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孔琳心坐車走離開了，留給了林木他們三人足夠的生活費，並且保證，一定會在最短的時間裡幫他們搞定簽證的事情。儘管林木始終對她的這種保證持保留意見，但孔琳心卻對此信心十足，她說：「別的事情也許我不行，但簽證這種小兒科怎麼能難道我？我出國那麼多次，對步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交給我，萬事大吉！」看著她非常難得的一幅雄心勃勃的表情，林木感覺自己是將命運交給了上帝，唯有聽天由命了。

米蘭妮對這一切都很有感情，開始認真收拾起髒兮兮的房間來，手腳非常熟練，想來她做這項工作已經不只一天兩天了，動作輕柔得好像在愛撫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可以看得出來，她對自己的祖母感情很深，不然她不會這樣的舉動；18號啥都不懂，在一旁干看著米蘭妮，幾次想上去幫忙，都不知道該做什麼；而林木自己則反覆觀察了周圍的地形，這裡由於長年無人管理，樹木密集，連僅有的一條小道也都長滿了尺高的雜草，的確，這裡是一個適合隱藏的地方，無論是躲藏還是逃命，都可以有許多選擇。

米蘭妮忙活了半天，終於將自己的祖屋收拾得像個樣子，地掃了，桌子擦了，窗戶擦了，把一切該整理的都整理了，屋子終於看上去可以住人了。天快亮了，大家忙了一宿，又疲又累，都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下。這間小屋裡只有一張床，林木讓米蘭妮上去躺一會兒，米蘭妮搖搖頭，把18號拉過來，讓他去睡。

「我？」18號不可思議地看著米蘭妮，在他的印象中，無論是和母親在一起時還是在黑拳訓練營里時，自己都是最低賤、最底層的，他年紀小，常常被人欺負，做什麼都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今天，他跑了幾十公里的路，的確非常非常疲勞，很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但看著這唯一的一張床，他連連搖頭，堅決不敢躺上去。

林木讓米蘭妮上床是因為她是女性，覺得自己應該照顧她，現在回頭看看，18號也只是個未成年的男孩，照顧他也是合情合理的，便和米蘭妮一起，叫他上去睡覺。18號開始直往後退，死都不肯答應，米蘭妮走上前去，拉起他的手帶他過去，18號的手腕一被米蘭妮捉住，渾身上下感覺好像酥了一樣，說不出的舒服，立即不再反抗，怔怔地由她拉著走。

米蘭妮坐在床頭摸他的頭，18號就直挺挺地躺下，任由成群結隊的蚊子把他全身上下咬得疙瘩從疙瘩，卻一動也不動，好像一具木乃伊。米蘭妮看著他這個樣子，感覺很好笑，問他：「你睡覺的時候怎麼這個樣子，你這樣不累嗎？」18號不知如何回答，只有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睡覺都是睜著眼睛的嗎？」米蘭妮笑著問道。

「不。」18號臉一紅，趕緊將眼皮壓得死死的，壓得眼球生疼。

「呵呵。」米蘭妮被這個小孩子的動作逗樂了：「我就這麼可怕嗎？我小時候只有見到鬼才這樣。」

「鬼？你相信有鬼嗎？」18號一下把眼睛睜開了。

「快睡吧，如果你再不睡，晚上鬼就要來把你抓走了。」米蘭妮想哄他睡覺，不過她的方法似乎有些老套，這種伎倆哄幾歲的小毛孩可以，對於18號嘛，感覺就好像是在給美國總統穿紙尿褲了。

「嗯。」18號還是認認真真點了下頭，不管米蘭妮對他說什麼，他都是乖乖點頭，溫順得好像一隻波斯貓，想了想，又低聲說了句什麼。

「你說什麼？」米蘭妮沒聽清，追問道。

18號的臉漲得通紅，話在牙齒里咬著，半天吐不出來，在米蘭妮一再追問下，才小聲說了五個字：「你的手好香。」

好香？米蘭妮半天沒回過神來。由於經濟困難，儘管工作需要，米蘭妮還是一直使用的便宜的劣質香水，這種牌子的香水氣味混濁，甜得有些發膩。連她自己仔細聞起來都很不滿意，18號居然說好香。這個小孩，到底是什麼意思？

林木門前的地板上席地而眠，只拿了一本看起來又舊又厚的書作枕頭，這樣如果前面有燈光，他可以第一個看到。儘管睡眠條件很不好，他還是倒下就著，是的，他太累了，這一個星期以來，為了保護孔琳心的安全，林木做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每天幾乎都沒怎麼好好睡過覺，現在，他太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積累了好多天的睡眠一下子涌了上來，眼皮毫無知覺地落下，林木幾乎連呵欠都沒來得及打一個，就開始打起呼嚕來，本來他睡在門邊是為了警惕警察偷襲，但這一覺太沉了，連太陽曬到屁股上都沒感覺，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來，渾身上下又酸又累，說不出的難受，林木第一次有了賴床的想法，辦睜著眼睛躺在地上不願起來。

