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3）裂 變

第三十一章（3）裂變

又一個周末傍晚的到來。夕陽下斑斕的光點穿透柳葉間的縫隙像小雨般地落下。

吃過晚飯，夏小雨與何誼飛相牽著手去甘海公園散步。走在路上，雖說陽光已失了威力，不再咄咄逼人，但空氣中依然殘留著一團團熱氣，撲在身上臉上熱烘烘的，感覺汗在滲出，而周圍的各種建築此時都成了熱源，持續不斷地有熱流湧出來。兩人加快腳步，逃離這些住宅區，在無遮無擋中盡享夏日的黃昏。

甘海公園裡高大挺拔的楊樹直插雲霄，鬱郁叢叢的松樹染綠了蜿蜒的小山丘。湖岸兩側低垂的揚柳隨風而舞，伸手就能觸摸它嫩綠的葉子、柔軟的枝條滄桑的樹榦。

清澈的湖水環繞園中，形狀各異的小橋交錯與湖面，夕陽的餘輝把湖水染成一派橘色，恰似綵綢在水中飄舞，空氣中彌散著若有若無草的氣息與花的淡香。

夏小雨和何誼飛沿著那條形狀各異、排列無序的卵石小路上邊走邊聊。有何誼飛在身旁陪伴著，夏小雨覺得自己就是這個世上最幸福的人。

走累了兩人就坐在湖邊的長椅上休息，看一對老人享受著涼爽清風的撫摸，看孩子騎著單車或穿著溜冰鞋追逐玩耍，看年輕人引逗小狗在草地上蹦來跑去。望望天上的雲，或想著自己的心事，這種慵懶的愜意，根本無法形容。

旁邊椅子上兩位漂亮女孩兒在聊天，看樣子是公園毗鄰學府的學生，她們的輕聲細語傳到我的耳畔。此時，往事倏然浮現在眼前，記得，也似她們這般年華，也似這樣一個寧靜的傍晚，夏小雨與葉蕾蕾、蘇蘇三人一同走向街心花園，花園幽靜典雅、夕陽正紅，天地一片燦爛，滿園盛開的丁香花香氣襲人。

當時三個女孩談論著與她們相似的話題，同樣憧憬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嚮往及對人生的理想追求，遺憾的是在當時那樣的年月，一切美好的願望都難以實現。

時間如風而逝，恍似昨日風景，卻已走過多少了春秋、多少歲月。而此時真正是「夕陽無限好」，西邊的太陽成了大大紅紅的圓球，彷彿已不會發光，如畫在天幕上的一樣，有一種靜穆的美。太陽周圍的天空被這濃艷的紅染成了玫瑰色，淡紫色，淺紅灰色，淺紅藍色……。被晚風吹得起皺的湖水，細碎的波紋漾開紅光，可是錦鱗在水中來往？夕陽在水中投下一道紅亮的影子，那一片水波攪動著落在水中的夕陽，拉長了，成了湖中一片跳動的紅光。太陽很快地下沉，埋入雲層中半個臉，西天更紅，雲霞都在發光。

天空漸漸的暗了，太陽留下的痕迹終於要被暮色掩蓋，漸暗的天色中，晚風越發清爽，有夜來香的濃郁夾雜在風中。蟬依然不肯歇息，隱在茂密的枝葉間，它們在演奏夜的序曲。麻雀嘰嘰喳喳的啼叫著，在這少了喧囂的暮色中吸引著人們的注意，那小小的影子輕巧的從眼前來去，它們可是在做著回巢的準備？偶爾的一兩聲粗獷的喳喳喳，那是喜鵲在呼喚自己的愛侶嗎？空氣中的暑熱正在被晚風吹走，喜鵲也該歸巢了，它們並不能做夜的歌手啊！

