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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秋開心的看著我們兩個迷糊的樣子,哈哈大笑:「你們還不知道呢吧,這裡就是新都的宮城內苑啊,這下子鳳公子該不用怕氣悶了,哈哈哈哈。」
什麼?!這裡是宮城!他們瘋了嗎,怎麼把我一個大男人弄到宮裡頭來了,我搖頭,真不知道北晉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雖然以前我也在皇宮裡住過,可是那是我在十四歲以前,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在天朝,讓一個已經超過十四歲的男子住在內苑是不可以想象的事情,現在禹天的這種安排開始讓我感到疑惑不解了。
大概是看出我們難以置信的表情,宇文秋笑嘻嘻的說,「誰讓公子的身份如此特殊呢,萬一哪天走漏了風聲,可就不好收拾了。王爺和我只好把公子安置在這裡,既安全又舒適,一舉兩得,雙方安心。就算公子一天昏迷個兩次三次也無妨,太醫院就在隔壁,方便的很,哈哈,哈哈。」
切,又找一切可能的機會來諷刺我,鬼才相信宇文秋說的話。他們這樣安排一定是有原因的,現在的我必須要找出真正的原因,然後加以利用。
細細從宇文秋方才的話中尋找蛛絲馬跡。
第一,禁宮的確是一個最最封閉不容易走漏風聲的地方。然而單憑這個就一定要把我安置在這裡才不可能。如果單純的要把我當成一個尚有利用價值的人質,找任何一個封閉隱秘的地方就可以,何必要巴巴的把我弄到這個北晉權力與
消息的中心來?!
第二,把我安排在禁宮裡,除了安全因素外,還有一個可能,就是雙方的距離被拉近,便於他們就近觀察、就近監視。可是這種優勢是雙方對等的,他們能夠就近觀察我對一些消息的反應,從而來判斷事情的重要性與準確性。我當然也同時能夠從他們哪裡弄到足夠多的情報,甚至可以利用相應的機會製造假象。不過像宇文秋和禹天這樣的人,一定已經預見到這個結果,所以這一點上我們打
平手。
第三,既然安排在禁宮,那麼還有一個可能,就是禹天不希望我的真實身份能被除了他的核心嫡系之外的人知道。為什麼呢?恆瀾關這一役,北晉是明明白白、徹徹底底的輸了。那麼北晉現在的聯盟局勢是怎麼樣的呢,是更加牢固了,還是已經非常脆弱了?!莫非他保留我的真實身份,是跟這個有關係的,他們並不希望這個棋子過早的暴露出來,也就是說,我不僅僅是要挾天朝和北晉的一個
人質,也是關鍵時刻制約、打壓諸侯王的一個底牌。
想到這裡,我淺笑。
禹天,現在我們手裡各扣著一張底牌,就看我們雙方誰能先猜出對方的點
數了,既然這樣,就讓我們徹底的過招吧,看究竟鹿死誰手。
宇文秋啊宇文秋,你聰明一世,可枉自糊塗一時,你太過自傲,因此你不屑於輸我。你要在每一個細節上都贏我,因此你說了太多無關的話,可是這些無關的話放在一起,往往可以拼湊出一個完整的圖案,一個你絕對不希望我知道的
真相,所以這個虧你吃定了,你也輸定了。
宇文秋終於收起笑容,搓搓手,「既然如此,那就閑話少說,鳳公子,哦,不,是『曹』公子,咱們這就請吧,王爺還在書齋等著你呢。」
於是我緩緩的站起來,作出一個請的姿態,跟在宇文秋的後面走了出去。
一出房門,眼睛就被金燦燦的陽光撲的白茫茫的。
雖然是隆冬時節,可是今天的天氣似乎特別溫暖,陽光遍地不說,連青石板路旁邊的積雪也都消退的差不多了,地面上露出濕漉漉的黑粘土,空氣中竟然飄蕩著泥土草籽的芳香,肆意的在陽光下招搖,撲到臉上的氣息,清新又充滿生機。
「好暖和,跟前幾天不同呢。」我張開雙臂,讓暖風輕輕入懷。
「是啊,每年這個時節都會有幾天小陽春,特別暖和,讓人感到春天就要到了,充滿希望呢。天朝這個時候,已經是杏花開春雨綿的季節了吧?」宇文秋也仰面對著太陽,深深的呼吸著。
