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鄉(修)
(我們曾經都想作英雄。正直,誠實。有遠大報負,去做個自在的神仙,修得正果,我們曾經都想作情聖,一心一意地相愛,永不分離。我們曾經是那麼地純潔,一個人,在心裡,想著我們的所想,我們的生活,我們的世界。然而理想,歸根結蒂永遠,並且只能是合理化的想象,在關係錯綜複雜的現實面前,在一個個無法預料的處境中,一切一切都變得面目全非了。
**燃燒成灰燼后,只有那一片床上的月亮依舊冰清玉潔,而每個人都只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月亮。只有床上的這個屬於自己的月亮最終伴你入眠,彷彿是一個忠誠的影子,彷彿就是孤獨的名字,——彷彿就是命定的劫數。這個,是任何東西——包括**,所無法替代、無法救助的。)
在一條簡陋的鄉間小道上,一輛紅色的桑塔那計程車正不顧路面的泥濘和顛簸,竭力地在道路上爬行著。除去司機,車上還坐著一老一少。年輕的人懷裡還捧著個一尺來寬的方盒子。或許是為了調節車裡的氣氛,司機打開了裝在方向盤右下角的收音機。
「這裡是午間新聞30分,現在撥報一則快訊,昨日一建築承包商張某因涉嫌偷工減料,並且導致一徐姓外地打工者墜樓身亡,事後隱瞞事故真相等多項犯罪嫌疑而被我市公安機關依法逮捕。這種惡劣行為引起我市領導層的密切關注……」聽到這則算不上很特別的消息,老者露出了極其驚訝的表情。
「你——你——怎麼能做這種事,這——這是違反規律的啊,我們身為法術的使用者,是不能隨便將法術介入人世的啊,這麼做又什麼好處?這樣亂用法力去引響人間事物一不小心就會遭來天劫的啊。學道的人怎麼能,怎麼能如此的……」
「難道像你,居然為了點錢把我騙去捉鬼不成?要是別人也就罷了,居然要我為一個沒良心的人去做事,你就不怕遭報應?」
「這——這——雖然人學法術不就是為了除魔衛道的嘛,難道有妖物鬧事,我們還坐事不理?要不是我當初從師時主攻佔卜星象之術,我早就把……」說話的老者干說到一半,卻被對方憤怒的目光給嚇住,雖然年輕人的目光事先要透過深厚的眼鏡,可目光中所流露出的憤怒的火焰卻絲毫沒有減落。」
「你想的是對方給你的錢有多少吧!」
面對對方的諷刺,老者不但絲毫沒有羞愧之意。反而還從容地從嘴角邊擠出一個笑臉:「怎麼說我也跟你來了,這場法式我可是免費做的,還特意跟你跑那麼大老遠來做,也算是對這傢伙情知意盡了。」
年輕人依舊不以為然,不屑地冷哼一聲。而做在車前的司機,卻對這後面兩位乘客的爭吵,始終未加評論,只是默默著開著車子。
不用說大家也能猜到,這年輕的乘客正是公孫余,而老者則是被公孫余強迫帶來的自稱神機觀的掌門,兼除魔衛道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平日化身為一清潔工的張阿柄。而坐在前面的沉默司機正是前些日子送公孫余回家的哪個古怪司機。而被公孫余捧在懷裡的,正是哪已經化為灰燼的徐慶的骨灰。
小車經歷了一整天顛簸不平,彎沿曲折的山路后,總算到達了目的地,徐慶的故鄉:前徐村,一個偏僻到幾乎無人知曉的小山村。此刻已經是半夜,天上還下著蒙蒙的細雨,整個村莊上只有寥寥幾點亮光,若隱若顯,這是個典型的南方村莊,整個村子幾乎看不到高點的樓房,多半為兩層的磚瓦房,而且其中大多數都已經經歷了太多的風雨而顯得破舊不堪,因為夜已深了,整條街道上也沒有半個行人,只能聽到從不遠處時不時傳來的家犬的吠聲。
公孫余和張阿柄走帶著骨灰盒邁下車,余看了看旁邊的張阿柄,冷哼了一聲。張連忙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百元大鈔,轉身走向司機。
