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求醫探奇

第十七章 求醫探奇

丁浩來到伊州。

入城之後,信步走入一家十字路口的酒樓過午。

要了酒萊,一個人自斟自飲,但心頭卻沉重無比。

一方面,他悲傷柯一堯的死!

一方面,又牽記著紅顏知已「梅映雪」的生死下落!

再就是師恨親仇,不知何日才能了結?

「望月堡」近在咫尺,但種種顧慮,他不能冒昧從事,「望且堡」高手如雲,自己功力再高也難以一擊成功,必須謀而後動,第一步,得伺機個別消滅所知的勁敵,然後才能有把握直接找鄭三江算帳,而「九龍令」的公案,也必須有周詳計劃,昭告武林,萬一鄭三江湮滅了證據,便永遠無法澄清了。

與「毒心佛」賭鬥的一幕,又現心頭,以目前所知,他是唯一的勁敵,他所傳的是「石紋劍」。如果再有單打獨鬥的機會,務必要先除此敵,否則無法接近鄭三江。

照斐若愚透露,「望月堡」似他師父「五方神東方啟明」那等高手,明的至少五人,暗的不知多少,這股敵對的潛力,是決不容忽視的。

丁浩同時也想到了王屋山中的「竹林客」,他雙腿已殘,等於廢人,卻苦於沒機會去探視他。

正在思緒牽纏之際,忽感一陣香風觸鼻,抬眼一望,一個玄色披風的女子,正從自己座旁經過,在靠窗的座位坐了下來。

丁浩也無暇去理睬,低下頭仍想心事。

「小二,揀精緻的送四五樣來,酒要女兒紅,陳年的!」

聲如乳鶯出谷,悅耳之極。

丁浩忍不住抬頭望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那女子的目光也向這邊瞟來,梨渦淺淺,沖著丁浩嫣然一笑,這一笑,使人有如沐春風的感覺。丁浩心頭不禁「怦!」然,忙低下頭去,啜了一口酒,掩飾窘態。

這女子在二十四五之間,是個風華絕代的女子。

丁浩暗忖,這樣的女子,為什麼也出來行走江湖?

倏地,他發現桌上有張手掌大的字箋,卻是眉筆寫的,心頭登時一震,他悄悄捻在手中,只見上面寫的是:「勿近黃衣魔女,小心陰謀!」

黃衣魔女,指的是「金龍使者」無疑。

他內心的駭異,莫可言宣,這字條是誰寫的?何時放在桌上?勿近黃衣魔女,小心陰謀。難道「金龍使者」已看中了自己,這倒是求之不得的事。

他捏著字條出神,從筆跡與用眉筆書寫這點看來,這字條是女人送的。

說女人,除了這玄色披風的女子,座中沒有另外的女人,而她剛才從自己座旁經過,那是她示警無疑了。

自己太疏神了,竟未發覺對方把字條放在桌上。

她為什麼要向自己示警呢?

她是什麼來路?

心念之中,下意識地又把目光瞄了過去,那女子的酒菜未到,此刻正憑窗外望,只能看到她的側影,她面上的表情,無法看到。

丁浩收回目光,把字條搓碎拋了,心頭可有些不寧。

不久,小二送上了酒菜,那女子旁若無人地吃喝起來。

座中起了竊竊私議的「嗡嗡!」聲,這女子的美,震顫了酒客的心弦。

丁浩幾次想開口向對方請教,但話到口邊,卻吐不出來。

那女子頻頻抬頭望著窗外街心,不知是等人,還是尋人?

她不朝這邊看,丁浩想搭訕也不成,只好悶坐著。

隔了一會,只見一名青衣少女,匆匆入座,逕自走到那女子身邊,「喁喁」低語了數聲,只聽那女子冷哼了一聲,道:「我親自去處理,這事夫人交待,非辦成不可!」

聲音雖低,但丁浩卻聽清楚了,但這無頭無尾的話,根本不知道所談何事.話中提到夫人交待,想必這玄色披風的女子,是受命辦事的。

事不幹己,當然也沒有花心神去想的必要。

那女子拋了塊碎銀在桌上,與那後來的青衣少女,姍姍離座,臨下樓,卻又有意無意地回眸對丁浩一笑,然後才下樓而去。

丁浩心中大感困惑,這女子是什麼意思?彼此素昧平生那笑容十分惑人,但沒有絲毫邪盪之意。

好奇之念,再也按捺不住,於是,站起身來,喚過小二,結了帳,匆匆下樓,出了門,已不見那兩個女子的蹤影,這裡是十字街口,四通八達,誰知她倆走的是那個方向?正在籌思無計,只見一個乞丐向自己伸手,不由心念一動,把剛才會帳找的零頭,塞在乞兒手中,一笑道:「朋友,剛剛那兩個女子走的是那個方向?」

那乞兒齜牙一笑道:「您是丁少俠?」

丁浩不禁暗吃一驚,這乞兒怎會認得自己呢?當下愕然道:「朋友認得在下?」

「少俠的這風範,除了『酸秀才』,很難找第二個,是冒猜的!」

「哦!方才……」

「那兩個女子定是去東街蔣御醫家無疑……」

「什麼!蔣御醫?是宮廷中的御醫?」

「不,御醫蔣士庭早已作古,現在當家的是他兒子!」

「啊!朋友怎知道?」

「那青衣少女是從他家出來的!」

丁浩隨即意識到這乞兒可能是丐幫中專門負責查探的弟子,不然不可能注意到這些瑣事,當下又道:「蔣御醫家怎麼走法?」

乞兒用手朝正面大街一指,道:「由此去,到第二條橫街向左彎,轉入右邊第二個巷口,黑漆大門,有一對大石獅子,門上有塊『濟世活人』的大匾額便是!」

丁浩雙手一拱,道:「多承指教!」

照著乞兒的指示,向正面大街直走,到了第二個十字街口左轉,然後繞到右面第二個巷口,彎了進去,走沒多遠,果見八字門樓,高懸一面『濟世活人』的金字匾額,一對大石獅子,雄據左右。

這巷子相當僻靜,雖是大白天,卻不見什麼行人來往。

兩扇黑漆大門,緊緊關著。

丁浩心想,是叫門而入,還是窬坦而進?但自己這一進去,算什麼呢?是拜訪主人,還是跟蹤別人。

如果回頭的話,又有些不甘心,進門的話,相當尷尬,萬-那披玄色風衣的不在裡面,又算什麼回事呢?

想來想去,忽然得了一個主意,手足至交「赤影人」不是得了離奇怪症嗎?此宅主人,是宮廷御醫之後,何不以求醫為名,堂皇叩門而入。

心念之中,上前叩動門環。

久久,才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道:「何人叩門?」

丁浩大聲應道:「在下是來求醫的!」

那門內的女子聲音道:「蔣太醫今天不應診!」

丁浩明知事有蹊蹺,故意裝作急躁的聲音道:「請回一聲,是急症?」

女子的聲音一冷,道:「急症也沒法,太醫正在為一個垂危的人治病,不能分身,你往別家吧!」

「不成啊!這病非蔣太醫不治……」

「你這人不識相,你慢慢在門外等著吧!」

說完,再沒聲音,任丁浩說什麼,就是沒回應,丁浩自我解嘲地笑了笑,暗忖,沒來由在這裡求人,這檔子閑事不管也罷,想著,回頭便走,走了沒幾步,那股子好奇之念,實在憋不下,一橫心,又蜇了回來。

抬頭一看,門牆並不高,只丈來高下,左右一看,沒有行人,彈身飄了進去,身如飛絮,落地無聲。

眼前是一個花木扶疏的大庭院,一條白石道,穿過花陰,直透大廈。

「朋友是剛來嗎?」

語冷如冰,竟已到了身後,聽聲音,就是方才應門的女子,心頭不由一動,一個應門的女子便有這等身手,看來這蔣太醫必是個非凡人物。

心念之間,緩緩回身,一看,眼前俏生生地站著酒樓上所見那名青衣少女。心下登時明白過來,門戶已被外人控制了,敢情這少女進酒樓時,沒注意到丁浩,是以並無驚容,只是丁浩那絕世的風範,使她迷惘了一陣子。

