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真相(二)
【052】真相(二)
眾人張口結舌,久久無法回過神來,所有人心思各異。
第一次聽到自己離奇身世的可依,吃驚的程度可想而知,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跟她說,你不是佟千明的女兒,不是相府的三小姐。更沒想過,自己是當朝的郡主,皇親國戚。
此時的她,已說不出心中複雜的情緒,只覺得腦子昏昏沉沉。
文修此時也明白,跟自己有著血緣關係的,原來是嫻妃娘娘,怪不得當初帶還是珞瓔身份的可依,與她站在樹下,會突然湧出親切的感覺。
突然,儀月撲通一聲跪在可依面前,可依一怔,欲要扶起儀月,儀月輕輕推開:「三小姐,對不起,若不是當初我自己的擅作主張,你也不會在相府受苦受累,明明是千金之軀,卻要做下人的活,受人欺凌,都怪我,都怪我,是我不好。」說著,儀月「咚咚咚」連續磕起頭來,額頭撞擊著地面發出的聲響直達可依心底。
一聲一聲,是那樣的清脆。
她是不是該怨,是不是該恨,自已九年來所受的苦,所受的委屈,都是因為月姨的一個念頭。
忽地,可依宛爾一笑,淡雅如蓮,純凈如風,輕輕滑過人的心田,溫暖如春。
「月姨,你不用自責,我沒有怪你,就像你說的,老王妃不喜歡何……我……我娘。」對於何宛清,對於這個乍然聽聞的親娘,可依有一時的不適應:「即使你把我帶回去,她就不一定會喜歡我,你所有的顧慮,都是想讓我過得好,而且,我也過了十一年幸福的日子,夠了。」
儀月淚流滿面,百感交集的望著可依,她的不怒,不怨,讓她更是愧疚不已,這些年,每每看著可依弱小的身子扛起丞相府的臟活累活,又要被其餘的人欺負,暗地裡,她都忍不住偷偷流淚。
她有後悔,如果當初聽小姐的話交給靖王,或許,靖王會保護自己的女兒,這樣,就不用受這樣的委屈,但偏偏事情已經發生,她無力改變。
「月姨對我的好,我一直都記得。」可依扶起儀月,聲音似風動碎玉。
余靖倍感欣慰,雖然心疼女兒所受的苦,雖然痛恨佟千明對待女兒的絕情,但她純潔善良的心卻沒有被世俗污染。
文修也是這麼覺得,她對佟可欣的寬宏大度,並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琉茵小築
允香兒不發一言的聽著儀月的敘述,微微顫抖的身子顯示出她對這一切的震撼,儀月跪著,當一切說開來的時候,她越發覺得沒臉見允香兒。
允香兒的視線從可依身上掃到余靖身上,那呆愣的神讓眾人以為她受了什麼刺激。
「娘,你怎麼了?」可依不免擔憂的問。
好半晌,允香兒才搖搖頭:「沒事,只是事情來得太突然了,我一時,回不過神。」淡然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如果允香兒大發雷霆,對儀月來說,心裡會好受點。
忽地,允香兒轉向余靖,磕頭一拜:「民女對不起靖王,因為我的關係,讓依依受了這麼多年的罪。」
「四夫人嚴重了,快快請起。」
余靖覺得,能找到自己的骨肉,已是上天對他最大恩賜,怎能再去怪罪別人。
「依依,我……」她既而又望向可依,眼中帶著緊張,她怕,怕可依會因此恨她。
「娘,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怪你,不怪月姨,不怪任何人,你依然是我最親最親的娘。」可依抱著允香兒,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
允香兒舒了口氣,真好,一下子,又多了個女兒。
文修一直默默的站在一角,不發一語,若仔細望去,會發現,冰冷的眸底,有著一抹溫柔,卻足已溫暖人心。
那是僅僅對可依才有的。
次日,皇帝下詔,大告天下,佟可依並非佟千明之三女,實乃靖王流落民間的女兒,冊封婉婷郡主。
本有許許多多的進行儀式,但都被可依一一回絕了,身份的尊貴與否對她來說並不重要,即使貴為郡主,她還是那個可依。
自此,可依便以郡主的身份留於文王府,不再是丫環珞瓔,但同時,王府的所有人都知道了,王妃沒死!
