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暗涌

李紅袖：「這……這人就是札木合？」楚留香：「嗯！」

李紅袖：「他已變成這個樣子，你怎麼還能認得出他？」

楚留香：「他穿的雖是尋常服色，腳下卻穿著雙皮靴，顯見他本是游牧之民；他身上皮膚雖細嫩，面上卻甚粗糙，顯然是因為他來往沙漠，久經風塵之苦；他腰邊雖有佩刀的鋼環，刀和刀鞘卻全都不見了，顯然是因為他使的乃是寶刀，所以才被人取去了。」

緩緩接著道：「有了這幾點特徵，自可說明他就是那『沙漠之王，無影神刀』札木合了。」

李紅袖：「我看你可改行去做巡捕了。你真的辦起案子來，想必要比那天下第一名捕『禿鷹』還要厲害得多。」

楚留香一笑，又道：「還有，他身上掛著面銀牌，上面刻的是只長著翅膀的飛駱駝，我若再瞧不出他是沙漠之王，就真是獃子了。」

李紅袖也忍不住噗哧一笑：「你真是一個天才兒童。」

但她笑容立刻消失，皺眉道：「這件事竟將『沙漠之王』與『神水宮』門下引動，可見關係必定不小，而此刻連『沙漠之王』都死了，可見……據說，札木合是趙正義的心腹。」

楚留香截斷她的話，笑道：「你又想勸我罷手，是么？」

李紅袖輕嘆道：「我也不想勸你罷手，只望你能小心一些就是了。」

楚留香凝望著天上一朵白雲，微笑道：「聞得『神水宮』門下，都是人間的絕色，卻不知比起咱們的三位姑娘來又如何？」

李紅袖搖頭苦笑：「你難道永遠不能規矩些么？」

這一次直過了將近一個時辰，海上還是沒有動靜。李紅袖悠悠道：「你只怕等不著了。」

楚留香：「若沒有人死了，那麼，這件事要著落在『神水宮』使者身上，這些人若是在爭奪一件寶藏，那麼，這寶藏便落在『神水宮』使者手上。」

李紅袖：「若是有死人呢？」

楚留香：「無論還有多少人死，只要瞧最後一個人是死在誰手上，就有線索可尋。」

李紅袖嘆道：「這些高手們難道真會為了爭奪寶藏而死？」

楚留香笑道：「人為財死，這些人總也是人呀！」

李紅袖極目遠眺，緩緩道：「能引動這許多絕代高手起了貪心的寶藏，想必一定驚人得很。」這件事的確越來越有趣了，她眼睛里也在閃著光。

艙下的宋甜兒又叫道：「你兩個知唔知蓉姐有個表姑人系『神水宮』呀？」

楚留香：「哦，蓉蓉竟有個表姑是『神水宮』門下么？這兩天，她身子不知道是否已好些？不知道是否還在流鼻涕？」

李紅袖笑道：「你可是要她上來？」楚留香：「算了，傷風的人，還是多躺躺的好。」只聽一人柔聲道：「沒關係，我的病反正已快好了，只要聽見你說這句話，我……」

又聽得宋甜兒大聲道：「蓉姐不要上他的當，他知道你來了，所以才故意說些關心你的話讓你聽。」那溫柔的語聲笑道：「就算是故意說的，只要他說出來，我就很開心了。」

一個窈窕的人影，隨著語聲飄飄走上來。

她穿著件柔軟而寬大的長袍，長長的拖在甲板上，蓋住她的腳。滿天夕陽，映著她鬆鬆的髮髻，清澈的眼波，也映著她那溫柔的笑容，看來就像是天上的仙子，久已不食人間煙火。

李紅袖跺腳道：「蓉姐，風這麼大，何必上來？小心又病倒在床上爬不起來，又害得我們這位多情的公子拿我們出氣。」

蘇蓉蓉嫣然道：「上面這麼熱鬧，我還能在艙里呆得住么？何況，我也想瞧瞧，是不是真的會有『神水宮』使者到這裡來。」

拿著一件厚絨的衣服，輕輕披在楚留香身上，柔聲道：「晚上冷，小心著涼。」

