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奔
第十一章奔
「狗娘養的呼彌人!」馬老大一邊罵著一邊起身,對黑豬道:「黑豬,你自己保重,我們出去集合了!」說罷同一樣咒罵著呼彌人的鐵腿和小牛往帳外跑去。
「馬老大!」
到了帳門口的馬老大聞聲回頭看向黑豬,卻見黑豬掙扎著從地鋪上爬了起來,身上披了件黑色的軍衣,看他緊咬牙關、額頭冒冷汗的樣子,可知身上的傷口仍舊很疼。
馬老大瞪大眼睛問:「你要做啥?」
黑豬忍著傷口刺辣的疼痛,跑到帳邊捧起他的重甲,一邊找著上面的皮帶一邊道:「我要回來和你們一起殺呼彌人去。」
「胡鬧!」馬老大皺眉喝道:「你小子老老實實呆在這裡,等幹掉呼彌人我們再回來找你!」說罷帶著鐵腿和小牛急急走了出去。
黑豬一急,也不顧胸前背上的傷了,直接把那重鎧就往身上套,在鎧甲的摩擦擠壓下,傷口紛紛裂開,直疼得他冷汗直冒。
簡單地穿上胸甲戴上頭盔后,他忽然發現自己沒有武器,便準備就這麼空著手到帳外再找刀槍。
「小兄弟,小兄弟!你要去哪?」身後傳來了那老兵急切的呼喊。
黑豬回過頭看向他:「殺呼彌人去。」
黑豬的身上除了一件冰冷的重鎧外,裡面只穿了那昨晚折成枕頭的單薄軍衣,一到帳外,冷風吹來,身體不由得顫抖起來,直冷得連呼吸都感到有些困難。再加上他剛剛昏迷兩天,現在醒來后又滴水未進,這麼附著重甲跑了兩步,被風一吹,身上的傷口剛剛又已裂開,腦袋就禁不住的有些眩暈起來。
外面來來往往的都是帶甲持槍的士兵,哐哐的鎧甲聲和腳步聲不絕於耳,將官們扯著喉嚨的命令喊叫聲在寒風中四處飄蕩,營地里到處都是一片肅殺和緊張。
黑豬忽然有些迷茫,他想和馬老大他們一起戰鬥,但卻不知道馬老大他們現在在哪,這麼大的營地,讓他如何去找?況且現在寒冷、疼痛等感覺折磨得他幾乎連抬腳邁步的力氣都使不出來,沒有倒在雪地里,已經是不錯了。
於是,黑豬就這麼站在傷兵帳外,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獃獃地站著,直到一陣震天動地的轟鳴聲傳來。
黑豬的身體猛地一震,原本有些迷茫和無神的眼睛此時忽然煥發出異樣的光芒,他知道這是什麼聲音,這如山洪爆發、萬鼓齊鳴的聲音,正是大股的騎兵在賓士。但是現在這聲音,卻比他以往每次聽到的都要大,彷彿連大地都開始顫抖起來,耳膜已被震得生生髮麻。
呼彌人的騎兵?
毫無疑問。
有多少?
他不知道,但他卻能肯定,至少在萬騎以上。
萬馬奔騰的聲音,可比九天雷鳴。
營地四周瀰漫著淡淡的薄霧,地是白的,天是白的,天地間也一樣是白蒙蒙的。視線只能達十幾二十米外,要不是已有斥候回報呼彌人來襲的方向,士兵們甚至難以分辨這馬蹄轟鳴是由哪傳來的。轟轟的聲音,就像是地底的巨獸在咆哮一般,彷彿連空氣都被震動了。
黑豬感覺到馬蹄聲已是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甚至已可以隱約聽到呼彌人那怪異的長嗥。
對面忽然快步跑來十幾名士兵,為首的是一位小隊正模樣的將官,他看到獃獃站著的黑豬后,喊道:「呆站在那幹什麼?呼彌人突襲,快回你的部隊!」他倒是沒看出黑豬是傷兵。不過黑豬頭戴盔身披甲,如果沒走近看到他的臉色,也確實看不出來他是重傷在身。
黑豬忙問道:「這位隊正,你知道第三營第一大隊第二小隊在哪嗎?」
說話間那隊正已是跑到了他的旁邊,聞得此言,腳步緩了緩,眼神怪異地看了他一眼,道:「蒼鷹軍?」
黑豬一愣,隨即想到這個營地里可能有除蒼鷹軍外其他震威軍團的部隊,便點頭道:「對,是蒼鷹軍。」