一時間,大家不知該稱可依為婉婷郡主好,還是王妃好。
文修與可依說過,希望她重新接受他,成為他的王妃,然而,可依卻只是淡淡的笑著搖了搖頭,她說:
「我要的,不是名份,是與世無爭的日子,無憂無慮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怕粗茶淡飯,哪怕粗布舊衣。」
而且,身份的揭開,不知道是福是禍,兇手會不會又想對她身邊的人下手,如今的她,必須時時提高警惕,無轄去想其他的。
文修聞言,緊攏著劍眉,緘默不語,眼中,有著沉沉的黯淡之色,因為可依的拒絕,但心底,卻在思考著她的話,一個決定悄悄在心底萌生。
允香兒時時陪在佟可嫻身旁,陪她玩著只有孩子才玩的遊戲,失憶了,未償不是件壞事,只有十歲的心智,這是上天給了她重新做娘的機會。
「嫻兒,以後,叫我娘,可好?」她帶著寵溺,試探的開口。
佟可嫻抬眸,有著疑慮,不解的問:「我一直都喊你四娘啊。」她想,娘跟四娘應該是一個意思吧?
「不是四娘,是娘。」允香兒仔細的為她擦去額頭的汗水,耐心的解釋道。
或許是有些明白了,她很認真的開口:「嫻兒從小就沒有娘,四娘待我一直很好,月姨說,小的時候,四娘看嫻兒沒人照顧,才讓月姨來照顧我,我早已把四娘當成我娘了。」
允香兒一時忍不住,落下淚來,是被佟可嫻的一番話所感動,佟可嫻見狀,拿起允香兒手裡的絲絹,為她擦著眼淚:「娘,你怎麼哭了。」
這一聲娘,對佟可嫻來說,或許沒什麼,但允香兒卻很是珍貴,她不禁想,何時才能聽到修兒喊她一聲,娘!
「娘,可嫻,你們都在呀。」可依拎著一個食盒走進琉茵小築,輕快的說道:「這是各地方新進貢的水果,皇上命人送了點過來,說是給四妹的,而且爹也派人送了一些來文王府。」
可依想,現在的她,應該是幸福的吧,有爹娘的疼愛,可是,如果安安還在的話,那這一切,又該是多麼的完美,想到失去了安安,可依就如錐心之痛。
要是安安活著,那該多好!
「依依,你怎麼了?」允香兒關切的問,剛剛還是快樂的她,怎麼一下子變得如此悲傷。
可依強顏一笑:「沒有,只是突然想到了安安。」
允香兒長長的一嘆,對安安,有深深的感激與愧疚,她聽可依說過,依依這條命,是安安換回來的。
「沒事了沒事了,大家快來償償。」
允香兒手裡拿著鳳梨,目光卻一直盯著可依,眼中燃著一點希望,自從可依的身份揭開,允香兒也知道了可依曾嫁給文修的事,當時的她,驚出一身的冷汗,如果不是儀月的陰差陽錯,將是不被世俗所容的倫亂,而她也終於看明白文修看依依時的眼神,是滿滿的愛意。
或許,看在依依的面上,修兒會聽她的解釋也說不定。
「依依,我能請你幫個忙嗎?」即使沒有結果,她也要試一試。
「娘,有什麼事儘管說,我一定幫你。」
「這裡說話不方便,我們去房裡。」
看著面色凝重的允香兒,可依心有疑惑,隨即抬腳,跟她走進房間。
允香兒猶豫了一下,開口道:「我想請你帶我見王爺一面,有些事,我必須跟他解釋清楚。」
「解釋?」可依疑問:「娘,你跟王爺之間有什麼誤會嗎?」
允香兒一臉愁容,她喟然一嘆,無耐的道:「我是個不負責任的娘,或許,我真的不配當娘。」
「娘,你怎麼能這麼說,在我心裡,你一直都是最好的娘。」
「要是修兒也這麼想,那該多好。」
允香兒的語里是大大的失落。
修兒?可依瞳仁一縮,問:「娘是說王爺?」
「嗯。」允香兒點點頭。
這讓可依越發不解,為何娘會喚得如此親昵?
