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威揚山城
第十章威揚山城
凌海很悠閑,悠閑得幾乎像是在散步,這讓楊順風非常生氣,這讓楊水仙非常失望,這讓肖萬智非常得意。
孫平兒沒有說話,她只是低著頭慢慢地跟在肖萬智的身後走,她的腳步很平穩,臉色因已被掩蓋,所以看不清晰。但凌海能聽出她內心的那一片寧靜和肅殺。
大門口的兩名壯漢向肖萬智點頭道:「軍師好。」
肖萬智回到家裡好得意,大聲道:「燒水給這兩位姑娘凈身……」可是突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因為他的脖子被一條衣袖捲住了,而衣袖裡有一條絕毒的小蛇,所以他翻了翻眼便死去了。
這是孫平兒的衣袖,她和凌海二人在那洞中苦練了兩個月,她的體內不但已有了先天真氣,而且武功也增加了數倍,這是玄天寶錄的功效,雖然她沒有凌海那樣深厚的底子,可是躋身高手之林應該沒問題,所以她在肖萬智的身後,殺了他只不過舉手之勞。
開始,肖萬智的手下還以為這丑姑娘等不及了,就要去親吻他的軍師,可是後來竟發現他們的軍師哼也沒哼一聲便倒了下去,才知道不妙,便大叫「有刺客」。
楊順風高興了,也擔心了,更吃驚了。
楊水仙喜極了,也害怕了,但更驚訝了。
原來孫姑娘竟是個高手,原來這侮辱可以免了,但卻為這麼多的「毒手盟」高手而擔心、害怕。
凌海沒有急,更沒有動,他只是靜靜地等待滿庄滿院的人到齊、圍攏。而那幾個與肖萬智一起回來的凶漢都傻了一般,誰也不敢先撲過來,而孫平兒也悠閑地拍了拍手和凌海並肩站著。
「刺客在哪裡?」有人問道,但他們看到了肖萬智的屍體后,眼睛都紅了,「狗娘養的,是誰幹的好事?」有人吼道。
「是我。」孫平兒很溫柔地答道。
「你們都到齊了沒有?」凌海冷冷地接著問道。
楊順風、楊水仙如呆了一般,因為他們一生也從來未面對過這麼多的凶神惡煞,而且一個個一副要吃人的樣子。楊水仙更是連手和腳都嚇軟了,要不是楊順風扶著,肯定會一屁股坐到地上。不過她在內心深處卻有一點溫暖,那便是凌海沒有讓她失望。
那些凶人一聽兩人如此說更是大怒,就有幾個搶先撲了過來。
凌海微微挺了挺胸,昂了昂頭,一股如山的氣勢和一股冰涼的殺氣頓時將整個院子都籠罩住了。那攻上來的幾人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於是幾把劍便有了稍稍的空隙,就一點點。
就這一點點,便已足夠,足夠讓一個高手將他們殺上十次,所以孫平兒出手了,是衣袖!如雲般的衣袖,在空氣中鼓起一陣陣波濤。孫平兒的腳步輕移,很美也很玄,美得如跳芭蕾舞,玄得沒有什麼詞可以解說。
楊順風一看,眼睛都睜大了,他也深深地感到有一股無匹的氣勢從凌海的身上傳來,還有一股冰寒的殺氣,但他感不到壓力,因為凌海對他們的感情是關愛而非仇恨。
楊水仙眼睛睜圓了,因為她看到了眼前那塊美麗的雲,美麗的波濤,於是眼裡儘是羨慕、虔誠。
那幾個攻上來的人,卻感到了發自內心的恐懼,那冰寒的殺氣,似插入他們心中的刀,一把冰寒鋒利的刀。那無匹的氣勢壓得他們吸呼有些急促,他們從來未見過如此狠的敵手,只是兩個很微小的動作就取得如此宏偉的功效。他們的眼,也被這片雲彩迷住了,這是一片無邊的雲,因為他們還來不及看到到雲的盡頭,便已經倒下。
那塊雲彩是美麗的,那塊雲彩是純潔的,那塊雲彩本身是溫柔的,但云彩的背後,雲彩的內部卻充滿了殺意,充滿了惡毒,是那條蛇,那條絕毒的蛇,那由孫平兒指揮的蛇,只有孫平兒有解藥,但要殺他們的也是孫平兒,所以他們倒下去便只有死!