青衣少女估量了丁浩一番,曼啟朱唇道:「朋友是求醫的?」

「正是!」

「求醫也有這等求法?」

「情急無奈,只好出此下策!」

「朋友如何稱呼!」

「區區『酸秀才』!」

青衣少女粉腮一顫,嬌軀向後一挪,驚聲道:「閣下便是江湖中鼎鼎大名的『酸秀才』!失敬了!」

丁浩淡淡一笑道:「過獎了,不敢當鼎鼎大名四字。」

「閣下看來不是求醫的吧?」

「姑娘為何知道?」

「閣下不似有病的樣子!」

「哈哈,區區倒還健朗,與病無緣,是代友求醫的!」

青衣少女面色已不似先前的冷漠,略一沉吟道:「閣下來得不巧,蔣太醫此刻不見客,閣下改個時間吧?」

「不成,是急症!」

「蔣太醫正在診治的也是急症!」

丁浩輕聲一笑,道:「姑娘不是蔣太醫的司閽人吧?」

青衣少女粉腮一變,道:「酸秀才,你乾脆說明來意吧?」

丁浩胸有成竹,毫不猶豫地斷然道:「求醫!」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我再說一遍,現在不成!」

「姑娘又不是蔣太醫的家人,何必如此強作主。」

「閣下怎知我不是蔣府的人?」

「區區來過不止一次,從沒見過姑娘!」

「閣下能認識蔣府內外上下所有的人?」

從這句話,看出這青衣少女十分慧黠,但丁浩是別有用心而來,求醫是臨時想到的主意,也是個幌子,手足至交「赤影人」患的是武林奇症,非一般醫家所能為力,只是順便姑妄試試而已,當下微微一哂道:「也差不多!」

「那你是蔣太醫的朋友?」

「四海之內皆兄弟,姑娘當明白這句江湖中的口頭禪…

「閣下很有辯才?」

「好說,事實是如此!」

「現在我敦請閣下離開?」說完,擺了擺手,作出一個送客之狀。

丁浩一披嘴,道:「如果區區就不呢?」

青衣少女粉腮一沉,寒聲道:「那我只好動手請了!」

「只怕姑娘請不動?」

「閣下無妨試試看?」

話聲中,出手便點,不疾不徐,十分悠閑,像是開玩笑般的,但點出的角度部位,竟是完全意想不到的,玄奇絕奧,使人有無從門避封架之感,除了硬讓她點上,別無他途。丁浩暗吃一驚急運師傳「錯脈封穴」之術。」

青衣少女切切實實點上了丁浩的「偏穴」,見他恍若未覺,不由一窒。

就在這一窒的瞬間,丁浩反出指連點對方三處大穴。

青衣少女連哼聲都沒有,便木然釘在原地,眸光中儘是憤怒之色,但苦於不能開口。也無法動彈。

丁浩一拱手道:「姑娘,在下無意得罪,但為了求醫,不得不然,請多多原諒,這穴道在兩刻時間之內,不解自解!」

說完,不理對方反應為何,閃身從花陰間擦去,猶如一抹幻影。

白石路盡頭,是一間廣廈,居中是大廳中傳出了男女急論之聲。

丁浩繞到了廳側的假山石后,從石罅內望。

廳中主位上坐著一個錦衣老者,年在花甲之間,精神十分矍鑠,看來是武林中健者,此刻面紅耳赤,一臉憤容,客位正首,坐的是酒樓中所見那披玄色風氅的女子,下首坐著一個青衣婦人,年可四十餘。

只聽那被玄色風氅的女子冷冷地道:「姓蔣的,東西不是白要你的,物物交換!」

說著,從懷中取出一個錦袋,往几上一倒,一粒龍眼大渾圓的珠子滾了出來,廳內頓時被珠光充滿,那女子接著又道:「這珠子產自女真,是貢物,你當知道它的價值?」

蔣太醫雙手一攤,道:「姑娘就是用斗量珠,老夫也拿不出來!」

那女子粉腮一變,道:「蔣光彥,與你交換那『九葉靈芝』,是為了救人,並非貪你之物,你是太醫,濟世活人,該有份仁心吧?」

「老夫再三聲明,那東西在半年前被人竊走了……」

「這是推卸之辭!」

「莫不成要老夫的命?」

「要命未必,要葯是真的,盡人皆知,令先尊自宮廷帶出那株『九葉靈芝,視作傳家之寶,但為了救人,只有請你割愛!」

蔣光彥怒聲道:「姑娘怎地如此不通情理,東西丟失了,要老夫變戲法不成?」

那女子冷笑了一聲道:「你不希望拆下大門口濟世活人那方匾額吧?」

蔣光彥脹紅了臉道:「那是前朝相國親筆所題,代表家門殊榮,姑娘說這話……不免太過份了……」

「那你就乖乖拿出來,這珠子嫌不夠代價,可以再增加。」

「老夫無能為力!」

丁浩在暗中大感躊躇,一方硬索他人之物,說是救人,一方咬定失落,無法交出,到底誰是誰非呢?事實真相既是如此,自己是袖手,還是出面調解?

那女子一拍幾桌,道:「姓蔣的,那東西比你身家性命重要?」

蔣光彥臉色變了變,栗聲道:「姑娘是恐嚇老夫嗎?」

「並非恐嚇,你自己衡量吧!」

「莫非真要老夫的命?」

「既抵死不肯放手,只好帶你回去交令!」

蔣光彥霍地站起身來,額上青筋暴露,厲聲道:「姑娘欺人太甚了,姓蔣的雖習過防身之技,但從不涉足江湖是非,安份守己,懸壺濟協……」話說了一半,激動過甚,竟說不不去了。

玄色披風的女子冷冰冰地道:「若非因你一向安份,此刻可能已見血了!」

「姑娘直到現在還沒交待來路,一味咄咄逼人……」

「本人『威靈夫人』座下首席使者!」

「威靈使者?」

「對了!」

「請問『威靈宮』是武林門戶,還是江湖幫派?」

「這問得多餘,你明知本使者不會告訴你的!」

丁浩在暗中大是激動,江湖中真是無獨有偶,才出了「金龍使者」,又有「威靈使者」,看來這些秘密幫派,全要出現江湖了。

他倏然想起了手足之交「赤影人」所說「桐柏山」中的奇遇,看來這「威靈使者」是源於桐柏山中的「威靈宮」無疑了,「赤影人」敘說之時,神乎其神,自己當時的判斷不錯,果真是一個江湖秘密門戶。

威靈使者轉顧那青衣婦人道:「何管事,你去接替小燕守門,要她去備轎!」

「遵令!」

青衣婦人起身往外走去。

丁浩心中一震,青衣婦人這一出去,必發現那叫小燕的少女被制,自己是就此抽身離去,還是……

轉念一想,不成,自己業已向那青衣少女報了號,對方非找自己不可。不如此刻現身,光明磊落地與對方見面,差人備轎,不用說是準備帶走蔣光彥。

心念之間,繞林蔭出現白石道中,正好迎住那姓何的青衣婦人。

青衣婦人作夢也估不到有人現身,驚聲喝問道:「什麼人?」

丁浩從容地道:「區區人稱『酸秀才』的便是……」

「你……便是『酸秀才』,意欲何為?」

「求醫,這不是蔣御醫的府上嗎?」

「你怎麼進來的?」

「啊!對不起,那位司閽的姑娘不許區區入見,救人如救火,區區迫於無奈,只好逾牆而入了……」

「你把姑娘怎樣了?」

「沒什麼,只點了她的穴道,請她安靜而已!」

青衣婦人面色一沉,冷哼了一聲道:「酸秀才,你太目中無人,竟敢……」

廳中傳出威靈使者的聲音:「何管事,讓他進來!」

青衣婦人再次發了一聲冷哼,擺了擺手,道:「進去!」然後疾步朝大門走去,想是想探看那叫小燕的青衣少女。

丁浩若無其事地從容舉步,向廳門走去,因為那威靈使者對他會傳柬示警,要他防範那些黃衣少女,是以在心理上對她並無敵意,入廳之後,先向成靈使者一抱拳,故作驚異之狀,道:「姑娘也在這裡!」

