又不是我把他推下水的,我只是覺得蠻好玩的,像我們這樣的小孩子上鏡的機會很難得,我也可以接受採訪上電視,記者提問我當然要搶著回答,別的我什麼也沒想,誰知道電視台小題大作跟我過不去,沒想到老娘你也跟著起鬨,是別人重要,還是自己的兒子重要都搞不清楚還來教訓我,你是個是非不分的老東西!」

「啪啪」,夏蕙實在忍無可忍冷不防狠狠地甩了唐錟幾耳光。

「這個時候還想著出風頭,你真是個十足的傻瓜,下次你要再露這樣的臉,就先殺了我吧!」夏蕙氣得大吼。

「真是個不知好歹的畜生!我的命真是好苦啊,怎麼養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東西呀!媽的臉都讓你給丟盡了,真是個豬狗不如的傻瓜!」夏蕙愈說愈氣,嘴裡沒好話。

「豬狗不如的媽媽,你才是個大傻瓜!」唐錟怒氣沖沖跑進廚房,拿著菜刀走了回來,學著「旺仔牛奶」廣告的句式,氣勢洶洶地對著夏蕙吼叫道,「再罵,再罵,再罵小心我殺了你!」

「有種你就砍,跟著你這樣丟人,還不如去死的好!殺了我,你敢嗎?和你父親一樣是孬種!」夏蕙沒想到兒子真的心狠手辣,對別人見死不救,對母親也會毫無情面照樣歹毒兇殘,還在激將他,「砍呀!畜生!有本事你就砍!照著脖頸砍,你要砍就千萬別手軟,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狗膽!」

惱羞成怒的唐錟本來只想威脅嚇唬母親想讓她停下絮絮叨叨的數落,他也不知道人的生命會那麼脆弱,只一會兒就會被水淹死,真正看到別人死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心裡也很害怕,也曾掠過一絲悔意,但他就是嘴硬。他知道憑自己的游泳技術,把那個孩子救上來是舉手之勞,可他也怕死,怕人沒救上來自己倒死了,也擔心救人回家後母親罵他是傻瓜。

當時,如果不是因為想起母親的話猶豫不決,又想在女朋友面前顯威風想要點錢給她花,現在自己可能就成了真正的救人英雄了。面對輿論譴責,唐錟已經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精神壓力,他受不了母親的奚落與大家的指責,看著面容醜陋的母親五官扭曲在一起像女巫一樣顯得愈加醜陋,看著她凶神惡煞發瘋的猙獰面目如妖魔一樣討厭,唐錟頓時便徹底失去了理智,猛然舉起菜刀對著夏蕙的脖頸便狠狠地砍了下去……

一刀,兩刀,無數刀……砍多少刀也不解唐錟心頭的屈辱之恨,夏蕙的脖頸裂開一道道又深又長的口子,鮮血噴涌而出……她那慢慢失去的意識里還模模糊糊記得去年末,包內近萬元獨生子女費不翼而飛,她不知是兒子唐錟所為,因為數目巨大而馬上報了案。

唐錟作為嫌疑人被公安局關押了十幾天,被兒子揮霍的錢,夏蕙自認倒霉,只能自己如數補上,好不容易才結案把唐錟弄回家來,她自己也因此丟盡了臉面,傷透了心。

唐錟並沒有因此有所觸動和收斂,認為夏蕙是黔驢技窮故意整他,害得他丟人現眼在看守所里飽受欺侮,對母親恨之入骨;每每想起關在裡面整晚跪在地上被監獄里同室的犯人凌辱打罵的日子,唐錟就恨得咬牙切齒,他把這些罪過全都歸罪在父母身上。

此刻,想起這些痛苦的往事,自己終於有了報仇出氣的機會,唐錟手執菜刀砍得愈發狠毒,喪心病狂的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是在殺戮至愛的親人,他瞪著充血的眼睛,像被激怒的公牛邊挽袖邊怒聲喊叫:「要你罵我,打我,報案抓我,害我失去自由,這就是你一個母親對付我的手段,你以為我不敢嗎?我就砍,我砍死你!砍死你!」

