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前邊只是小船的攻擊就讓官軍頭痛了,後面的大船上還有一些投石機,不斷的向官軍的艦隊發射著石彈,不過由於數量少,威脅倒也不大,只要不被石頭砸個正中,基本上沒有什麼大礙,不過也有點背的,正賣勁的射箭呢,被從天而降的石頭砸成了肉餅。因為這投石機所發射的石頭重量都不大,不過幾十斤,砸在船上也沒有大礙,可見這船造的也是堅固,大船雖大,取得的戰果反而不如小船,見小船已經快損失殆盡,在拚命的射完船上的石彈后,轉身逃了,和小船上的士兵風骨不能同日而語,感嘆,人之間的差距咋恁大也。
梁山的水軍和官軍比起來,不過是杯水車薪,戰鬥的場面雖然很激烈,但是雙方都是訓練有素,而且都是以殺傷對方為目的,進攻進攻再進攻,你殺我一個,我砍你兩雙,打的就是消耗戰,所以,這場戰鬥很快以梁山全軍覆沒而結束,那些望風而逃的只是少數。
楊業收拾殘兵,這一輪官軍毀了二十三艘大船,五百多條小船,不過在混亂的時候,有密集的箭雨掩護,梁山損失也大,很多小船沒靠近戰場中心就報銷了,其中雖然也有些逃生的士兵鑽入水下,妄圖用所攜帶的鑿子來鑿穿船底,卻是徒勞無功,只是鑽了一些小船的空子,自身雖佔了便宜,最後還是被圍攻消滅了,這些官船上的士兵都拿著槍在水下亂戳,扎了不少人。這一次,兩方水軍對戰,可以說是兩敗俱傷,不過梁山是有意同歸於盡的,算起來,還是官軍的損失大一些,落水的官兵大部分被救上來了,饒是如此,還是損失了八千多人,這可是在外圍清除梁山勢力時損失兵力的總和還多。官軍此次損失如此之大,收穫就是一些撞壞的小鐵船,留著用處也不大,那些梁山的大船見機逃了,其次是消滅了梁山五千餘人,整個來說,賠了,不過相對來說,卻是賺了,梁山的兵力本就有些不足,護衛梁山島都顯得捉襟見肘,哪能經得起巨大損失。這八千人,官軍賠的起,梁山卻賠不起,此次梁山一下子付出五千餘人的代價,不能不說是一次瘋狂的,孤注一擲的,又不得不進行的一場戰鬥。經此一戰,梁山以後再也無力在水上對官軍哪怕有一點兒的威脅。只是楊業私下裡有些納悶,這些小船單靠人操槳,怎麼速度這麼快,衝擊力又這麼大,可是剩下的戰鬥不允許他再糾纏在這個已經過時的小問題上。
不但楊業看出梁山的水軍已經全軍覆沒,就連普通的官兵都看出來了,於是這些官兵卯足了勁向前沖,勝利就在眼前,快去搶果子,遲了就沒了,於是各船爭先恐後,奮勇向前。好景不長,前面的船突然停止不動了,然後就是一片驚恐的嘈雜聲,又碰上了暗樁。船被捅漏了,不過現在離岸邊不遠了,而且梁山也沒有了水軍,於是這些小船也不再掩護側翼,繼續衝鋒,大船也不顧自身安危,緊跟其後,船隻之多,以至前面的船漏水,後面的船卻可以推著它走,而且前面的船經過時,已經破壞了暗樁,後面的船隻也就安全了。
但是快要靠近岸的時候,鋪天蓋地的來了一陣石頭雨,這些石頭的個頭還真大,小船砸上一個,氣泡都不冒的直接沉低了,中型的船隻接上一個,一個大窟窿立刻在船底出現,下一步就是沉沒,船上的官兵紛紛跳船向四面游去逃生,可是船隻一艘挨著一艘,逃到哪裡去,而且其他船上的士兵正在反擊,暫時還顧不上他們,水軍都知道,沉船落水時捲起的漩渦足以把附近的一切重量比較輕的東西都捲入水中,這些游不走的士兵大都被漩渦吞沒,從此長眠於微山湖的魚腹之中。
