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畫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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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孟龍潭,與朋友朱孝廉客居京都。
這一日,兩人外出遊玩,偶至一寺廟,殿宇禪舍,俱不甚寬敞。廟中香火亦不旺盛,僧人稀少,只有一名老僧在內掛單。
老僧見有客人上門,整衣出來迎接,引著兩名書生四面轉悠,指點風景。過不多時,來到一處大殿。
殿內乾乾淨淨,灰塵不染,正中一座保志神僧像,兩旁牆壁上繪有壁畫,栩栩如生。
東邊壁畫上清一色散花天女,姿容窈窕,俱是絕色,其中一名垂髫少女,拈花微笑,櫻唇欲動,眼波將流,更是美不可言。
朱生注目良久,不覺神搖意奪,浮思連綿,想入非非。忽然間身子輕飄飄如駕雲霧,不知不覺間已飛臨壁上,鑽入了圖畫中。
凝神打量,只見所在處是一間宏偉大殿,閣樓重重,莊嚴肅穆。殿中一老僧,坐於蒲團說法,聆聽者甚眾,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幾百幾千。朱生亦夾雜人群之中,痴痴獃立。
過不大會,忽覺衣角被人輕輕拉扯,回頭一瞧,面前一美貌佳麗,正對著自己甜甜微笑,不是別人,正是圖畫中那位拈花少女。
那少女欲語還羞,忽然間輕輕嬌笑,腳步邁動,竟自去了。
這一笑,只把朱生三魂七魄盡皆勾去,不假思索,立馬隨後追趕。穿過幾道迴廊曲欄,漸漸行至一小屋前。朱生雖然心生邪念,卻不敢貿然妄動,在門前停步踟躕,一時間沒了主意。
那少女見朱生猶豫,指尖捏著一朵鮮花,遙遙招手,意思是說「還等什麼?快過來。」
朱生會意,心花怒放,跟著那少女前行,走進屋中。
屋內潔凈,一張木床,錦被軟枕,不時散發陣陣幽香。那少女走到床邊坐下,目視朱生,並不言語,只是微笑,眼波如水,春意盈盈。
佳人如玉,朱生只覺欲-火焚身,孤男寡女,哪裡還客氣?當即一把將女子摟入懷中,摸摸抓抓,肆意輕薄。
那少女亦不抗拒,兩人你來我往,頃刻間共度巫山,一番**,渾不知今夕何夕。
事畢,少女囑咐朱生「好好在這呆著,不要亂動,也不要弄出聲響。我晚上再來看你。」說著關門閉窗,告辭離去。
是夜,少女果然又來赴約,兩人一通纏綿,不在話下。
如此二三日,日日歡好,事情不免泄露,少女同伴多有察覺,齊至屋內搜索,正好將朱生抓個正著。
姦情敗露,朱生一臉尷尬,少女亦是滿面含羞。
眾仙女打趣道:「一不留神,咱們的好妹妹已由少女變成少婦,說不定孩子都有了呢。嗯,妹妹既做了他人婦,髮型也得改改。」
言畢,眾女伴不由分說,七手八腳替少女梳理髮髻,插上發簪,戴上耳環。那少女任由同伴擺布,也不敢說話,臉色卻更加紅了。
忙活一陣,一名女子說道:「姐妹們,別站在這礙手礙腳了。人家夫婦新婚燕爾,可別耽誤了他們辦正事。不然有人會生氣的。」眾女嘻嘻哈哈,一鬨而散。
眾人去后,朱生眼見少女換了髮型,原先秀髮垂肩,此刻雲髻高聳,平添了幾許成熟嫵媚,不由得心癢難搔,四顧無人,慾念重新泛濫,伸手去解少女腰帶,二度**。
正舒暢間,忽聽得靴聲橐橐,鐵鏈鏗鏘,緊接著一片紛亂嘈雜,間雜著呼叱喝罵,噪音響個不停。
少女驚起,與書生同到窗下窺視,只見一金甲使者,面黑如漆,帶鎖鏈,拿鐵鎚,怒氣騰騰,眾仙女環繞周圍,神態畏懼。
那使者喝問:「都到齊了嗎?」
眾仙女回答「到齊了。」
那使者道:「我許久不曾來,你們有沒有偷藏凡間男子?務必老實交待,免得自討苦吃。」
眾女都道:「絕無此事。」
那使者不信,環顧四周,似乎要起身搜索。少女大駭,面如死灰,趕緊吩咐朱生「快躲到床底下。」一面說話,一面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跳了出去。
朱生依言躲在床底,屏氣凝神,不敢動彈。
俄頃,皮靴聲踢踏,那使者已然進屋,翻箱倒櫃,胡亂搜尋,朱生心中驚怖,大氣不敢輕喘。所幸那使者搜得並不仔細,匆匆轉了一圈,隨即離去,朱生舒了口氣,一顆懸著的心兒終於放下。
側耳聆聽,屋外喧嘩依舊,談論聲無止無歇,朱生在床底呆久了,雙膝麻痹,耳際蟬鳴,目中火出,十分難受,但偏偏不敢挪動,只得苦苦等候,靜待少女回歸。
時間一久,朱生頭暈目眩,記憶模糊,自己從何處而來,全忘得一乾二淨。
其時孟龍潭在寺廟中觀賞壁畫,轉眼間不見同伴,忙詢問老僧「朱兄去哪了?」
老僧笑道:「朱檀越往聽佛法去了。」
孟龍潭問「在哪裡聽佛法?」
老僧笑笑「不遠。」說話間手指牆壁,叫道:「朱施主,為何久游不歸?」話音未落,牆壁上顯露朱生畫像,作側耳聆聽狀,似有所聞。
老僧又呼叫「快回來吧,同伴已等候多時。」
語未畢,朱生自牆壁間飄然落地,驚魂未定,面如槁木,形狀十分狼狽。
孟龍潭大駭,忙問緣故。
原來朱生正躲在床底,忽然間聽到老和尚呼叫,聲音如雷,忙走到門外傾聽,不知為何,轉眼間又回到寺廟。
老和尚微笑不語,手指壁畫,指尖方向正巧落在那少女身上,朱生順著和尚手勢細瞧,頓時驚懼不已:畫中女子本是垂髫少年,此刻已變成妙齡少婦,髮髻高束,與房中所見一模一樣。不由得訝然惶惑,忙跪倒在地,請老和尚指點迷津。
老和尚笑道:「幻由心生,貧道何能解!」
朱生聞言,並無所悟,眼見老和尚故弄玄虛,不由生氣,滿心抑鬱。孟龍潭同樣疑惑,不知是何道理。搖了搖頭,伸手扶起朱生,踏石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