那幾十名劍手,看得心中直冒寒氣,便這麼輕而易舉地殺了幾名好手,直讓他們難以置信。但他們的同夥確實死了,脖子上流著黑色的血,再也沒有聲息傳來。劍,灑了一地。
「大家好,聽說你們毒手盟很了不起,居然在重慶做起了土皇帝,對嗎?」凌海冷冷地譏諷道。
「你是誰?」一個蒼老的聲音問道。
「我是正義殺手,請你記住,所有與正義為敵的人都是我所要殺的人,無論是誰!」凌海的聲音似從冰窖中蹦出來的一般,直涼到他們的心底。於是他們動了,數十件兵器都如毒蛇一般飛射而至。
目標是凌海,目標也是孫平兒,還有楊順風和楊水仙。他們的兵器沒有任何兩件是攻向同一點的,沒有任何一劍不是致命的,沒有任何一劍可以手軟,沒有任何一劍不充滿殺意。不能說殺意無邊,但殺意絕對是滿院。滿院的殺氣,滿院的劍影、刀光、槍虹!
怒喝之聲充滿了院子。這是夏季,可是卻讓人感到冬夜的寒冷;沒有風,卻有秋末的肅殺。
「啊!」是驚叫聲,楊水仙的驚叫聲,因為幾柄劍就要刺到她的身體。那幾柄劍有點惋惜,有點驚喜,不,是那劍的主人有點惋惜和驚喜,這麼標誌的姑娘就如此毀在自己的劍下,要是拿去享用該多好,該有多溫柔!
「呀!」是怒吼聲,楊順風的怒吼聲,他沒看到攻向他的劍,因為他看到了攻向楊水仙的劍,和楊水仙驚慌失措的樣子,所以這粗人發出了驚天怒吼,那粗糙的拳頭推了出去,沒有考慮對方的刀劍是否鋒利,他只想到要救楊水仙。
凌海眼皮眨了一下,不,不是眨了一下,而是被手中的劍光閃了一下。這是一把普通的青鋼劍,是剛才灑散在地上的青鋼劍,不知道何時已到了凌海的手中,因為他認為殺這些人用「含月珍珠」,那實在是大才小用,所以他用這把青鋼劍,對方自己兄弟的劍,緩緩地推了出去,像電光一樣緩慢,這是在凌海的眼中,因為他要把劍勢發展得最完美、最完美。用劍也是一種藝術,一種非常神奇的藝術。一個好的劍手力求使自己的劍招,抑或不叫招,而只是推出的路線變得最完美,抑或是比現在使出的更完美,只有這樣才能使一個劍手的全部身心都投到藝術之中,也即是劍術之中。藝術也有獨特的生命,那是順乎自然的生命,一個低級的劍手,只會使出一些粗拙的劍招,破綻百出的劍招。劍招本是無破綻的,破綻只在於兩個生命的間隙,人類的生命,亦即是人的精神。靈魂與劍的生命(亦即是藝術的生命),大自然的生命就是一種藝術,一種有生命的藝術。
有的人為將自己和劍這種藝術融合為一體,便將所有其他的事情完全拋開,亦即是拋開七情六慾,讓天地之間只剩下兩種藝術。人類的生命本來就是一種藝術,於是這兩種藝術便很容易地達到一種飽和,也便是情劍合一。刀亦是如此!
