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事在人為

第十六章 事在人為

第十六章事在人為

"你終於來了。"凌海的聲音是那樣的柔和輕緩,不帶一絲仇恨,完全是一種對萬物付之與真愛的情緒。無論是誰聽了,都會覺得有一陣春風從心頭掠過。只是恆善的心中寒意更甚,她很難理解凌海為什麼會猜到她一定會來這裡呢?

"你怎麼知道我一定會來?"恆善滿面疑惑地問道,而且眼神中射出一縷難以覺察的厲芒。

"你的心告訴我的,你知道為什麼你的行刺會失敗嗎?"凌海的聲音依然是那樣柔和動人。

"為什麼?"恆善的聲音很冷地問道。

"因為你不該在心中想一些問題。在上峨嵋的時候,你的心神每一次顫抖,我都捕捉得很清楚,就像現在你心中的恐懼我也一覽無遺一般。"凌海的心中依然平靜無波,他的話依然是不慍不火,但卻令恆善的心更是發毛。

她從來未曾遇到這樣的一個對手,那凄迷的眼神似乎已把她的心底全部看穿,所有的秘密已不叫秘密,所有的心事已**裸地暴露在凌海的眼底。

凌海的眼神依然很凄迷,卻有一種淡然出世的韻味,像是世俗已經不屬於他。那眼睛就像是兩顆流星,在不斷地滑落但又定格於虛空之中。

"今天下午,你說的話是假話?"恆善有些笨拙地問道,聲音很冷。

"我沒有說謊的必要,你下的毒,應該知道解毒並不是很容易的事情,恆慧師太的確須要這麼長的時間才能把體內的毒氣全部化解。我是故意讓你們知道,我不能肯定誰是兇手。但我已隱隱地猜到,一定與你有關,否則你不會露出那樣狠厲的眼神,你更不會在心中有得意的感覺。我大張旗鼓本就是要讓兇手知道,要殺人只有今晚一個機會,而你的心也未免太狠了一點,總想趕盡殺絕。剛才你若是逃走,一定沒有人攔得住你,而如今你卻已失去了這個機會。"凌海把松枝輕輕地彎了彎,在空中輕輕地劃了划,平靜地道。

"你怎麼可能把恆慧換成寧遠?"恆善疑問道,聲音依然很冷,冷得像是冰塊飛了過來。

凌海知道她就要出手了,但他仍然是萬分悠閑地立身道:"世上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只要有人能想得到,便會有人做得到。"

凌海的眼神很凄迷,沒有霧,但卻似是霧中的寒星,給人一種清冷而陰寒的感覺。他盯著恆善,恆善的目光如刀,但卻無論如何也割不開凌海那如霧一般的眼神。而凌海的眼神卻一下子直直地插進恆善的心底。

凌海的姿勢很自然,沒有絲毫做作的跡象,無論立於什麼地方,都能與那塊地面和周圍的景物搭配成一副最協調的畫面,沒有人能形容那種感覺。在別人的眼裡,凌海再不是一個人,那些地面和周圍的景物竟似乎是凌海身體的延續。那種巧妙無隙的感覺令祖惠枝的眼中都露出異樣崇拜的目光。她從來都沒有見到過這樣的高手,她從來都沒有這樣真切地感受過。這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神,一個正義的戰神!那浩然之正氣,在這塊小小的天地之間不斷地澎湃激蕩,她的整個身體都有一種說不出的陶醉、舒服,心神似乎完全被春風包裹一般。

凌海所立的姿勢,顯出一種無與倫比的魅力,無與倫比的魅力,本就是一種壓力,美的壓力,自然的壓力。恆善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她從來都沒有遇到過這樣頑強的對手,她有一種不知該如何下手的感覺。天和地,地和人,人和景完全融為一體。沒有一點點的破綻,但卻有一股無形而溫柔的氣機罩住了她,已經把她包裹於這變幻莫測的氣機之中。

恆善不能後退,一退,便必定會牽動凌海無情的攻擊,二十丈的距離似乎很不短,但她卻知道,這隻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其實凌海的精神力早就越過了二十丈,那和他似有生命聯繫的天地,已經延伸到恆善的身邊。

"你還有沒有同伴?"凌海安詳地問道,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對方是他的敵人,而且話語是那樣輕鬆自然,不帶半點火藥味。

