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滅絕
ps:嗯,說什麼呢,好像沒什麼可說的了,純屬習慣而已。
興元城經過多日廝殺后終於換了主人,鄭天瀾在救兵無望的情況下選擇了突圍而去。儘管他心裡非常清楚攻城的太平軍損失要比自己這邊慘重的多,可是看到他們那種悍不畏死的作風,守城的信心卻降到了最低點。最重要的是產生畏懼情緒的不只是他,下邊的將官和士兵甚至比他還要恐懼,最近幾天這些士兵甚至不敢單獨面對攻上城頭的太平軍士兵,往往經過多次催促才依仗人多的優勢把對方趕下城去。
眼看著軍隊的士氣一天不如一天,連正常水平都發揮不出來了。鄭天瀾最終明智的選擇放棄興元,突圍到鳳翔與父親合兵一處。突圍的命令下達后士兵的鬥志不降反升,頗有一點死裡逃生的意思。面對阻擋住逃跑路線的太平軍士兵爆發出了極大的戰鬥力,最終依仗人數的優勢突破了防線遠遁而去。
成都城,趙憶叢的書房之內,劉晏正在彙報剛剛得到的最新情報。這些情報不單單是徐之誥所部的進展情況,還有方不凡和張全義兩人與李朔戰鬥的最新動態。聽到他說起泗州和蔡州被攻陷的消息,趙憶叢頗為驚訝。儘管張全義和方不凡聯手從兩個方向展開攻勢,可是李朔的力量似乎也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呀!自己本來預計這場戰爭會進行很久才能分出勝負,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剛剛過去一個月,李朔的領地就急速縮小了一半。
開始還懷疑這是李朔有意保存實力戰略性的後退,想把兵力集中起來形成合力再與敵人對抗,可是詳細詢問戰場情況之後又推翻了自己的設想。這兩處都有李朔的大兵防守,戰鬥過程非常激烈,守軍都堅持到了城破那一刻,幾乎傷亡殆盡根本沒有多少剩餘力量逃生。既然這樣的話刻意保存實力的猜測也就不存在了,那麼這其中到底有什麼原因呢?以趙憶叢對李朔軍隊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相信他的軍隊如此不堪一擊的。
再次事無巨細的向劉晏詢問了所有的環節,趙憶叢隱約中有了一絲明悟。怎麼負責守城的將領都是不入流的人物,就自己的了解,李朔手下起碼有十員以上的將領各方面都在這些人之上,那麼為什麼對這些人棄之不用,難道現在的情況還不算惡劣么?
靜了良久,趙憶叢自沉思中抬頭問道:「李朔手下第一大將李希烈現在的行止如何,還在揚州駐紮么?」這些情況劉晏都是非常的了解,立刻回道:「已經不在揚州了,聽說他平定高麗后就被召回了卞州,然後直到現在沒有任何動作。」頓了一下又道:「街面上傳言說是因為自衿功高有了不臣之心,且揚州兵馬不聽從他本人之外任何人的命令,即使李朔的命令也需要通過他的嘴傳下去才能得到執行。」
又是功高震主了么?趙憶叢想了良久還是搖頭:「不應該是這樣的,李希烈乃是李朔一手從小兵中提拔起來的,既然敢讓他獨佔一方自然就應該有把握控制他。」頓了一下突然靈光一閃:「只要李朔存在一天,李希烈就無法擺脫這種制約,除非除非李朔不在了。」思路一打開再聯繫最近各方勢力的變化更加覺得很有可能:「為什麼張全義敢於在這個時候撕毀盟約主動發起戰爭,方不凡又為何在明知自己內部沒有理順的情況下也要參與進來,這些精明的人怎麼可能犯愚蠢的錯誤,一定是有非常大的把握才對。」
想到這裡抬頭望向劉晏:「你的情報中可有顯示李朔本人的傳聞?」這才注意到一直靜靜傾聽的劉晏臉上帶著微妙的笑容,彷彿有些驚訝又有些喜悅,同時還毫不掩飾的帶著敬服之意。趙憶叢立刻確定自己猜對了方向,不由站了起來:「快把你知道的情況一點不差的告訴我。」
