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七章 股份制統一中國?
張獻忠獲知安南一夜之間變成了「安南股份共和國」,而大明佔了一半的股權,頓時感覺棘手起來。
大明此前也派了使節來呂宋,半是警告,半是規勸,聲稱攻取安南南部是侵佔大明屬國,必須儘快從廣南國撤兵,並且嚴詞警告不得進犯安南北部。當然,大明使節對於廣南國之事明顯有些不痛不癢,而對於北面鄭氏盡顯呵護之心。對此,汪兆齡接待使節自有一派說辭,說的是安南如今只是名義上尊大明為天朝,實際上安南早就不把大明放在眼裡了,更何況這個廣南國名義上也算是安南之地,實際上獨立於安南已經好幾十年,我大王殿下的隊伍攻佔廣南國,絲毫也不損大明的利益,反倒是教訓了這幫忘恩負義的亂臣賊子,也算是幫大明出了一口氣。末了汪兆齡還說道,大王殿下知道大明一時騰不出手來,派兵順便教訓一下北面的鄭氏,讓他們對大明恭敬一點,對大明來說,說不定還是一件好事。
沒想到汪兆齡一語成讖,也許張可望手下的兵將太狠,又或者是鄭壯的兵將太熊包,鄭壯那邊一場敗仗下來,竟然這麼快就搞出了這麼個「安南股份共和國」的幺蛾子!大明如今實實在在佔了安南一半的股權,娘的!真是為人作嫁啊,這等於白幫了崇禎一個大忙!如今大明打著安南大股東的旗號,來索要安南南部,弄得張獻忠心中好不懊惱。
張獻忠本來脾氣極躁,到了呂宋之後,做了「大漢國「的大王,脾氣略有好轉。只是人心不足,張獻忠嫌呂宋這裡國土狹窄,人丁不旺,在這裡稱王還湊合,要是稱帝的話,好像這點地盤太有點拿不出手。於是借著為將士們解決婚娶大事的名頭,揮師廣南國,乘勢又取了占城,想想就算不動北面的鄭氏黎朝,只須屆時再弄點真蠟國的地盤,大約就可以堂而皇之地稱帝了。
面對大明索取廣南國的地盤,給與不給,這是一個問題。
張獻忠召集內閣三學士汪兆齡、林吟哲、嚴錫命,就這個問題進行了一番討論。
汪兆齡說道:
「啟稟陛下,臣以為廣南國已經獨立多年,早已不屬安南,我們只須堅持此說,與明朝理論,明朝也不能否認廣南國事實上已經獨立一說。何況明朝現時正在謀取統一中原,無力他顧,故臣以為,我大漢國好不容易攻取廣南國,只須堅持廣南國與安南無關,以此婉拒明朝索取,明朝既無足夠理由,亦不能輕易啟釁,我們只管占著廣南國,諒那明朝也未必能將我們怎麼的!」
張獻忠雖然沒有稱帝,汪兆齡卻先行稱呼起陛下來,張獻忠自然愛聽,於是臣子們一個個都稱呼張獻忠陛下,張獻忠怡然受之。汪兆齡跟隨張獻忠多年,焉能不知張獻忠的心性,張獻忠是斷然難捨已經到口的肥肉,既然已經搶到手裡,又豈會輕易交出去!