「他是我的孩子,但如今,卻不認我這個娘。」允香兒顯得有些無措,不知該如何解除文修對她的成見。
「娘……」可依不由得驚呼,詫異不已,但同時,她也明白為何當初王爺跟娘的舉動會如此反常。
允香兒露出一抹苦笑,緩緩啟音:
「我原本有個幸福的家,溫柔的相公,乖巧的兒子,但是這一切,卻在二十年前的一個夜晚,被佟千明給硬生生的毀掉了,他殺了起陽,殺了管家夫婦,一個活口都不留下,好在修兒被推入暗道,沒有被那個惡魔發現,逃過了一劫,而我……」允香兒頓了一頓,似是說不出口,許久,她才接著道:「起陽死了,我也不想獨活,他生,我生,他死,我死,但是,那時的我,已懷有一個月身孕,起陽跟我說,要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我爭扎了許久,最終從了佟千明,跟他回府,當了佟府的四夫人,幸運的是他並沒有發現嫻兒的早出生,嫻兒生下來后,我又想看著她慢慢長大,又想找到不知下落的修兒,我想陪在我的孩子身邊。」越到後來,她舍不下的越多。
「那王爺……」
「他以為我是愛慕虛榮的女人,用自己的身體,換來一命,不願認我這個娘,不願聽我解釋。」一想到文修的絕情,允香兒的心就陣陣抽痛。
「娘,我明白了,我們現在就去君香樓,等王爺回來。」
可依二話不說,拉著允香兒就往外跑,王爺不會是這麼絕情的人,當年的事,並不是娘的錯。
而此時的文修,剛從宮裡回來,但並沒有先回君香樓,而是去了紀雪兒所住的倚楓苑。這次去,有些話要與她講清楚。
「雪兒,我今天進宮,已向皇上請明,辭官歸隱,我……決定等依依找到殺害安安的兇手,就帶她離開這個事非地,可,我不能帶著你,文王府還在,以後你便是這王府的主人。」
紀雪兒十指緊握,咬著貝齒,望著眼前的男子:「你真的決定,拋下我?」
「雪兒,對不起!」除了這,文修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不要聽你說對不起。」紀雪兒突的揚高聲音,吼道:「你有沒有想過,我怎麼辦?為什麼你的心裡只有她,我呢?你把我當什麼?」紀雪兒情緒激動,她不能接受文修留下她,帶其他人遠走高飛的事實。
「我……」文修語塞,對啊,他把她當成什麼,妹妹?那他為何要封她為妃,成了自己的人,愛人?不是,他愛的,只有依依一人。
「雪兒,不得不說,如果沒有可依的出現,我想,我會平淡的與你過一輩子,我曾答應師父,要代他照顧你,而你,更是我的救命恩人。」是了,他欠雪兒一份恩情,欠師父一份恩情,沒有他們,就沒有現在的文修。
當年,他從密道里逃了出來,滿腦子都是爹被殺,娘被辱的畫面,一幕一幕,讓他承受不了,最終倒在深山密林,那是沒有人煙地方,卻有人隱居在此,那便是救了他的紀清,他被紀清帶了回去,拜他為師,師父孤身一人,帶著年僅一歲的女兒,紀雪兒,他在那裡與世隔絕生活到了十五歲,學習武藝,但仍時刻念著想要報仇,師父看出了他的心思,沒有反對,下山後才發現,想要報仇,並不簡單,而更是在機緣巧合之下,他結識了當今皇上余諾洋,當時朝中局勢不穩,於是,在一年後,他助余諾洋剷除危機,他本無心為官,但后一想,佟千明此時的勢力如火中天,更因幫助皇帝有功,地位一步步提升,他不希望以後的朝庭會被他獨佔。思其想后,他最終應了余諾洋的請求,當了鎮威將軍,他要靜候時機,把佟千明連根拔起,仇,他一定要報。
紀雪兒腳步有些娘腔,臉色略微蒼白:「照顧,恩人,原來,你一直都把我當成累贅。沒有爹的囑咐,我沒有為你擋那一劍,你就不用管我了。」
「雪兒,你別這麼說,我一直都把你當知已。」
「知已?」紀雪兒冷笑一聲:「我不要當你的知已,我要你的心裡只有我,我要的是你的愛,不要你的同情。」
「我所有的愛,都給了依依,分不出一點。」文修低著頭,此刻,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對紀雪兒,是滿滿的愧疚,他什麼都給不了,原以為,讓雪兒為他生下一個孩子,他不愛她,至少她還有孩子作為安慰,卻沒想到,她最後連孩子也失掉了,雖然曾懷疑過她是故意的,但潛意識裡,他相信雪兒是善良的,不會做出這種情。