"哼,哼,你以為我會告訴你嗎?"恆善冷笑道。

"我在猜想,你大概是不會告訴我的。不過,我還是不得不意思意思,免得我們倆在這兒僵成這樣,都不舒服,對嗎?不如和你聊聊天,談談地,待到天明,眾人齊聚金頂,再來對你開個公審大會,豈不是妙哉,快哉?而你的同黨肯定會大叫賞心悅目,對嗎?"凌海頑皮地一笑道。

"撲哧。"祖惠枝竟忍不住笑了起來。

"別笑得太厲害,表妹,這個師太脾氣很壞,她連掌門師姐都敢下毒手,對你恐怕也不會手軟,不要惹得她太過生氣。"凌海輕鬆地向門內的祖惠枝道。

"我才不怕呢,只要她能過你那一關,我就是想躲也沒有辦法,你說對嗎?表哥。"祖惠枝不失調皮地道。

恆善心神一顫,也的確不錯,這樣僵持下去,只會讓她增加更多的敵人。若再加上一個寧遠,那她便死定了,與其等死,倒不如搏上一搏。

恆善的腳步開始移動,她以八卦的方位緩緩地遊走。目光比刀芒更厲,但卻割不開凌海那凄迷的眼神,她額角開始有汗流出,她本來在不斷地吸收天地之間的威霸之氣來增加自己的氣勢,可是凌海卻與附近的天地聯成一體,她所能吸到的氣勢也便少得可憐,甚至不能從凌海身上吸到半絲氣勢,而凌海卻依然那樣安詳、自然,根本就不為她所動。

"是啊,也需要動一動了,不然地話也太單調了吧?兩個人乾巴巴地站著會把人憋出病來的,耍兩下子來緩和緩和氣氛也是好的。不要停啊,一直動,我在看著呢?"凌海戲耍地笑道。

這下子可把恆善的鼻子給氣歪了,她在艱苦地尋找攻擊點,對方卻把她當猴耍,怎叫她不氣極?但也無可奈何,她十分明白,這種氣機的相引她無法擺脫。她只能動,只能攻擊,以攻擊與對方硬撼,她希望這惟一的籌碼不要被對方吃掉。因為她見凌海還年青,不可能有很高的功力。

恆善出招了,腳步跨出的距離非常細小,但卻十分輕巧,雖然看起來有些凌亂,但那節奏,卻給人一種美的享受。那搖曳的身姿如風中的弱柳,向凌海直衝而至。很快,快得把地面全都縮小了。

凌海微微一笑,帶有一絲悲哀和憐憫之色,又有些莫測高深。他依然沒有動,姿勢很瀟洒,樹枝斜斜地扛在肩上,腳下不丁不八。眼睛卻亮了一點,但他的眼睛並不像有些劍手一般眯成一道很小的縫隙,而是很隨便地睜開。兩隻眼睛竟變成了兩盞明燈,那莫測的迷霧在瞬間散得無影無蹤。

恆善只用了還來不及眨一下眼睛的時間便已越過了十七丈的空間,在凌海三丈外,兩腳猛地一頓,整個身子帶著一段助跑積累起來的衝勁向凌海飛撲而至,也在同時拔出了背上的劍。劍是"青虹"寶劍,人是功力絕頂。

於是千萬道寒星在"青虹"上暴射,似乎天上的星星全被這一劍摘了下來。鋪天蓋地地滿是劍花,滿是寒星。

恆善呢?

不見了!

只有滿天的劍花,只有無與倫比的殺氣,每一朵劍花至少可以爆發出將一頭野牛撕得粉碎的力道。

月亮沒有了,只有星星,不在天上,而在地上,在地上飛射,幻成夢一般的境界。沒有風,風都靜止了。本來在金頂之上的秋風很大,但這一刻,風卻突然靜止了,完全被滿天的寒星封閉,或是被這慘烈的氣勢所震懾。

凌海的眼睛眨都沒有眨一下,連一根睫毛也未曾動一動,只是欣賞地看著那炫目的劍光,感受著那可以讓人吐血的壓力。當然,他不可能吐血,但祖惠枝卻在驚叫。

這一劍的確是天下少有的一劍,劍法能達到這種境界的確已經可以開宗立派,這不是峨嵋劍法,祖惠枝不認識。其實凌海早就感應到了,這不是峨嵋劍法。

峨嵋劍法以綿綿不絕稱絕,達到最高境界,只會如滔滔江水之勢,而這卻有一股讓人悶得吐血的邪氣,這無數點寒星就像是吸血之鬼,也像一個抽氣機一般,似乎把這周圍的空氣全部都抽掉了,惟留下人類不能生存的真空。這種感覺讓凌海感到異常新鮮,也非常奇怪。

