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夢魘
第18章夢魘
待寧夏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靜靜地躺在醫院的一間白色病房裡,手腕間插著一隻針管,針管里的點滴正悄悄地往她血管里輸送營養液。猛然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張身份證,一股巨大的痛苦幾乎把她全身的骨骼都擠碎,難以言喻的悲痛幾乎又使她昏厥。
"寧夏!寧夏!"旁邊的一個聲音響了起來。一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視線中,是方健。
"你醒了就好了!"方健驚喜地叫了起來。
寧夏滿臉淚水,幾乎不能說話,只獃獃地望著對面的白牆。
"你昏迷了兩天了!差點嚇死我了!"方健忙幫她擦去淚水。
"那個人!"寧夏開口了。
"什麼?"
"那個人!是我哥哥嗎?"寧夏淚眼直望方健的眼睛,眼中充滿了紅紅的血絲。
方健低頭不語,默認了寧夏的提問。
忽然從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方健道:"請進!"
房門打開了,林偉提著大包小包進來了。
"小夏!你醒了!"林偉一見寧夏,驚喜地放下東西,坐在寧夏的床邊。
寧夏滿臉悲痛地望了他一眼,哽咽道:"你知道嗎?我們在房間里看到的那個......是......我哥哥!"
林偉臉色頓時沉重起來,"方健都告訴我了!"
寧夏又止不住哭泣起來,不再說話。
林偉和方健對望一下,不知該如何安慰,一時沉默起來,房間里只有寧夏虛弱的哭泣聲在回蕩。
"篤篤篤......"又是一陣敲門聲響起,這次進來的是吳林山和小李。
"寧夏醒了!正好,我們需要你們三個人的口供!"吳林山面無表情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寧夏忍住哭泣,點點頭。
"這麼說!你們誰也沒看見寧康的屍體是如何被推下後院那口井的?"吳林山在聽三人把事情經過說完之後,眉頭深皺問道。
三人都點點頭,他們心中也是對這個問題充滿疑惑。
"那麼!寧夏!你怎麼會知道你哥哥在井裡的?"吳林山忽然問道。
"我也不知道,只感覺那裡面有古怪!"
"就這麼簡單?"吳林山有些咄咄逼人。
寧夏點點頭。
"就是這麼簡單!當時我和寧夏一起發現的!有什麼不對!"方健一見寧夏被追問得不知所措,打斷了吳林山。
吳林山冷冷地瞪了方健一眼,沒有說話,站起身來:"好了!你好好休息吧!沒事了!"說完就和一旁做記錄的小李出去了。
林偉沉默了一陣,也站起身來:"小夏!我先回去了!會所里還有事情!明天我再過來!"說完神色匆匆地也跟著出去了。
"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寧夏問了問仍一旁呆坐著的方健。
"醫生說你是低血糖,這兩天補充了營養液倒沒事了,但可能還要觀察幾天!林偉沒有時間,我陪你啊!你想吃什麼,儘管告訴我......"