他所認識的雪兒,是那個柔弱,需要人保護,卻在他危急時為他擋下一劍的堅強的女子。
大概是三年前吧,他回山探望師父,卻不料他早已駕鶴西去,獨留雪兒一人在山上,師父臨終留下一封信,信中所提,把雪兒嫁給她,照顧她一輩子,他看了之後把信收了起來,並沒有讓雪兒知道信中的內容,但還是把她帶下了山,讓她跟在身邊。
那時候軍情緊急,他就先把雪兒一同帶去了軍營,想等打完這一仗,再把雪兒帶回王府,可他沒想到,在軍營里,會遭人偷襲,雖後來證實軍中出現了叛徒,但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他們還是有些措手不及,一支冷劍向他射來,是眼尖的雪兒發現,擋在了他的面前,也為他擋住了那一箭,劍沒入她的小腹,流出黑黑的血,原來劍上,是浸了毒的。
紀雪兒昏迷了三天三夜,所有大夫儘力搶救,文修在措鄂中度過了三天三夜,是什麼讓她有這麼大勇氣,不顧一切為他擋下一劍,她可曾想過,這一劍,即使沒有毒,也很可能會要了她的命。
然而,她只說了一句:「因為,除了爹爹之外,文修哥哥是雪兒唯一想要保護的人,在這世上,除了你,雪兒已沒有親人了,如果你有個萬一,雪兒該怎麼活下去。」
字裡行間,全是依賴,想起師父的遺言,他還是做出了決定:「雪兒,你願意當我的妃子嗎。」
她臉泛著紅暈,緘默不語,害羞的點了點頭。
他想,希望他這麼做,是對的。他要照顧雪兒,一輩子。
但是現在,他好像不能再陪她走下去了,曾經的想法,如今不得不放下。
「文修,你真如此絕情?」紀雪兒悲傷的表情斂去,一臉的冷漠。許久不見文修開口,她的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累了。」
文修一頓,多少聽出紀雪兒不願再與他說下去的意思。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看著文修絕然離去的背影,恨意倏的湧上心頭,眼裡,燃著熊熊烈火,化身修羅。
佟可依,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我不會讓你們有找到兇手的機會,我不會讓他帶你離開,只要你死了,這一切都結束了。
「哈哈哈啥~~~」紀雪兒突的瘋狂大笑:「你永遠也得不到他,結束了,你死了就都結束了,哈哈哈哈。」笑著笑著,眼裡的淚水不由得奪眶而出,模糊了視線。
文修回到君香樓,就見可依與允香兒等候在外,他的本意是轉身就走,但可依卻快一步喊住了他:「王爺。」她小跑上前,擋在文修的面前:「王爺,請給娘一個解釋的機會。」
文修淡然的瞥頭:「沒什麼好解釋的,她的所作所為,都是我親眼所見。」但眼裡的一抹傷痛,沒能逃過可依的雙眼。
她想,他在恨娘的同時,自己心裡也不好受吧。
可依倔強的迎向文修:「你不能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娘,就把她判了刑,如果娘說完以後,你還堅持你心中所認為,那麼娘就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可依在賭,希望她沒有想錯。
文修猶豫著,見他沒有拒絕的意思,可依忙拉著允香兒來到文修面前,允香兒忐忑著,他會聽嗎?會原諒她嗎?
半晌,允香兒蠕動著,剋制自己心裡的緊張,解釋著。
文修很安靜的聽著,直到允香兒說完,文修始終一臉的冷然:「話說完了,可以走了。」說完,他看也不看允香兒一眼,徑自走進廳里。
允香兒只覺得心涼到腳底,沒用,他不原諒她。
「依依,我們走吧。」她垂著頭,聲音低沉,有些悲涼。
可依「喔」了一聲,扶著允香兒離開,但視線總是回頭望向正廳的方向,那一定不是他心裡所想的,她知道,那一定不是。
文修頹廢的坐在椅子上,腦中盤旋著都是允香兒所說的,原來,娘沒有背叛爹,原來,娘這麼做,只是為了保護肚中的骨肉,那亦是爹臨留下的唯一心愿,原來,那時候,娘就已經有了可嫻,可嫻不是佟千明的骨肉。
這麼多年,他一直恨著娘,而今天,他知道這其中卻是有著難言之隱,這麼久,他究竟在恨什麼?