「不必了,這躺就算是免費。」司機卻看也不看,便拒絕了。「什麼?他的錢你就不收,我上回落難,你還落井下石呢,何況,這錢還是哪建築商的臟款。」
司機依舊搖了搖頭。同時啟動了車的引擎。
「靠,什麼玩意,你就是這麼對待朋友的啊。」公孫余怒氣沖沖,恨不得往車上踢上一腳。當然,他還是強忍住自己的憤怒,畢竟司機的做法並沒有錯。
「後天早上10點鐘,我會再來接你們回去!當然,下一躺要算車費!」不等公孫余回話,司機便打開馬力,駕車而去了。留下公孫余仍在那裡憤憤不平。
「公孫道兄,我看你也不用這麼計較了吧,還是快點辦正事吧!」
「哼,真不知道你那裡討哪鬼東西喜歡了,居然不收你的車費。罷!還是辦正事要緊。」說罷,公孫余對著骨灰盒用手輕敲三下,立刻,從骨灰盒中冒出一陣清煙,漸漸的,成了一個人形。這陣青煙正是徐慶的魂魄。原來徐慶的魂魄一直藏身與他自己的骨灰盒之中。
「徐先生,快些帶我們去你家吧。我們也好找個落腳的地方。」
徐慶微微一點額頭,兩人便跟在徐慶的身後出發了。
這個村子並不算大,大概也只有二百來戶人家,沒幾步,這一行兩人一鬼便止步在了一間破舊的磚瓦房前。
「就是這裡了,這裡就是我家了。」
公孫余微微一點頭,徐慶便重新化做一團煙霧,緩緩地進鑽進骨灰盒中。
「咚咚咚!有人在嗎?」見到噓慶的鬼魂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余這才敲響了那扇有些因為歲月的關係已經褪漆的房門。
大約過了好一陣子,原本昏暗的房屋內才有了一絲亮光,顯然主人沒有想到會有客人深夜來訪,接著房內又傳來了一陣清脆的腳步聲。
「尋哪個啊?」對方有本地的方言問道。雖然閣者門板的聲音不是很清晰,加上睡意未消而顯的有些無力,可你仍能從哪清脆而富有活力的聲音中聽出對方是個年紀尚輕未經歷什麼大世面的少女。
「我們是徐慶的朋友。」公孫餘生硬地回答。
正當兩人正猜想著這為姑娘的相貌時,門「嘎吱」一聲,打開了。一個身穿著大紅色毛衣,背後扎著兩馬尾辮,瓜子臉的20來歲的姑娘,探出頭來。這姑娘的有一雙水淋淋的大眼睛,高高的鼻樑下是一對紅里透紫的薄唇。雖然不像城裡人那樣艷妝濃抹,可卻絲毫遮蓋不住她的美麗。
看到兩人生人,小姑娘禁不住問道:「你們尋吾爸有啥里事情?」
話雖然問了,可卻半響沒有人回答,少女一抬頭,正好看到面前哪帶著眼鏡的年輕人正對著自己發楞,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
張阿柄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暗暗用胳膊肘打了一下公孫余,可公孫余居然全無反應。這該死的傢伙,原先還一臉的道貌岸然,原來骨子裡還是個小色狼,見到個長的稍微漂亮點的小姑娘就呆成這份上了,哼!我還差點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以為這世上真的有清心掛欲之人呢!見到這情景,張阿柄不緊先在暗地裡咒罵起來。「恩,恩徐小姐,哦,不,應該是徐姑娘,我這為朋友不太會說話,沒見過什麼世面,所以不太善於交際,您還多見量啊,我們是您父親的朋友,不是壞人。」
「哦,原來你們是吾爸的朋友啊,哪快點進來坐啊!快點啊,還站在門口乾什麼。」
山裡人的對客人的熱情是眾所皆知的,兩人一進屋,便被拉到堂廳里做下。
張阿柄環視了一下房間的四周,卻見整個房間都布置簡陋,若不是親眼所見,連活了半個多世紀的他也想不到這年頭居然還能見到如此陳舊的傢具。缺了腳的凳子,廚窗的右下角破了一個大洞,只是用一塊膠布勉強封住,連桌子也因為年歲過久而布滿了蛀洞,家中唯一可以讓人能分辨出這裡不是四五十年代的一台不知什麼年代出產的十四寸的黑白電視也因為經歷了太多的春秋,雖然外表依舊整潔,可連原先的漆色都已經褪去。
「看裝飾兩位是城裡人吧?遠到而來,一路上辛苦了,是吾爸叫你們來的嗎?吾爸他在城裡打工,過的好嗎?」