劍氣無"哧哧"的響聲,都是無聲無息的,甚至連恆善那掠動的聲音也沒有,只有壓力,若將這壓力一減,這還真是偷襲的絕世劍法。

劍花已進入了一丈內,凌海突然動了,右手把扛在肩上的松枝甩了出去,不是扔,而是捏在手中,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帶著無匹的氣勢,以雲彩的姿態鋪天蓋地的撲了出去。這的確是雲,綠雲、烏雲,但不管什麼雲,凌海終於不見了,被這片烏雲完全吞噬。他已經不再是凌海,而是雲,不僅是雲,這個天地之間所有的氣勢全部都被牽動,真的沒有月亮了。連祖惠枝都看不到月亮。星光也沒有了,天上的看不見,地上的沒有了。有雷聲滾過,沒有電光,是悶雷。有烏雲就有悶雷,讓人肝膽欲裂的悶雷,雖然讓人心驚肉跳,但卻有一股淡淡的浩然正氣在滾動,在流淌。

"轟……"烏雲被擊散,星光不復見。

凌海依然悠閑地立於地上,手中的松枝已是光禿禿的,而且還被切斷了幾條橫枝,這一切都無所謂,他沒有受傷就行了。

恆善也立在地上,喘息著,她的衣服上還插著松針,有些松針已被絞成粉碎,但卻依然未能全部擋開。

原來凌海用松枝猛地一發力,當一股狂勁把恆善的劍震開一道縫隙之時,他再以一道柔和的勁氣把手中松枝上的松針全部震飛,以飛針的形式從縫隙中攻向恆善。凌海的功力是何等深厚,這一股瘋狂的擊勁幾乎把恆善的劍震落。不過恆善也的確厲害,在這種情況之下,依然能切斷凌海以先天真氣包裹的松枝,且絞碎大部分松針。

有血從松針刺中處滲出,這些松針的威力絕對不小,竟擊破了恆善的護體真氣插入體內。

凌海的動作很優雅,松枝已經丟在一旁,他不想再用松枝,他已恢復了以前那種天地人三者合一的境界,雖然他在動,但每一步都包含著一種天地之至理,似乎是天地人合一的橋樑,而且搭配得非常協調,非常自然,毫無做作的跡象。

恆善的眼中露出了駭然之色,她真不敢相信自己苦修了五十多年的功力會比不上一個弱冠少年。不過這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對方似乎還有所保留,否則她已經被反震之力擊傷了。

"你不該和我比拼內力。"凌海的聲音是那樣輕柔、溫和。

"難道你真的破解了如意珠的秘密?"恆善的聲音有些驚慌地問道。

"如意珠本無秘密可言,它只不過是一顆有生命的珠子而已。可笑世人都將它當作藏有大秘密去看待,殊不知它珍貴之處只在於它是一種聖葯,一種可以使人增加兩甲子功力的特殊聖葯。"凌海微微含笑道,那雙眼睛又恢復了那種凄迷的意境,讓人就像置身於夢中,那樣模糊,那樣不真切,那樣縹緲。

"你為什麼要坦白地告訴我?"恆善難以置信地問道。

"因為你已經不可能逃掉了,而我並不怕人不懷好意,當如意珠在服食者體內消化之時,它便再無多大價值,也就不存在了。就算你喝乾我的血也不會再增半分功力,我又為何不能告訴你呢?"凌海的聲音依然那樣輕柔、安詳,不帶半絲煙火味道。

"哈哈哈……"恆善凄厲地笑道:"想不到我忍了三十年,今天卻栽在你小子的手中,真是蒼天無眼呀!大王啊大王,我已經儘力了!"恆善的聲音無比地凄厲和悲切。

凌海心神一動,臉色一變,立即想到了一件事,腳下驀地傳出一道洶湧的真氣,而手中也暗暗無聲無息地射出一道指風。

恆善想自殺,這是凌海的想法,他不能讓恆善死在金頂,他必須將恆善交由寧遠神尼處置,是以他會發出兩道真氣。

"恆善,看你今天往哪兒逃!"寧遠神尼老遠一聲大喝,和恆靜師太飛射而至。

恆善心神一震,轉過頭去向寧遠凄然一笑,突然整個人一震,眼中露出一種不敢相信的神色。一道真氣從她的腳踝封住了她全身的經脈,而另一道真氣卻封住了她的斷交穴,使她連嘴巴都不可能動了。