所以凌海便要使劍勢發揮得最完美,最完善。
無論是殺人抑或是殺狗,都一樣。因為藝術是沒有對象之分的。沒有天,沒有地,只有藝術;沒有人,沒有我,只有藝術;沒有生,沒有死,只有藝術。
所以在如電光一般緩慢的劍勢中,凌海不斷地在空間里尋找最合適的位置,幾乎每一寸空間中最好的位置都讓自己的劍通過,那麼這一劍便是最有生命的藝術。
凌海這一劍便是這樣。在凌海的眼中電光是非常緩慢的,而在別人的眼中,電光便是極至,沒有比電光再快的東西,所以在上次殺黎泰安時,他根本沒有機會欣賞這種藝術,他只會當這是魔法,而今天,凌海用的是藝術而不是魔法。
楊順風醉了,醉在這至美至善的藝術中。那些毒手盟的人也醉了,他們一醉便再也沒有醒來,因為他們根本就沒有機會回味這已達到藝術境界的劍法,因為這招至善至美的劍式本身就是為他們製作的,所以他們沒有必要回味。楊水仙呆了,眼神獃獃地望著凌海——這是一個神,一個最完美的神,因為只有最完美的神才能使出如此完美的劍和有如此瀟洒的動作。孫平兒也痴了,痴痴地偎在凌海的懷中——這是一座山,一座不倒的山,一座讓她有支持力的山,一座溫柔的山,一座深情的山。
凌海輕拂孫平兒的秀髮,將所有的柔情都注入這輕輕的撫摸之中。一切的慘劇和打鬥似乎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似的,因為在萬分之一秒鐘之間,凌海用劍氣割開倒數第二個人的喉管,然後將所有的仇和恨,以無堅不摧之勢貫入最後一人的咽喉,劍便留在他們的咽喉之中。劍本來就是他們的劍,所以便還給了他們。
這是凌海的作風,狠!對待敵人絕不能手軟,絕不能,否則就做不了一名殺手,不配做一名劍手!
剛才凌海完全陶醉於藝術之中,可當他的劍刺入最後一人的咽喉時,他有一種感覺,要吐的感覺,但他忍住了沒有吐。他要做出一副狠心腸的樣子,一副狠心腸的人是不會為殺幾個人便去嘔吐的,所以他忍了!即使忍不住,也必須強忍!強忍!……
可是最終他還是失敗了,因為他實在忍不住,猶如十天沒吃東西的餓鬼見到了白花花的飯一樣。於是他便輕輕地推開孫平兒,很輕,有說不出的溫柔,可是他卻迅速地彎下腰——吐!
吐,吐了很多,有中午的飯,有早上的粥,有昨晚的魚。吐了,吐了,一股莫名的酸澀,一些莫名的痛苦,一些無端的仇恨,也跟著這一堆又一堆的酸水吐了出來。
全部都吐了,吐得很乾凈,肚子里、胃裡再也沒有什麼剩下的東西了,凌海這才明白,那一劍雖是最完美的,但那一劍也是最痛苦的。
孫平兒沒有動,她只是獃獃地看著凌海吐。她不會問,因為她根本不需問,她已將凌海看得很深,連凌海體內的溫柔和善良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才是凌海,真正的凌海。三年來他一直把恨埋在心底醞釀,把仇恨醞釀成暴戾,暴戾深深腐蝕了凌海的那顆善良的心。所以他便成了殺手,所以他殺人便是不擇手段,所以他無論殺多少人都不會手軟,只要你是他的敵人。後來又受司馬屠的影響,更是不把殺人當回事。可是這一回他醒了,真的醒了,將所有戾氣吐盡之後,他便醒了,徹底的醒了,從殺人的夢中醒了,從暴戾中找回了靈魂,這才是——凌海!