「這個……」沒想到對方一開始就問這個問題,即使老練如張阿柄也感到難以回答。
「兩位請先坐下歇息,我給你們倒茶,這裡是山溝溝里,沒什麼好東西,不過我家種的茶葉還算不錯,雖說比不上上等的龍井名貴,卻也別有一翻清醇的風味。」
趁著少女倒茶的檔兒,張阿柄又用胳膊肘撞了撞在一旁發楞的公孫余。而此刻的公孫余似乎將一切外界聯繫都斷絕了般,只是喃喃的低聲說著話,話音很低,即使是坐在旁邊的張阿柄也聽不清楚。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之人,三百年前。我可是親眼看到她——她——或許是我眼花了吧,這世界那麼大,就算有個相像之人也不算奇怪吧,哼,自己實在太多疑了,何況事情都過了數百年了,我應該早就忘卻了吧。」
就在公孫余沉思的時候,少女已經放好了茶杯、倒好了茶葉,正準備倒茶。
「哦,忘記跟你們說了,我叫徐芳、你們叫我阿芳就可以了,你們是我父親的好朋友嗎?吾爸什麼時候結交上城裡人做朋友了?他托你們來有什麼事嗎?對了,你懷裡抱著的盒子是什麼啊,裝的是什麼東西啊,怎麼像個小棺材啊?」
這一次張阿柄沒有再用胳膊肘撞擊公孫余,而是直接接過了話題:「這個嘛,哎,總的來說一言難盡啊,這個,我叫張阿柄,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公孫余,是你父親的朋友。」
「哦。」徐芳微微一點額頭,表示明白。同時用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這兩個陌生人。
「這個,我就直說了,徐小姐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其實呢,這盒子里,這盒子里裝的是您父親徐慶的骨灰。」
「乒——」的一聲,剛到了半杯水的茶壺摔到地上,碎裂的瓷片散落的一地都是,整塊地板都被壺中的水花所打濕,形成一塊類似鮮花的圖形。「啥里?你講啥里?你講——你講——」
「徐小姐,人死不能復生,希望你能結哀。」似乎早以預料的結果的張阿柄如被台詞一般,迅速地做出了安慰,甚至還離譜的擠出兩滴眼淚來。看來這類事顯然也不是他的第一次了。不過幫人辦喪事本來就是道士們的擅長。
「不可能,不可能,上個月吾爸還來信說他那邊一切都好,現在正在一個建築工地上打工,怎麼可能那麼快,那麼快就……」
「這是事實,我沒必要騙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問問公孫先生啊。你父親的屍體還是公孫先生親眼看到火化的呢。」張阿柄一面將話題轉移到公孫余身上,一面暗自罵道:這該死的傢伙,強行把我逮來給哪死鬼做法式,不但一分錢不給,居然現在還要我一個人來應付局面,簡直沒有人性。(公孫余語:我本來就不是人啊!)
「這——這是真的嗎?」
「恩,徐——徐——姑娘,你——你——父親確實是死了。一個月前你父親在建築工地的時候發生了事故,墜樓而死,」這會公孫余已經從先前的痴獃之中清醒過來,「我手捧的這個就是徐老人家的骨灰盒子。」
雖說在山區里,人們安葬仍舊用著棺材,不過徐芳也曾經在鎮上的中學讀過幾年書,知道現在城市裡早已經不用棺材,而改用較為小巧的骨灰盒了。雖然自己未曾真的見過,可從外形大小來看,確實沒錯,而且據說一個做工精細的骨灰盒比一個棺材還貴,對方不可能拿這個來開他玩笑。一時間經不住打擊,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徐姑娘,你,你沒事吧?」
「沒——沒什麼,只——只是頭有點暈而已,休息一下就好了。」徐芳強忍住住早已經蠢蠢欲動的眼淚,裝做沒什麼事發生一樣。