凌海的這道指風本不能成功,因為恆善也是個高手,雖然心生死**,精神有點呆板,但面對面絕對能發覺這一縷沒有風聲的指勁,而寧遠卻正好在此時大喝一聲,讓恆善一轉身形,給凌海的指風提供了機會,從而很順利地制住了恆善。

"神尼,晚輩幸不辱命,把這姦細交由神尼處置,只是她已萌死**,望神尼小心。"凌海抱拳向寧遠遙聲道。

"多謝少俠給老尼擒下這姦細,我代表峨嵋派上下向少俠致謝。"寧遠客氣地向凌海道。

"師父,這姦細好厲害,要不是表哥可還真拿不下她來呢!"祖惠枝向寧遠邀功一般地道,一下子又恢復了那種調皮的個性。

"傻丫頭,為師知道,我曾和她交過手,她的武功的確出人意料之外的高強,為師還差點被她擊傷了呢。"寧遠向祖惠枝笑道。

又望了望恆善,見她身上幾根正在流著血的松針,不禁大吃一驚,扭頭不敢相信地望著凌海驚問道:"少俠以松枝將她制服的?"

"晚輩是有些託大,讓神尼見笑了。"凌海謙虛地道。

"是呀,師父,那場面真的好驚人呢。"祖惠枝也插口道。

"想不到少俠竟神功至此,可以說是天下無人能敵了,甚至連三十多年前的'塞外雙龍'恐怕也自嘆弗如了。"寧遠神尼感嘆地道。

"神尼過獎了,我們怎麼處置這姦細呢?"凌海轉變話題問道。

"我們等掌門醒來,便將這姦細公告於天下,然後廢掉其武功,放任她下山吧。"寧遠道了句佛號,平靜地道。

"我想這樣處理,應該是很好的,現在我倒想去睡一覺,明天好趕路去洛陽。"凌海伸了個懶腰笑道。

"師父……"祖惠枝看了凌海一眼,跑到寧遠身邊搖動寧遠的手欲言又止地道。

"我知道,我已經說過,你和凌少俠一起下山去見識見識,你不要心急,明天準備趕路就是。"寧遠望了望祖惠枝,又望了望凌海莞爾一笑道。

"啊,你真的要去呀?"凌海一驚問道。

"哼,這個當然,此叫師命難為,你不要推三阻四,是不是看不起師父她老人家?"祖惠枝翹著嘴巴,一副兇巴巴挑釁的樣子道。

寧遠和恆靜師太不禁都莞爾一笑,看著兩人的樣子,寧遠打圓場道:"惠枝,下了山之後,你定要聽話,不要太刁蠻任性,知道嗎?"

"我知道怎麼做,師父,我會很聽話的。"祖惠枝望著凌海,不懷好意地笑道。

凌海看著祖惠枝那不懷好意的樣子,心中便打了個咕嚕,露出一面苦相。

"看你怕成這個樣子,我的武功比你差了那麼多,何況又不吃人,有什麼為難的?你只不過是要盡一個表哥的義務而已,還一臉不情願,真讓人不明白。"祖惠枝扮過鬼臉,然後裝作一副義正嚴詞的樣子向凌海繃緊一張俏臉道。

"算我服了你,我的大小姐,好了,我現在要休息了,明天還要趕路了。"凌海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道。