威靈使者冷聲道:「你來的很巧!」

丁浩乍作不聞,轉問急憤交加的蔣光彥,拱手一揖道:「蔣先生,區區特來拜候!」

蔣光彥掃了丁浩一眼,道:「小友找老夫何事?」

「敝友患了一種離奇怪症,特來恭請妙手一治!」

「老夫不再為人診病了!」

「為什麼?」

「問問這位使者吧?」

丁浩故作不解,困惑地望著威靈使者。

成靈使者冷冷笑道:「酸秀才,別裝模作樣,你早躲在假山石后了,是不是?」

丁浩心頭大震,俊面登時發了熱,想不到自己的形跡早落人對方眼中,這女子的確不簡單,這半天竟能沉得住氣,

一眼瞥見由窗外透人的斑斑日影,立即醒悟過來,此時正是日光西斜之際,而這座巨廈是朝西的,身法再玄,也瞞不過這等身手的人。

想及此點,內心釋然,但尷尬之意未消,訕訕一笑道:「斜陽不作美,使區區露了形!」

威靈使者改容一笑道:「你很有自知之明,你來此的真正目的是什麼?」

「求醫?」

「不是跟蹤本使者?」

「姑娘誤會了,巧合而已!」

威靈使者櫻唇一披,道:「酸秀才,算是巧合,但又太不巧,蔣太醫不應診,毋須我再解說反正你全聽見了,現在請你離開,免得傷了和氣,如何?」

丁浩可作了難,不走,便是橫岔一枝,走,等於示怯,心念幾轉之後,道:「區區也無意傷彼此和氣,不過……區區巴巴趕來求醫?如果徒勞而返的話,對敝友難作交待,自己良心也過不去!」

威靈使者聲音一冷,道:「那你準備怎樣?」

「至少得讓區區敘述一下敝友病情,聽聽蔣大國手的高見……」

「如本使者說不行呢?」

「區區想……姑娘還不至如此不通情!」

「你很會說話,不卑不亢,軟硬俱有,也罷,本使者特別通融,貴友何許人物?」

丁浩略一躊躇,道:「姑娘也許見過此人……」

「誰?」

「數月前,有一個年約三十青衣書生,山行露宿,會蒙貴門主召見……」

威靈使者面上浮起一片異樣的神色,沉聲道:「那是你朋友?」

「是的!」

「什麼樣的朋友?」

丁浩不由一怔,這話問得好生突兀,朋友便是朋友,還要分什麼樣的不成?當下莞而道:「情同手足!」

「僅止於此嗎?」

「姑娘這話問得奇怪,朋友便是朋友,只有親疏之別,別的還有什麼?」

「有,分別很大,這親疏兩字,便有極大分別?」

「區區再說一遍,道義之交,情如手足!」

威靈使者神秘地一笑,道:「好了,我明白了,時間不待,現在你問吧。」

丁浩轉向蔣光彥,重施一禮,道:「先生,區區可以請教嗎?診金照付!」

蔣光彥嘆口氣,坐了下來,道:「請坐下談,診金休提!」

丁浩走到蔣光彥旁側下首的椅上隔幾落坐,道:「區區長話短說,敝友因早年練武失慎,可能損了經脈,每年秋後發作一次,十天半月不治而愈,發作之時,狀類癲狂……」

「嗯!這……可能是傷了腦!」

「先生有何指教?」

「醫家之道,望聞問切缺一不可,這必須要親診患者才能作斷。」

丁浩劍屆一蹩,道:「敝友住處頗遠,有數日路程,恐怕「他練的是什麼功?」

「這個……噢!區區倒不會詳細問過,武功亦有門派,親如手足,如不同師則不能相詢,這是武林中的規矩……」

蔣光彥搖了搖頭,道:「除非親診,否則老夫無能為力!」

丁浩一時之間沒了主意,如果返離塵島要「赤影人」來就醫,往返數日,威靈使者不會等,如果請蔣光彥赴離塵島,更加不可能,第一,離塵島不許外人進入,第二,這樣一來,勢非與威靈宮發生衝突不可。

威靈使者輕笑一聲,道:「酸秀才,你還有什麼話說?」

丁浩想了想,正色道:「姑娘可容區區進一言?」

威靈使者慧詰地一笑,道:「你大概想為蔣太醫求情?」

丁浩一點首,道:「姑娘蘭心慧資,一語中的……」

「不必給我戴高帽子,你說怎樣?」

「姑娘帶走蔣太醫,似乎不妥,如果『九葉靈芝』確已被竊,帶走人無補於事。」

「你準備插手干預?」

「不是這麼說,區區只是進言。」

「如果此物仍在,他託言被竊,不肯割愛,又如何說?」

蔣光彥大聲道:「老夫不是那等人!」

丁浩凝重地道:「區區看蔣太醫確不是那種人……」

威靈使者粉腮一冷,道:「這類珍奇之物,必定收藏嚴密,等閑不會失竊,而且蔣太醫並非平庸之流,等閑屑小,也不敢覬覦,同時本使者奉令求此物,是為了救人,並非奪人所好,不計代價,公平交易,於情於理,都說得過去。」

「不錯,姑娘說的是,帶人的目的,當然是希望蔣太醫交出此物,如無物可交,也是白費,況且蔣府世居此城,名望不惡,身家在此,當不致不計一切後果,騙人只能騙一次,欺人只能欺一時,姑娘以為然否?」

「似乎有理,但人非救不可!」

「區區有兩點建議,也許可行……」

「說說看?」

「第一,把病人帶來此地,由蔣太醫診斷,也許可以不藉『九葉靈芝』而用其他藥物治療,豈不免了這處周折?……

「威靈使者一抬手,止住了丁浩的話頭,道:「你安知我帶人不是存此目的?到敝宮診察也是一樣。」

「如果非『九葉靈芝』莫辦,蔣太醫的安全呢?」

「這得由門主裁奪,不過……本使者可以保證,不會有什麼意外,敞門主十分仁慈,不會做失德的事,你的第二呢?」

「第二,區區對『空門』略有交情,可以代查「九葉靈芝』下落,如果幸而找到,親自送上桐柏山如何?」

「你的用心,「無非是能使你那朋友有就醫機會……」

「這點區區不否認,但這是兩利的事。」

「好,酸秀才,本使者大膽保證,蔣太醫此去無論能為力與否,均可安然返回!」

丁浩起身一揮道:「足感盛情!」說完,又向蔣光彥道:「先生意下如何?」

蔣光彥苦苦一笑道:「多承少俠緩頰,至深感激,看來只好如此了!」

丁浩復朝威靈使者道:「區區相信姑娘言而有信!」

成靈使者冷冷地道:「不必用話扣人,本使者一言九鼎!」

「區區還有件事請教……」

「還有什麼事?」

「關於酒樓中示警的字柬……」

「不錯,是我寫的。」

「姑娘怎知『金龍使者』要對區區不利?」

「不止不利,可能得而甘心,我是無意中聽到的,但有頭無尾,陰謀內容不詳。」

「區區先行謝過!」

「不必!」

「姑娘對那些黃衣魔女的來歷,有所知否?」

「這點抱歉,我一無所知!」

「區區告辭,敝友的病,只好等蔣先生返回時再勞動了!」

說完,朝雙方拱了拱手,大步出廳而去,到了大門,那青衣婦人冷冷掃了他一眼,也不開口打開了大門,丁浩從容出門而去。

他仍走向大街,心中希望黃衣女子找上自己,好設法探查「梅映雪」的生死下落。他對蔣光彥寄予很大的期望,如果他能治癒「赤影人」的怪症,便不必找「萍蹤無影神丐」了,那老乞兒行蹤飄忽,找起來很困難,同時他是否能治,還是問題。