「劉晏我自認心思縝善於推理,幾乎以為在這方面沒人能在我之上了,今日才知道即使在我最擅長的領域,與大人的差距依然是天壤之別呀!」劉晏很鄭重的躬身施禮:「大人高明,一猜便准,屬下敬佩之情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有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怎麼你也變的婆婆媽媽起來,快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趙憶叢對他的讚美之詞很是覺得不適應。劉晏微微一笑,挺起身子:「大人猜測的與事實幾乎全部相符,出現現在這樣的情況確實是因為李朔出現了問題,據說此刻的他宿疾複發,與高麗的戰鬥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已經卧床不起,現在更是病入膏肓看起來沒幾天活頭了。」
趙憶叢接了下去:「那麼現在卞州真正的主事者應該是李朔的大公子李天佑了吧!這樣的話宣武軍的異狀就可以理解了。李朔正當盛年突然倒下,想來很多事情根本沒來得及安排,更加不可能為李天佑的繼任鋪平道路。以李天佑的威信恐怕還不足以震懾那些軍中宿將尤其是像李希烈這種深得軍心的人物。相對於張全義和方不凡的進攻來說他可能更擔心內部的叛亂吧!」
劉晏道:「正如大人分析的那樣,現在他面臨著兩難抉擇,派出得力的將領去迎擊敵人又怕將來不受自己的控制,不派的話光靠那些普通將官又沒法應付張全義和方不凡的攻勢,這種境地可真夠那個二世祖撓頭了。」說到這裡頓了一下又試探著問道:「我知道大人曾答應方不凡不加入他們的戰爭,可是現在形勢有變明顯有便宜可占,是不是我們也想辦法去分一杯羹呢?」
「你覺得這樣的情況會繼續下去么,便宜真的那麼好占?」趙憶叢微笑著說道:「恐怕未必,泗州和蔡州並非李朔的根本所在,因此李天佑才敢像現在這樣做。可是當戰事進行到最後他無路可退的時候,他還會放任這種情況繼續下去么?儘管任用那些名將可能給未來帶來危機,可是不任用的話眼前的危機就已經過不去了。到那是他自然會選擇面對未來的危機而想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李朔辛苦經營幾十年,忠心耿耿的將官恐怕也不在少數,等到他們拿出真正力量的時候,這場戰爭才算真的開始呀!」趙憶叢想了想又道:「再者現在的情況並不明朗,即使有些心懷不軌的將領,恐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發起叛亂,畢竟任何事都需要一個準備的過程,李朔的病來的如此突然,那些將領直接就被召到了卞州,哪有時間勾連什麼。」
劉晏點點頭,也覺得自己想像的過於簡單了。對於強大了這麼多年的宣武軍來說,就算創立者李朔的意外病倒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但只要主力仍在離土崩瓦解就還差的遠呢。對出兵的事也就不再多言又提起另一件事:「徐之誥來書說起玄明已經多次向他表達了不滿,認為這種不恤兵力的攻城給太平軍造成的損失實在太大了。因此他問是不是改變一下策略,以免引起太平道那邊的懷疑。」
趙憶叢冷笑著一指桌上躺著的通道:「何止向徐之誥抱怨那麼簡單,玄明的密信都已經送到我這裡來了。他信中認為徐之誥對太平道心存不滿才故意採取這種打法,達到使太平軍傷亡慘重的目的。」劉晏心思敏捷,立刻說道:「既然玄明能給大人你發來密信,那麼同樣也能向隱藏在幕後的顧道人告密,如此一來豈不是會引起他們的警覺,這樣一來我們的計劃也許就不好實行下去了。」
「據你所說顧道人現在虎狼谷,兩者相距數千里之遙,就算他們同樣有快捷的傳信方式恐怕也沒快到飛鷹傳信吧!」頓了一下趙憶叢平靜的說道:「事情進行到這個地步,斷沒有中途停止的道理。只要能把這股力量消磨掉,就算顧道人知道又能如何?你協助玄青查找內奸這麼久應該也已經掌握了太平道在光州的分佈情況了,最壞的情況下我們都能將他們連根拔起。」
劉晏點頭稱是:「確實如此,起碼他們已經不可能給我們造成威脅了,謀奪我光州基業的野心更是無法得逞,可以說我們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趙憶叢不以為然的搖頭道:「斬草不出根,必有後患。我要的不只是立於不敗之地,而是要徹底消除隱患。」盯著劉晏又道:「你要儘早查出他們虎狼谷聚會的日期,我要讓那裡能為他們的葬身之地。」