"這可是你說的哦,我可沒逼你,既然服了我就得心服口服,明天可不許賴皮。"祖惠枝得意地笑道。

"唉,你是我的剋星,自小就是!"凌海無可奈何地搖頭苦嘆道。

寧遠和恆靜師太,也是看得搖頭苦笑。

"恆靜師侄,你帶凌少俠去休息吧,順便通知各路弟子可以休息,好好地看守恆善,休要讓她逃脫!"寧遠嚴肅地道。

"是,師叔,我是不是也該趕往洛陽?"恆靜師太應聲疑問道。

"待掌門師侄復元之後,你再去,大概還要等三日吧。"寧遠沉聲道。

"神尼,那我先走了。"凌海恭敬地道了一聲轉頭便大步走下金頂。

祖惠枝的目光卻凝成了一道凄美的月色,灑落在凌海那鐵槍般筆直的脊背上,幻成幾縷淡淡的憂傷。

"惠枝,惠枝……"寧遠神尼輕聲地叫了兩聲。

祖惠枝的身形震了一下,然後不舍地收回目光,眼神又變得無比凄迷。那幽怨的神色,與剛才的潑辣頑皮竟成了兩個絕然不同的對比。

"唉,情為何物,休息吧,惠枝,明天還要趕路呢!"寧遠神尼長長地嘆息了一聲道。

"是,師父!"祖惠枝低低地應了一聲,滿懷惆悵地走進石屋。

寧遠望著祖惠枝那沉重的背影不禁苦澀地搖了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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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手盟"內堂,氣氛很熱烈,因為司馬屠特地買回了很多酒,說有一件大事要宣布,在宣布之前卻要大家飽餐痛飲。

所有殺手盟的兄弟都歡聚一堂,這是很難得的機會。這幾年來,兄弟們從未聚得如此齊整。平時不是打探消息,就是四處奔波,鏟奸除惡,以致能滿全堂的機會幾乎沒有。而現在司馬屠卻發出殺手令牌,招聚所有殺手盟兄弟回首堂,所有的任務都放在一邊。

這是什麼重大的事件呢?這是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呢?沒有人知道,也不必知道,殺手一向有耐性,為了殺上一個人,他們可以在那是靜伏三天三夜,帶足乾糧,身子挪都不挪一下。何況這只是一頓酒宴的時間,有什麼不能等,又有這麼豐盛的酒菜,那件大事什麼時候說都無所謂,哪怕不說。反正殺手之事總離不開一個"殺"字,只要該殺無論是誰,都要殺!這便是殺手盟兄弟的個性。

"殺手盟"的兄弟每個人都是殺人好手,每個人都最懂得殺人的方法、殺人的經驗、搏殺的技巧,沒有哪個幫會,比"殺手盟"的兄弟更懂。對於江湖中人來說,寧可去惹少林,惹武當,也千萬莫去招惹"殺手盟"。無論是誰都會害怕"殺手盟"那防不勝防的殺招,那防不勝防的殺人方法,更有那種悍不畏死的殺手精神,在江湖中,"殺手盟"絕對可以算是個厲害的組織。

"殺手盟"的威名還不僅僅在於殺人的技巧、方法、經驗,還在於所有殺手之間的默契配合,那才是所向無敵的主要原因。因此"殺手盟"中的每個兄弟之間的感情都很深,那是在一次次生死搏殺過後換來的友情,那是用血和肉澆鑄的友情。沒有比這種在友情更真摯,更感人。所以他們放開肚子喝,氣氛之熱鬧真是無與倫比。

獵鷹已經猜到司馬屠要宣布希么大事情,他很清楚,所以他很痛苦,他痛苦為什麼他要知道這件事情,他痛苦為什麼司馬屠會是這樣的人,他痛苦怎樣在正義、友情和恩情上作選擇。他甚至有些痛苦去見司馬屠。他知道兄弟們聚在一起會很快樂,他知道兄弟們聚在一起的機會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可是他卻不敢面對那殘酷的抉擇。

司馬屠還沒有到,所有的人心中只是充滿了歡悅,除了獵鷹之外。但獵鷹卻是他們除司馬屠外最尊重的人,也便成了眾人的偶像。

洪華與謝成等兄弟與獵鷹的關係最好,那五十名殺手兄弟對獵鷹的愛戴幾乎更勝過司馬屠,所以他們敬酒時也很誠懇,但洪華和謝成卻看出了獵鷹心中的不快,他們還以為是為了與馮家的事,也就並不在意。

獵鷹喝了很多酒,但他沒有醉,他心中很清楚,於是他向洪華、謝成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說起來也並不是很奇怪,但在這熱鬧的氣氛下,這個問題卻顯得是那樣不協調。