寧夏不再說話,閉上了眼睛,她這兩天的神經已經綳得太緊了。在方健絮絮叨叨的話語中進入了深睡之中。
兩天之後,林偉把寧夏接了回去,方健依然尾隨著來到了家中。
"我先走了!有什麼事,打我的電話!拜託了,方健!"林偉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情,沒等寧夏坐穩,就要離開。
"怎麼回事嘛?有那麼忙嗎?"方健一直不願意林偉離寧夏太近,但見林偉如此匆忙,又埋怨起來。
"方健!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沒事了!這兩天真是謝謝你了!"寧夏感激地對方健道。
"是嗎!那好!我也應該回去洗個澡了!"見寧夏的神色恢復了,方健也離開了。
隨便收拾了之後,便是晚上十點多了,寧夏洗了個澡,早早地上床休息了。躺在床上,深藏在心底的悲痛毫無掩飾地宣洩了出來,她一把蒙住被子,放聲痛哭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可入睡不久,一陣極度的心煩意亂又使她驚醒過來。睜著紅腫的雙眼,怎麼也無法入睡,只有勉強自己不再去想身邊的遭遇,強迫自己閉上雙眼,但卻無法抑制眼眶裡盈滿的淚水,任它流下臉頰,把枕頭浸濕。
窗外樹影婆娑,一陣陣微風吹過,撩起了卧室里的窗帘。窗帘的影子投射在床頭的梳妝台前,一道半透明的影子在對面牆壁上以一種奇怪的狀態舞動著。她坐起身來,獃獃地望著那道看似古怪的窗帘影子,一種極為怪異的感覺忽然從她的毛孔中滲出,那股久違了的寒氣又從四面八方朝她圍攏過來。
靜靜地看著從口鼻處呼出的白色寒氣,與以往不同的是,她此刻的心底似乎對於那久違了的恐懼感已經減淡。
寧夏眼光望向床對面的梳妝台的鏡子,裡面出現的是一張在黑暗中顯得極為慘白的臉蛋。已經多久沒有照過鏡子了,不禁苦笑,鏡子里的她看上去孱弱而神情冷漠。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的表情會如此怪異。
忽然,她在鏡子里看到了那極不可思議的一幕-
鏡子里的人從床上起來了,並毫無表情地穿過梳妝台,打開房門,離開了房間。
寧夏驚懼地看著鏡中的影像,深深吸一口氣,那鏡子就像是一個電視機屏幕,影射的人正是自己。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她看到的剛才那一幕難道是自己的幻覺?她一直坐在床上一動也沒動過,可為何鏡中的那個"寧夏"會忽然起身離開?所有的疑問和驚恐又開始重重地擠壓著脆弱的心臟,難道自己的病情加重了?
望了望卧室的門,是關著的,但一看鏡子里反射出來的景象,卻是打開的,而且,透過鏡子,寧夏隱約可以看見鏡子里的那個"寧夏"的身影出現在了書房的一角。
"她在幹什麼?"寧夏眼睛都不敢閉,直盯著鏡子里她的舉動。
由於鏡子的視角有限,寧夏所看到的時隱時現,她似乎在書架周圍找尋著什麼!
不一會兒,她終於從書房出來了,並小心地帶上房門,回到了卧室,並依然面無任何錶情地回到了床上。
而寧夏在鏡子中看到的一切,彷彿從電視機里看到的景象一樣真實。當看到那個"寧夏"爬到自己身邊時,那股巨大的恐怖使她全身戰慄不已,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身邊,但什麼也沒有發生,只是鏡子里的景象在那個她睡到了她身邊,並似乎與真正的她重合而後就消失了。
而寧夏則在她睡到自己身邊的那一剎那,古怪而又熟悉的恐懼感覺迎面而來,一陣冷汗使她驚醒過來,猛一睜開眼睛,原來是場夢!
坐起身來,看著床前那沒有任何古怪的鏡子,寧夏伸手摸了摸額頭,上面已經布滿了汗水。剛才的這個夢太真實了,就像真的一樣!
看看窗外,已經拂曉了,透過窗帘的灰藍色的天空正漸漸地變亮,窗外樹上的小鳥也開始嘰嘰喳喳地叫喚著,樓下也已經聽到了看門人掃地的聲音,一切,都是那樣的熟悉,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由於好幾天沒有整理房間,整個居室里的髒亂已經超過寧夏的容忍限度,她拖著疲憊的身軀起身,脫下被汗水浸透的睡衣,換上一件T恤和一條牛仔褲,梳洗了一番,開始打掃衛生。其實,她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有點事情做做,不再去回想那讓人身心撕裂的痛楚。
當她打掃到書房的時候,清晨那怪異的夢境頓時浮現在她眼前,夢境中的那個"寧夏"半夜出現在書房裡幹什麼?夢境中的情形不過是一種虛幻,但她卻不由自主地朝書房走去!