一聽汪兆齡這般說辭,林吟哲心中便有點發急。張獻忠乍來呂宋,也深知須得有熟悉呂宋的人士輔佐,於是林吟哲也就成了內閣學士,張獻忠有心稱帝,原來那一套宰相制度好像與大明的帝制不符,於是連汪兆齡、嚴錫命在內,一併也搖身一變變成了內閣學士。林吟哲作風是十分務實,於是出言道:
「啟稟陛下,臣以為我大漢國立國不過一年有餘,東有日本,西有西班牙,都是我大漢國之敵,交好大明本是我大漢國立國之本。臣以為,安南廣南國阮氏並未拋開黎氏自立,阮氏自始至終仍尊黎氏為安南國君,阮氏與鄭氏南北分治,乃是阮氏對抗鄭氏挾天子以令諸侯,何況阮氏並未稱王,而是稱『公『,我大漢國若以廣南國早已獨立於安南而拒絕大明,在道理上難以自圓其說。何況我們攻佔廣南國並不能妄稱正義,我們失了公理和正義,大明佔據道義制高點,我大漢國既在道義上不佔上風,在國際上更形孤立。我大漢國既已樹了日本這個勁敵,西班牙也是不易相與的強敵,如今若再樹大明這個超級強敵,臣恐大漢國危矣!大明不須用兵,只須斷供軍火,我大漢**隊的戰力就將大打折扣,一旦日本、西班牙對我用兵,請問,對日本可有勝算?對西班牙誰又敢言必勝?只怕大明無須一兵一卒,即可令我大漢國窮於應付。臣請自下三思。臣以為,若無大明明地暗地支持,我大漢國無論如何也難以全取呂宋,而我大漢國草創,呂宋島未及完全安定,廣南國民眾更是對我大漢國多有抗拒,說是民怨沸騰也不為過,為大漢國計,不如還是順應大明退出廣南國方為妥當。」
張獻忠聽林吟哲這一番話,心中覺得林吟哲所說不無道理,手下兵將搶了一大批廣南國的女子,殺戮搶掠,無所顧忌。大漢國在廣南國百姓眼裡就是一幫強盜,失了民心,恐怕難以治理。
張獻忠正在權衡之間,嚴錫命出言道:
「啟稟陛下,臣以為,廣南國許多女子輸來呂宋,男丁也多有輸來呂宋作為苦力。廣南國財富也多為我大漢國所有,這一來廣南國財富盡失,餘下皆刁民窮人,嚼之無味,棄之可惜,臣以為不如乾脆送一個順水人情給明朝,就將這廣南國讓出來,亦無不可。讓出廣南國,還有占城,佔了占城,還可以向西攻取真蠟、暹羅,大明既然對我們攻佔占城不置一詞,真蠟也罷、暹羅也罷,畢竟不同於安南,不能算大明屬國,我們送大明一個人情,只要大明不干預我大漢國西進,廣南國這點損失也就算不上什麼了。這是臣的一點愚見,請陛下聖斷。」
張獻忠素知這嚴錫命的心愿就是只想做個太平宰相,自然是不願意開罪大明惹來一堆麻煩。不過嚴錫命這話說得還真有點水平,須知張可望攻取占城之時,紀律嚴明了許多,因為該搶的都已經搶了,在占城也就收斂了許多,想必佔了占城治理起來也就不會那麼艱難。讓出廣南國,將來西進真蠟、暹羅,或許大明也會睜隻眼閉隻眼,現在虧一點,將來可以加倍撈回來,未必就是壞事。
張獻忠想開這一層之後,立即做足樣子,向大明輸誠,派嚴錫命為使節,前往南京,拜見崇禎,呈上一封言辭懇切的信,將一個搶空了的廣南國還給了大明。
崇禎一看,這個張獻忠還算識相,拱手將廣南國送還了大明。當然大明不可能獨佔廣南國,自然是將廣南國這個資產原封不動地裝進安南股份共和國的盤子里。於是,在八月底,安南股份共和國宣告統一南北,一個完整的安南股份共和國宣告誕生。從四月份張獻忠進犯廣南國,至八月底張獻忠從廣南國撤兵,時間不過四個多月。大明派趙一均統兵五千進駐安南,同時派劉宗周出任安南董事局副主席,吳九森出任安南副總理,派宗室朱由榔出任安南監事會主席。之所以選派這三個人,崇禎的考慮是,劉宗周乃是當代大儒,可以在安南弘揚儒學,而吳九森剛正清廉,崇尚新政,可助鄭壯一臂之力,至於朱由榔,則是宗室貴胄,在安南混一個監事會主席那是怎麼樣也當得的。
就這樣,安南股份制改造取得了空前成功,連鄭壯也因為由此一統安南而分外有成就感,安南為此大慶了一番。大明的輿論對此當然是從各個角度正面報道,《明報》上連篇累牘,無論是官場人物還是平民百姓,大多數都是交口稱譽。當然也有個別的人視股份制引入政治為洪水猛獸,但是這些人聲音微弱,一瞬間便被鋪天蓋地的主流贊同歌頌聲湮沒了。
然而,令崇禎沒有想到的是,安南股份制改造成功卻激發了一個人的政治思維,此人就是歐陽甫,也是去年的新科進士,他在《參考消息》上發表的一篇別出心裁的文章,這篇文章標題赫然是:《論股份制統一中國》。
文章曰;
人世之間,最初惟圖生存,為圖生存,致有部落,而後乃有邦國,邦國紛爭,無他,皆因利益而爭。由利益紛爭而引發邦國之戰,進而推動政治制度發展。可見,政治和軍事乃是為利益服務。
自古而來,由經濟訴求而至於軍事、政治,從來都不是為軍事而軍事,也不是為政治而政治。若我輩只知萬事遵循古法,卻不問古法緣何而來,則大謬矣!