「哪有那麼快,」我淺笑,「雖說比北晉要暖和很多,可這個時候還是要攏炭火的,要說桃李芳菲的春天,至少還要等一個月呢。」
他回過頭,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是嗎,公子對天朝的氣候時節很清楚呢。」
糟了,被算計了。雖說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可是宇文秋眼睛里那股得意的神采真讓人討厭,小人,小人得志的那個小人。我憤憤的轉過身去,不再理睬他,掩住耳朵不肯聽他得意快活的笑聲
就這麼彆扭著走到了禹天的書房,你別說禹天的書房離我住的地方還真不算太遠,這次宇文小人沒有說謊。
一進門,禹天就從一大堆書冊中抬頭,「今天什麼事這麼高興,一路上還哼著小曲兒就進來了。哦,小鳳公子也來了,你好像不太高興么?」
我從鼻子底下哼出一口氣:「能高興么,一出門就遇到呱噪的烏鴉,吵個不停,難聽死了。」
宇文秋睜大眼睛疑惑的問:「有烏鴉嗎?怎麼我沒看見,而公子卻看見聽見了,難道說是物以類聚?!」
我當然是客氣謙虛的彬彬君子,有禮而謙和的說:「哪裡哪裡,宇文大人說笑了,我怎麼敢跟大人的貴戚同流合污、沆瀣一氣。要不是跟著大人,在下就是想見烏鴉之流,那也是緣慳一面。」
宇文秋還要說什麼,卻被禹天哈哈的笑聲打斷了,「你看你們兩個,就像紅了眼兒的鬥雞,不要再吵嘴了。聽說小鳳公子昨天身體不適?」
我癟癟嘴,你當然偏著宇文小人了,算你們狠,少爺我不跟爾等蠻夷計較。
可實際上我卻微微躬身,「多謝王爺掛**,要不是宇文大人一早起來就拉著我說話,又毫不體恤的讓小人覲見王爺,而後陪王伴駕,連飯也來不及吃、水也喝不得一口,小人的身體還不至於虛弱到有勞王爺過問的地步。」
宇文秋一直透過門縫看著戶外絲絲縷縷的陽光,壞蛋,卑鄙,居然假裝聽不到。
禹天卻說,「這可怨不得小秋兒,其實是我讓他找公子來的,真沒想到讓你如此傷了身子。」
跟宇文秋這樣轉彎抹角的小人好打口舌官司,偏禹天這廝慣會單刀直入,讓人無處下手,因此我只能眨巴眨巴眼睛,悶聲發財。
禹天搓了搓手,站起來問我,「小鳳公子,今天感覺怎麼樣,好些沒有?」
到現在只能見招拆招,我才不信他把我弄來是閑話家常的,「承王爺掛**,比昨天好些,只是還有些頭暈。」
宇文秋忽然轉過頭來,「我問過醫正了,他們說小鳳公子是急怒攻心、肝火失調而風邪外侵,需要慢慢將養,不可妄動七情。大概是躺久了,所以有些頭暈,卻不妨事。」
禹天摸著下巴,恍然大悟,「啊呀,那可不行。小鳳公子如今是我北晉的貴客,是哪個如此大膽,讓公子如此激怒,小秋,你速速去查明。」
原來如此,他們轉彎抹角的,卻是為了這段公案。我沉聲不答,靜觀其變。
宇文秋果然開始了,「回王爺的話,微臣早已經打探清楚,最後跟鳳公子在一起的,是我們工部的文正大夫,鳳清梧。」
禹天用力的拍打桌案,「他好大膽子,連本王的貴客也敢得罪嗎?」
宇文秋拱手回答:「下官已經去查明,鳳大夫並沒有刻意的去為難、頂撞於公子。」
禹天還在做戲,「一派胡言,他要是沒有惹鳳公子生氣,那鳳公子怎麼就急怒攻心了?!」
「下官也是怕這裡面有什麼疏漏的地方,因此問的甚是詳細。鳳工部說他當日言語中絕對沒有什麼得罪公子的地方,只是講了講自己家族十年前的一段血案而已。至於小鳳公子為什麼忽然昏迷不醒,這個,他也是不知道的。」
我聽著他們一唱一和的言語,面無表情,手指在暗中用力攥緊,忍住,一定要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禹天恍然大悟一般的點點頭,「哦,原來如此。可是這就奇怪了,鳳家十年前在天朝發生的血案能跟小鳳公子有什麼關係啊,犯得著如此掛心,惹得自己舊疾迸發么?」
宇文秋繼續說,「這個王爺就有所不知了,雖說小鳳公子籍恆瀾關之戰而一役成名,又因為是跟著西蜀大軍一道出發的,所以世人多以為小鳳公子乃西蜀世族。可是下官曾經對西蜀名門世族多有關注,並不曾聽說過有鳳氏一族,加之小鳳公子的口音又與西蜀大有區別,反而與天朝口音多有相似之處。所以據下官推測,小鳳公子恐怕不是西蜀人士,多是天朝世族之後。」