書房靠窗的一邊擺放著一張父母生前使用過的書桌,書桌前有張高大的轉椅,平時父親就喜歡坐在窗口的位置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而朝右邊,一排整齊的書櫃高至天花板,幾乎佔據了整整一面牆。而朝門的角落,則放著一張仿明的案幾,上面放著一些父親的書畫作品和筆墨紙硯。
一切都是以前的樣子,書桌上除了一盞檯燈之外,還有一張寧康去上海之前的全家合影,那是六年前全家到大理時在洱海邊的合照。照片上的父母親看上去都很健康,寧康則還是一個大小伙,寧夏那稚氣未脫的臉蛋上,浮現著一種少女獨有的魅力。一股歡樂的氣息洋溢在每個人的臉上。
寧夏撫摸著照片上的玻璃,眼淚又不知不覺流了下來,現在,這張照片上的人只有她一人存在這世間了,那昨日都彷彿還在身邊的親人一個個消散在塵世,唯一留下的,只有無盡地懷念。世上最大的傷痛莫過於此。
看著從像框玻璃反射出來的自己現在的模樣,比起六年前,是那樣的消瘦和憔悴,眼神中還充滿了深深的憂鬱,照片上那個青春洋溢的少女已經不見了。寧夏看著自己這張十七歲照片的時候,腦海卻忽然閃現除另外一張面孔來!
流芳!
驚詫地想了起來,正是流芳!流芳少女時代的樣子,不正是眼前這個女孩天真無邪的面容嗎?
難怪寧夏再第一次看道流芳的照片時,感覺到非常熟悉,原來她們倆竟長得如此相像!想到流芳的慘死,又是一陣悲痛,不知為什麼,她對那個女人,心裡總是有種難以割捨的情緒。
寧夏放下照片,坐在轉椅上低聲哭泣起來,手中的抹布也隨之跌落在地上。
她彎下腰,準備去撿地上跌落的抹布,眼角卻閃過一樣東西。
那是書櫃底部靠近最裡面的一排柜子。平時這些柜子都是放置著一些基本上用不到的書籍,其中還包括了寧夏兩兄妹各個時期的課本書籍和一些過時的刊物,根本不會上鎖的。可寧夏卻在彎腰撿抹布的時候,瞥見了最裡面的一個柜子靠近地面的地方,上了一把鎖!
那把鎖隱藏在書桌的後面,平時站立的時候根本注意不到,若不是彎腰,頭部接近地面了,寧夏恐怕這一輩子都看不到書櫃角落裡的那把鎖。
書櫃的門是推拉式的,她伸手過去夠了夠,勉強可以把手臂伸進去,拉了拉,但絲毫不動。寧夏有些奇怪了,父母生前從來不會在書柜上上鎖,自己也沒有任何印象,難道是寧康?
寧夏又使勁拉了拉,但書櫃的門依然打不開。她想了想,索性用力推開旁邊的書桌,找來一把起子,開始下鎖上的螺絲。
那鎖是那種極為普通的暗鎖,櫃門很快就被打開了。
原以為柜子里藏著寧康偷走的那些東西,可寧夏找了找,只在一大堆的舊書籍里找到一個大紙盒。
寧夏打開大紙盒,裡面有個塑料袋,塑料袋裡露出一截紅色的布料。寧夏把布料從塑料袋裡取出,發現這是一條大紅色的裙子,式樣是那種簡單的連衣裙,款式和質地都比較上乘。寧夏看著這條連衣裙,覺得有些眼熟,但一時卻又想不起來,難道是簡娜的?把連衣裙放回塑料袋中,又在塑料袋的底下發現了一個小巧的紅色絨布首飾盒。打開首飾盒,當她的眼光一接觸到裡面那樣東西時,不由倒吸一口冷氣。裡面赫然躺著的,是一隻製作得非常精緻華麗的金屬蝴蝶,而這蝴蝶,除了金屬的質地之外,其餘的,大小、色彩、紋路,都與寧夏前些天在林偉那東北焚燒了的古屋中找到的皮質蝴蝶一模一樣!甚至,連蝴蝶頭部的那雙眼睛,也是同樣的充滿了一股詭異的靈動!