皓月皎皎,天空如重重的幕布,沉重的黑壓得四擊很是沉重,空氣里,流動著不同尋常的氣流。
紀雪兒帶著一身戾氣,一身黑衣,潛入琉茵小築,這一次,紀雪兒就是沖著可依而來,所以,從她剛踏入琉茵小築,可依就感覺到了對方的氣息,是那個人的味道,她出了房門,站在梅花林中。
風吹起她的衣袂,帶起她的青絲,終於出現了,這一次,她一定不會輕易放過。
可依眼中的平淡斂去,浮起殺氣,內力暗自集中,懷中的血煉蠢蠢欲動。
「這麼久,你終於出現了,今天,就是你為安安償命之日。」兩人迎面而立,可依最先開口,恨意自胸口湧出。
紀雪兒長劍一指,滿是不屑:「誰死誰活,還不一定。」
可依猛然一怔,沒想到對方竟是個女子,只是這聲音,為何這般熟悉。
然而,未等可依細想,紀雪兒早已出手,這一次,她保持著警惕,不能保證,會不會像上次在牢里一樣,突然出現一名高手。如果僅是對付可依一人,她自認有一點點把握,如果兩人,她會是輸的一方。
所以,她必須趁沒有人發現之前,快速解決佟可依。
可依也漸漸感覺到了對方的不弱,而此時懷裡的血煉,卻倏的跳了出來,瞬間化成巨蟒,攻向紀雪兒,可依來不急開口喚回血煉,因為炎霄說過,血煉乃武林至寶,如果出現,將會引起混亂,她一直把血煉藏著,更不敢讓它恢復原樣。
可如今……
血煉的速度如風一般閃到紀雪兒身旁,長長的身子纏住了她,張著的血盆大口,像是要把對方一口吞下。
「血煉,不要。」僅一霎那,血煉停了下來,吐著長長的信子。
或許是血煉的動靜太大,住在琉茵小築的人紛紛出了房間,而其他地方,炎霄與文修皆向琉茵小築趕來,高手對決的內力讓他們覺得不正常,聞息而來。
眾人嚇得臉色慘白,手腳發軟,恐懼讓她們發不出一絲聲音,只能瞪著雙眸,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紀雪兒的初被血煉所纏,血色盡褪,但很快就恢復了冷靜的狀態,而與此同時,可依也已閃電般來到她面前,伸手摘掉了她蒙著的面紗。
可依清目一瞠:「是你?」
而面紗揭落那一刻,文修與炎霄正巧趕至琉茵小築,炎霄因為是匆匆趕來,忘了易容,文修乍見時一驚,想不透為何他會出現在王府,他府里的侍衛真無用到這種地步?讓炎霄想來則來,想去則去。
但他沒有細想這些問題,思緒又很快被眼前的一幕奪去,被纏的紀雪兒,手拿面紗有些錯鄂的可依。他有些弄不明白此刻的情況,倒是一旁的炎霄,像是清楚著所有的事情。
他走到可依身旁,問:「是她對不對?」
可依自怔愣中回神,目光凜冽,瞪視著紀雪兒,原來,一心想要除掉自己的人是她,她一直深藏不露,隱於王府之中,自上次牢中之後,她就應該想到,紀雪兒的嫌疑最大,是她疏忽了,未曾細查。
炎霄自可依的表情里明白了一切,而可依不動手,以為她是不忍心:「依依,如果你下不了手,就讓我來。」
說罷,便向紀雪兒出手,文修怔了一怔,擋在紀雪兒面前:「你做什麼?」
「不用你管。」說著,再一次出手。
見炎霄沒有理由的向紀雪兒出手,已無法沉住氣,與炎霄交起手來,兩名男子不分上下,內力震斷了樹,激起石子,而這邊,紀雪兒像是很有把握似的,不焦不燥。
她冷冷扯出一絲笑容,佟可依,看誰還能幫你。
可依清目倏的一瞠,不可置信的望著眼前的一切,只見血煉慢慢縮小,痛苦的扭屈著自己的身子,下一刻,紀雪兒長劍一揮,血煉變成兩截。
怎麼可能?人人都懼怕的血煉,為何到了她手裡,像是毫無反擊能力,紀雪兒,究竟是何人?