石頭雖然多,但是官軍的船更多,這已經是最後的防線了,撐船的官軍不再遲疑,迎著石頭雨繼續向前衝去,而船上面的一些拋射器和投石機也開始反攻,還有弓箭兵也開始了覆蓋射擊,儘管射程還有些遠,還是給岸上的梁山之人造成一定威脅。梁山布置在這裡的士兵是一定數量的,少一個人攻擊力便弱了一分,而梁山的攻擊弱了一份,官軍的反擊便會強上一分,此消彼長下,官軍的反擊漸漸可以壓制住岸上的攻擊了。
頂著石頭雨再向前行駛一會兒,船擱淺了,這裡的水位很低,僅僅到脖子,官兵紛紛跳下水,水中自然埋伏的有些陰人的東西,竹籤那是必不可少的,還有一些漁網,這些都阻止了官兵前進的速度,而岸上的投石機則是在拚命的發射石頭,等官兵走近了,這些都沒用了,此時不發,更待何時。
磕磕絆絆、備受打擊的官軍終於衝上岸了,看到的卻是一架架毀掉的投石機,而人,活著的沒有一個,除了戰死的,全都溜了,那個鬱悶呀。
楊業的先鋒佔據了岸邊,隨後,中軍和后軍先後上岸,楊業便決定在這裡安營紮寨。旁邊雖然都是蘆葦,卻因為緊貼水邊,土地潮濕,這蘆葦正是生長時期,其中所含水分充足,敵人的火攻完全不懼,反而是梁山島上的地形不熟,容易出事。戰鬥,水火二計,最是陰毒,也最為厲害,古來攻城,一水便可拔城下寨,一火就會赤地數里,關羽水淹七軍,諸葛孔明火燒騰甲兵,這些都是經典案例,楊業身為當世名將,不可能不知道,也不可能不會吸取經驗。這裡湖岸寬廣,而且水火不懼,正適於建成一個基地,進可攻,退可守。一旦戰事不利,隨時可以退到水上,梁山乾瞪眼沒辦法,站穩腳跟后,可以逐步推進,後勤也有保障。
楊業指揮著中軍和后軍開始安營立寨,前鋒繼續保持警戒,防止敵人的突然發難,湖邊的蘆葦叢中可是伏兵的好場所,這麼多蘆葦,高高低低的,說不定裡面就躲著一些人,準備抽冷子給自己一傢伙。另外,在立營之初,很容易衝擊營寨,造成諸軍混亂,更是打擊已經喪失了銳氣的官軍士氣,官軍好不容易取得了登陸戰的勝利,結果又是和以前一樣,沒有任何戰利品,讓士氣如何能高的起來。
同時派出七個兒子領兵四處搜索,卻僅限於方圓十里,不敢讓他們深入蘆葦叢中,誰能想到蘆葦叢中究竟有多少陷阱,而且地理未明,非戰之時。再說,他們都是楊業的兒子,楊業也不願他們去冒這沒一點兒譜的險。
十萬人先前損失了一萬多人,不過編製都還算完整,所以這麼多人集中在一塊兒仍是井然有序,營寨很快立起來了。這時,楊業才有空清點隊伍,目前為止,倖存的還有八萬人,剛剛一陣石頭雨就消耗了自己近萬人,看來這場仗真是不好打,還沒見到敵人的面,已經損失了兩萬餘人,不是個好兆頭。只是梁山這夥人怎麼突然有了這麼正規的投石機,從這些投石機的殘骸來看,雖然都是新做的,但是其中的一些技術卻非常專業,根據楊業的認識,梁山根本不可能有這樣的技術,而且這次梁山的作戰方式也是嚴謹有序的,大不同以往,先是水中的鐵索和暗樁,不費一兵一卒,沉重打擊了官軍的士氣,夠陰;其次是水軍的自殺式攻擊,拿出梁山四分之一的兵力同歸於盡,寒官軍之膽,夠狠;最後是大型投石機的遠程攻擊,官軍密集的衝鋒陣勢使每一顆石彈都能找到目標,做到一顆石彈消滅一堆敵人,夠賤;綜合說來,這次戰爭的指揮者,夠水平。楊業知道,憑宋江那群烏合之眾還想不出如此周密的計劃和層層遞近的攻防,看來應該還有未知的敵人在幫助梁山。這場仗不好打呀,楊業又一次的感慨。