剛才的這一劍,的確是這個世上最美的一劍。只有最完美的一劍才具有獨特的生命,一種非常獨特的生命。而劍本身那種完美獨特的生命來源於大自然,大自然之中只有清純之氣,只有祥和之氣,只有浩然之正氣,而沒有暴戾之氣,所以力求完美,那麼完美的正氣便會將融入生命中所有戾氣全部排除。當時凌海便是這最完美藝術中的一部分,所以也是正氣中的一部分,因此,他就一定會吐,而且吐得很徹底。
「公子,你怎麼啦?」楊水仙驚問道。
凌海搖了搖手道:「我沒事,我非常好。」
「對,他現在已經非常好了。」這是孫平兒說的,因為孫平兒學的也是玄天寶錄,她懂得天意。
孫平兒掏出潔白的手絹,擦拭了凌海的嘴后,便接過楊順風從什麼院中端來的水讓凌海嗽了嗽口,溫柔地道:「海哥哥,你終於醒了。」
「對,平妹,我醒了,我完全醒了,我好高興。」凌海激動地道。
「醒了就好,無論你醒了沒有我都依然會那樣愛你!」孫平兒幽幽地道。
「醒的感覺真好,不過無論醒與沒醒我絕對不會負你!」凌海深情地道。
孫平兒又一下子撲到凌海的懷裡,楊順風和楊水仙還是稀里糊塗地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凌海又緩緩地推開孫平兒的雙肩,望著孫平兒那雙美麗而動人的眼睛,然後便動情地一吻。這是新生的一吻,吻得那樣痛快,吻得那樣淋漓盡致,吻得那樣狂熱。那是至善至美的一劍,這也是至善至美的一吻。
楊水仙的臉紅了,眼也有些紅,楊順風呆得忘了碼頭還有老爹和弟弟,呆得忘記了腳下的屍體,他也醉了,他也被感染了。雖然他是個粗人,但他卻體味出了這一吻中的溫柔,如春水般讓人心醉;如夏日,熾烈得心兒快要燃燒;如秋收,喜氣罩滿了田野;如臘梅,萬花凋盡我自綻。
凌海醒了,輕扶已經醉了的孫平兒,輕聲道:「我們回去吧。」
「嗯。」孫平兒輕輕地應了一聲,依然靠在凌海的懷中。
凌海在牆上寫了四句話:「多行不義終有報,若是虧心難逍遙。法網漏魚天不漏,時辰一到命自消。」
然後又畫上一把長長的劍,註上一行小字:「正義殺手!」
楊順風和楊水仙恍然大悟,齊聲道:「你,你們就是殺死黎泰安的人?」
「不錯,黎泰安該死,我早就知道,所以順道為天下窮人做一點好事,將他家的銀子發放到各窮人家裡。」凌海溫和地道。
「那六嬸家的青妹就是你救的了?」楊水仙崇拜地問道。
「那個瓜子臉的姑娘嗎?是我們救的,我送她到家便走了。」孫平兒道。
「啊,原來你們就是那兩位高人啊,我們有眼不識泰山。」楊順風激動地道。
「大叔,你別這樣說,人生在世若不能為百姓做一點好事,那也枉為人了。」凌海謙虛地道。
「我們回船上再說吧,楊大叔,但最好不要對楊大爺和楊二叔說,行嗎?」孫平兒溫柔地道。
「行,行,行,好,好,好。」楊順風激動地道。
船上,楊老爹在悶悶地吸著煙,楊平安一個勁地喝著悶酒。
當楊老爹見四人回來時,高興地把煙袋甩在船板上跳了起來跑上去激動地道:
「你,你們回來了,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說完竟老淚縱橫。
「大哥、仙丫頭,你們回來了,是你們回來了,太好了,太好了。」楊平安急忙衝過來一把抱起楊水仙轉了一圈,又一把抱住楊順風。
凌海流淚了,孫平兒流淚了,楊水仙流淚了,楊順風也流淚了。這淚是熱的,滾熱滾熱的淚,是激動?是感動?是慚愧?是歡樂?是酸澀?是痛苦?是情?是愛?是怨?不知道!或許都不是,這只是淚,幾顆滾燙滾燙的淚,卻包融了天地間所有的真情,所有的言語,所有的激動。
天啊,這流淚也是至善至美的,這流淚也是一種最完美的藝術呀。
「孩子,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那送東西的人來說,你們被毒手盟的肖萬智帶走,我的心啊,一直像是浸在冰窖里一般,只知道悶頭吸煙,問那送貨的小子,他硬是不帶我去,問了好多人,都說不知道,我氣得把刀都扔到江里去了。」老頭子激動得用顫抖的聲音道。
「大哥,仙丫頭,你們回來了我好高興,還有公子和小姐。我是個粗人,但我也沒辦法,在問不到肖萬智居住的地方后,我氣得把扁擔給折斷了。我知道,他們怕去那地方,所以那肯定是火坑。我還以為你們回不來呢,但我還要等,我便坐在船上喝悶酒,我相信老天不會沒有眼睛的。」楊平安也激動得摸摸凌海的手,又摸摸楊順風的肩膀道。
「你們是怎麼出來的?」老頭子奇怪地問道。