可依不敢掉已輕心,全身緊繃著,紀雪兒已顧不得在文修面前暴露了會武功的秘密,此時,她只想著,置可依於死地。
如果不分心,紀雪兒完全不是可依的對手,但是:
「絕心掌!」炎霄驚呼出聲,讓可依聽得真切。
可依全身僵硬,瞳孔一縮,絕心掌,安安是被絕心掌所害,而此掌卻已被禁學,王爺會絕心掌,難道,殺害安安的真兇,是他。是她認錯了人,殺安安的人,其實是文修!
這一意識在可依腦中反覆浮現,她只覺得天旋地轉,為什麼會這樣?全然忘了紀雪兒的威脅,紀雪兒不會放過這一機會,手中的長劍快速沒入可依的小腹。
一口鮮血噴出,在地上開出爛漫的花朵,「呯」的一聲,可依倒在了地上,沒有痛楚,心裡的痛早已越過身上的痛,錐心的痛,讓她痛到不能呼吸,慢慢地,麻木了。
意識漸漸渙散,腦中揮之不去的,仍是文修殺了安安這個事實。
兩人不再繼續打鬥,驚慌失措的來到可依身旁。
「依依——」
文修想要抱起不醒人事的可依,卻被炎霄一把推了開來,他的雙眼變得腥紅,怒聲咆哮:「滾開,你沒資格碰她,原來,是你殺了安安,殺了可依腹中的孩子,你假心假意的接近可依,對她的好,是為了讓你自己再一次殺了她,你這個畜牲。」
文修一頓,瞳眸死死的鎖在炎霄身上:「你說什麼,可依腹中的孩子,你說她懷了我的骨肉。」這一件事,對他來說,如遭雷擊,他一直都不知道,原來依依懷了自己的骨肉。
殺?
他眸光一凜:「誰這麼狠心,殺了我的孩子。」
炎霄嗤了一聲,鄙夷的道:「大丈夫敢做敢當,是你,是你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是你害得依依痛不欲生。」忽地,他把視線一轉,投到紀雪兒身上。
「雪妃娘娘,可真是深藏不露,你今日傷害依依那一劍,他日我一定會加倍討回來。」炎霄只想著儘快幫可依止血,看著不斷外涌的鮮血,心揪在了一起。
文修沒有把炎霄的話放心裡去,滿眼都是可依身上的殷紅,觸目驚心。
「叫大夫,快叫大夫。」他對著呆愣在原地不動的眾人,大聲喊道,語中,有著深深的恐懼,失去她的恐懼。
允香兒最先反應過來,抬起腳步便要向外走去,突的,悠冥喊住了她:「夫人,你們先帶尊主回房,我去找大夫。」如果赤冥在,尊主決不會有事,她要去找赤冥。
聽悠冥這麼說,其餘人也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從炎霄手裡接過可依,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回房裡,先為她把血止住,等著悠冥找來大夫。
梅林中,風不停的吹著,吹起漫漫塵土,炎霄雙手緊握成拳,狠狠的瞪視著紀雪兒,好像要把她碎屍萬斷。
文修雖心繫可依,但眼前的一切,不得不讓他正視,他的視線,落在紀雪兒身上,像要把她看穿。
「雪兒,你穿成這樣,是做什麼?」
紀雪兒低垂著頭,不敢直視文修充滿疑問的雙眼,她該怎麼跟他解釋?