一個人要是經常做著某一類事情,那麼它在這種事情上就會有一定的敏感性,比如染布坊的老工人,幹了一輩子染布的工作,他就能比平常人多分辨出上百種顏色;而經驗豐富的廚師,也能比常人多體會一些味道;書讀百遍,其義自現,說的就是這個道理。楊業是一個老將,經歷的戰鬥不下百次,對戰鬥的直覺自然也就培養出來了,蘆葦此時正是瘋長的季節,略高於人,一陣風吹過,蘆葦便左右搖擺,裡面有什麼動靜都不知道,這厚厚的蘆葦帳,頗能給人一種草木皆兵的感覺。按常理論,如此好的伏擊陣地自然不會就此輕易放棄,但是楊業卻覺察不到其中的殺機,不過萬事小心為上,還是要注意防守。
楊業看著躍躍欲試的七個兒子,心中讚許,臉上卻無表現,開始發號施令:「楊延庭,你領三千人馬駐守北角外營。」「末將接令。」楊延庭答道;「楊延行,你領三千人馬駐守西方外營。」「末將接令。」楊延行答道;「楊延昭,你領三千人馬駐守東角外營。」「末將接令。」楊延昭答道;「楊延卿,你領三千人馬駐守南邊大營。」「末將接令。」楊延卿答道。然後四人各自領軍出發。在軍中,只有上下之別,而沒有父子之分,楊業只能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規矩,對自己的四個兒子點名道姓。
過了一會兒,四人便已布置完畢,前來主帳交令。「報主帥,末將已布兵完畢,前來交令。」楊延庭道。「報主帥,末將已布兵完畢,前來交令。」楊延行道。「報主帥,末將已布兵完畢,前來交令。」楊延昭道。「報主帥,末將已布兵完畢,前來交令。」楊延卿道。
「好。」楊業大聲道,「今天升帳到此結束,申時再次升帳,三通鼓不到者,以違反軍令處置。」「末將謹遵元帥令。」底下眾將轟然應諾,楊子風也在其中湊熱鬧。
楊業結束升帳以後,便開始在軍中巡視,其實他最想看的是四個兒子所紮營寨。楊家七子雖說都很優秀,但是也高下有別,最出色的當是六郎,有勇有謀,其他六子相差不多。所以楊業最先巡視的也是六郎的營寨。雖然孫子兵法曾經有云:水無常形,兵無長勢,可是自從陣勢被發明以來,行軍作戰總是循陣而依,而宋朝的陣勢最是繁多,最基本的八陣是方形陣、鉤形陣、錐形陣、雁形陣、箭矢陣、魚鱗陣、一字長蛇陣、半月陣,其他的還有牙突陣,左丘陣,右弦弓陣等等,至於這陣勢的用處嗎,據驗證,效果不大,宋朝對遼國用兵,還從未勝過,雖然遼國什麼陣都沒有。不過,在宋朝武將來講,還是要能行軍布陣的。
從陣勢中還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楊延昭的陣勢是雁形陣,說明楊延昭用兵大膽,這雁形陣主要是靠兩翼形成攻擊力,但是由於兩翼張開距離過遠,在戰場上反而不容易收縮包抄,這需要主將有極強的組織能力和應變能力,這些,六郎都具備。楊延庭採取的是方形陣,大郎年紀最大,在兄弟七人中,性格也最沉穩,雖然進取略顯不足,但勝在穩字上,大郎的武勇不如七郎,智謀不如六郎,但是穩如泰山,輕易不會出兵,一旦出兵,必是和敵人不死不休之局,而方形陣,也是和敵人面對面決鬥的最有效方式,基本上拼的是單兵作戰能力。