而此時，出來散步的人卻更多了，漸濃的暮色中，到處是手牽手的身影。被暑熱折磨了一天的人們，此時都來追逐晚風的清涼，而夏日也將在這晚風中走向夜的魅惑。

「快看，天上掉錢了！」突然，在前方的一棟樓下，一個中學生模樣的少年手拿著撿到的一張100元紙幣，興高彩列地喊著，頓時，剛才還在匆匆走路的行人紛紛追逐著滿天飄飛的紙幣，男女老少，你掙我搶，亂作一團。待夏小雨與何誼飛走近一看，竟然是有人從樓上扔錢，路人在搶錢呢！

樓下門面的老闆娘說，錢是從樓上一家住戶窗戶飄下來的。之前該住戶傳出很大的爭吵聲，懷疑因為是夫妻吵架，一方氣急就拋錢撒氣。

「哎，夫妻之間有什麼事就不能好好商量解決呢？我們可不要學他們呀！」夏小雨說。

「我才不像他們呢！一吵架就往外拋錢，看來這輩子得準備幾籮筐的錢呢！」何誼飛道。

「誰知道你呢？」

「那你就看我的表現吧。」

「小雨，我們回去吧！」

「嗯。」夏小雨點點頭。

走在回家的路上，都市寬闊繁華的街道與鱗次櫛比的高樓交相輝映，映照在閃爍的霓虹燈下，朦朧而美妙。

晚上終於降臨了，傍晚的風清爽地吹起來，漸漸逐去瀰漫在空氣中的熱浪，那一縷縷清涼拂過肌膚，沁心沁肺的爽。沸騰了一天的甘海市終於安靜了下來，白天涌動著車流的馬路被金潢色的路燈映照得金碧輝煌。在省路橋建設集團公司新宿舍區里，風輕輕地把八樓的一家陽台上粉紅色的幾串風鈴吹得悠揚悅耳。這是一戶90餘平方的兩室一廳的房子，是夏小雨結婚一個星期後才搬進來的。

夏小雨穿著睡衣，坐在梳妝台前一層層往臉上塗毛孔收縮水、爽膚水、眼霜和晚霜。

一隻紅色的手機就放在靠近梳妝台邊的床頭柜上。

「今天上班時護士說我臉色好差。」

何誼飛坐在床邊的電腦桌旁，眼睛對著電腦，正在聊天，頭也不抬。

夏小雨朝鏡子又使勁照了照，對裡面的人物很是滿意，轉過臉去看何誼飛沒動靜，就走到何誼飛旁邊，把臉湊近他：「喂，我這兩天臉色是不是不太好？」

何誼飛只得從電腦上移開視線，漫不經心地看了看夏小雨的臉，又漫不經心地說：「我也覺得最近幾天你臉色很差，人也比以前瘦了。」

「太累了！」夏小雨彎腰想把電腦桌下的插頭電源關掉，被何誼飛眼疾手快扣住手腕：「讓我再玩一下，你先睡。」

「再這樣下去，我得讓友個個漂亮！」夏小雨一把線斷了。

「錨」被關了，何誼飛掃興地合上電腦，興味索然地關掉電腦。但，他的腦子還沉浸在剛剛的聊天中。

夏小雨：「要不，等你忙完這陣子，我們請婚假去雲南旅遊。」

何誼飛：「好呀，就去雲南。」

夏小雨：「這可是經過你的同意的，別又反悔了。」

何誼飛：「一定去。」

夏小雨：「我去洗手。」夏小雨離開了梳妝台走進衛生間。

這時，夏小雨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簡訊響了，鈴聲是韓紅「你有一雙美的翅膀，在狂風中飛翔，你有驚人的力量，讓生命這樣堅強無數雙眼睛向你投去渴望，祈求吧蒼天讓人間重還安詳……」。