然,不待她開口,炎霄先開口,厲聲質問:「說,你究竟是何人,有能務把血煉殺死,紀雪兒,你決非普通人,而你,文修,竟會我暗冥教禁學已久的絕心掌,你與暗冥教又有何關係?」
「我並不知道什麼絕心掌,我的一身武功與內力,都是我師父傳授於我,至於雪兒,她是師父的女兒,只是個普通人。」文修下意識的維護著紀雪兒,他還是堅信,她仍是那個天真的女孩,是他答應師父所要照面的人。
「哼,普通人。」炎霄嗤之以鼻:「普通人能輕輕鬆鬆殺了剛剛的那條巨蟒,普通人有這麼高的武功與可依交手,普通人能在王府隱藏自己的身手不被你發現。」
炎霄的話,一字一字敲在文修心裡,讓他心若搗鼓:「雪兒,這是怎麼回事?」炎霄說的在理,他沒忘了踏入這裡時瞧見的巨蟒,而此刻卻小如蚯蚓般一刀兩斷,雖與炎霄交手,但仍是清楚的看到她突顯不凡的身手。
只不過這些,他一開始都忽略了。
「我……」紀雪兒咬唇,她該怎麼開口。
「你騙我,這麼多年,你一直都在欺騙我?」
「不是的。」紀雪兒急急的開口說道:「我不是存心瞞著你的,你下山後,每年才回來看我們一次,才並沒有發現我一直跟著爹學武功,後來,爹去逝了,我知道爹一定會將讓你照顧我,我想,如果你發現我有武功,就不會想要保護我,說不定認為我不會被人欺而拋下我,於是,我才假裝柔弱的樣子,可我這麼做只想留在你的身邊。」
文修搖了搖頭:「你錯了,無論你武功再強,我都會照顧你,直到你不需要我的照顧為止,但是……」他倏的一腳踢起掉落地上的劍,直抵紀雪兒喉間:
「你不該動不該有的念頭,如果想要王妃的位置,我給你,你想要什麼,我都能給你,可你千不該萬不該,起了殺死依依的念頭,更不該殺了屬於我與依依的孩子。」
「你……」
望著紀雪兒面如死灰的神情,文修知道,他猜對了。
「我即使再笨,也能猜得到,炎霄說,安安是被絕心掌所傷,而之前的一切,都指明兇手藏於王府之內,而,我的絕心掌乃師父所教,你即會武功,想必,師父不會不教你絕心掌,這是暗冥教所禁的武功,我想,會的人不多,如果不是你,難不成我王府之內還有人會。」聲音森冷陰兀,透著寒氣:「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痛惜,不解讓文修抑制不住的大吼出聲,他可以不怪雪兒騙他,但他不能原諒她企圖害死可依的事實,害死他孩子的事實。
紀雪兒淚流滿面,哽咽出聲:「因為我愛你,我以為你的心不會為誰停留,我自信有能力讓你愛上我,只要給我時間,可我沒想到,自從佟可依來了之後,你就一點一點的改變,我看著你從折磨她,到漸漸愛上她不能自拔,我無法接受,只要她一死,你就會忘了她,你就會愛上我。」
「即使沒有依依,我也不會愛上你,因為她的出現,我的心才開始有了愛。」文修咬牙,一字一頓的道:「今天,你要為你所犯的罪,償命。」
紀雪兒大駭:「我為你做了這麼多,更為你擋過一支箭,從此留下不能懷有身孕的後遺症,你不能這麼對我。」
而她的話音剛落,才想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文修錯鄂,瞳孔倏的一縮:「你說什麼?不能身育,那之前的孩子……之前的孩子也是假的?」手中的劍緊了一緊,更逼近了一點:「流產是假的,在我面前哭訴是假的,你是想要嫁禍依依?」
紀雪兒閉起雙眼,深吸一口氣,再睜眼時,已是一片決然:「沒錯,我就是要嫁禍她,誰讓你的心思全在她的身上,即使當初只是認為兩人相像,但我不容許有人奪了你的全部視線,我可以害她一次,也可以害她第二次。」她說的滿不再乎,其實,她還能再乎什麼?他再乎的人要殺了她為另一個女人報仇。
還能再奢求什麼?既然你不愛我,那我就要你恨我,至少,你還能一輩子記得我。
「殺死盈妃與琪妃的人,其實是你?」文修猝然一驚,問道。
「沒錯,就是我,安安是也是我殺的,你的骨肉,也是我殺的,文修,現在的你是不是特別恨我,恨吧,即使恨,我也要讓你記我一輩子。」紀雪兒像是瘋了般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