夕陽影里,他又回到熱鬧的街頭,無目的地在人叢里閒蕩。

突地,他身後傳來了兩人的談話聲:「那黃衣姐兒美可是真美,咱們城裡還找不到一個堪與相比的,可惜,她像是有點白痴,老天爺造人可真有點惡作劇……」

「老周,那是裝的!」

「你怎知道?」

「白痴能學武嗎?你不見她一身勁裝……」

「王老弟,你錯了,也許她是江湖人之女,喜歡那份裝扮!」

「但她帶劍?」

「這有什麼稀罕,愛帶,背上不就結了!」

丁浩不由留上了心,故意轉身看街邊攤子,容兩人走過,然後掇在後面,這兩人都是中年,看裝扮是江湖中的小角色。

兩人談話仍繼續下去:「王老弟,那模樣兒教人看了流口水,嘻嘻……」

「老周,少動歪念頭,別惹火焚身!」

「那妞兒要真能陪老子睡上一晚,死了也不冤……」

「廢話,你撒泡尿照照尊容。」

「嘖!嘖!王老弟,你看得我半文都不值嗎?」

「不是不值,而是你摸不上邊,人家又不是風月女子!」

「那可難說!」

「你真的想?」

「嗨,說著玩而已,李四虎手下已有人跟去了,我去做墊底菜嗎?」

「什麼!李……」說到這裡,前後望了望,壓低了嗓子道:「李四虎作的孽可真不少,上月那賣解女子死的多冤,賠了身還舍上命……」

「哼!偌大伊城,竟沒人敢鏟這地頭蛇!」

「他仗著是『望月堡』的走狗,呸!像真的一樣,儼然李四爺呢!」

「算了,禍從口出,省省吧,被那些走狗的走狗嗅到了,有你好看!」

「掇上那兒去了?」

「看是出東門,管他,走,上迎春樓打茶圍去!」

丁浩聽到這裡,再沒聽的了,折轉身,放快腳步,朝東門奔去,不久,出了城,穿過順城街沿大路走去。

走了一程,地點逐漸荒僻,眼前出現一片野林,但什麼可疑的人都看不到……

心想,如果真的是「金龍使者」在此現身,必然會找上自己,倒不必費神去找對方,心念之中,安步當車,踩著夕陽影子,循路走去。

堪堪到了林邊,只見林中似有人影晃動,當下一閃入林,目光掃處,不由大喜過望,只見三個短裝漢子,緊掇在一個黃衣女子身後,那黃衣女子的裝扮,一點不錯,正是「金龍使者」,心想,這三人跟定女煞星,准找死。

黃衣女子突地停下腳步,但並不回身,背對三人。

丁浩也搖搖停住,看黃衣女子如何對付這三人。

三名短裝漢子,呈品字形圍了上去,其中一個道:「姑娘,我們主人請姑娘談談!」

久久,黃衣女子才開口道「你家主人是誰?」

那聲音,使丁浩心頭一震,太熟悉了,暗忖,莫非是見過的「寅號使者」?」

那開口的漢子嘻嘻一笑,道:「本城大名鼎鼎的李四爺!」

「找我做什麼?」

「當然,當然是想與姑娘親近親近!」

「可是,我並不要殺他?」

這話使三名漢子臉色大變,那發話的繞到前頭,嘿嘿一笑道:「姑娘如何稱呼?」

黃衣女子冷森而又帶點木納的聲音道:「金龍使者!」

「什麼『金龍使者』沒聽說過啊!」

另一個漢子栗聲道:「徐老大,我們走,你……忘了四爺的交待……」

話聲落甫,慘號已起,那當面的漢子在黃衣女子揮掌之下,栽了下去,另兩個驚呼一聲,掉轉身……

但,遲了,只見黃衣女子橋軀一閃幌,兩人又在慘號聲中栽了下去。

丁浩暗笑,不長眼,見色起意,活該!

就在此刻,一條人影,穿林而入,口裡大喝道:「好哇!殺人了!」

來的,是一個黑衫中年,直衝到黃衣女子身後,才剎住身形,望了望現場,陡地拔出劍來,陰森森地道:「妞兒,四爺要你好看!」

黃衣女子背著身,冷冷地道:「離開我!」

黑衫中年一抖手中劍,道:「轉過身來!」

「你想死?」

「什麼來路?」

「金龍使者!」

「哈哈,你騙不過四爺,你以為穿上黃衣便可冒充『金龍使者』嚇人嗎?你衣襟上沒有記號啊……」

丁浩心頭一震,難道真是冒充的?李四虎是「望月堡」爪牙,「金龍使者」挑汝州秘舵,他不會不知道,吃了天雷豹膽也不敢相惹,逃命都來不及呢!既敢打主意,必是相準的了。

心念未已,只見黃衣女子嬌軀閃電般一旋,又背了過去。

「哇!」李四虎身軀連晃,撲了下去,連出手的餘地都沒有。

丁浩不由心頭泛寒,這種身手,即使不是「金龍使者」,也差不到那裡。

四個人,只眨眼工夫,變成了四具屍體。

丁浩心念一連幾轉之後,彈身而出,到黃衣女子身後八尺之處,開口道:「幸會!」

黃衣女子仍以那不變的音調道:「你又是誰?」

「區區『酸秀才』!」

「好呀!你終於來了,我就是等你!」

丁浩心中一動,但這事早在意中,根本不值得驚怪,當下冷冷一笑道:「彼此!彼此!

區區正愁碰不上……」

黃衣女子緩緩回過身來,丁浩一看對方,登時心頭劇震,以下的活,再也說不出來了,這所謂「金龍使者」,赫然正是「梅映雪」,他千方百計要找的紅顏知己。

他懷疑是在夢中,但一切又那麼真實,不是夢!

她會是「金龍使者」?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一時之間,百感交集,心頭不知是苦是辣?

美夢,在剎那之間破滅了,心目中的仙子,竟是個魔女,他像萬丈高岩失足,一下子沉落在深淵裡。

正如李四虎所說,她胸前沒有金龍標誌,但這有什麼分別呢?她早已親口自稱「金龍使者」而且殺人不眨眼。

「梅映雪」神情是有些木然,但眸中卻閃爍著栗人的殺芒。

「酸秀才,我要殺你!」

這句冷酷無情的話,出自紅顏知己之口,誰能相信!她款款深情,言中示愛,曾幾何時啊!

丁浩的心碎了,多麼殘酷的現實!

她是被迫而為嗎?

心念之間,強捺激蕩如濤鍾情緒,沉聲道:「梅……妹,怎麼回事?」

梅映雪冰聲道:「梅妹,誰是梅妹?酸秀才,我要殺你!」

丁浩的心起了抽搐,痛苦地道:「你……要殺我,為什麼?」

「什麼也不為,奉命行事!」

「奉何人之命?」

「幫主!」

「什麼幫?」

「金龍幫!」

丁浩全身一顫,下意識地退了兩步,栗聲道:「梅妹,原來你是『金龍幫』的人?」

「一點不錯!」

「幫主是誰?」

「我不會告訴你!」

丁浩全身發冷,腦內嗡嗡作響,他做夢也估不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這太可怕,也太殘酷,儘管世間有情變,但不會變得這麼突然,凝香的話是假的,她以前對自己示愛也是假的,自己受騙了,天仙,魔鬼,其間的差別是什麼呢?