「這麼晚了，」何誼飛仰頭望了一眼床頭的卡通鬧鐘，已經十二點半了，「小雨，有你簡訊。」

「你看是誰來？」

「你不擔心嗎？」

「擔心啥？你看就看，我都是你的人了。你還能不信？」

「哦。」

何誼飛眼睛睜都不睜，熟悉地伸手去床頭柜上摸手機。等拿到眼前來，一翻看，何誼飛的變色突變鐵青了，只見手機小小屏幕上，內容：

你是夏小雨小姐吧？我會告訴你一件事，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轉正是葉蕾蕾答應上王小波的床換來嗎？我估想你也是同一貨色。你不配當醫院什麼五四青年紅旗手。

看完簡訊，何誼飛查找發來簡訊的號碼，他想知道對方是誰？於是決定給對方撥打電話。何誼飛撥了過去，可是響了一聲，對方就按斷了。再打對方已經關機了。

「誰的簡訊？」

「你自己看！」何誼飛臉色很難看。

一開始，夏小雨還不知什麼回事，還沒看到簡訊，「三更半夜，搞什麼呀。」但一看完簡訊內容，夏小雨的臉刷地一下全紅了。

何誼飛問，「這個號碼你知道是誰嗎？」

「不知道。」夏小雨應聲。

一氣之下，就把簡訊給刪了。

「你說，這個人到底是誰？」

「是不是你同事在搞惡作劇？」

「我才不信呢。」

「何誼飛，你能不能讓我靜一下，讓我好想想。」

「好，好。你就努力想吧，我可要等答案的。」何誼飛說完，臉色氣青，直挺挺地躺著，把毛毯拉上頭一直蓋到頭頂。

我能得罪誰呀？夏小雨腦子裡反覆篩選，但，想了半天，也沒有猜出人來。就獃獃地坐在梳妝的橙子上。兩行淚水順著青瘦的臉龐滑落下來。

見夏小雨半天都沒響應，何誼飛一個魚躍龍門的姿勢坐了起來，「你還答不出答案嗎？」

「怎麼了？沒譜了？」

「簡訊的內容是不是真的？你真的跟他上過床了？」

「這樣的家我不想過了。」

隨便何誼飛怎樣的問，夏小雨就是沒吱聲。她此時心裡亂極了。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但，隱隱地，她覺得當年她的轉正有點出乎意料。醫院聘用護士超過百人，如果說她是優秀的，這不假，有目共睹。但，和她一樣優秀的人也不少呀，而且那些人進院比她還早幾年呢。難道正如簡訊內容是真的？夏小雨終於想起那個雨夜，葉蕾蕾說的那句話「……想當初，為了你……。」

這是什麼意思？」她想到要問葉蕾蕾，但此時的她在哪呢？自從她被檢察院的人帶走以後就一直沒有她消息了。如果真的如簡訊所說的那樣，她寧願不要這份工作！

夏小雨心亂極了。

「誼飛，你答應過了，吵架時不準離家出走。」無奈的夏小雨突然想起，就在一個月前，兩人因為一點小事小吵過後，雙方共同寫下的諾言——，她怕何誼飛已經忘記了裡面的內容，又給何誼飛逐條念起來。

……

吵架不當著父母、親戚、鄰居的面吵，在公共場所給對方面子。

不管誰對誰錯，只要一吵架，男方必須先輕聲輕氣哄女方一次，女方才能馬上冷靜下來，否則女方一看到男方哇啦哇啦女方也忍不住哇啦哇啦，一旦造成嚴重後果，全部由男方負責。

在家裡吵架不準一走了之，實在要走不得走出小區，不許不帶手機和關機。

尊敬對方的父母長輩，吵架不開心時不能對父母無禮。

有錯一方要主動道歉，無錯一方在有錯方道歉並補償后要儘快原諒對方。

雙方都有錯時要互相檢討，認識到錯誤並道歉後由男方主動提出帶女方出去散心。

要出氣不準砸東西，只能吃東西，實在手癢只能砸枕頭。

吵架盡量不隔夜，晚上睡覺時男方必須主動抱女方，女方生氣百般推讓男方也不能就此放棄，一定要哄到女方睡著，做上美夢。

每周都要給對方按摩一次，因為大家經常吵架都很辛苦，男方手藝不好的話可以跟盲人師傅學，嚴禁向髮廊女學！

吵架時男方不準掛電話，如果掛了要馬上打回去，並表示歉意。吵架時女方如果掛了電話，男方必須在1分鐘內打給女方，電話不通打手機，總之不能氣餒，屢掛屢打。女方也要給男方面子，每次掛電話次數不大於5次。

