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紅色菩堤

第二百六十八章紅色菩堤

當雨水流進嘴裡的時候，吳越雲嘗到了鹹鹹的滋味，那是海水的味道，海洋的味道，而流到他的心裡，更加苦澀，因為那分明是秋一的眼淚，原來，她離開他是為了保護他。

苦澀的雨水不停地下著，山頭上的三個男人早已渾身濕透，但戰火併沒有因此熄滅，而在吳越雲看來，他更要成功，排除障礙，只有這樣，他才能奪回秋一。

靖王和上官雲劍同樣嘗到了雨水的苦澀，也都明白這傾盆大雨是何由來，這讓靖王更加擔心秋一，這顯然不是好兆頭，似乎是海洋女神的能量在一點點地消失。

上官雲劍同樣有著不好的預感，想去阻止不幸的發生，但他分身乏術，不能從當前的戰鬥中脫身，必須同靖王一道消滅吳越雲，在他看來，這是最終解脫秋一的辦法。

一瞬間里，戰火再一次猛烈地燃燒起來，交戰的龍蛇重新發出了震天的嘶吼，而在暴雨中，灼熱的火焰和奇異的光芒絢爛中多出了悲壯的色彩，那是三個男人在發泄無奈無措的悲憤，並釋放著對於前世今生的悔恨。

吳越雲銀絲沾染的臉上濕痕一片，有苦澀的雨水，也有苦澀的淚水。他好想立刻飛到秋一的身邊，為她驅趕身邊的困擾，但是，他卻做不到，他被使命捆綁著，被正義糾纏著。於是，他難耐地痛苦，心頭如同被尖刀一點點切割著，血流不止。

大雨傾盆的時刻，那些討伐的天神已不知去向，朱雀、狼牙，以及赤和焰也被那一陣蛟龍奔海的氣勢沖走，天空中，只有鋪天蓋地的雨水，不斷飛瀉而下，沖洗著世間。這時，無論是戰場上的人們，還是家園裡的人們，都紛紛仰起頭看向天空，他們都在納悶，為何這一次的雨來得如此兇猛，又會是海水般的咸，就好像彙集了世間所有的苦澀。

天庭突然變得平靜，沒有再派出任何的天神討伐吳越雲。天宮裡，元始師尊正靜靜地觀看著那一場激烈的戰鬥，只見苦澀的雨水試圖熄滅憤怒的火焰，但火焰卻燃燒更旺，而最終的結局會是他預料的嗎？

「孩兒……」元始師尊輕輕地念了一聲。

雨，最終停了，取而代之的是無數個細小的雪花，潔白中閃著晶瑩的亮光，紛紛揚揚飄落而下。當這漫天的雪花飄到吳越雲的眼前時，他突然停下了，被雪花中透出的凄涼瞬間冷卻了狂熱的心。

「秋一！」突然，吳越雲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吶喊，緊接著，白色的身影從火紅的烈焰中飛出，又以閃電之勢而去，將戰火拋棄。

靖王和上官雲劍立在飄雪之中，看著吳越雲離去，毫無追趕的念頭。這時，搏鬥的龍蛇消失了，而戰火雖在繼續燃燒，卻沒有了適才的氣勢，並漸漸衰弱，似乎，這一場戰鬥結束了。

靖王捧了一把雪花，放在眼前端詳，不知不覺間，落下了眼淚，融化了雪花。他知道發生了什麼，於是，他欲飛身而去，但上官雲劍卻攔住了他，勸道：「不要去，成全他們吧。」

上官雲劍早已是眼眶濕潤，面色悲冷。勸過靖王后，他看著晶瑩的雪花，凄然說道：「我們對秋一的愛都不及吳越雲深，他為了秋一真的可以做到放棄，放棄所有的誘惑，放棄即將的勝利。」

靖王茫然地看著前方，臉上掛著兩道淚痕，感到從此以後，他的快樂都被那雪花融掉了。

一棵菩堤樹下，坐著白衣素裹的秋一。只見青絲落滿了胸前，襯出那絕美的臉愈發蒼白，紅唇微涼，但她的美眸依舊光彩照人，充滿了渴望。她眺望著，等待他來到自己的面前。

海洋之珠破滅了，化成了雨水，海洋女神的身心也四分五裂，那漫天的雪就是她最後的能量，很快，時間便會在秋一的身上停止，而在此之前，她一定要見到吳越雲，她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他說。

當視線里出現了期盼的身影時，秋一最後一次落淚了，口裡輕聲念道：「白蛇哥哥。」

吳越雲帶著無比蒼涼的面色來到了秋一的面前，他什麼話也不說，徑直跪下，捧起秋一的臉就吻，拚命輸給她能量，想要重新點燃秋一的生命之火。

即使蛇神的力量很強大，卻不能拯救形神即將毀滅的秋一，無論吳越雲怎麼努力，堅持，秋一的身體依然趨近破碎。這時，秋一推開了吳越雲，搖著頭，輕聲說：「白蛇哥哥，沒有用的。」