「是那位殺死黎泰安的人救了我們,還將許多賊子全都殺死了。」凌海急忙答道。
「對啊,就是那人,那人蒙著臉,殺了人便留些字和一把劍。」楊順風也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老爹,我們趕快上船走吧,我怕待會他們追來就麻煩了。」孫平兒介面道。
「好,好,好,這就走,這就走。」楊老爹急忙應道。
船逐漸行遠,珊瑚壩亦在眼底緩緩消失。楊家父子終於鬆了一口氣,繃緊的心神一下子全都放鬆了。一聲長吁,楊老爹猶有餘悸地道:「幸虧毒手盟的人沒有追來,否則我這條老命倒無所謂,公子和小姐就非常可惜了。」
「放心吧,楊老爹,吉人自有天相,總會有上天保佑好人的。」孫平兒笑著說道。
「是啊,你看不是到了危難之時,那個『正義殺手』不是突然冒出來救了我們嗎?」凌海也介面道。
「我屁,什麼狗屁老天,我就不信有那一套,格老子的差點沒把我急死,還說好呢?」楊平安不服氣地道。
「平安,怎麼能對老天爺不敬呢?這回公子和仙丫頭能回來就不錯了,這不是老天的安排嗎?當年唐僧求經還有九九八十一難呢,這一點小驚算什麼?老天難道要把你侍候得周周到到的你才滿意啊?」楊老爹嘮叨道。
「老爸,你什麼都不要謝,要謝就謝那個『正義殺手』吧,要不是他呀,有天保佑也沒用的,」楊順風粗獷地道。
「嗯,不錯,這樣一位為百姓鋤奸的高人,的確要謝,的確要謝。」楊老爹真誠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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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天門,這是朝天門的碼頭,人的確很多,也很熱鬧,在接近黃昏的時候,碼頭的人依然沒有歸意。而且今天的黃昏似乎很特別。
今天黃昏很特別,那是因為重慶第二號人物正怒待一艘大船經過,不僅碼頭很特別,而且江面也很不平常,平時過往的客船來往如織,而今天江面中橫行的船也來往如織,但所有的船都是青一色的裝飾,所有的船都有一股強烈的殺意。
今天不是特別的日子,但今天卻有特別的情況,那便是重慶毒手盟分舵的第三號人物竟然在自己的別墅中被人殺害,連同三十八名毒手盟的弟子,都是好手的弟子,無一人生還,這是毒手盟有史以來最令人震驚的大事,這是毒手盟最不能容忍的醜事,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連對手的模樣都不清楚。當一名弟子去找肖萬智時,便只見到滿地的屍體,而且是剛死不久。
毒手盟絕不是吃素的,也絕不是徒有虛名的,於是他們查到了那位送東西到船上的傢伙,也便知道了有這麼一艘大船,有這麼兩個女人和兩位大漢,一位公子,一位老頭。而且肖萬智的死絕對和他們脫不了關係,至少他們知道當時的情景。他們本以為絕不是這幾個人所能幹掉的,但他們怒氣找誰發?當然誰在場就找誰發。他們要姦殺掉兩個女人,他們要活剝掉兩個大漢,然後將看完戲的老頭和公子活埋掉,這是毒手盟的手段,什麼是「毒手」,這便是!
碼頭上的老百姓為這艘船擔心,但最開心的也是這艘船所帶來的。所以他們對這艘船還帶著希望,希望這艘船再為他們帶來一些奇迹,也有些為有這麼一艘船而高興,這樣一艘船居然能讓他看到一出好戲。
還有一些人怒,因為這艘船給他們帶來了惡運。毒手盟的組織很龐大,性情暴戾的人很多。周拳頭便是性情最暴戾的一個。他有一雙好拳頭,這拳頭是隨身攜帶而最有力的武器,所以他很珍惜這雙拳頭,也很喜歡動用他的拳頭。他最喜歡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當然那不是他自己的拳頭碎裂,而是別人的腦袋。若用拳頭和腦袋相撞,而腦袋碎裂,那不是很有意思嗎?這便是周拳頭的想法。所以周拳頭一旦發怒,他的手下們必須離他遠一點。否則,一個不好腦袋將會被周拳頭當球打,那麼你的腦袋是沒有希望了,除非你的腦袋是水做的,那大不了少一點而已。因為曾有一百九十九顆腦袋和周拳頭的拳頭比過,有一位是所謂練成了少林鐵頭功的,但依然被周拳頭敲碎了腦袋。
今天,今天周拳頭的手裡又爆了五顆腦袋,這是一些周拳頭身邊忠實的走狗,最愛拍馬屁,最愛出些壞主意,整天都愛跟在周拳頭的身後,所以在報告完消息之後,還來不及躲開,便爆得滿院紅花。所以這些人怒、恨,都怪這艘船!