寬寬的屋檐遮住了正午的陽光,書房靜寂而幽深。
枯坐了兩個時辰,趙憶叢離開了房間。從幽暗的環境中突然走出來,眼睛一時無法習慣只有白茫茫一片。閉眼良久重新睜開的時候才發現鄭子夜正頂著炙熱的太陽站在不遠處,看起來來了已經有些時候,整個人顯得有些昏昏沉沉。
「你來這裡做什麼?」趙憶叢皺了一下眉頭還是走過去把她帶回書房。清涼的風一吹,鄭子夜感覺精神了一些,低聲道:「你正在與鳳翔那邊開戰么,我今天才知道的。」
「嗯,是這樣。」趙憶叢直來直去的說道:「是你父親派人告訴你的吧,如果你想勸我撤兵的話就不要提了。我與鄭注的戰爭必然會持續到一方完全失敗,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停止的可能。」鄭子夜的頭埋的更低了:「我知道作為侍女是沒有資格提出這樣的請求的,我也不會奢望你會為我做出撤兵的決定。我只有一個無關大局的請求,希望你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答應我。」
趙憶叢平靜的望著她,良久緩緩說道:「只要不是過份的請求,我會考慮是否答應你的。」靜了片刻,鄭子夜垂頭說道:「我希望若你勝利了,可以放我的親人一條生路,他們失去了一切已經沒有威脅你的資本了。」
「鄭注必死無疑,鄭天瀾如果能活著從戰場離開的話我可以放他一條生路,至於你的妹妹如果我軍得到的話,我會派人帶來給你。」趙憶叢淡然說道:「這已經是我最大的讓步。你應該知道若非有你的存在,這場戰爭之後鄭家將不會有一個人仍舊存在與世上了。」
鄭子夜雙肩瑟瑟發抖,過了會才平靜下來:「你能做到這些確實算是對我仁至義盡了,作為失敗者就要有覺悟承受任人宰割的命運,我也沒什麼可抱怨的了,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你確實應該謝謝我的,放眼天下哪個勝利者會放棄斬草除根的機會呢?」趙憶叢平靜的說道:「我總是會盡量滿足女人的請求,你應該為之慶幸,因為你成了我的女人。」
皎潔的月光灑滿山野,蔡州城外連綿起伏的軍營也鋪上了一層清輝。突然遠方的小路上跌跌撞撞的跑過來一個黑影,好像他也沒想刻意隱藏自己的蹤跡很快就被巡邏的士兵發現:「來人止步,否則立刻弓箭伺候。」
那個黑影遇見士兵不但不緊張反而興奮的喊道:「別誤會,我是方大人派到鳳翔打探消息的親兵,晝夜不停的趕到這裡是有要事稟告。」
巡邏的小隊長聽他這麼一說放鬆下來,不過還是先派人過去檢查了一下他身上有無攜帶兵器和傳送消息的煙花等物。這個送信的人非常配合的把隨身攜帶的兵器遞到他們手裡,輕鬆的說道:「不必緊張,我確實沒有說謊。對了,你們是哪位將軍麾下的士兵,辦事如此認真我一定會當著方大人的面替你們請賞的。」
「請賞就不必了,若是能讓我們到城裡駐紮幾天就心滿意足了。」巡邏小隊長不滿的哼了一聲暗自惱火。老子們辛苦打下來的地方自己卻要在外面風餐露宿,反而是那幫沒出力的進城去花天酒地。不過這些話當然不敢當面說出來,只是隨口說道:「這裡是朱溫將軍的營地,你先隨我進去吧,明日開城再帶你去見方大人。」
來人一聽是朱溫的營地,頓時沒了聲音,遲疑了一下說道:「既然太晚了不能進城,不如我就在外面等到天亮吧,這麼晚進去打擾實在不好意思。」巡邏小隊長一愣才反應過來:「怎麼著,你也看不起我家將軍么?聽到朱將軍的名諱竟然連進去都不想進去了。」
「我沒這個意思,兄弟們誤會了。」來人訕訕的解釋著卻不肯挪步。巡邏小隊長不由生疑,仔細的打量了他一下道:「你不是姦細吧,我好像並沒在方大人的親兵里看見過你。」說到此處對身邊的人一使眼色:「來人呢,先把這個姦細捆起來,等天亮送給方大人確認一下。」
巡邏兵士轟然答應,立刻七手八腳的上前把這個人捆了起來。其實這些人倒不是覺得他是個姦細,不過是對方不凡那些親兵的猖狂早有怨氣,借著這個機會讓他遭一夜罪罷了。誰知事情就是這麼巧,剛把他抬到營中的時候正趕上朱溫夜不能寐出來散心,見到這種事情自然是要過問一下的。聽來人說自己是從鳳翔那邊過來的不過心中一動,命人把他鬆綁帶入自己的大帳。