"洪老弟、謝老兄,我有句話想問……問你……們。"獵鷹的舌頭有點打結地道。

"獵大哥,有話就問吧,咱們兄弟間格老子的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洪華粗豪地道。

"我想問你們,在'恩情'與'友情、正義'兩個答案中選擇一……一個,你……你們格老子的選擇誰?"獵鷹的舌頭雖然有點大,但話意還是說清楚了。

"格老子的,這麼高興的時候,選擇這鬼東西,不合適吧?"謝成笑罵道。

"要選,格老子的,我……我說了,你們就得回答,否則……老子……老子說話是放屁呀,管它狗屁高興的時候,還是不高興的時候。"獵鷹有些不高興地罵道。

"這……這個倒很難回答。論理,咱們應該選擇後者,但這個恩嘛,我們也還得報。"洪華有些為難地道。

"對,洪老弟說得沒錯,我也贊成他的觀點。"謝成附和道。

獵鷹沉聲道:"來,我們喝下這一碗,我想去找個女人摟著睡覺。"

"可是盟主他還沒來呀?"洪華疑問道。

"格老子的,你喝不喝,不喝老子走了。"獵鷹脾氣有些躁怒地道。

"好,我們喝。"洪華與謝成兩人相互望了一眼,便把酒灌入了腹中。

獵鷹心中一熱,拍拍兩人的肩膀,傷感地道:"好兄弟,今天你們可能就要作出剛才的選擇,你們要好自為之,小心一些,最好在盟主來時把這些酒逼出來。言盡於此,我先走了,盟主問起來,便說我醉了,先走了。"

"獵大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洪華感到事態有些嚴重地問道。

獵鷹滿臉通紅,苦笑道:"但願我能知道,不過我想告訴你們,'絕殺'兄弟沒死,他的仇人便是'毒手盟',就只這麼多了,若能讓各位兄弟在盟主到來之前保持最清醒的狀態是最好的,那就是把酒全逼出來。"說完也不理會洪華與謝成的問話便搖搖晃晃地走了。

他想找的當然是雪蓮,在宜賓誰人不知雪蓮是獵鷹的女人,連這裡最有錢的土豪都不敢打雪蓮的主意。獵鷹是個奇怪的人,他把雪蓮贖了出來,但也在"醉花樓"買了一間房,他並沒讓雪蓮搬出來,而是讓雪蓮住在那裡。因為他覺得"醉花樓"很有情調,只有在那裡,心情才會好一些。

殺手本都是很寂寞、很孤獨、很冷僻的,可卻喜歡熱鬧的地方,喜歡醉生忘死的地方。獵鷹不僅擁有雪蓮,他每一次來到"醉花樓"時,先還要讓那些嚮往他的騷美人給他按摸,陪他喝酒,那樣才夠味。

這時的獵鷹有些醉意,不僅有些醉意,而且還有些煩躁。敞開胸膛,露出油亮發黑而且凹凸如丘的胸肌,寬闊的肩膀,扛著長劍走在大街上,別有一番野性和氣勢。那張刀鞘臉,如刀切一般輪廓分明,帶著微微的紫膛色,給人一種金剛化身之感。

那些走過的男人,望著那凸起的肌肉總是帶著嚮往羨慕的神色,而那些村姑、少婦們看了都露出神迷的目光,有一種崇拜而又愛慕之意。

獵鷹並不在意,他走路似乎很霸道,挺起胸膛,就像是巨車在路上輾過一般,每人都會給他讓路,出於一種敬服,出於一種畏懼。

帶著一路的酒氣,走過了幾條街。宜賓不小,素有萬里長江第一城之稱,也有三江、三山、三塔之稱。

金沙江、岷江、長江的匯合處,而形成"黃金水道"的重要地域,成為川、滇、黔等門戶的交通樞紐,物資的集散地和商業中心。宜賓不僅是商貿中心,向來酒也是很出名的,從古到今,都有酒鄉、酒城之稱,當年詩仙李白也曾醉倒於此。

穿過兩條街道,獵鷹在心中似乎有一道陰影劃過,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只是憑著天生鷹隼般的那種靈覺,似乎覺得有什麼事情會發生在他的身上,於是他把心神集中。路依然是那樣地走,但他的耳朵卻在傾聽四面的動靜。

有人在跟蹤,他清楚地感覺到了,跟蹤的人很有技巧,應該是個高手,而且還不止一人,絕對不止!因為他自己本就是偵察高手,本就是跟蹤、殺人的高手,所以他知道跟蹤的人不止一個。