寧夏猛然心悸,手一抖,金屬蝴蝶跌落在地上,背面露出一截金屬鏈子。顫抖著把蝴蝶撿了起來,她發現這個金屬蝴蝶,實際上是一個非常精緻的手鏈,她有一股想把手鏈戴在手腕間的強烈**。
閃爍著金色光芒的蝴蝶手鏈戴在寧夏那雪白的腕間時,一道陽光不偏不倚地照了進來,恰照射在那閃爍著古怪光芒的蝴蝶上。蝴蝶上的古樸花紋是由一些些小小的透明彩色顆粒組成,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一陣陣耀眼異常的光芒。
"玉石?"寧夏看這些圓潤的小顆粒,心中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她忽然想到了什麼,馬上跑進卧室,找到那天在古屋裡找到的那個皮質蝴蝶,果然,這兩者之間有著驚人的相似之處。
"真的是上乘的和田玉啊!"方健被寧夏急匆匆的電話叫了過來,翻看了半天之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這兩隻蝴蝶之間,會有什麼巧合嗎?"寧夏看著桌上的這兩樣東西,滿懷心事。
"不好說!"
方健從背包中拿出幾張列印紙,遞給寧夏:"這個就是我能夠找到的資料了!你先看看!曾經使用過鳳壓龍圖案的女人,歷史上最有名的只有一位,就是清末代的慈禧太后,而明代的天鳳公主也曾用過類似的圖案,但是因為她本人並無任何名氣,也就被歷史學家忽略了!"
"天鳳公主?"寧夏接過資料。
"是啊!據說她是朱元璋最喜愛的女兒......"方健摸著後腦勺在沙發上坐下。
明代洪武八年出生,歿於永樂五年,終年三十二歲。洪武二十八年下嫁都察院副都御史衛權為妻......
寧夏翻看著資料,忽然失聲驚叫了起來:"天哪!她的丈夫居然就是那個衛權!"
方健被嚇了一跳:"什麼......什麼叫居然?你知道衛權這個人?他本人並沒有多大的名氣......"
"就是那本里的那個強娶民女的衛權!余教授的那本古書!"寧夏解釋。
方健皺眉:"可惜現在那本書不見了!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啊?"他對寧夏的驚詫感到不解。
寧夏:"但是里從來就沒有提到過天鳳公主這個人,只有......只有......"她的臉色忽然變得難看之極。
"怎麼了?"
"我記得,古書里除了那幾個失蹤了的女孩意外,還有一個女人出現在書中......"
方健忙追問:"哪一個?哪一個?真是,我居然都沒有看過那本書!"
寧夏回過頭來,眼神閃爍:"就是那個渾身穿著白衣幽靈一樣的女人!"
方健:"寧夏!寧夏!你把書中的內容好好想一想,全部告訴我!"
寧夏看他一眼,開始把記憶中的內容說了出來,並且增加了蘇雲日記中那些並不明確的內容。
方健愣了好一陣,翻開資料:"難怪你看,這個天鳳公主是與她丈夫衛權一同下葬的!難道真的是兩人同歸於盡的?"
"真的很奇怪啊!為什麼公主明明住在家中,那個衛權居然公開納妾?"
"那也沒有什麼啊?古時候的男人哪一個不是三妻四妾的?"
寧夏搖頭:"但衛權的原配妻子是當朝公主啊!而且還是皇帝最喜愛的公主!就算公主應允,朱元璋恐怕也不可能那麼輕易答應吧?"
方健忽然搖頭:"不對!這個天鳳公主並不是衛權的原配!"
"什麼?"寧夏一把接過資料,上面寫道:
衛權,於洪武二十八年休妻,娶公主,洪武三十年離職,遠遷至雲南麗江府的通安州,后遷至黑鎮"麒麟閣",永樂五年,與天鳳公主同葬於冷山......
"冷山?"寧夏驚訝道:"古譚會所的後山!林家祖屋被燒的那座山?"
方健奇怪:"你知道這個地方?我怎麼不知道?難道......"方健的眼神變得怪異,把欲到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寧夏忽然想到了什麼,一把抓住方健,喘著粗氣道:"難道......難道,林家祖屋就是天鳳夫婦埋葬的墓地?"