朱溫此人是個有野心的人,早點在虎狼谷就與方不凡很不對付,想要暗中整倒對方。沒想到時間過的越久方不凡的勢力就越是強大,現在自己不但要乖乖聽命夾起尾巴做人,還要不時被找些小鞋穿。衝鋒陷陣的時候一定是自己打頭陣,論功行賞的時候往往被排在最後。心中的怨氣早已累積不只一日,卻苦於沒有任何脫離方不凡的機會。
聽到這個人說起他從鳳翔那邊過來的時候心中就是一動,趙憶叢不是正與鄭注在那邊交戰么,眼前這人會帶來什麼樣的消息呢?想到這裡沉著臉問道:「你說你是方大人親兵可有什麼信物,空口無憑怎麼能證明你不是姦細呢?」
朱溫的面容本就帶著一絲陰森的煞氣,一沉下來就更讓人覺得恐懼,來人勉強陪著笑臉道:「我一直被方大人派到外地打探消息,所以將軍才沒見過我,卧底的時候自然也是不能帶信物的,不過只要見到方大人自然就能證明我說的不是假話了。」
「你既然被派出去打探消息,那麼這次探聽到什麼消息了。」朱溫面無表情的繼續問道:「你又是在誰的手下卧底,鄭注還是趙憶叢?」來人怯怯的望了朱溫一眼忙低下頭去:「這個消息只能讓方大人知道,將軍還是不要難為小人了。」
冷冷的注視著他良久,朱溫叫過巡邏小隊長低聲問了幾句知道並沒有其他人知道此人的事不由陰狠的笑了:「既然你不說,那我只能認為你根本就是個姦細了。對姦細還客氣什麼,來人呢!給我嚴加拷問,打到他說為止。」
一聲令下來人頓時被踢到在地,接著軍棍皮鞭就劈頭蓋臉的打下去了。朱溫冷哼一聲走了出去,臨了留下一句話:「儘管使用任何手段,讓他說出秘密每人賞銀二十兩,放假三天。」
幾個巡邏士兵一聽有銀子而且還放假三天當時眼睛就亮了,彷彿那些白白嫩嫩的姑娘們已經開始向自己招手了。慾望的力量是無窮的,這些人為了早點去睡白嫩嫩的花姑娘充分發揚了心狠腦子活的風格,各種稀奇古怪的刑法不斷的向來人招呼下去。
這個密探雖然是條漢子,不過最終堅持了半夜后還是把所有的秘密都交待出來了。朱溫接過密封的蠟丸看了一眼手足不全渾身冒血的密探吩咐道:「你們幾個去悄悄的把他埋了,今天的事不許泄露出去,否則後果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方大人絕對不會饒過你們的性命。」
「將軍放心,我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那個巡邏小隊長施禮退了出去。對於屬下這些人朱溫倒非常放心,不說他們都是跟隨自己很久的老人,就是總受方不凡那邊的氣這一條已經足以讓他們和自己戰在一條船上了。
敲碎蠟丸展開紙條就著燈光仔細看起來,寥寥數十字讓朱溫深吸一口涼氣。此刻他才知道方不凡能有今天的地位絕非幸至,他的背後靜隱藏著如此強大的實力。緩緩把紙條放在火上點燃,眼看著變成了灰燼。朱溫不由暗自苦笑,不知道自己該慶幸沒有輕易對付方不凡,還是哀嘆對手已經強大到自己無法對抗的程度。但是卻可以確定一點,自己的眼前突然出現一個選擇,一個一步登天或步入地獄的選擇。
鳳翔城下,苦戰多日的趙憶叢大軍迎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他們心目中的不敗神話趙大人率領從各處抽調出來的三萬大軍來支援了。無論是太平軍中的教徒還是那些普通的士兵,儘管因為信仰的差別而顯得格格不入卻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對趙憶叢這個人的信心,彷彿他就是勝利的象徵,他的出現往往意味著勝利的來臨與戰爭的終結。
今天城外出奇的安靜,每天必須的攻城沒有來臨,已經戰鬥到麻木的鳳翔守軍反而有些茫然不知所錯。這樣反常的事情也驚動了鄭注,他親自登上城頭以便隨時應付未知的變化。
一直等到正午時分,光州軍的大營才出現了變化,而這變化一出就讓人心中顫抖。光州軍營突然出現整齊劃一的喊聲,離的老遠就能感覺到他們心中的振奮,他們沸騰的熱血。緊接著營門開放,首先出現的並不是見慣了的太平軍而是一列手持大旗的隊伍,儘管每面旗幟的顏色都不相同,但不變的是每面上面都寫著一個大大的趙字。
那個字是如此耀眼,以致鄭注恍惚中差點跌下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