有一個人恨,恨這艘船為他帶走了很多利益。這人便是重慶毒手盟分舵的第二號人物謝萬金。有了肖萬智,他便有用不完的女人,有了肖萬智他便有花不完的銀子。肖萬智,是毒手盟重慶分舵的智囊,也是謝萬金的財源,所以謝萬金恨,謝萬金怒,他想殺人,他想殺那船上所有的人,他要用最殘酷的手段殺掉船上的人。特別是女人,他非常喜歡對付女人,更知道怎樣整治一個女人。曾有十一個女人被他整治了七天七夜才死去。他會叫五十個手下**這個女人,若快要死了,便將她救治,將身體稍微補一補,然後用毒蛇塞進這些女人的這些曾讓他的手下看得嘔吐,但他依然談笑自如,並誇自己多麼會用手段,多麼會整治活人,所以很多屬下暗地裡叫他「禽獸」。
江上來往的船隻紛紛都被檢查,並被迫停於岸邊,因為重慶分舵主周拳頭只是以飛鴿傳書讓他截住所有船,然後便會帶那位送東西的人過來,辨認那幾個疑犯,所以江邊碼頭很熱鬧,也很亂,但誰也沒有衝下去的膽量。誰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呢?
那艘大船依然是載滿了春風,滿艙的歡笑讓凌海和孫平兒感到無比的親切。
楊氏三代依然不知道前面等著他們的是噩運,所以他們依然歡笑著,楊水仙笑得最甜,笑得最歡。因為跟她在一起的是她心目中的神,能跟神在一起當然是快樂的了。另外便是楊順風,因為跟他一起的是絕世高人,既然是高人,那麼一切的問題自會迎刃而解,他的心中再無所擔心,也便很輕鬆,很開心了。楊老爹和楊平安有楊順風、楊水仙及孫平兒逗著怎麼不笑呢?
但是楊老爹一下子笑不起來了,因為他看到了,朝天門碼頭那麼多停泊的船隻,和那穿梭在江面上毒手盟的船隻。他不僅笑不起來,而且還想哭,因為他們看到了對方的船,對方當然也看到了他的船。看到了他的船,那麼便是想逃也逃不了,躲也躲不得了。
凌海、孫平兒也發現了異樣,還有楊順風、楊水仙、楊平安都看到了這種場景,楊順風和楊水仙有些擔心,楊平安卻面色全部都變了,是綠色。
「拼,他格老子的,反正活不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絕不能落在這幫狗賊的手上。」楊老爹悲壯地道。
「是啊,他們的手段我很清楚,我們寧願被他們殺死,不願被他們折磨而死。」楊平安顫聲道。
「怎麼辦?公子。」楊水仙焦急地問道。
「他們人很多,行嗎?」楊順風有些擔心地問道。
「楊老爹,請你將船迅速靠岸,在岸上我們或許還可以逃生,他們沒這麼快就知道我們就是到肖萬智家裡去的人。」凌海果斷地道。
「是啊,岸上路多,容易混在人群中。」孫平兒也道。
「好吧,順風、平安,快搖輪子。」楊老爹急忙道。
船很快便靠在岸邊,這是東水門,還沒有讓毒手盟的船迎上便靠了岸。
凌海還是那副鄉巴佬的味道,孫平兒依然是那個身材十分完美的鄉村姑娘。一行人,因楊老爹捨不得離開那艘船,而楊氏兄弟也不願意拋下老爹獨走,楊水仙也同樣不願丟下親人,所以楊氏三代都留在船上。
凌海、孫平兒離開了船,他們只是向朝天門碼頭走去,只有先讓毒手盟的人不存在了,才能保證楊氏三代的安全。
那高大威猛的身形在凌海的眼下擴大擴大。這便是謝萬金,在他的身上,凌海很清楚地可以感應到一股邪惡的氣息,絕對邪惡的氣息。
還隔著很多人,有碼頭上的百姓,有毒手盟的弟子,有客船上下來的商人,但謝萬金卻很清晰地感覺到一道冰寒的殺氣,足以摧人崩潰的殺氣。是誰有這麼重的殺氣呢?