窮凶極惡的唐錟,學著電視里歹徒打殺的樣子邊砍邊吼,直到夏蕙不再反抗動彈,他才嚇得趕快收了手。夏蕙的脖頸、身上被砍出無數道深深的血口子鮮血噴涌而出,她終於倒在了血泊之中,四肢痙攣地抽搐著……像剛被人宰殺的小雞又突然撲騰了幾下便不再動彈了。

爭吵打鬧是夏蕙家的家常便飯,四鄰早已司空見慣,唐錟的瘋狂和夏蕙的高聲大叫絲毫沒能引起鄰居的警覺和懷疑。父親上晚班要午夜才回家,唐錟發現夏蕙不再動彈才嚇得趕快扔下菜刀,脫下滿是血跡的衣服,慌慌張張裝進塑料米袋,找出三角刮刀別在腰間,將抽屜里的錢一掃而光,然後便急匆匆下樓,迅速消逝在夜幕里。

夜,漆黑漆黑,像墨一樣濃重;驚恐逃竄的唐錟,出了小區便沿著河道旁的公路跌跌撞撞地朝前狂奔。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行,他被自己的瘋狂舉動嚇得渾身篩糠,將石頭放進塑料袋用繩子捆好菜刀、血衣,使勁朝偏僻的河道里扔了下去,河水「咕咚、咕咚」幾聲,很快便回復平靜。

唐錟緊張得閉著眼睛,躲在河邊的草叢裡「呼呼」地喘著粗氣躺了半天,哆哆嗦嗦地點燃一支煙,狠狠地吸了很長時間;望著漆黑的夜空,他竟然像精神病人般咯咯咯地笑了,就這樣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有些平靜下來,激靈一動,突然想起口袋裡僅有幾百元錢,企圖外逃的他決定一不做,二不休,攔個的士實施搶劫。

不久,遠處傳來汽車喇叭聲,他趕快站在路旁揚手攔車:「哥們,捎我一段,車錢加倍給你。」他掏出五十元遞過去,「我有急事,父親住院正在搶救。」

「去哪?什麼醫院?」卡車司機紅紅的圓臉,一副關切的神情探出頭問,司機毫無戒備,邊說話邊馬上好心地打開了車門。

上車,唐錟急忙將錢塞給司機,司機接過錢便打開腰包,裡面露出一沓厚厚的百元鈔票,唐錟心底真是竊喜不已。

「天助我也!」他暗自慶幸,發現司機絲毫沒起疑心便又催促道,「哥們,加大油門開吧,我急著趕路。」

司機望了他一眼,沒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便笑了笑,目視前方加大了油門,正要掛檔,唐錟卻趁他不備,掏出刮刀便刺進了他的胸部,司機驚恐地瞪著他憤怒地喊叫道:「你,你個歹徒!我好心好意幫你,你卻殺人劫車謀財害命,看我跟你拼了!」

他撲上去緊緊摟住唐錟扭打在一起,汽車失控突然撞在一棵枯樹上,打了幾個滾便翻進了旁邊的深溝里;不遠處的鐵道上正好有列火車轟鳴著飛駛而過,風馳電掣的響聲掩蓋了翻車的撞擊聲和唐錟的罪惡。

唐錟命大,只是手臂有點擦傷,摟著他搏鬥的司機為他擋住了可能的磕碰與撞擊,自己失血過多加之頭部撞在車廂上早已昏死過去,痛苦絕望而扭曲著臉龐,怒睜著一雙死不瞑目的大眼瞪著他,渾身血肉模糊,嚇得他迅速爬起,手指湊近鼻子試了試感覺已經沒了呼吸,馬上解開衣服,將司機的手機,手錶,腰包等財物搜刮乾淨裝進自己的提包,拔出刮刀在他的要害處瘋狂地捅了幾刀才爬出車頭。