"不可思議!"方健搖頭,極力想把這個可笑的想法驅出腦海。
寧夏也同樣難以置信:"太怪異了!墓地居然被修建成房屋的樣子!"
方健安慰寧夏:"這一切只是我們的猜測!你不要胡思亂想,被嚇倒了!"
寧夏:"不行!我得問問林偉!"說罷立刻拿出手機撥了號碼,但他關機了。
看著滿臉失望的寧夏,方健安慰道:"算了!我估計你問他也是白問,他一定不會說實話!"
寧夏若有所思,低頭不語。
方健的眼光被房間里的那個大紙盒吸引住了:"那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是從書櫃里找到的。"寧夏把塑料袋裡的紅色連衣裙拿了出來。
"不是你的嗎?"方健看著眼前這條漂亮的裙子,心中疑惑之極。
"當然不是!"
"會不會是你哥哥送給什麼人的?"
"不知道!"寧夏搖頭。
方健翻看著那個大紙盒,裡面除了那健被塑料袋包著的連衣裙和那個裝著蝴蝶手鏈的連衣裙之外,就什麼也沒有了。
"要不,到書櫃里再找找?"方健滿臉疑惑建議道。
"我沒力氣了!你自己去看看吧!"寧夏有氣無力地指著書櫃角落說道。
方健二話沒說,立刻爬到地上,開始翻看那柜子里的東西。
寧夏斜斜地靠在沙發上,眼前飛舞著那隻怪異美麗的蝴蝶,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
等寧夏一醒來,發現方健正愣愣地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發獃。
"咦!我都睡了這麼長時間了?"寧夏一看時間,居然已經下午六點了。
方健轉過臉來,神情極為古怪地看著寧夏,彷彿在打量一個陌生人一般。
"你找到什麼了嗎?"寧夏發現茶几上有幾張單據,拿過來說道,"你又怎麼了,表情像見鬼了!"
方健一聽此話,臉上肌肉忽然跳了起來,就好像是真的被寧夏說中了一樣。
寧夏感到奇怪,也不再問了,翻看著被方健從書櫃里找出來的一疊票據,她估計方健的表情源於手中的這些東西。
首先竄入眼帘的是一疊火車票,加起來大約有五十幾張。寧夏一看詳細內容,都是往返於黑鎮和本市之間的火車票。
"奇怪!怎麼會有這麼多到黑鎮的車票?"寧夏低聲說了一句,一看上面的發車時間,她的臉色漸漸變了。
"這都是幾年以內的車票!"方健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這個家中,除了你和你哥哥之外,不可能再有別人在這半年之內往返於黑鎮的!但你哥哥是在上個月才從上海回到本市的!"
"你什麼意思?"寧夏也感到非常吃驚。
"你不知道嗎?"方健的臉色難看起來。
寧夏驚異地看著方健,不知他為何發怒。
"你一直在撒謊!"方健高聲叫了起來,"看看這上面的時間,你早在幾年前就去過黑鎮了!你還說是上個月第一次去的黑鎮!"
寧夏委屈地看著方健,不知怎麼回事,也沒有說話,只是在不停搖頭:"我沒有!"
"還有!你看!這是余教授去黑鎮的日子!你怎麼也在同一天去了黑鎮?難道是巧合嗎?"方健從車票中翻出一張車票,丟在寧夏眼前。
寧夏看了看上面的時間,正是陳瑛去世后的那幾天,她一直在家中靜養,根本沒有去任何地方。
"這些車票不是我的!"寧夏對方健大叫起來。
"是嗎?這些車票你可以不承認,那麼這兩張呢?"方健一把奪過車票,從最後扯出兩張航空機票,遞給寧夏,"這機票上的名字,你可不要告訴我是別人的!"
寧夏哆哆嗦嗦,極為疑惑地接過那兩張航空機票,一看時間,是二十幾天前的往返於上海和本市之間的往返機票,時間都是在午夜之後的紅眼航班,而名字欄處列印的正是"寧夏"!
"不可能!"寧夏不可思議地看著機票,不住地搖頭,"我根本沒有去過上海!而且這上面的日期,我想起來了,那兩天我發燒,一直躺在家裡,哪裡也沒去!"