謝萬金緩緩地轉過身來,他看到離他二十丈遠的黑臉少年,不斷地向他逼來的黑衣少年。這便是凌海!
殺氣愈來愈濃烈,如酒一般濃烈,而他身邊的人似是猶無所覺一般。他感到奇怪,難道這殺氣只是針對自己一個人?「不可能!不可能!」這是謝萬金在想,沒有人能將殺氣凝成一線地傳過二十丈遠的空間,所以他便以為不可能。
殺氣愈來愈濃烈,如水銀一般濃烈,謝萬金只感到心情沉重得如鉛塊一般。他從來沒有這種感覺,他從來沒有這種際遇,他實在忍不住了,忍不住要發泄,忍不住要發瘋,忍不住要發狂,忍不住要大吼,於是他再不忍了!
他一聲狂叫,如狼嚎,如鬼叫,所有的人都驚動了。不僅驚動了所有的人,而且還有幾個人的腦袋飛得不見了,有過路的百姓和商人,有毒手盟的兄弟。
兇手是謝萬金,他從腰側抽出了一把兩寸寬,三尺七寸長的巨劍,劍上還滴著血,猩紅猩紅的血。他的樣子也如瘋子一般,那頭髮因他那一狂叫而全部披散在後肩。
他身旁的人都讓開了,也有人驚叫,也有人哭嚎,也有人急問是怎麼回事,更有人大罵。可謝萬金卻似聾了一般沒有絲毫動靜。因為他對外界的一切反應都不再關心,他只關心那一道殺氣,那發出殺氣的黑臉少年。他的眼裡心裡只有這一個少年,和那一道殺氣,他沒有辦法不抽劍,只有抽出劍來才勉強可以抵住那道殺氣,才能使自己心裡不再受那種壓力,他實在不行了,差一點就要崩潰,只差那麼一點,那幾個人的鮮血驚醒了他。
有一人認為謝萬金瘋了,想跑去看看他的眼睛,但覺得那雙眸子里包含了無限的兇殘和殺意,竟打了個寒顫跑開了。後來這個人竟跑回家病倒了,經常做惡夢,夢見那包含無限兇殘和殺意的眼睛而驚叫醒來。
凌海的每一步都很平常,都很輕緩。這是他身邊之人認為的,但站在十幾丈外的謝萬金卻不是這樣想的,他覺得凌海每一步都如巨木撞鐘般撞在他的劍上,又從劍上傳到手上,手上傳到心上,心上傳到腦中,這純粹是一種感覺,一種內在神經和精神的感覺。
毒手盟的很多弟子都發現了謝萬金的目光死死地盯著一個人,一個很平凡且很黑的鄉下少年。他們都覺得奇怪,但謝萬金一向喜歡手下跟他學,所以這些人也裝模作樣把眼光死死地盯著凌海,但他們也立刻得到了回報。那是很冰寒的殺氣,使這火熱的夏天變得格外寒冷,所以他們打了個寒顫,握刀的手也變得沉重起來。謝萬金感到壓力一輕,因為他的手下為他分擔了一些「憂愁」,這時候,他真的好想感謝一下這幾個兄弟,這是他一生中惟一一次想感激別人的時候。
「你是什麼人?」謝萬金為了減輕自己的壓力,大喝道。
所有毒手盟的弟子全都注意到了凌海,所有商旅、百姓也全都注意到了凌海,他們便自發地圍成了一大一小兩個圈,大圈方圓十幾丈,小圈方圓不過兩丈,大圈是百姓商旅,小圈是毒手盟的手下弟子。
「我便是殺死肖萬智和黎泰安的『正義殺手』。」凌海冷冷地道。
「你就是正義殺手?」謝萬金有些顫抖地問道。
「不錯,今天是你的死期,你所欠的罪孽也到了應該償還的時候了。」凌海含著無限殺意地道。
「弟兄們,給我殺了他!」謝萬金大吼道,聲音顫抖得也更厲害,這是他從心底感到的恐懼,那是一種死亡的恐懼,所以他便讓手下去殺了這個讓他害怕的人,他不敢動手,因為他沒有了勇氣。