於是,滿腹的驚震,痛苦,化作了無邊的憤怒,咬了咬牙,道:「梅映雪,怪不得你神秘身世,原來你是個魔女!」

梅映雪陡地自背上撤出長劍,冷厲地道:「酸秀才,納命來!」

隨著喝話之聲,長劍狂攻而出,勢如疾風迅雷,丁浩彈的攻勢,招招指向要害,存心要置了浩於死地。

丁浩連連閃讓,一顆心被現實撕成碎片。

不知不覺,被迫退了丈許。

梅映雪像是對付仇深恨重的敵人,連連緊逼。

丁浩大喝一聲,拔劍出手。

「鏹!」的一聲金鐵交鳴,梅映雪被露得連連倒退。

丁浩卻沒跟蹤出手,目瞪如鈴地厲聲道:「梅映雪,想不到你絕情到這般地步……」

梅映雪沒有答腔,粉腮在未然之中帶著凄厲,那絕世姿容,此刻在丁浩眼中,變成了魔鬼夜叉。

劍芒打閃,梅映雪又瘋狂地出劍攻擊。

丁浩怒哼了一聲,以八成功力,封了出去。

驚呼聲中,梅映雪的長劍脫手飛去,嬌軀猛打踉蹌,幾乎栽了下去。了浩止步欺身,用劍指著她的心窩,栗吼道:「梅映雪,你空有一付天仙的軀殼,卻沒有靈魂!」

「酸秀才,今天殺不了你,改天還是要殺你!」

「我們有深化大怨?」

「不管,我只知道奉命行事!」

「現在你說出幫生是誰?舵壇在何處?」

「辦不到!」

丁浩雙目盡赤,狂呼道:「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梅映雪毫無驚懼之容,寒聲道:「殺吧!」

丁浩雖是恨極怒極,但過去的情份,他是無法一下子抹殺的,他真想一劍刺入她的心窩,但又下不了這絕情,執劍

「不說!」

「你準備死?」

「那也無妨,反正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丁浩五內皆裂,全身的血管似要爆裂開來,只要劍尖一送,她就得香消玉殞,但他真的下不了這狠手。

梅映雪再次大聲道:「怎麼說?」

丁浩痛苦至極地道:「梅映雪,你雖然沒有人性,但我丁浩是人……」他說不下去了,喉頭似被東西哽住,誰料得到會有今日?

梅映雪似無視於丁浩的森森長劍,轉身便待離開……

丁浩大喝一聲:「站住!」一幌身,換了方向,又截在頭裡。

梅映雪栗聲道:「你為何不下手?」

丁浩望著這曾完全佔有他的心,期許為紅顏知己的女子,肝摧腸折,真有「多情自古空遺恨,好夢由來最易醒。」之感。

情天劇變,造化弄人何其酷虐?

丁浩想了又想,毅然決定,她雖不情,我不可無義,當下歸劍入鞘,沉痛地道:「梅映雪,你可以走了,但記住,下次再碰頭我必殺你!」

梅映雪一轉身,姍姍沒入林深處,她就這樣走了,什麼也沒說,丁浩仰天發出一聲苦笑,像是自我解嘲。

突地,一個意念衝上腦海,血仇未復,師恨未消,大敵當前,雙肩如是之重,何必計較兒女之情的得失,像這等寡情的女子,斷絕了安知非福!

天涯何處無芳草,一個梅映雪算得了什麼!

大丈夫男子漢,提得起,放得下,情絲雖綿,慧劍可斬,何況,她這種表現,已證明其為人根本不值得去愛。

心念至此,豪情復生。

天色已完全黑了下來,林中一片昏昧。

正當他準備舉步離開之際,數條人影如幽靈般從不同方位閃現,不由心頭一震,旋身用目光一掃,來的,赫然是『金龍使者』,有四人之多,殺機登時沖胸而起,剛才的激奮,恨毒,如狂濤般湧起。

他沒開口,冷冷地兀立,如一尊石像。

前車可鑒,這批魔女身手詭異,他打定主意不給對方有弄鬼的機會。

本來,他找「金龍使者」的目的,是要救梅映雪,現在,情況完全改觀,梅映雪不但是對方一路,還要取他的性命,這變化委實太大了。

正面,恰好是交過手的「寅號使者」,剛才一掃之下,他已看清其他三人,分別為丑、卯、午三號。

午號排名是第七,如此看來,這批魔女的人數不少,極可能有十二人。

寅號使者開了口。聲音冷得刺人:「酸秀才,幸會啊!」

丁浩上次在石家集外柳林中,是以「黑儒」身份出現,是以對方的神情顯得對他是陌生的。丁浩冰聲道:「你們一共來了多少人?」

「不多,四個!」

「想來也是奉命取區區性命?」

寅號使者嬌笑了一聲道:「你真聰明,一猜便中!」

丁浩心念一轉,道:「區區與『金龍幫』素無瓜葛,到底為了什麼?」

「這點恕難奉告!」

「四位有把握取在下性命?」

「也許!」

「如此可以出手了!」

話聲中,徐徐掣劍在手。

寅號使者嬌軀一彈,攻出一劍,勢如迅雷疾電,招式相當詭異。

丁浩早已存心不給對方機會,一招「筆底乾坤」以八成功力劃了出去,以攻應攻,這一招,是他揉和「玄玄真經」中的『易乾轉坤」,與「黑儒」絕著「夢筆生花」兩招絕式而成,威力之強,當世可能無匹。

寅號使者這一擊,竟是虛招,中途電閃撤招。

同一時間,左右後三劍同時攻到,單隻那「絲絲!」的劍氣聲,就足以令人心驚。但「筆底乾坤」是融合絕式而成,威力無法想像。

丁浩招式不變,身形一旋。

驚呼挾刺耳的劍氣激撞聲俱起,四名「金龍使者」嬌軀倒彈,個個面目失色。

寅號使者若非中途撤招後退,招式接實的話,勢非當場橫屍不可。

丑號使者栗聲道:「點子太硬,用好東西款待……」

丁浩恨滿心頭,不待對方話落,直撲當面的寅號使者。

「哇!」一聲凄厲的慘號傳起,寅號使者栽了下去。

也就在寅號使者倒地的同時,一陣香風撲面,雙目突起刺痛,頓時睜不開來,心知著了對方的道兒……

破空劍氣,從不同方位卷到,丁浩雙目如被針扎,痛激心脾,根本睜不開來,恨發如狂,盲目展劍封住門戶。

劍氣交擊,似要撕裂耳膜,三支劍金被封了回去。

有目如盲,他已無法主動攻擊,只好凝神辨勢,以求自保。

三名「金龍使者」不斷變換方位,此進彼退,狂攻不休,但招式均不敢用老,盡量不接觸丁浩的兵刃。

丁浩只能聽風辨問,一個明眼人突然失明,是很難適應的,功力大打折扣。

對方身法似魅,移動無聲,不出手無法覺察,是以完全處在挨打的地位。幾十招照面下來,便有疲於奔命之感。

丁浩恨不能把這三個魔女剝碎,但對方狡獪萬分,虛虛實實,令人無從捉摸,更使人氣急的是招招不接實,只虛攻偽應。

這用心不難明白,她們有意先耗盡丁浩的內力,然後下殺手。

三魔女的劍術,俱有相當火候,如在江湖中,隨便一人,都將難逢敵手。

丁浩眼淚鼻涕長流,全身汗流如洗,急恨交加,有一種發狂的感覺。

他做夢也估不到對方會用這種下三流的卑鄙手段,但空急沒有用,眼前形勢十分險惡,他沒有後援,似此耗下去,鐵打的金剛也會被拖垮。

現在,他已無暇顧及是否從此而盲殘,他只想到當元氣耗竭之後,是什麼結局?