方健近似同情地看著寧夏,好半天沒有說話。
寧夏瘋也似的把所有的票據鋪在地上,一張張看著,不住搖頭,眼神中充滿恐慌,這件事情,比起之前的那些古怪事情,更讓她覺得驚懼萬分!
"那麼!這條裙子和這個手鐲......"方健沒有接著說下去。寧夏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爭紅了臉頰,大聲申辯道:"那不是我的東西!"
方健靜靜地望了她一會兒,忽然嘆一口氣,柔聲對滿臉無辜的寧夏說道:"要不然!我明天陪你去醫院看看!"
"不!"寧夏一想起幾年前那個地獄般的地方,聲嘶力竭地大叫起來。
"寧夏!你這個樣子,病情好不了的!"方健翻開一本病曆本,"你應該繼續去做檢查,你才能得知你這幾年所作的這一切啊!包括你的噩夢!"
"滾!"寧夏憤怒地一把奪過方健手中那本印有"精神病院"字樣的病曆本,渾身不知從哪裡冒出的力氣,猛力把方健推出了房門,"砰"地一聲,把不知所措的方健關在了大門外。
"寧夏!開門,我也是擔心你啊!"門外傳來方健焦急的聲音,寧夏卻軟軟地癱坐在地上。
方健終於走了,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天色也已經完全黑了,四周也漸漸進入沉寂。一片黑暗籠罩著沒有開燈的房間,透過窗外的微弱光線,地板上那個玉石蝴蝶正在黑暗中閃爍著一道道詭異的光芒。
寧夏抹乾臉上的淚水,把那隻蝴蝶攥在手心裡,任由蝴蝶那凸起的稜角刺痛著手心,直達心底最深處。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票據,難道真是自己的?越來越多的疑問和恐懼向許多巨大的石塊,直壓下來,簡直要把她壓得體無完膚。
"嘀零零......"一陣激烈的電話聲響了起來,寧夏睜開眼睛,已經天亮了,難道她就在地板上呆坐了一夜?
"喂?"
電話里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好!我馬上來!"寧夏整理了一下思緒,顧不上渾身的酸痛,梳洗了一番,重新換了一套衣服,出門了。
"不好意思啊!這麼早就把你叫過來!"說話的是吳林山,此刻,寧夏正面無表情地坐在吳林山的辦公室里。
吳林山似乎也察覺出寧夏的不對勁,但一想到停屍房裡的寧康,也就不好說什麼了。
"寧夏!你看看,你認不認識照片上的這個人?"吳林山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寧夏。
照片的像素很低,有點模糊,但還是可以看出是一個車場亂亂的場景,車場中停放了十幾輛規格不同的家用車。在吳林山手指示意下,靠近最裡面的一輛黑色轎車旁,一個年輕的男子正和一個看不出年齡的女人說話。
"這個男的,有點面熟......"寧夏一時想不起來。
"男的就是開車撞死陳瑛的張彥方,你前幾天應該見過他的!"吳林山提醒了她。
"哦!"
"你看看那個女人,是否認識?"
寧夏又看了看照片上的那個女人,那女人身穿一件大紅色的外套和短裙,看上去比較有氣質,年紀大約在三十幾歲。但寧夏卻從來沒有見過她,她向吳林山搖了搖頭。
"你在看看這幾張照片!這些是那天租車行老闆的兒子用他爸爸的手機拍下的,可能有些模糊。據車行老闆的兒子說,他有點印象,那天張彥方租車后與這個女人在車場里說了好一陣話!"吳林山又拿出幾張照片。
幾張照片都是亂亂的,只在角落裡出現了張彥方和那個女人,女人的臉頰時而正面,時而側面,有時還不太清楚。
"我真的沒有見過她!"寧夏有些奇怪,"你們可以找這個張彥方來詢問一下不就知道了!"
吳林山臉上閃過一道複雜的表情:"張彥方在上個星期淹死在了冷湖裡!"