此時的吳越雲已經跌入痛苦的深淵，面色慘白，眼神絕望，看著美麗的愛人，心徹底碎了。「寶貝，別離開我。」他捧著她滿是淚水的臉，悲慘地哀求，面上拂動的銀髮更添抹一份凄涼。

秋一努力張著眼睛，怕一合上就再也睜不開，無法看見吳越雲。好美！白蛇哥哥永遠都是最美的，她應該感到幸福，因為只有她才完整地擁有這個男人。

這時，秋一向著吳越雲伸出小姆指，要與他拉勾立誓，並認真地說：「白蛇哥哥，答應我，一定要活下去。」

吳越雲看著秋一，已然絕望，搖著頭說：「我做不到。」

秋一淚如泉湧，一邊去拿吳越雲的手，一邊哭道：「白蛇哥哥一定要活著。」說完，她將吳越雲的小姆指強行扣上自己的小姆指，就此，兩人的手指連在了一起，接著，秋一哭中帶笑地說道：「好了，你答應了，這是承諾，永遠不許反悔。」

吳越雲看著那相扣的手指，眼神黯然無光，卻也不忍放開，但心裡清楚，他已決意隨秋一消失，無法履行活下去的承諾。

突然間，秋一吻上了吳越雲的唇，輕啄間無限深情、無限依戀。而那一吻后，她軟軟地倒入吳越雲的懷中，永遠合上了眼睛，那一刻，吳越雲的整個世界就此崩潰，失去了生命的支撐。

緊接著，秋一的身體在吳越雲的懷裡破碎了，化成一粒粒細小晶瑩的塵埃，與飄飛的白雪一同而逝，只留下潔白的衣裳。至始至終，吳越雲沒有流一滴淚，因為徹底絕望，淚水已在心裡乾涸。

吳越雲抱著秋一留下的衣裳，一邊嗅著上面的味道，一邊念道：「寶貝，對不起，我真的做不到。」隨後，他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的菩堤樹露出了凄然絕然的笑。

對於冷傲世間的千年蛇妖，女神是他唯一感到快樂的存在，是他生命里鮮活的血液，而女神消失，就如同失去了血液，令他無法存活，這就是他曾經不屑，卻最終不顧一切的愛情，他決定，帶著他的這份愛情永遠消失。

當吳越雲抬起手準備刺向自己的胸口時，天空中突然傳來慈詳的聲音：「就此毀掉性命，豈不是辜負了她捨身救你的心意？況且，你與她拉勾為誓，又怎能反悔？」

吳越雲手懸在半空，面無表情，內心被這一聲震憾了，緊接著，又聽那聲音說道：「活下去，這是她的願望，也是你的希望。」

吳越雲抬起頭，望著天空，激動地問：「你是誰？」他忽然從那聲音里獲得了微小的希望，似乎身體里被注入了一點鮮活的血液，令他死去的心為之顫動。

那聲音笑了一聲，說道：「我是誰不重要，你要知道你是誰，應該怎麼做。記住，放棄生命，就是放棄希望。」

那聲音消失后，吳越雲心有所悟，猜到了是誰，那一刻，他放下了手，抱緊懷中的衣裳，冰冷的面孔又重現溫暖，淚水也奪眶而出，而有了淚水，就代表著生命還可以繼續。

此後，吳越雲銷聲匿跡，沒有人再看到他，而世間的戰爭仍在繼續，正義與邪惡之爭毫不停歇。

一年後，柳心劍成為了蛇族的王，為蛇族爭取了一塊獨立的領地，並繼續向人類挑戰。令世人震驚的是，上官雲劍放棄了王位，拱手讓出江山，將天下的重任交給了靖王，從此歸隱，離開之時，將瑤姬的遺體一同帶走。

靖王成為了人類新的皇帝，是為明君，受人擁戴，但那最高最榮耀的寶座卻沒有帶給他一點快樂，只能在與柳心劍的鬥智斗勇中振奮自己。靖王沒有設立後宮，更沒有立后，身邊只有鳳蘭公主一個女人，他向她承諾過，會對她負起責任，他做到了，但在他的心裡，秋一是她唯一的女人，而為了懷念這唯一的愛，他在皇宮裡塑造了一座秋一的雕像，就放在他的寢宮，每天都可以看到，每天都在懷念。

吳千夜一邊扶持柳心劍，一邊尋找自己的兒子，但始終找不到，他相信吳越雲沒有死，而是秋一的消失令他不再留戀世間的一切，遂將自己隱藏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