「若是你能做到忘卻當然最好了。忘記說了,這為張先生還是一位道士,我叫他一起來,是準備為你父親做一場法式,以超度亡魂的。」
「道士?法師不都是穿著道袍的嗎?」對與徐芳來說,怎麼也相信不了,這個穿著現代的糟老頭可能會是個本該衣冠楚楚的茅山道士。
「恩,這個嘛,這是便裝,便裝。貧道法號『雲鶴』,張阿柄只是我對凡人時的稱呼,」說著,張阿柄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名片,「我現在不單是神機道觀的主持,還是東方市除魔衛道有限公司的總經理兼懂事長哦,你以後要是碰到什麼妖魔鬼怪大可以來找我幫忙,我可以給你打八折哦!」
「恩哼!」公孫餘一聲輕咳。打斷了這位張道長的拉客廣告。「徐——徐姑娘,你家裡還有什麼親戚,能聯繫上嗎?我想明天下午幫你父親做法式,超度您父親的亡魂。你也知道,這種事不能拖的太久的。」
「哪就謝謝二位了,真不知道我該如何謝你們二位,我還有三個姐姐,雖然都已經出嫁了,不過都住在附近的村子里,明天我只要通知一聲就能到,對於法式沒沒啥問題。說起來,吾爸生前能結識你們這樣的朋友也算是他前世修來的福氣了。」
「哦,對了,這裡還有兩千塊錢,是你父親的積蓄,等過段時間保險公司的錢拿到了,我回在寄過來的。」公孫餘一邊說,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畫著小財神的紅包,而一邊的張阿柄連眼睛都氣綠了。
「你——你——這不是張經理給我的……」
「這錢本來就是徐老先生該得的,你就收下吧。」公孫餘一口搶過了話題。不給張阿柄有任何插嘴的機會。
「這錢不是我一個人能收的,還是等明天我姐姐來的時候,你再給吧!」
「哪也好,既然我們該說的都說了,夜也已經很深了,我想我們這就告辭了,明天在見吧。」不顧張阿柄憤怒的眼神,公孫余迅速將紅包收入口袋。
「你們這就走了,再做一會吧,雖然吾家簡陋,不過屋子還是有的。」
「不用麻煩了,姑娘還是請回吧,這您父親的骨灰盒我就留下了。不用送了!不必了,姑娘請回吧!請回吧!」
送走了公孫余兩人後,徐芳再也忍不住悲痛,整個人半依著房門,淚珠順著臉頰,如流水一般瀉了下來。
假如公孫余還在的話,他一定能看到,就在徐芳淚流滿面的同時,還有一個人同樣在淚流滿面,確切的說,是一個鬼在流血淚。徐慶的鬼魂就站在女兒半尺遠的地方,鮮紅的黑血正不斷順著他那傷痕纍纍的面部流淌,整個面部都已經被血染紅了,分不清哪些是原先事故時的流血染的,那些是新流的。
夜依舊是那麼的寧靜,公孫余出神地望著窗外的皎潔月光,似乎在沉思著什麼,又似乎在回憶什麼,又似乎在幻想著什麼。沉浸在月色之中的公孫余絲毫沒有發現在他背後一個黑色的陰影已漸漸接近他了……
「公孫先生!」
「啊!」公孫余被背後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沒想到他幹才太出神了,居然連有亡靈接近到他身邊都沒有察覺到,好在對方並沒有惡意。
「是徐先生啊,你不多陪陪女兒,反而到我這裡來做什麼,明天下午我就要為你超度了,到時候你就不能再見到你女兒了,你難道不珍惜時間?」
「不,我來這裡是有原因的,我有四個女兒,可是你知道為什麼我偏要見我最小的女兒嗎?」
「願聞其詳。」
「公孫先生果然是讀過那麼書的人,那麼有文采,哎!像我們這個窮山溝,像讀點書都不容易啊!說起來還真是慚愧,你也知道,我們農村人都喜歡兒子的。」
對於鬼的奉承,公孫余只是微微一點頭,中國人,乃至整個亞洲地區,重男輕女這個現象一直都極為嚴重。這並沒有好什麼奇怪。
「可你知道徐芳他母親是怎麼死的嗎?哎!都是我的錯啊!當初,我要是不那麼想要兒子,也許,不,是肯定,她就不會死了。」
「你是說,徐芳的母親生她時難產去的?不過這畢竟也是個意外啊,並不是你一個人的過錯。」