楊延行的武勇雖沒有七郎那種勇往直前、一去不回的銳氣,卻也有一種大開大闔的氣度,而且五郎也是那種大智若愚之人,看他平時不說話,但每一言必會中的,所以楊延行採用了魚鱗陣,能攻能守。楊延卿雖是七人中最小的一個,功夫卻是最好的,而且他的血氣之勇也是其他六個哥哥不及的,這點連楊業都承認,這也註定了楊延卿對單挑的極度熱愛,楊延卿布的是一字長蛇陣,這一般是行軍途中才會採用的,楊延卿卻用來紮營,以方便他來回衝殺敵人,看來是個項羽、呂布樣的人物,千軍萬馬我獨往也,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形。在這裡,楊業只能贈他一句:匹夫之勇,雖然楊業提醒過他數次,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楊延卿總是置若罔聞,不過這樣也不能說全是壞處,至少現在還沒有遇到過能與他抗衡的將軍,而楊七郎在軍中也是威名遠揚。很奇怪,士兵們總是崇拜那些武力過人的將領,即使是打敗仗,而那些智謀過人的,即使打勝仗,卻也得不到士兵的心服,不過也可能因為正是兵敗,才能更凸顯得那些武將的武勇。
看到四個兒子都可獨當一面,楊業有種喝醉酒的暈乎感覺,天下父母最樂於看到的,莫不是子女有出息了,一門七子,出了四個將才,還不值得自豪嗎,何況還有其他三個兒子,現在不過是暫時沒機會而已,一朝風雲際會時,蛟龍出海騰雲起。到那時,封候拜將,名流青史,才是楊家真正風光的日子,看來也不遠了。
看到四個兒子把大營拱衛得銅牆鐵壁般,楊業才放下心來,巡視完兒子的營帳,還要看看其他將軍的營帳是否牢靠,省得有人說主帥有失偏頗,另外楊業也有些不放心,畢竟這些事情不是自己親歷親為的,看上一眼才覺得放心。由於寇準熱心細緻的照顧,到現在楊子風還是閑人一個,跟在楊業身邊走來走去,被寇準美其名曰學習學習。楊子風感到一股淡淡的殺氣,好像有人在盯著他們,於是暗中觀察,看有沒有敵人打楊業的主意,把危險扼殺在萌芽之中。
楊業每到一處營中,其中就有人站起來打招呼,這些人以前都是楊業的手下,甚至有些人楊業能叫出他們的名字,不過這些人大都有殘疾,有的是臉上刀疤累累,有的是臉上缺個零件,像耳朵,眼睛之類的,有的缺根手指頭,共同的是每個人都由內至外散發出一股漫天殺氣,這種殺氣不同於武道上所講的殺氣,而是一種在戰場上看淡了出生入死的那種睥睨天地的殺氣。楊子風的嗅覺特別靈敏,自然覺察到了他們心中的殺機,儘管這殺機是對敵人而言的,還是讓楊子風的心一陣顫抖,雖然楊子風也殺了不少人,但是可以說自從楊子風武功大成以後,還從未遇到過危及生命的事情,所以,楊子風的殺人成績就顯得不那麼嚴肅認真了,而是一種玩耍的態度,與這些天天在刀口上舔血,一直在生死邊緣上徘徊的職業士兵相比,還是稚嫩了些。不過這些人也快稱不上人了,成為殺人機器是要不了不久的事,如果他們還能活到那個時候的話。和他們呆在一起的感覺很難受,以楊子風的修為一會兒就受不了了,不知道那些新兵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