毒手盟的人都有股拚命的精神,毒手盟的人都喜歡看人痛苦,這是一種「毒手」的病毒感染而形成的,所以他們出招不僅毒而且狠。毒手盟的人也果然有兩把刷子,那些刀、劍驅著風雷向凌海奔到。
那一片片風雷之聲一下子將十幾丈內的空氣全都震蕩了,一共有一百三十七把刀,還有四十二把是劍。十幾丈內所有噪音都消失了,只有刀劍帶起的風雷之聲,越嘯越厲,越厲越驚心動魄,越驚心魂魄,毒手盟的人便越高興。他們很喜歡在殺人之前製造一種氣勢,一種使人心膽俱寒的氣勢,然後在對方極度驚恐的狀態下了結對方的生命。謝萬金也很喜歡這種氣勢,因為這種氣勢讓他身體的壓力和精神的壓力變得不再構成威脅,而且也激起了他的鬥志,一種很兇殘的鬥志。
那種讓人心膽俱寒的氣勢逐漸逼近了凌海,十幾丈的空間一掠即過,突然間,這些飛掠的人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很奇怪!
一百多名青年弟子的耳朵再也聽不到自己刀劍上的風雷之聲。當然他們感覺得出他們的劍上是有風雷之聲的,可耳朵出了問題,當還沒有來得及考慮為什麼時,他們已經感到了一陣虛弱襲上了心頭。那是一種純粹的感覺,純粹精神上的虛弱。因為他們也發現對方已是一座山,一座氣勢蓋天的大山,無論自己具備怎樣的力氣都不能將之移動的山,更不能將之擊垮。這座山的氣勢是無匹的,而且還會移動,移動時那步法的聲音,通過地面傳到他們的聽覺神經,使他們的聽覺變得不再由自己控制,因此他們聽到自己的聲音是因為他們聽到了有人在他們耳內擊鼓。一種心鼓,一種讓人心膽俱寒的心鼓,這便是「玄天寶錄」心意中的一項很小的技巧。
凌海依然很瀟洒,雖然他面前被灑出一片劍光、刀花,但他依然以那種步法前進。也不知怎的,這些刀、劍好像活了一般,見凌海繼續前進,竟如遇到天生的剋星,也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它們再也不能順從主人的控制,墜於地上。所以謝萬金又突然感到了壓力和虛弱,他總有一種無依無靠的感覺,好似一種待人宰割的感覺。他實在憋不住了,也實在再也不想承受那種虛弱的感覺,哪怕他死去也無所謂。想到死,這讓謝萬金非常吃驚,因為他從來沒有將死與自己聯繫在一起,他只想看見別人死,而今怎麼他也會想到死呢?真不是個好兆頭!
謝萬金硬著頭皮出劍,這一劍的確氣勢如虹。勢如虹,劍如龍,一條張牙舞爪的巨龍以龍的軌跡劃出,的確好美、好霸。他后發而先至,力度、角度、速度在常人的眼下都是絕對的完美,連他的部下也不禁在心中喝彩,使他心中的虛弱感頓時也減輕了不少。
謝萬金得到了這一劍的氣勢,使其心內的凶焰暴漲,便「啊」地一聲暴叫,但是卻沒有傳出聲音,倒是聽到了一陣驚叫,一陣非常得意興奮的驚叫,來自於觀眾。這時他也便見到了一團光,一團猶如烈焰的光,一團比陽光強烈百倍的光,他的目標不見了,只有一團光,一團讓他睜不開眼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