「不,哪不是意外,因為阿芳她是第四胎,本來政府是不允許的,我就帶著孩子她娘逃到了雲南……,哎!孩子她娘,是我對不起你的啊!」
「雖然我看她聽到你的死訊沒有立即哭出來,可我能明顯感覺到她對你的死還是很傷心難過的,只是她比較堅強,或則不願意在人面前表露出來罷了。我想,你女兒也應該知道和體諒你的苦衷的。」雖然活了八百多年,可對於一向喜歡獨來獨往的余來說,安慰人的事而,還真不多有。
「哎,可我,我實在是有愧啊,自從她娘死後,我心灰意冷,就把她送到他姥姥家養大,直到她讀書,才接了回來,這孩子也知道家裡條件不好,所以讀書十分勤奮,成績也很好,鎮里的老師都說她,要是學下去,一定能考個好的大學,到時候,就前途無量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我家裡窮,實在有些供、供不起她讀書,再加上,說起來也不怕你笑話了,吾拉農村人認為女孩子家讀不讀書也沒多大用處,到最後只要能嫁個好男人不就什麼都有了,所以……」
「哪後來呢,我看她對你一點也沒有什麼埋怨啊!」
「哎,我多麼希望她埋怨我啊,這其實都是我自私在作祟啊,之後她卻一點也不埋怨我這個做爹的無能,在家裡對我孝敬有加,我出去打工時,她還能把家都治理的條理。而我又給了她什麼!在我死後的那麼多天里,我算是徹底的反省了,原來很多不懂的東西,一旦放下了包袱,居然都明白起來。」
「人生本來就是當局者迷的,當你作為一個旁觀者,能放開一切時,你就會發現,原來自己的行為有時是多麼的愚蠢,可是作為一個當局者,你卻是很難有這樣的認識的。但你把所有的心事都放下的時候,你的靈魂也就能進入地府了輪迴了。」公孫余說到這,抬頭望了望天空中那倫皎潔的明月,
「只是,只是我死後仍有一件事放心不下,希望公孫先生能幫忙。」
「我雖然並不是一個喜歡助人為樂的,不過你我相識總算是有緣,你儘管說吧。」
「這個要求可能有些太過分,我希望你以後能幫我照顧我女兒。」
「這個自然,只要我力所能及的地方,我想沒人會見死不救的吧!」
「不,你還沒有理解我的意思,你也看到了,她的性格不適合呆在這個窮山溝里,這裡的水她不會喝的習慣的,用我們山裡的話講,她應該是一隻金鳳凰,而不是一隻土山雞。我希望你能……」
人們說人性是自私的,特別是在利益面前,簡直是醜陋的,這話確實不假。第二天的中午,徐慶的幾個女兒們在得到父親的死訊后,個個都「馬不停蹄」的趕來奔喪了。
「三妹,你也知道,你大姐夫是個沒用的傢伙,整天就知道賭、賭、賭,欠了人一屁股的債,你就不能在家產上面讓點我嗎?好歹我也是你姐姐啊!」
「唉!這就是你大姐的不對了,既然你是我姐姐,又怎麼好意思和我們做妹妹的搶呢?再說,你成家最久,在外面又打了那麼多年工,怎麼也有點積蓄吧,怎麼能和我家比哪,我和財富結婚才多久,雖然說財富是有點本事,開造紙廠掙了點錢,可還不都在婚禮上給花光了,到現在結婚的債還沒還清呢!」
「我看你兩個誰都沒我有資格分多一分,大姐、三妹,你兩個的小孩加起來還沒我多,你說說,這世道是越來越不好了,讀書費用可是越來越貴了,你叫我怎麼養活我的孩子。」
「胡說,是我最苦了,應該我多分一份!」
「你們都是姐姐,應該讓著妹妹,應該是我多分一點!」
「你又不是最小的,你有什麼資格說多分你點,應該是我多分一些!」
面對這麼個混亂場面,徐芳無奈的搖了搖頭,為了不被卷如這場毫無意義的爭端,她採取了三十六計最精華的一計,走為上的對策。
小山村的西邊是一條小溪,那裡曾經是徐芳小時候經常呆的地方,每當她心情不好,或則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時,就會來這散步,對者溪水談心。雖然近年來由於上游的造紙廠的污染,溪水以不再那麼清澈,可比起城市裡的水來說,還是好多了。徐芳一邊走,一邊低頭沉思,卻不想一個不小心,與前面走來的的路人撞了個滿懷。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沒——沒關係,啊,怎麼是你!」徐芳抬頭一看,這人正是昨日送她父親骨灰來的公孫余。