三魔女久戰無功,也是驚震莫明,「酸秀才」的功力,超出她們原先的想像太多,這樣耗下去,她們也一樣難以為纏。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消逝。

半個時辰之後,三魔女嬌喘可聞,而丁浩的內力,也消耗過半,雖說他「生死玄關」之竅已通,內無不斷再生,但也是有極限的,何況三魔女不是泛泛之輩。

在感覺上,他察出三魔女的攻擊,已漸失凌厲。

但這不能解決問題,對方可以說走便走,也可另施詭計,而他,全靠其功力應付,不但什麼也看不到,還要忍受雙目椎心之痛。

三魔女的攻勢突地停頓了,場面頓時一片死寂。

靜,恐怖的沉默。

丁浩全神戒備,他意識到對方要施展歹毒的手段了。

雙目不視,根本防不勝防,而且也寸步難行。

金龍使者發了話,聽聲音人在兩丈外:「酸秀才,你棄劍投降,我們帶你去見幫主,或可不死?」

丁浩咬牙切齒地道:「做夢!」

「那你死在眼前了!」

「有什麼下流手段,儘管使吧!如區區不死,會把你們一一誅絕。」

「哈哈,可是你一定會死,而且死得很慘!」

丁浩心念電轉,對方若非藉此養神準備第二次攻擊,便是有什麼陰謀要施展,但自己雙目不視,如何應付呢?如果真的栽在這批魔女手中,可是死不瞑目的事。

「金龍幫」江湖中根本不聽傳聞,與自己何仇何怨呢?

「梅映雪」既是對方一個,那對方對自己一切,當了解大半。

「酸秀才,想好了沒有,不然本使者要動手了?」

「而等準備如何對付在下?」

「那你不必問……」

這一問一答,丁浩已摸准了對方的位置,單掌暴揚,五縷指風電射而出,「嗤嗤!」聲中,丁浩心頭一涼,指風是射在樹身之上,原來那魔女是躲在樹后。

「哈哈哈哈,酸秀才,你別想打什麼主意,你等著死吧!」

丁浩雙手握劍,斜揚向上,準備不意的突襲,同時也運起了「錯脈封穴」之術。

突地,「令門穴」上似被蜂螫了一下,登時心頭大震,顯然穴道上已中了對方針芒一類的暗器,若非平封穴道,這一針便夠瞧了。

緊接著,又有三處穴道被制中。

「哈哈哈哈……」

「酸秀才,你……有什麼好笑的?」

「黔驢之技,止此而已!」

「那你錯了,別以為仗著能『易穴移脈』,金針奈何不了你,這只是小玩意,還有好的在後頭!」

丁浩用左掌運起神功,吸出穴內金針,憑掌心的感覺,這金針長約三寸,細如牛毛,能發這種不著力的暗器,而且專門打穴,這一份功力,便已相當駭人。

換了旁的人,恐怕沒有幾個能逃過這金針之厄!

兩道排山勁氣,一左一右,暴卷而至。

丁浩左掌右劍,以掌風劍氣分別相迎,長劍揮動之間,只聽「錚錚!」兩聲金屬碰擊之聲,不由忘魂大驚,若非因揮劍湊巧碰上,這兩枚金針,無疑地已射入眸子,這一著相當毒辣,金針穿入眼珠,立即成殘。

「波波!」巨響聲中,掌風被震四散。

在萬般無奈之下,立即運集護身罡氣,護住全身,然後橫劍正面,擋住雙眼,身形不斷挪動,這樣,對方要以金針暗襲,便不易取准。

「呼!呼!」又是兩道掌風捲來,但隨被護身神罡震散。

丁浩身軀幌了兩幌,不予還擊。

「黑儒」武功的特長,在於能挨打。

排山勁氣,不斷卷涌,「呼轟!」之聲,震耳欲聾,丁浩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身軀疾搖劇擺,四周落木蕭蕭,場面令人動魄驚心。

持續了為莫半盞熱茶工夫,三名「金龍使者」停止了掌擊,場面又呈可怕的沉寂,丁浩雙目刺痛稍減,但仍無法睜開。

「什麼人?」

這一聲喝問,顯示有人來到,丁浩心中一動,不知來者是誰?

只聽一個極耳熟的女人聲音道:「過路的人!」

丁浩這一喜非同小可,來的竟然是威靈使者,這一下算有救了。

只聽那丑號使者的聲音道:「朋友,這裡不是陽關大道?」

「我看也差不多!」

「你不是來找死的吧?」

「說話放客氣些!」

丑號使者冷厲地道:「我警告你馬上離開,否則……」

「否則怎樣?」

「你便永遠出不了這林子了!」

「我也警告而等立即離開!」

「你算老幾?」

威靈使者脆生生地一笑道:「試一試便知道我是老幾了!」

「砰!」接著是一聲悶哼,丁浩雙目不能睜,不知道雙方為何交手,也不知道發悶哼的是誰,心念之間,只聽威靈使者不屑地道:「如何?現在知道我是老幾了?」

「上!」

暴喝聲中,三名「金龍使者」圍了上前,出劍便攻,「威靈使者」嬌軀一幌,自三人的劍幕中消失,形同鬼魅。

三名「金龍使者」心知碰上了勁敵,但臨危不懼,三人原地轉身,這樣,每人朝一個方向,敵人身法再玄,也無法遁形,同時三人成品字形以背相對,便不必顧慮到後面了,這應變之勢,的確不由人不佩服。

這一著果然收了效,「威靈使者」俏生生站在「卯號金龍使者」身前八尺之處。

「朋友諒非無名之輩,報上來歷?」

「憑你還不配問!」

卯號使者這一開口,其餘兩名使者立即圈了過來,把威靈使者圍在居中。

丑號使者揚了揚手,一股香風,襲向威靈使者,威靈使者不知使的什麼身法,竟然又自圈子中消失。

丁浩身在兩丈之外,他看不到場中情況,但卻嗅到了那香味,不由脫口叫道:「這香風能傷人眼目!」

他的話聲才落,已聽到威靈使者的嬌脆話聲:「這種江湖下三流的玩意,也抖出來丟人現眼!」話聲中,「嗆!」地拔出了長劍,一道碧芒,沖空而起,照亮了方圓三丈的地方。

三名金龍使者此刻是一字橫列,碧芒起處,齊齊面目失色,向後退了數步,午號使者驚呼說道:「月魄神劍!」

丁浩什麼也看不到,但這一聲驚呼,卻使他大吃一驚,記得師父在談武林掌故時,曾經提到過月魄神劍,這是戰國時劍王的兵刃,憑劍氣可在丈外取人首級,劍芒所指,可穿透堅甲呢……

想不到這柄傳言中的上古仙兵,落在威靈使者之手。

只聽威靈使者沉聲道:「不錯,你很有見識,這正是月魄神劍,既知劍名,當也知道此劍的威力,如我驀然出手,三位大概可以想像到後果了!」

丑號使者略一思索,道:「尊駕可以報個名號嗎?」

「威靈宮首席使者!」

「威靈宮?這……似乎前所未聞……」

「言止於此了,去留聽便!」

「很好,咱們後會有期……」

「慢著,先把『奪明香』的解藥留下!」

「貴使與『酸秀才』是一路?」

「天下人管天下事,不必管是不是一路!」

丑號使者咬牙想了想片刻,自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拋與威靈使者道:

「這是解藥!」

威靈使者接在手中,道:「用法?」

「捏碎抹在鼻孔即可!」

「好,可以請便了!」

三使者深深瞪了威靈使者一眼,然後由午號使者負起寅號使者,穿林疾馳而去,原來寅號使者傷而未死。

丁浩激動地道:「敬謝尊使援手!」

威靈使者娜娜移步,靠近丁浩身前,吐氣如蘭地道:「不必言謝,我是路過,聞聲入林,適逢其會罷了,解藥給你,你已聽見用法了,我還得趕路!」說完把藥丸塞在丁浩手中。

丁浩接了,先歸劍入鞘,然後用手指捏碎,抹向鼻端,深深一吸,忽覺情況不對,甫一吸入便感頭腦暈眩,心跳加速,血行變快……

威靈使者道:「酸秀才,有緣他日再見!」聲落轉身便要離開……

丁浩大叫一聲:「這不是解藥,是劇毒……」叫聲中,「砰!」然栽了下去。

威靈使者迴轉身來,栗聲道:「好哇!這批臭蹄子竟敢使這卑鄙手段,本使者非算這筆帳不可!」說完,俯身又道:「酸秀才,你感覺怎樣?」

丁浩強掙著道:「頭暈心悸,血行加速,渾身乏力……」

「讓我先點你穴道,暫時阻住毒勢……」

「不必,區區練有護心脈之術!」

「這好,我請蔣太醫來,看能判出是什麼毒!」說著彈身奔出林去。

就在威靈使者甫一離開之際,一條人影,悄然出現,撲向丁浩,丁浩雖然雙目不視,又中劇毒,但本身功力深厚,又加以所習武功特點是生機不滅,毒勢自然被阻於心脈之外,是以神智還十分清楚。

聞風知警,知道有人暗襲,但無力反抗。

這出現的,正是丑號使者,只聽她陰陰一笑,道:「酸秀才,毒發而死太痛苦,本使者給你個痛快!」話聲中,手中劍朝丁浩心窩直截而下……

丁浩拼聚僅有的一條殘餘內力,雙掌猛向上登。

這一著,完全出乎丑號使者意料之外,他以為丁浩身中劇毒,決無反抗的餘地,所以全無防範。

「砰!」挾以一聲驚呼,丑號使者被震得倒退了四五步。

「大膽!」

威靈使者的暴喝,遙遙傳了過來,丑號使者揚掌劈出一道排山勁氣,人隨即電閃而遁。

丁浩被掌風震得在地上翻了四五滾,登時暈了過去。

不久,又告蘇醒,耳畔聽到蔣光彥的聲音道:「這是『蝕心之毒』,常人中之立斃,他幸而修有護心之術,劇毒無法攻心,只流轉於『心脈』之外,否則神仙難救了!」

威靈使者道:「於今之計呢?」

「只有迴轉老夫家下,設法解救!」

「他的雙目會失明嗎?」

「不會,『奪明香』只能制人於一時,一個時辰之後,其毒自解!」

「那……我們只好回府!」

「不回去無法施術,老夫手邊沒有應用的工具。」

「勞動閣下帶他出林上轎,如何?」

「當然可以,老夫的本份是救人!」

丁浩心頭既慚愧,又感激,根本無話可說,索性閉口不言。蔣光彥抱起丁浩,奔出林子,把他放進停在路旁的轎中,由兩名粗漢抬著,折返城中。

半個時辰之後,丁浩已躺在蔣御醫家的客室里。

蔣光彥仔細探了丁浩的經脈之後,道:「這『蝕心之毒』,專攻心竅,對其他經脈,損害不大,幸而他與眾不同,護心有術,否則老夫束手了,因為解藥一時之間無法配製……」

威靈使者道:「閣下準備如何解他之毒?」

「把毒迫向『脈根穴』,然後施放血之術,減少毒勢,待他元氣稍復,便可以本身之力迫毒,毒盡自愈!」

「我們天亮前可以離開嗎?」

「可以!」

「那就請施術吧!」

蔣光彥開始遍點丁浩全身大小穴道,然後按脈道推拿,每推完一脈,隨即點穴封閉,丁浩在穴道受封之下,又進入無意識之境。推拿完畢,蔣光彥取出銀針玉皿,在「脈根穴」上扎了一針,黑色血漿,泊泊冒出,用玉皿接盛,血漿由黑轉紫,始點穴止血,半個時辰之後,逐一解開封住的經脈。

丁浩悠悠醒轉,睜開眼來,只見燈明如畫,旁邊坐著蔣光彥與威靈使者,當下坐起身來,脫口道:「我能看了!」

威靈使者微笑著點了點頭。

蔣光彥急忙搖手道:「現在不宜談話,你身上八毒未盡,請即以本身功力,迫出餘毒,以你的修為,不必借重外力,當可辦到,這裡是三粒『祛毒補神丸』,服下后便開始運功!」說完,從桌上端過一杯水,並三粒黑色藥丸,遞與丁浩。

丁浩感激地望了蔣光彥與威靈使者一眼,默然接過藥丸,和水吞服,服下之後,立即盤膝跌坐,運功迫毒。

功成醒轉,只見紙窗透亮,天色已明,桌上殘燈未滅,房中只自己一人,四下里靜悄悄地不聞一絲聲息。

這客室的設置,一看便知是專為病人施術用的,當下起身下床,整衣著履,房內有現成的面盆巾櫛,略事梳洗之後,佩上劍囊,在窗邊椅上閑坐。

天光已大亮,他吹滅了桌上殘燈。

房外起了輕輕的步履之聲,一個頭探入門來,是個灰發老者。

丁浩忙站起身來。

那老者進入房中,和靄地一笑,道:「少俠痊癒了?」

「老丈是……」

「學漢叫趙忠,是蔣府僕人,追隨蔣太醫已數十年了,少俠直呼我好了!」

「那裡話,稱一聲老丈該當的,令主人呢?」

老僕趙忠笑容倏斂,憂形於色地道:「蔣太醫已隨那使者走了。此去不知吉凶……」

丁浩正色道:「這不必煩惱,『威靈使者』並非邪惡之輩,她請去蔣太醫,是為了治病,事完必返,區區受蔣太醫聖手醫治,至為感激,負責他能安然回家。」

趙忠深深一揖,道:「老漢先行謝過,家中上下為此十分不安……」

「請轉告府上人,區區許下諾言,負責令主人的安全。」

「是!」

「令主人臨走時,可曾有什麼留言?」

「只交待家中好好招待,復令老漢侍候!」

「啊!盛情心頭,區區尚有事待理,就此告辭!」

「少俠不顧曲留嗎?」

「日後有暇,再來拜訪!」

說完,拱手作別,舉步出房,房外是昨晚坐過的轎子,出廳,是白石花徑,直通大門,老僕趙忠緊隨身後,到了門邊,緊行兩步,為丁浩開門。

門一開,一個渾身血污的人,直跌進來。

趙忠不禁驚呼出了聲。

丁浩也是大吃一驚,劍眉一蹙,道:「恐怕是來求醫的。」

趙忠俯身一看,「咚!」地一聲跌坐地上,語不成聲地道:「是……是主人!」

丁浩聞言之下,驚魂出了竅,低頭一看,不錯,正是蔣光彥,一身血污狼藉,若不細看,還真的認不出來,一時之間,手足無措。

老僕趙忠,變成了個木頭人,面孔陣陣抽搐。

丁浩勉力鎮定了一下心神,伸手一探,激聲道:「尚未斷氣,也許還有救,你關上門,我抱他進去!」說著,不顧血污,雙手抱起蔣光彥,直人自己受治的房中,輕輕放在床上。

蔣光彥胸部仍在起伏,但氣息已微,全身上下,不知有多少劍孔,令人不忍卒睹。

老僕趙忠跌跌撞撞奔入內宅,不一會,只見一個五十幾歲的半百婦人,倉惶入房,后隨四五名男子,連趙忠在內。

丁浩忙施禮道:「小可丁浩,芳駕想是蔣……」

那婦人目注床上的蔣光彥,口裡應道:「家嫂中年即已謝世,老身是他胞妹,府中人慣稱老身蔣大姑!」

「哦!是姑夫人,小可失禮了!」

蔣大姑起床前,出手探視,看來她也家學淵源,懂得醫道。

所有的人,都摒息而觀,個個面色沉重。

蔣大姑探視了一陣,突地狂聲道:「沒有救了!」淚水隨著籟籟而下。

所有的人,全掩面唏噓,氣氛一片凄慘。

丁浩心頭劇震,栗聲道:「沒有救了?」

蔣大姑呼地站起身來,面目凄厲,充滿了恨毒之色,咬牙切齒地道:「天理何在?人道何存呢?」

丁浩一陣鼻酸,做夢也估不到會發生這等意外,人是誰殺的呢?蔣光彥是被威靈使者帶走的,以威靈使者之能,難道保不了蔣光彥的安全?何況蔣光彥也是身具武功的人,前後頂多兩個時辰呢……