一共是十條。十條公約下面括弧的字，夏小雨沒有念出來。

（公約條款暫時為以上這十條，可由女方無理由無時間限制地更改，男方有權利提出異議，但是異議是否被採納最終解釋權在女方。）

男方簽名：何誼飛女方簽名：夏小雨……

何誼飛全然不理會夏小雨的話，當夏小雨一念完后，他卻冷冷地說，「你知道你的行為是什麼嗎？讓我戴綠帽，我無法原諒你……」

何誼飛瞧了發獃不作聲的夏小雨，哼哼一聲，「我們離婚吧。」

「這種日了我沒法過了。我都還矇在鼓裡！」

何誼飛下了床，把衣褲穿上。就要出門。

夏小雨「咚」的一聲下跪，求他別離開她。

「誼飛，相信我，好嗎？」

「我從頭到尾都不知道什麼回事？」

何誼飛直直站著，沒回應。

夏小雨終於哭出聲來。

「我是剛剛結婚，你就忍心這樣離了。」

「我是你的妻子，你不相信我嗎？」

何誼飛往後退，夏小雨也跪著一步一步跟著。

「誼飛，我求求你了，看在我們剛結婚的份上，別離開我，好嗎。」

「我求求你了！」

「事情真相總會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何誼飛：「好呀，那我就等著。有了結果，我會來找你的！」

何誼飛用力搬開夏小雨緊抓他手臂的手，奪門而去。

何誼飛這一走再也無音訊了。一個星期過去了，夏小雨撥打何誼飛手機號碼時，一直提示是空號。

這幾天的傍晚，一下班，夏小雨就獨自一人去天橋，去甘海公園，去一切曾與他相牽著手的地方。一次一次自然不自然的想到他，想起共同的片段，淚水總侵潤著雙眼。她多麼希望時光能倒流啊！她想對他溫柔，不再大吼大叫，不再任性，耍小脾氣；她想為他親手織一條溫暖的圍巾，以便在寒冷的冬夜不因等待她而感冒；她想為他做一次可口的飯菜，洗一次衣服；太多太多的愛還來不及給，最愛的人已不在。

此時高聲笑語遠離了她，幸福甜蜜離開了她，孤獨憂傷伴隨著她，回憶痛苦跟隨著她。

夕陽餘輝照耀大地，卻不曾照進她陰鬱的心裡。風吹拂綠樹，卻不曾撫平她心底。雨露滋潤萬物，卻不曾侵入她心靈。一個人靜靜的坐在草地上回味曾一起的點點滴滴……

風和日麗的四月他們騎車去郊外踏青，和煦的陽光，徐徐的微風，快樂的人兒，構成了一幅和諧的畫面。一切都是如此的美好，她輕輕抱住他的腰，把頭靠在他堅實的背上，不時調皮的揉捏他肚上的肉，而他用力的蹬著單車，不時的哼唱著簡單愛，彷彿朝著他們未來美好的生活路前行。一切來得太突然，突然到忘記了思考。幸福的瞬間，也就沒有了。

一生最愛的人在毫無預料的情況下失去時的那種錐心刺骨的痛無葯能為她解，只期待時間能拭去夜夜滿面的淚。

珍惜你身邊最愛的人吧，為他毫無保留的展示你的愛！

夏小雨傷心欲絕，心在默默地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