「啊——是——是我,徐姑娘怎麼不呆在家裡呢?你和你幾個姐姐,姐夫不在討論怎麼下葬嗎?」余好奇地問。
「什麼討論下葬啊,還不是都在爭奪父親的這丁點家產,父親在時也沒見她們這麼關心過。」
「哪你怎麼不爭呢?你現在還沒有婚嫁,將來靠什麼過活。」
「我想出去打工,自食其力。呆在這窮鄉僻壤也沒什麼好的出路,要是可能的話,將來賺到錢之後還能再讀點書。」
「有想法,要是以後有什麼事可以來找我,這是我的名片。」余順手從懷裡掏出一張名片遞了過去。
「哪我在這裡先謝謝了。」徐芳伸手接過名片看了看,只見上面寫著心理醫生公孫余幾個大字,下面則是一排包括電話和工作地址在內的蠅頭小字。
「哇,公孫先生原來是心理醫生啊,真厲害,原先還真看不大出來哪。」
余淡然一笑,「只是騙騙人,混口飯吃罷了。哪裡敢說厲害,我有沒有什麼特異功能,能看穿人的心思,只是平時多讀了幾本書而已。」
「公孫先生還真謙虛。」
余仔細地端詳著徐芳的相貌,不禁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哪個清秀而高潔的少女,那個改變他一生的女人,漸漸的出了神。「好像,真的好像她。」
「好像?難道我長的和公孫先生的朋友很像嗎?」少女清脆的聲音又把余拉回到這個悲哀的現實世界中來。
「啊,我剛才有說什麼嗎?」想到哪個他曾經發誓要生生世世陪拌在她身邊的人已經遠去,余的心頭禁不住一痛,眉頭緊鎖,臉色猛然白了下來。
「哦,哪或許是我聽錯了,」見余面色突變,徐芳連忙轉移了話題,「對了,公孫先生,您怎麼也來這裡散步呢?你們城裡人好象不怎麼喜歡散步的,聽說城裡都興『散網』的。」
「哈哈哈——上網和散步可是兩碼事,以後你要是來城裡興許我能教你。」
「哪好,您說話可要算話哦。」
「哪當然,」說著,余伸出小拇指,「一言為定。」
「四馬難追。」
就在兩人拉勾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村莊的盡頭。
「就到此為止吧,也該回去了,張道長也該準備好了。」說到這,公孫余忍不住想笑出聲來,不知道這個混蛋道士穿上道袍會是什麼樣子。
當兩人回到了家中,眾人已經在等候了。
「四娜妮啊,不是我說你,你怎麼現在才回來啊,不是爸死了你也點也不心痛吧?」
「是啊,法式都要開始了。就等你一個了。」
「哎,現在人家不同了,看,有了個有錢的城裡人做靠山,有了後路!」
「三姐,你說什麼?什麼靠山?」就是脾氣在好的人,聽了這句話也會動怒的,然而,如果有人留意的話,這大概是徐芳這天與她幾個姐姐們所說的第一句話。
「好了,都不要吵了,人既然到齊了,我要開始超度了,不要打攪死者。」出人意料的,終止這場無休止的爭執的居然是張阿柄。
公孫余這才發現張阿柄,這個傢伙換上道袍后居然還真有那麼點道風仙骨,看來真是應了一句老話:人靠衣裝馬靠鞍。
「哪好吧,張天師,你就給我們父親開始吧。」(哎,農村人還真是比較的封建和愚昧)
張阿柄雖然法力不高,可做法式卻正是他的拿手好戲。公孫余雖然自己不怎麼懂超度,卻也識得這是正宗的天師道法,而不是那些騙人錢財的假道士所謂的道法。雖然嘴上說的話是差不了多少,但步伐和動作卻是不能以假亂真的。
「天靈靈、地靈靈……從那裡來,回那裡去……萬物皆空……」
奇怪的是,公孫余發覺,即使在張阿柄呤頌了半天經文後,靈堂上的陰氣依舊不散。反而越聚越重。這下連張阿柄也奇怪了,回頭望向公孫余。
「張道長,怎麼了,法式有什麼問題嗎?」眾姐妹中的一個問道。
「啊!沒有,沒有,就快完了,再等等。」張阿柄當然不會說法式不成功了,不然他怎麼賺錢啊!他連忙轉過去繼續超度。可從他剛才哪滿臉疑惑的眼神中,誰都可以看出來,這場法式並不成功。至少一定是哪個環節出了什麼問題。就在眾人疑惑不解的時候,一個穿著黑衣的身影走到了靈牌的面前。