禹天搖頭,「哎唉,這種事情你怎麼能枉自推測呢,單憑你所說的,還不足為憑啊。」
宇文秋,「下官還有證據的。解憂曾經派出探馬去徹查鳳飛的來由,從西蜀得來的消息,說小鳳公子乃是西蜀王愛妃的胞弟。可是根據我們以前的情報,並沒有鳳飛這人的絲毫消息,而且下官特意去翻查當年搜集的密報,得知這個嬪妃乃是西蜀原戍士譚總文的養女,小字簪瑛。后經舉薦入宮,因其性格溫婉大方、才藝雙絕,而甚得王溺,專寵後宮多年。」
禹天,「這麼說,鳳飛也是譚家的養子了?」
宇文秋,「這個卻不是。當年的密報只說在此之後,譚家多得蘇王賞識,君恩甚厚。卻從未曾提過有什麼胞弟、養子之說。而且下官近期派出的探馬搜集來的情報,也從來沒有提到過鳳飛的事情。」
禹天,「雖然如此,但也可能是當初我們情報收集有所疏漏。」
宇文秋,「王上說的是。可是解憂曾經仔細詢問過一路照顧鳳公子的軍醫,據這個軍醫講,鳳公子非但胃口極其刁鑽,而且飲食習慣也甚是講究。一個人可以刻意的掩飾很多特點細節,只有自小養大的習慣卻總是不自覺的流露出來,這鳳公子吃飯時總偏愛清淡精緻的小菜,跟西蜀濃辣的口味完全不同;而且進食姿態極其優雅,席間不語,以羹進湯,但凡有吃過撤下的盤盞,剩菜皆齊列於左側,未曾有過翻動,雙箸用畢一定是整齊倒置於托盤之上……,這種種的細節,一望便知是天朝世族大家的規矩,旁人是再也裝不來,學不會的。」
說這番話的時候,禹天一直看著我,我面無表情的聽著,好像他們說的與自己毫不相干。
宇文秋繼續說,「下官從這些蛛絲馬跡中斷定,鳳公子不但是天朝人,而且定是成長於天朝的名門望族中,雖然不清楚內幕如何,但如果天朝名門真的已經和西蜀王族暗中聯姻合盟,對我北晉實在大為不利。因此我特意安排鳳公子跟鳳清梧見面。鳳清梧在天朝也算商貿世家之後,而且多與權貴豪門有所往來,既然大家都姓鳳,也許內中有所關聯,解憂還有個**頭,即便沒有確切關聯,如果
能讓他們二人見面,說不定就能有所收穫。」
禹天開始閑散的在屋子中來回踱步,「那究竟有沒有什麼收穫呢?」
宇文秋輕鬆的笑了笑,「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
禹天回頭看了他一眼,「小秋,你這話說的奇怪。」
宇文秋笑,「要說有收穫呢,就是下官已經斷定鳳飛一定是天朝人,而且多少跟當年的宰輔歐家有些關係。本來我也沒往這上面想,實在是鳳公子對這段公案的反應太大,給了我一個提示。王上,您還記得早年間阿莫拿跟蕭冠英當著諸
侯在朝會上大吵的事情嗎?」
禹天似乎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忍著笑說,「怎麼能忘記呢,他們兩個傢伙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在朝會上吵架,簡直丟盡了兩部的臉面。我還記得太妃當時臉都氣白了,著實狠狠的收拾了他們一通,哎,最後是怎麼來著,似乎是把那個女
人賞給了多洛勒,讓他白白佔了這個大便宜。」
宇文秋也笑,「可不是,雖說事情都過去好多年了,然而到現在,阿莫拿還不肯跟蕭冠英說話,而每次大朝的時候,蕭冠英總不忘記去多洛勒那裡打秋風,說他的好姻緣全是自己成就的。」
禹天哈哈大笑,「對對,是有這麼回事,我想起來了。阿莫拿現在見了蕭冠英還像一隻鬥牛一樣,總是噴著粗氣,哈哈哈哈哈。」
宇文秋,「王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您知道當初他們爭的這個女人是誰嗎?」
PSPS:又到了灌水時間……噹噹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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