那隊正上下打量了黑豬一番,又看了眼他身後的傷兵帳,指著營地東南面道:「這裡所有蒼鷹軍的人都整編到一個大隊里了,你從那個方向過去就可找到。」說罷便帶著那十幾名士兵繼續往營地西面跑去。
黑豬照著那隊正所說的方向快步跑去,跑了一段后,雖然氣喘,但冷氣入肺,卻讓他覺得身上的傷口沒那麼疼,腦袋也沒那麼暈了,甚至連力氣都恢復了一點。
不過還未等到他到達營地邊上蒼鷹軍那一大隊守備的地方,禁軍就已經開始潰敗了。呼彌人猛烈的攻勢和多變的進攻角度,令禁軍這個原本就沒什麼防守工事的營地瞬間被突破。營地邊上甚至連拒馬和柵欄都沒有,呼彌的戰馬輕易地就躍進了營地之中,利用他們速度和衝擊力的優勢屠殺著禁軍的步兵。
大股的禁軍士兵開始向西面撤去,黑豬被人流所帶,無奈下,也只得往西面而去。但往西跑了沒多久,又遇到了從西邊潰退而來的數十名步兵,那邊竟也有呼彌騎兵的進攻。大家只得又向南跑去,雖然士兵們心裡都明白面對呼彌騎兵的進攻,步兵是絕對沒有逃跑成功的希望的,但呼彌人攻勢過強,難以抵擋,又沒有人指揮對敵,他們也只能是隨著人的本性臨危而退了。
這個營地實際是震威軍團的一個臨時中轉站,營地里大部分士兵都是來自不同的營隊,且有大量輜重兵和雜役,此時遭遇呼彌大軍的突襲,敵我雙方又兵力懸殊,慌亂之下,將官們的指揮已失去了作用,加之四周霧氣重重,更讓士兵們感到了危險和恐慌,不知呼彌騎兵會突然從哪裡冒出來,用馬刀割下自己的腦袋。
黑豬無奈地跟著眾人在營地里跑著,只覺得兩腳漸漸地失去了知覺,已是只能機械地邁動,而身體也開始變得僵硬起來。
忽然一匹戰馬經過黑豬的身旁,馬上的騎士好巧不巧地在這時落馬砸到了黑豬的身上,直把黑豬砸得眼暈頭眩。
黑豬還沒緩過氣來,那半邊身子壓在他身上的騎士忽然湊過腦袋,抓著他虛弱地道:「快……快騎上馬……去……去……去通知主帥,呼彌……主力……主力……突襲……」氣喘得越來越快,說出來的話越來越難聽清楚,越來越小聲,到最後直接沒了聲音。
黑豬這時才看清,這騎士是一名騎兵校尉,他的肩膀與腰上赫然插著兩枝羽箭,鮮血流滿了甲袍。見那騎士不說話了,黑豬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發現竟已斷氣。
「知主帥?呼彌主力突襲?」黑豬喃喃地重複著剛剛聽到的話,暗想這必是重要軍報,這校尉本要去軍團大營報信,但卻中箭身亡。
想通了這點后,黑豬立刻掙扎著起身,牽過那校尉的戰馬,準備代他完成這任務,去大營報信。
黑豬脫去了身上的胸甲,一下翻上了馬背,卻因為用力過猛而差點從另一邊摔下馬去,好在他緊緊抓住了馬鞍,才勉強穩住了身子。黑豬雖然從未騎過馬,但在軍營里見那些騎兵見得多了,也多少懂一點控馬的方法。
那戰馬亦是極為乖順,黑豬兩腿一夾,便順著人流往南奔去。
馬上的顛簸,讓黑豬的覺得五臟六腑都要倒出來一般,只是勉強抓著馬韁,夾緊了馬腹才沒被摔下去,根本就不是他在策馬,而只是馬馱著他在自己跑。
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已出了營地,旁邊的人漸漸地少了,那萬馬奔騰的聲音和嘈雜的廝殺聲也慢慢小了下去。
想來,已經出了營地了。
這個營地……已經被呼彌人攻破了。
迷糊和眩暈中,黑豬想起了馬老大、鐵腿和小牛,但一陣陣的顛簸起伏,卻讓他的大腦沒法想太多,大多數時間,都是空白一片,只知景物在身旁飛掠而過,迎面冷風吹得呼吸困難,背上好像感覺濕濕的,涼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