「哦!對了,我都忘記了我還沒有為徐老先生上過香呢,」公孫余說著拿起一束香走到靈堂前,默默地說了一句什麼,奇怪的是,原先濃厚不散的陰氣頓時消散,連張阿柄也吃了一驚,低聲咕噥一句:「真邪門了,難道一句話能比我這正宗的天師道法超度亡靈還有效果嗎?」
然而,當余用惡狠狠的眼神盯著他時,這位老道又只得家自己說到一半的話咽了回去。到現在為止,一切都還算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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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很快,轉眼就是第二天早晨了,公孫余和張阿柄已經在村口等待車的到來。
「公孫先生和張道長就不在多住幾天了嗎?」徐芳的臉上雖然還保留著昨日的淚痕,卻已經不在像剛知道消息時那樣痛苦了,顯然,她是個堅強的女人,已經從失去父親的劇痛中復甦過來。
「不了,我們就不打攪了。」公孫余在張阿柄回答之前,搶先做出了回答,每當他看到徐芳哪美麗的面容,就會聯想到過去的種種,另他苦惱不已。反到是張阿柄有些戀戀不捨,拉了拉公孫余的衣角,畢竟,在這裡,可以受到城裡所沒有的歡迎。相對與城裡人來說,農村人顯然對鬼神更加信仰,對他的態度,也好的多,甚至有不少人還將他當神靈般看待,自然讓他有些飄飄欲仙。
「張天師,怎麼,你等不及了嗎?放心,我朋友很準時的,他過會就會到了。好了,徐姑娘,你先回去吧,等會你們家不是還要開家庭會議嗎?你姐姐姐夫們一定正在等你呢。」
「恩,哪好吧,我就不送你們了」徐芳雖然極不情願,但也只好無奈地離去,「哦,對了,到時候我要是去城裡的話,你可別忘記你昨天的承諾哦。」走到半路,徐芳突然扭過頭來說了一句。
公孫余心不禁一頓,難道——
「公孫道兄,公孫道兄,不是看女人看出神了吧!」張阿柄湊到余的耳邊,輕輕地叫喚。
「沒,沒什麼,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啊,對了,公孫道兄,貧道有個問題想問。」
「什麼問題?」怪了,這張阿柄什麼時候多出個問題來,余暗自奇怪。
「你昨天到底對那鬼說了些什麼啊?居然能迅速化去他的怨氣。」
「沒有啊,我沒說什麼啊,昨天哪鬼的怨氣不是你超度掉的嗎?」張阿柄驚訝地盯著公孫余,卻什麼也線索也看不出來,,似乎真的什麼也沒說似的。
「真人面前就不用說假話了吧,我辛苦賺的哪兩千血汗錢也被你搶去了,你連點話也不肯告訴我啊!哪鬼是不是讓你幫他完成什麼心愿啊?我你就不用陰瞞了吧。」
「沒有啊。血汗錢?你還好意思說,要不是看你還有點良心,你以為你還能站在這裡嗎?」
「嘿嘿,別以為你法力高點,不過說到這方面我可比你有經驗了,他不會是把他哪小女兒託付給你了吧?不過他哪小女兒還真不錯,要是我年輕個二十歲,嘿嘿……」想到這,張阿柄不由眯起眼縫,幻想起徐芳那婀娜婀娜多姿的身材和粗布淡妝所掩蓋不住的美麗臉孔。
「好了,車已經到了。」
就在這擋兒,一輛紅色桑塔那正好駛進村子。
依舊是哪個司機,一句話也不說,輕輕的打開車門。
張阿柄對於這個沉默的司機實在有些疑惑,一般來說,一個正常司機不太可能會這樣的,而且他身上的氣息也透著股古怪,給人帶來一種奇怪的壓抑。
「有機會真要調查調查,這傢伙一定有問題。」張阿柄心理盤算著,看樣子不是個普通人。可惜沒帶妖魔攝影機來,不然就能看出個究竟了。
當計程車離開這個村莊時,在外人看來,除了少了一個木盒子,和來時一樣,仍舊是同樣的三個人,然而,誰又能想到,一場劫難正隨著這次旅行而開始降臨在公孫余面前呢?