"什麼?"寧夏忽地又閃現出一種不安的感覺。
"所以!這張照片上的這個女人非常關鍵!她很有可能就是與撞死陳瑛的事件有關,那也就與你的那個方奩有關!而且,張彥方的溺水也不能排除他殺的可能!請你再確認一下!"吳林山不容置疑地把所有照片推在寧夏的眼前。
寧夏不好推辭,只得在吳林山犀利的眼神下,再度仔細地觀察起那個女人來。
隔了一會兒,她抬起頭來,對吳林上搖了搖頭,吳林山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這樣吧!我要小李做了處理,把這張放大的照片給你帶回去,好好想想之後,給我電話!"吳林山把其中一張特意放大了的女人的臉的照片遞給她。
寧夏接過照片,放進了背包,準備離開,臨了她忽然轉過身來輕聲問了一句:"吳警官!"
"什麼?"吳林山抬起頭來。
"方健他......"寧夏有些猶豫,"他有沒有向你說起過什麼?"
"什麼?他沒有說過什麼呀?"吳林山笑了笑,"怎麼了,他惹你生氣了?"
寧夏忙解釋道:"沒有!沒有!"
"年輕人!唉!斗完嘴就沒事了!不要放在心上!"吳林山想不過是兩個年輕人相互鬧彆扭,也就笑笑。
寧夏看他的樣子,似乎方健並沒有把昨天的事情告訴他,也就不好說什麼了。晚上,寧夏打開電腦,桌面上暫時留著的那個流芳的文件夾還在。想了想,點開了文件夾,一張張翻看起長相與自己極為相似的流芳照片。所有的照片找過之後,都沒有發現與蝴蝶相關的圖案,她有些氣餒,照片輪迴閃現著,最後在流芳與"古鏡幽譚"的劇組人員的合照前停了下來。
當眼光掃到流芳左邊那個陽光燦爛的女孩時,忽然愣了一愣,這個女孩看上去怎麼如此眼熟?那個女孩穿著一套丫鬟的戲服,臉上卻已經卸妝,一頭烏黑的長發垂在亮麗的臉頰兩邊,一股清新的感覺流露而出,年紀決不超過二十歲。這個女孩與一旁神情憂鬱的流芳儼然是兩個鮮明的對照。
忽然,寧夏的心臟"撲通撲通"地猛烈跳動起來。她立刻打開背包,把上午吳林山給她的那張照片拿了出來。
照片上的女人已經三十幾歲,裝扮也是時下的流行裝扮,儘管她臉上的妝比較濃烈,但寧夏還是一眼就看出來,她就是流芳身邊的那個年輕的小女孩!
再一看照片的時間,一九九0年!由此看來,十幾年後照片上那個小女孩也成了中年女人了!站,重新打開那天那些照片,在一張解析度極小的合照照片上方,寧夏看到了一行合照人的名稱:
"第一排中,流芳......
第一排左三,導演陳燦雨......
第一排右二,新人林倩......"
從合照的位置數過來,那個右二,便是照片上這個叫"林倩"的女人!
寧夏立刻撥打了吳林山的電話,並把此事告知了他。
"好的!我現在就把照片發到你的郵箱,嗯!"寧夏終於鬆了一口氣,把那些照片統統下載下來,發給了吳林山。
過了兩天,她接到吳林山的電話,來到了市公安局。
吳林山一見寧夏,立刻發話了:"你是否真的不認識那個林倩?"
"我真的不認識頁上看到她以前的照片,才知道的!你們查到了嗎,她到底是什麼人?"寧夏也非常想知道這個林倩的來歷。
吳林山眉頭皺了起來,他低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來,聲音平和之極:"你不認識林倩我倒相信,但是你卻認識另外一個人!"
"誰?"
"古潭會所的總經理!"
"林偉?"寧夏的臉上的表情忽然僵住了,她神色忽然驚詫起來,"林倩?林偉?"
吳林山眉毛又挑了挑:"你應該從他們的名字上知道答案了吧!林倩就是林偉的親姐姐!"
什麼!
寧夏無論如何也不能想到這個林倩會是林偉的親姐姐:"我怎麼從來沒聽林偉說起過他有個姐姐?"