蔣大姑又回身察視,口裡悲呼道:「大哥啊!想不到你一生濟世,落得如此下場!」

丁浩鐵青著臉道:「姑夫人,真的回天乏術了嗎?」

蔣大姑搖了搖頭,悲聲道:「如果老身有胞兄之能,也許可以救他,可惜老身只諳皮毛,如果『九葉靈芝』不被竊,也許有救,唉!……天意如此,奈何!」

這一說,「九葉靈芝」被竊並非虛語。

丁浩咬牙想了想,道:「姑夫人,能否使蔣前輩開口,說出兇手……」

「已經斷氣了!」

丁浩全身又是一顫,果見蔣光彥頭歪在一邊。

房中的唏噓,變成了哭泣。

老僕趙忠,卟地朝地上一跪,連連碰頭。

蔣大姑一揮手道:「你們全出去!」

家人們哭著出房,只趙忠仍跪在地上碰頭,丁潔內心也是一片凄慘,用手拉起趙忠,硬把他按坐在椅上,咬牙沉聲道:「老丈不可如此,這血案要追個水落石出的!」

趙忠額頭已碰破流血,和著淚水,流了一面。

蔣大姑瞪視著丁浩道:「老身知道你與『威靈使者』不是一路……

丁浩點了點頭,道:「姑夫人認為殺人者是『威靈使者』?

「除了她還有誰?」

「她為何殺人呢?」

「當然為『九葉靈芝』!」

「但她分明說請令兄去是救人?」

「那是藉口,一想便知!」

「何以見得?」

「家兄歧黃之術,傳自先父,而先父供職大內,醫名遍天下,既是求醫,何不帶病人來,為什麼要強索『九葉靈芝』?難道對方有人醫道更勝於家兄,若如此,又何必求醫,此理至明。」

丁浩覺得對方分析的十分近情理,但成靈使者為何下這毒手呢?照自己的觀察,她並非邪惡之流!心念之中,道:「姑夫人認為對方何故下這毒手?」

「很簡單,第一個可能,家兄不願被對方挾持,圖脫身而被殺……」

「有此可能,再說?」

「離此之後,非刑迫供,要家兄交出『九葉靈芝』!」

丁浩咬了咬牙,義形於色地道:「姑夫人,小可曾受蔣前輩恩澤,於此鄭重當遺體誓言,如果殺人者確是『威靈使者』,決代報仇,提頭來祭,如果兇手不是她,也必追兇到底!

蔣大姑含悲忍淚道:「丁少俠,古道熱腸,俠義之行,存歿均感!」

丁浩深深注目,最後憑弔了一番蔣光彥的遺容,雙手一拱道:「請姑夫人節哀順變,料理善後,小可就此告辭,不久當有回報!」

蔣大姑哀聲道:「恕老身不送了!」

老僕趙忠突撲地翻身便拜,帶哭地道:「丁少俠,老奴給你叩頭,主人的冤,求你申雪了!」

丁浩感到有些熱血沸騰,急忙扶起道:「老丈不必如此,小可言出不二,說過的話必然算數的!」

趙忠癱瘓在椅上,連連抽咽,他實在傷心已極。

丁浩不忍再看這凄慘的場面,毅然舉步離開,出了蔣府大門,深深透了一口氣,心中感慨萬千,自己歷劫未死,而蔣光彥卻死了。

「梅映雪」、「威靈使者」,都是絕世姿容,一樣的毒如蛇蠍。

蔣光彥這一死,為「赤影人」求醫的希望,也隨之破滅了。

此刻已是辰牌時分,旭日高升,丁浩暗忖,已無在伊州逗留的必要,還是上路吧!仍應原來計劃,奔赴棗陽,尋訪「萍蹤無影神丐」。

棗陽在桐柏山外,此去是順路,說不定路上會碰到「威靈使者」一行,便可替「蔣太醫」討公道了。

心念之中,逕出東門,順路向南奔去。

不久,來到昨夜與「金龍使者」交手的野林,只見一頂破轎,破碎在路邊,兩名抬轎的黑衣漢子的屍體,橫在離橋不遠的林中。

丁浩咬了咬牙,心想,兇殺現場仍然是在這裡,殺蔣光彥,連帶兩個抬轎的無辜者也遭了殃,這種心腸夠狠毒,殺人成了兒戲。

停留了片刻,繼續朝前奔去。

近午時分,來到一個鎮集,打了尖,又上道。

離鎮不遠,只見一個村姑打扮的女子,迎面而至,那身影輪廓,頗不陌生,不由心中一動,掃了對方一眼……

那女子一抬頭,與丁浩朝了相,歡然道:「丁少俠,我正找你!」

來的!赫然是梅映雪的婢女凝香,丁浩登時興行加速,殺機雲涌,目光四下一掃,用手一指不遠的樹林道:「我們到那林中再說話!」

凝香點了點頭,與丁浩並肩馳了過去,不久,到了林中,凝香又道:「丁少俠,想不到會碰上你!」

丁浩冷冷地一笑道:「我也正悉找不到你!」

「這可巧?」

「是太巧了!」

「少俠找婢子什麼事?」

丁浩頓了一頓,冷酷地道:「如我現在殺了你不冤枉吧?」

凝香粉腮一變,下意識地後退了兩步,栗聲道:「少俠要殺我?」

「對了,一點不錯!」

「少俠是說笑嗎?嚇了婢子……」

「我沒工夫與你說笑!」

那神情,音調,的確也不像是說笑,凝香意識到事態不尋常了,驚怖地道:「少俠要殺婢子為什麼?」

「你自己心裡明白!」

「我……我……婢子明白什麼?」

「哈哈哈哈,凝香,你們的陰謀失敗了,我沒有死,你們將一個一個的死!」

凝香花容全失了色,再退了兩步,激顫地道:「少俠是在說什麼啊?」

丁浩向前一趨身,從鼻孔里哼出了聲,道:「凝香,事到如今,狡辯裝佯是沒用的了,真想不到,天仙化人,竟是魔鬼化身,我幸而及早發覺!」

凝香急得雙淚交流,帶著哭聲道:「少俠到底是在說些什麼?」

「你心裡應該十分明白……」

「但婢子我一點也不明白!」

「你家小姐呢?」

「小姐,無影無蹤,不是少俠也在找嗎?」

「你沒見到她的面?」

「到那裡去見她的面呢?莫非少俠已經找著小姐了?」

「不錯,找到了!」咬了咬牙,又道:「她差一點要了我的命!」

凝香張口結舌地道:「這……這……從何說起?」

丁浩星目一瞪,劍眉上揚,怒喝道:「凝香,不必再裝模作佯了,你兩人的戲演夠了,可以收場了……」

「少俠,婢子愈弄愈糊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問你,你找我,也碰上了,又想搗什麼陰謀詭計?」

「這……這……少俠在說什麼啊?」

「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等我動手,是嗎?我不是三歲孩童,任由你兩個女子作弄,你別打算作什麼夢了,告訴你,夢該醒了!」

凝香粉額上滲出了汗珠,臉色泛了青,嬌軀抖個不住。

丁浩霍地抽出長劍,戟指凝香道:「現在說,用這種卑鄙手段殺我的目的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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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儒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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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求醫探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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