不止一個跟蹤的人,而且還有分立在各哨點上的人,他明白,這一條街看似很熱鬧,很平靜,但至少有四五個敵人,是針對他而來的。

獵鷹絕不是善男信女,更何況他現在的心情很不好,誰惹他誰就得倒霉,同時,他很不喜歡被動,只要他認為你是敵人,便會不問情由地先下手。這是他做殺手的一貫作風。所以他向一個賣小玩意的小攤上走去。

那是一個乾枯的老頭在賣東西,而挑東西的卻是一個帶著竹笠的漢子,獵鷹憑著他那敏銳的直覺,知道這漢子便是和跟蹤他的那幫人一夥的,而且身上充滿了奸詐之氣,絕不似一個好人,所以獵鷹挑中了他。

"老頭,把那個玉鐲子給我摘一對來,老子要送給我的小情人。"獵鷹裝作很粗豪的樣子,老遠便叫道,然後才大踏步向小攤邊走去。

"是,大爺,你要哪一種?"那乾瘦的老頭似是對獵鷹很敬畏,恭敬地問道。

"格老子的,當然是最好的一種了,這還用問嗎?"獵鷹快步走了過去,一身酒氣夾著微怒之意。

那戴竹笠之人沒有什麼反應,他根本就未曾知道獵鷹已識破了他的身分,所以他很放心。

獵鷹的腳步逐漸靠近那大漢,他知道如何收斂殺氣,他更知道如何迷惑敵人,還有五尺遠,便輕輕扔了一兩碎銀,向那乾瘦的老頭沉聲道:"夠不夠,不夠就說,老子再補。"

"夠,夠,用不了這麼多錢。"那乾瘦的老頭恭聲道。

"哦……"獵鷹已走到離那大漢兩尺遠時,右手突然動了。

動了右手,是撫著劍柄的右手,那扛著的劍,連鞘一起如一條毒龍般搗向那大漢的腰際。除了獵鷹自己外,誰也想不到他居然會來這樣一手,不聲不響地就動手殺人,毫無半點徵兆。

"呀……"一聲凄厲的慘叫,那名大漢猛地向前一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然後就像一灘爛泥般倒了下去。

"啊……"老頭一聲驚叫。

"這是給你的受驚費用,別大驚小怪,我就是獵鷹。"獵鷹又掏出一些碎銀給老頭溫和地道。

"你就是獵大爺,小人不敢收,這手鐲子就送給大爺吧,請大爺笑納。"那乾瘦的老頭驚慌失措地道。

"好,這手鐲子我就收下吧。"獵鷹伸出鋼鐵般的手去接那對手鐲。

驀然,一道寒光從老頭子的衣袖中飛出,那對玉鐲也"呼"地一下化作兩道旋風向獵鷹的玄機穴和雲門穴攻到。

獵鷹臉上顯出一點驚色,但他的身子迅速向後一仰,手中的劍向上一挑,而右腳急踢向老頭的小腹,這也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作出的最快反應。殺手畢竟是殺手,天生的敏捷,加上後天的訓練,已使他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最快的反應。

那道寒芒是一把小劍,長約一尺的小劍,但卻很鋒利,不僅很鋒利,而且很狠辣,當獵鷹仰倒之後,那把小劍竟以斜截之勢斬向他踢至的右腳。

驀然,寒芒一盛,獵鷹所執的那把劍鞘猛然飛向玉鐲,而鞘中的劍卻突然抽出,化成一道厲芒擋住那把小劍,這電光石火之間的反應使老頭應接不暇。

"噗,哇……"這一腳正好踢在老頭的小腹之上,而長劍擋住了那把小劍,劍鞘也與玉鐲相擊,這是一道很輕柔很別緻的力道,玉鐲未破但卻飛了出去。

寒芒一閃,劍已回鞘,獵鷹很瀟洒地轉身面對幾位逼來的大漢。

他對自己的腳很有信心,老頭絕對活不了,他清楚地感覺到,對方的心臟已經碎裂,而且椎骨也被他腳尖發出的一縷真氣擊斷。所以他根本就不去理會那乾瘦的老頭。

獵鷹伸出劍鞘,在空中插了兩下,那兩隻飛墜的玉鐲立刻套在這劍鞘之上,角度之准,動作之瀟洒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玉鐲的玉質很好,雕工也很別緻,但卻似乎染上了鮮血一般艷紅,不!還有一絲灰濛濛的霧氣般的東西。很淡,很淡,但卻瞞不過獵鷹的眼睛,這玉鐲是在毒中染過的,獵鷹心裡十分明白。