一個20來歲的少年正在海灘邊尋找著什麼,細微的海浪輕輕地撫摩著的他雙腳,帶著點魚腥味的海風呼呼地吹拂著他肩后哪飄逸的長發,讓人感到無比的舒暢,沙灘上偶爾有一兩隻海蟹匆匆爬過,海的另一邊,夕陽以漸漸下落,溫和的陽光將整個海灘印的通紅,可少年卻沒心情欣賞這美麗的景色。他急匆匆的從海邊走過,口中還不時地呼喚著一個女孩的名字:「阿——秀!阿——秀——」
卻絲毫沒有迴音。
正當少年迷茫的時候,忽然間海水起了動靜。整個海水突然沸騰起來,熾熱的海水不時冒起滾燙的氣泡,並且在氣泡最密集的區域里,正迅速的行成一個巨大的旋渦。
換了別人在這個場景下,多半會拔腿就跑了,可少年卻絲毫沒有驚慌,反而直盯著哪旋渦。旋渦越轉越激烈,越轉越快,猛然間,從旋渦的中心,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一條黑色的巨龍從旋渦中冒出水面,直衝天際。奇特的是,這條黑龍的面孔並不像一般壁畫里的龍頭那樣,除了哪兩個明顯的龍角外,反而像一隻虎頭,特別是額頭哪個金色的王字,更是散發出殺氣。
「六哥,是你嗎?」少年朝著天空中飛騰的巨龍喊道。
巨龍似乎聽到了叫聲,停止了飛騰,懸浮在半空之中,朝著少年點了下龍頭。
「龍生第九子——囚牛聽令,」巨龍的話音就猶如天空中響起的驚雷一般洪亮,隨著話音的落下,黑龍的面前浮現出幾排金色的大字:「奉天乘運,龍帝詔約,龍九子囚牛,因你貪圖人間女子,迷戀凡塵,已犯了人龍不得相戀的大忌,我王龍帝要你速回龍宮,不得有誤,違令者斬!欽此——」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人間女子,我才不管什麼人龍相戀,必遭天譴什麼的狗屁話呢,我只想和我心愛的人呆在一起,難道這都不行嗎?」少年聽了旨意,不但不跪倒接旨,反而破口大罵。
「九弟啊,我的頤瞧淥父魴值茉緹塗茨悴凰逞哿耍闋蓯親砸暈廈鰨魴├肫墜毆值氖攏洗文鬮瞬蝗媚纖蝸蠣曬懦戲,連續兩次殺死蒙古的議和使者,違抗天命,挑起事端,導致蒙古軍最終滅亡南宋,惹的禍還沒平息,這會你又犯了人龍不能相戀的天條大忌,這下恐怕不是母后出來做個擔保就能收場了吧!哼,別以為你有母后的寵愛,就能橫行無事!母后能一直照著你嗎?我勸你還是乖乖的聽我的話,回去,免的我動手,不然,落的和哪賤女人一個下場。?
「女人?你把阿秀怎麼樣了,你把她怎麼樣了?」
「父王有令,對那女子格殺勿論,哼,說來也好笑,哪賤貨居然要我讓她再彈一回胡琴,哈哈哈哈,難道她還希望琴桿上的雕刻能活過來,變成你不成?哈哈哈哈——」
「你——你——」少年憤怒的青筋暴起,毛髮皆立,一股濃烈的紫氣散發在周圍。
呵——你想和我打架不成,別忘了,我身為刀劍的守護神,龍生九子中最強大的存在,可不比你哪什麼無用的樂器,更何況就你哪百年的修為,怎能和我千年的道行匹敵?如果你現在跟我回去,說不定,在父王面前,我還能為你美言幾句。
「轟隆」天空突然打下一個霹靂,整個天空都暗淡起來,黑壓壓的雨雲籠罩著上空,「啊——」少年痛苦的朝著天空發出一聲悲鳴,兩行淚線正順著臉頰緩緩延伸。又一聲雷鳴,緊接著整個天空都下起了傾盆大雨,強烈的閃電在不斷地劃破空中的烏雲,似乎連上天也為少年震天的憤怒所驚慌。
「做什麼,你以為就這點雷雨就能嚇到我么?既然你喜歡打雷下雨,我還可以讓這雨下的更大點,雷聲響的更亮些。」說著,黑龍一張大嘴,發出一聲更響亮的龍呤,頓時,原本就已經夠大的雨水變的更加滂沱,閃電引發的雷聲也變的更加嘹亮。
就在這一瞬間,一個巨雷劈在少年身上,一陣青煙過後,只見原先少年站立的地方也出現一條巨龍,只是體積稍比第一支略小,外表散發著耀眼的金色光芒,而在他脖子下的逆鱗則在不斷的顫抖,顯示著巨龍的憤怒和痛楚。兩條巨龍在空中對視許久,終於,金色的巨龍按耐不住刻骨的仇恨和怒火呼嘯一聲,直向哪懸浮在天空另一端的黑龍撲去,兩條巨龍立刻扭打在一起,頃刻間整個天地都為之變色,天空中部滿了黑色的烏雲,剛還放著光芒的太陽完全失去了它的光彩,變的暗淡無光,原本就已經起伏不定的海面頓時洶湧澎湃,一個巨浪打來,將哪少年先前所立的沙灘整個淹沒……
「嘟——」耳中傳來一響亮的剎車聲。
「到終點了。」
公孫余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舊躺在轎車中,往外一看,才發現已經到家了。
「這是車費!」說著,公孫余從口袋裡掏出幾張錢來。司機並沒有收下。「錢你不是讓哪老道士付過了嗎?」
「哦!我忘了!」
「你沒事吧?」
「沒事,只是剛才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熟悉的夢而已。」公孫余說完,便打開車門走下車去,「謝了,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