觀安南之股份制改造,之所以成功者,乃是不受成法所致,由政治、軍事手段回歸經濟之道,以利益訴求趨同為根本,返本歸真,終至兵不血刃而事成,安南上下皆大歡喜。安南之法,可為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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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說到這裡,筆鋒一轉,就說到了大明一統的大計。既然安南可以進行股份制改造,舉一反三,大明也同樣可以依靠股份制統一天下,比如說李自成放棄大順合併到大明,大明皇上讓出一成甚至兩成股權,讓李自成出任董事局副主席,以此統一天下,從而實現和平統一,避免戰亂禍及天下,不失為仁義之舉,為此,大明不妨試一試這個股份制統一天下的策略,李自成審時度勢,或能接受,則天下幸甚!如若成功,則將流芳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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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甫的文章首先投到了《明報》,《明報》覺得此文過於異端,不敢登出,於是歐陽甫轉而向《參考消息》投稿,這才在《參考消息》刊載。
此文一出,在大明朝堂和市井之間立即引發了一場超級地震,首先引來的,是潮水般的批駁和謾罵。
三個穿越者讀了這一篇奇文,在吃驚的同時,倒也並不把它當做什麼異端邪說,反而不約而同感嘆大明的學子真是敢想敢說。王承恩說道:
「呵呵,不論在什麼年代,年輕人都是一腔熱血,這讓我想起後世讀大學的時候經歷的**,至今還是熱血未冷。沒有想到的是,大明的啟蒙運動竟然是因為股份制引發的!說起來我們還是始作俑者,說不定這一來,由股份制而民主化,與歷史上任何民主化的路徑迥然不同,大明率先走出一條民主化的新路徑,也不失為一件雅事!」
崇禎點點頭:
「年輕就是好啊!我們都曾經年輕過,都有過熱血沸騰的時候,說起來我們曾經都是憤青,對於歐陽甫這樣的憤青,且不說他說的可不可行,至少是一片愛國之心,我看不必難為他,否則後人一定要說我們打壓啟蒙運動了。只是不知道李自成讀了這篇文章,做何感想,你們說說看。」
公主格格一笑,說道:
「呵呵,這個歐陽甫,被你們這麼一說,竟然成了歐洲文藝復興先驅一般的人物。不過從後世搬過來的股份制的確有民主的內核,無意之中竟然變成了民主思潮的導火索,格格!真是世事難料!至於李自成,恐怕是不會接受歐陽甫這個股份制統一方案的,何況大明也不能盲目冒進,國家實施股份制,利弊一時還看不清楚,大明這樣一個大國,可不能輕易冒險。」
崇禎一看,公主在政治上好像也變得成熟了一些,這可是一件大好事。王承恩介面道:
「大明這樣的大國,我看是決不能搞股份制的,那會亂了套,你想想看,大明若是搞了股份制,要不要上市,如果上市,賣出大明股票的話,要是上綱上線的話,說賣國好像也不為過。公主說得對,啟蒙運動不是短時間就可以完成的,民主政治更不是一蹴而就,安南搞股份制,搞爛了也不是什麼大事,大明可不能輕率亂來。要搞定李自成,還是另謀他策吧。」
崇禎微笑道:
「李自成的事,你們就不必操心了。大明當然不搞股份制,至少現在不能搞。」
公主一笑,轉而說道;
「據說也有很多年輕學子是歐陽甫的擁躉,我想也許龍空閣會來一段精彩的論爭,屆時我倒是想去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