在旁邊，18號和米蘭妮已經開始吃早餐了，早餐是牛奶、雞蛋火腿三明治加水果色拉，非常豐盛，看樣子剛買回來不久，還冒著熱氣，香噴噴，很可口的樣子。這種早餐18號吃得很新鮮，他以前的早餐都是固定的：牛肉雞蛋加牛奶，很單調，量卻很多，目的是大量補充蛋白質成分，保持一個上午充足的能量來源。

米蘭妮吃得很少，更多的時間是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臉上露出滿足的微笑，時不時拿起桌上的紙巾替他擦去嘴邊的油漬，經常搞得18號非常被動，不知道是應該接過紙巾自己擦，還是乖乖把嘴巴靠攏過去。

林木又躺了會兒，感覺自然了許多，聞著桌上香噴噴的早餐，肚子也有些餓了，便掙扎著坐到桌邊來。桌上除了可口的早餐，還有一份今天早上當地的英文報紙，林木一邊喝著牛奶，一邊拿起來看了看，很快，他就被國際新聞版塊上那條則佔據了報紙兩個板塊的專題新聞吸引住了。新聞的標題是《利益衝突，紐約黑幫發生大火併》，講述了今天凌晨發生在紐約街頭的一樁謀殺案，並由此即將引發的大規模火併。

網路時代的速度優勢就在於讓八卦新聞在第一時間裡傳遍世界各個角落，就好像這則新聞一樣，記者自己本來沒有做過任何這方面的採訪工作，只是晚上上網的時候無意間碰到了這個消息，便當成了寶貝，上網到處去找資料收集信息（紐約方面的媒體還真配合，通宵達旦的加班工作，不但有關於這次事件前因後果的各種可能性猜測，還不斷挖掘出整個事件的最新消息），將網上的東西七拼八湊，再發表幾句指桑罵槐的漿糊觀點，便組合成了這則重磅新聞。

林木之所以被這個新聞吸引，是因為在上面看到了山本松的名字，所以特別留心，但是將整個報紙看完，上面都沒有其他任何關於自己的消息出現，這才放下心來。報紙上說，美國時間今日凌晨，在紐約街頭，一位黑幫老大遭人暗殺，由於此人與山本松在生意上有直接利害關係，警方已將山本列為了頭號嫌疑人。林木很奇怪，這報紙的消息也來得太快了吧，事發不超過12個小時，已經鬧到巴西的報紙上了，他卻不知，昨天晚上，具有靈敏嗅覺的紐約市各大小報紙通宵未眠，等待的就是這樣的重大消息，等槍聲一響起，所有人馬立即全體出動，把也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個兇殺案，當成第三次世界大戰炒作，攪得人心惶惶，人人自危，爭先恐後去買報紙，自己賺了個不亦樂乎。

看到山本松惹上了麻煩，林木非常開心，除了有些幸災樂禍的成分在裡面，更重要的是，現在山本既然疲於應付那邊的事情，必定無暇

早上起來，外面的陽光很好，外面陽光燦爛，照在身上肯定暖洋洋的，森林裡清幽而寧靜，放眼望去滿是綠色，讓人心曠神怡。米蘭妮擦擦嘴，放下餐具，升了個懶腰，告訴林木自己要出去走走，已經有一年多沒來過這裡了，想好好再呼吸一下這裡的清新空氣。

「你去吧，但是要注意安全，現在是非常時期，可千萬別走得太遠了。」林木叮囑她。米蘭妮答應了，起身推門出去，18號見到，趕緊將自己面前最後一片三明治塞進嘴裡，跟了出來。

「我只是想獨自走走，你一個大男孩跟出來做什麼？」米蘭妮笑道：「快回去吧，我只是想獨自走走。」

18號答應了一聲，卻不肯回去，只是一個人站在門口，目送米蘭妮的身影消失在叢林之中。

「你吃飽了嗎？這裡還有點麵包，你快吃了吧。」林木說。18號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食量肯定大，林木見他狼吞虎咽的樣子，就知道這孩子太客氣了，肯定還沒吃飽，把自己的三明治也推給他。

「不不，我夠了，真的。」18號連連擺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他：「米蘭妮就這樣出去，會遇到危險嗎？」

「沒事的。」林木說：「這裡她比誰都熟悉。只要警察不來，她不會有危險的。」彷彿是對他這句話的回答，林木話音剛落，遠處就傳來了密集的警笛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