街上的人驚動,因為有人殺人了,舉手投足便殺死了兩人,沒有人會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沒有人喜歡和殺人狂在一起,但也有好事者,也有好奇之人。街道堵塞了,兩邊都是人潮,但卻為獵鷹留下了一塊很大的空間,那些小店都噼哩叭啦地把門關上,生怕禍及池魚。

獵鷹的酒意立消,對手有五人,但他卻知道,那些好奇的人群中至少還有數人。他不禁暗暗叫苦,這些熱心的觀眾卻堵住了他的退路。剛才那一劍、一腳都很僥倖才能成功,若非對方輕敵大意,恐怕還得費上一番功夫,才能奏效。而面對這五個漢子,到時必定會受到圍攻。

這五人封住了獵鷹的去路,都是好手,從他們準確地選擇方位來推斷。

"你們是什麼人?居然敢在這地頭上找老子的麻煩?"獵鷹聲音很冷地道。

"沒有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我們現在已經來了,不敢也變成敢了。"那個立在獵鷹正前面的黑臉大漢沉聲道。

獵鷹掃了幾人一眼,冷然道:"你們從那麼遠便跟蹤我,到底意欲何為?要是想乞討幾兩銀子的話,老子我不在乎。"

"哼,你的銀子還是留著你自己買棺材吧,我們只要你的命。"那黑臉大漢狠聲道。

"老子操你娘,格老子的,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卻來掃老子的興。"獵鷹故意怒罵道。然後把腰桿一挺,頭一昂,立刻從四周湧來幾股龐大的氣流聚於一身。剎那間,他整個人就像一座高山一般威猛、強霸。

氣勢不斷地凝聚,所有的人都清楚地感應到了,獵鷹不僅是"獵鷹",還是一頭魔豹,一頭欲擇人而噬的魔豹!那渾身凹凸而起的肌肉膨脹得欲裂衣而出,胸肌都似蘊含了爆炸式的力量,沒有人看了不心驚,沒有人看了不被其威勢所攝。包括那五人在內,都一陣駭然。

五人也感覺到了一種逼人的壓力,於是他們動了,他們動得很快,不僅人動,手中的兵器也在飛動,有劍、有刀、有槍、有鉤。每個人的出手方式都不同,每個人的出擊角度都不同,但每個人的目標卻相同,那就是獵鷹!沒有人想讓他蓄夠力量,蓄夠氣勢,所以他們必須搶攻。

獵鷹絕不是好惹的,獵鷹更不是善男信女,他兇狠起來,狼都要敬他七分,他也不是什麼江湖大俠,他不必拘泥於禮節、儀錶。

"呼呼!"劍鞘上的兩隻玉鐲快捷地飛了出去,在陽光下耀起一抹血紅,以風雷之勢向攻來的五人撞去,獵鷹乘勢後退三步,退至那已死去的老頭旁。

五人的兵器很兇猛,似乎要絞碎那對玉鐲,因為他們知道這玉鐲上淬有劇毒。

離他們只有一丈遠,那桿大槍迅速向玉鐲擊去,只聽"轟"地一聲,那玉鐲自己爆裂開來,以滿天花雨之勢向五人撲去。誰都沒有想到獵鷹竟來上這一手,竟在玉鐲內積留了第二波真氣。

本來五人與獵鷹的距離並不太遠,不過三丈而已,但也就是這個距離,卻使那爆裂的淬毒玉塊能夠發揮很大的作用。每個人都運足功力,在面前幻出千萬道光影。

"叮叮……噹噹……"碎玉與刀、劍、槍、鉤相擊,發出一陣悅耳的樂聲。然後便是滿天的殘紅,是那血玉碎片墜落的前一刻所顯示的奇景。陽光透過那血色的玉身,給人帶來一種迷幻陶醉的風情。

"呼,嘶……"在朦朦的血色之中,獵鷹挑起了那擺滿玩意的小攤。那是一張在地上鋪開的紅布,上面擺滿了小玩意兒。而這一刻,小玩意再也不是小玩意,而是殺人的兇器,每一件東西都帶著瘋狂的殺意,每一個小玩意兒都成了擇人而噬的活物,呼嘯著全都向那五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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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門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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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事在人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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