"這個!可能是他的難言之隱吧!"
"為什麼?"
"我們的資料顯示,林倩在十幾年前因為拍攝一部戲曲電影被驚嚇,導致精神失常,從此就住進了西安一家精神病院中,一住就是五六年,直到前幾年,才痊癒出院。林倩出院后,回到本市,利用家族的一些資本和關係,創辦了近年來本市最昂貴的私人會所-古潭會所!"
寧夏一聽見"精神病院"的字眼,臉上忽然不自在起來。
"這段歷史!我想他們家裡所有的人都不願意在人前提起。有誰會相信,資產雄厚的古潭會所的創辦人,居然曾經是個精神病患者呢?這些資料,都是屬於內部資料,一般人根本得不到!所以,林偉不向你提起他姐姐的事情,也情有可原!"
"但是!林倩為什麼會想要撞死我呢?"寧夏忽然想到了一個最難解的問題。
"說到這裡,我還要告訴你的是,張彥方曾經也在古潭會所里干過侍應生,所以,他在前些天回答我們的那些口供,很可能並不是真實的!他根本就可能已經受雇於林倩,直接把剎車弄壞,想把你撞死!卻怎料陳瑛成了你的替身!"吳林山翻開厚厚的一疊資料,邊看邊說。
"為什麼呢?"寧夏還是不解。
吳林山合上資料,看了看滿臉疑惑的寧夏道:"我看!這個問題,她自己最清楚!"
"那你們為什麼不直接抓她回來問話?"寧夏急道。
"寧夏!我們抓人,是要有充分證據的!而且,能夠證明林倩想加害你的那個張彥方,也已經溺水身亡了!"吳林山此刻倒冷靜了下來。
"還有!這個林倩會不會是殺害我哥哥的兇手?"寧夏又問了一句。
吳林山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為什麼會這樣想?"
"我不知道!但是......"寧夏的思緒一片混亂,"我直覺上猜測,這個林倩想害死我,沒有得逞,就把哥哥......"她哽咽著說不下去了。
"你能提供足夠的證據證明林倩要加害你們兄妹嗎?還有,動機呢?"吳林山又問了一句。
"這個......沒有!這不是你們警察應該去做的調查嗎?"寧夏對吳林山不冷不熱地口吻激怒了,聲音不覺提高了。
"寧夏!你先冷靜!我知道你失去家人的心情......"
吳林山似乎又要開始那套安慰人的慣用語句,卻被她打斷了:"不!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感受!"說完就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根本不再理會吳林山,迅速離開了辦公室。
回到家中,她立刻撥打了林偉的電話,怎料林偉的電話中傳來"不在服務區"的聲音,她極度懊惱地把電話壓上,開始細細地回想之前那一連串的事情。
從蘇雲日記里記載的紅衣女人開始,這個林倩就已經進入了寧夏的生活,但是為什麼她要加害寧夏呢,難道是為了那個方奩,還是蘇雲的日記?
蘇雲的日記中到底有什麼呢?她為什麼要自殺?她的情人是誰?
寧康一定也是看到了日記中的一些東西才失蹤的,他又是為了何目的呢?他的被害,是誰人所為,林倩嗎?
那個方奩現在到底在何處?
林家祖屋被誰所燒毀?
祖屋裡的那隻蝴蝶究竟是怎麼回事?
書櫃里的東西到底是誰的?
......
一連串的疑問使寧夏的頭腦一片混亂,一陣脹痛使她不得不閉上眼睛。忽然,一陣"嘀零零"的簡訊聲音在寧夏的背包里響起。打開手機,發信人居然是林偉,上面寫著:"今晚午夜,來祖屋廢墟,有事相告!"立刻撥了過去,可是林偉的電話依然不在服務區,她有些困惑了,想了想,又撥打了方健的電話,居然關機了。
看看時間,離相約的午夜還有兩個多小時,她想到要撥打吳林山的電話,但一想到白天他的那種冷漠的態度,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隨便梳洗了一番,發了條簡訊告知方健,就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