天邊的月牙艱難地在雲影里穿梭,朦朧的月光透過濃雲的縫隙照著那黝黑鬼魅的車禍殺戮現場,四處陰森又恐怖,唐錟嚇得自己倒退了幾步,趕緊抓住灌木枝條驚慌失措地往深溝上攀爬;顧不得荊棘叢生,溝壁嶙峋,他上氣不接下氣,手腳並用沒命地爬著,只想趕快逃離這罪惡的現場。

然而,連續的施暴與殺戮,眼看著兩條生命因為自己的殘暴而氣絕身亡,十幾歲的兇手已經被自己瘋狂、恐懼和血腥的屠殺累得筋疲力盡膽戰心驚,手腳打擺子一樣顫抖,全身大汗淋漓,心臟像安了彈簧打鼓似的發出沉悶的斷音在「怦、怦、怦」狂跳;每爬一步都有氣無力步履艱難,司機腰包內至少有近萬元貨款也沒能帶給唐錟一絲平日里搶劫得手的快感,哪怕是多在這裡待一分一秒都是一種煎熬與恐懼的折磨。

在這荒無人煙的僻靜處,喪心病狂的唐錟完全被恐懼佔據了頭腦:只有趕快逃命,以後也只能隱姓埋名東躲西自生活……每天吃盒飯度日?他的心裡犯了難,可是不逃命就只有死路一條!他什麼也來不及細想,什麼也想不起來,只是拚命地爬著,爬著……

終於,他爬上了深溝,來不及喘息,便朝火車站的方向瘋跑……,突然,他又停住腳步跑了回來,脫掉所有的血衣褲捆上石頭扔進河底,趴在河邊洗乾淨身上的血跡,拿出提包里的乾淨衣服換好,才驚恐萬分地跑進了漆黑的夜色里……

凌晨三點多鐘,他爬上了一輛南下的貨車……

夏蕙冤死在兒子的屠刀下,唐錟揮刀砍她的剎那,她的心裡想到了什麼?是不是後悔養子不教,養虎為患?人們已無從知曉;發生在自己身邊血淋淋的教訓卻給公司和學校所有的父母和孩子以最好的警示:

生活愈來愈好,收入愈來愈多,愈來愈豐厚,家長不能下班就沉溺玩麻將賭博,心思甚至都花在養情人,包二奶身上;人生既然選擇了做父母,就必須認真擔當起做父母的職責。

兒童心理是在環境和教育的條件下形成的,小學階段的唐錟和所有孩子一樣,心理發展不成熟,獨立性差,依賴性強,比較幼稚,卻可塑性大,模仿性強;容易受到各種思潮的影響,學好學壞都容易,家長、老師的言傳身教是幫助他形成良好品德很重要的一方面。

可是,由於夏蕙對唐錟的嬌寵溺愛,方法簡單粗暴,或放任自流,或過分苛求,或拔苗助長,都是影響唐錟健康成長的因素。

父母的道德品質優劣,家庭環境的好壞直接影響唐錟人格的形成,夏蕙和丈夫的道德觀、人生觀、價值觀、處世態度和言行的潛移默化是造成唐錟裂變的根本原因。

多媒體迅猛發展,讓如今的孩子見多識廣,如何教育他們學會在紛雜的社會現實面前「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教育工作任重而道遠。中學生品德知識教育失衡的尖銳問題在唐錟的身上表露無遺,也是一個慘痛的個例,發人深省。恢恢,疏而不漏。接到報案的林邑市公安局,很快便採集到了唐錟的指紋,確定了兩起命案的犯罪嫌疑人就是他;不久,唐錟在廣東省中山市被抓捕歸案,囚禁在鐵籠中的他等到的肯定是法律的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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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杏出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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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分崩離析(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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