楚留香含笑道：「你總是只知關心別人，卻不知道自己……你若有一分關心自己，又怎會病倒？」李紅袖撇撇嘴：「是呀！像我們這些不生病的人，都是從來不關心他的。」

蘇蓉蓉輕輕拍了拍她的臉，笑道：「這麼多心，很容易老的。」

李紅袖一把抱住她，咯咯笑道：「我真是個又會多心、又會吃醋的小壞蛋，蓉姐為什麼還要對我這麼好？」蘇蓉蓉纖細的身子，竟被她抱起來。

就在這時，第五具屍身飄來了。嚴格說來，這已不能算是『一』具屍身……這屍身的左面，赫然竟已被人連肩帶臂削去一半。

幸好，她臉還是完整的，還可瞧得見她娟秀而美好的面容，這殘忍的殺人者，似乎也不忍破壞她的美麗。她身上穿著的是件美麗的紗衣，腰間系著根銀色的絲帶，纖美的腳上，穿著雙同樣質料的銀色鞋子。

此刻，剩下半件的紗衣已被血染，若不是那絲帶，只怕已為海水沖脫……饒是如此，她身子看來也已幾乎是完全**的。

蘇蓉蓉扭轉頭，美麗的眼睛里，已滿是淚水。

李紅袖也閉起眼睛：「蓉姐，你看她是不是『神水宮』門下？」蘇蓉蓉黯然的點點頭。

楚留香嘆道：「這樣的美人，是誰忍心向她下如此毒手？」

李紅袖：「下這毒手的人，自己也死了。」

楚留香：「你是說札木合？」李紅袖：「自然是札木合，除了他外，誰有這麼快的刀？」

楚留香：「嗯！」李紅袖：「札木合發覺自己中毒，臨死前拼盡餘力，給了她一刀。他自然是滿懷憤恨，所以這一刀才會這麼毒，這麼重。」

楚留香悠悠然道：「聽起來倒不是完全沒有道理。」

李紅袖嘆口氣：「現在，所有的線索都已斷了，咱們也沒事了。」

楚留香：「沒事了嗎？」李紅袖：「人已全都死光了，還有什麼事？」

楚留香：「你以為她真是死在札木合之手？」李紅袖眼波一轉：「難道不是？」

楚留香：「你莫忘了，札木合死後，他的『大風刀』已落在別人的手上，這人拿著『大風刀』殺死她，正是要別人以為這件事已完全結束了。」李紅袖失聲道：「呀！不錯。」

楚留香緩緩道：「他既要別人認為此事結束，那麼，此事就必定沒有結束。在我說來，這件事正還未開始哩！」

蘇蓉蓉突然道：「這件事，他是不願別人插手的，是么？」

李紅袖：「那麼，他為何不將這些屍身完全毀去，別人若是根本瞧不清這些屍身，又怎能插得下手？」

楚留香微微一笑：「這些人都是江湖中的知名之士，而且甚至可說已有宗主的身份。他們若是突然一起失蹤，他們的門人子弟，不去追查明白么？」

蘇蓉蓉皺了皺眉：「所以……」楚留香：「所以他才要這樣做，叫別人以為這五人乃自相殘殺而死，而且都死光了。這樣，他們的門人子弟連報仇的對象都沒有，還查什麼？」

李紅袖輕嘆道：「但他卻未想到，這世上還有個專門喜歡多管閑事的人。」

楚留香微笑道：「他只怕實在沒有想到。」李紅袖：「但『他』究竟是誰？每個人都可能是『他』……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沒有了，你要查，豈非真的像是要在海里撈針？」

楚留香：「不錯。」身子突然飛起，向海水中躍下去。

李紅袖大聲道：「你要幹什麼？」楚留香笑道：「撈針去。」只聽得『噗通』一聲，他已像魚似的在海中消失。被夕陽映成金紅的海水，甚至沒有濺起一點水花。

——他必須去查。白虎兵團的西門千殺死朱雀兵團的左又錚，而滅絕兵團的靈鷲子又將西門千殺死。而仁義兵團的札木合，又將靈鷲子殺死，與神水宮的女子同歸於盡。

——大多數人都以為札木合是仁義兵團首領趙正義的心腹，他卻知道札木合不是。因為，這個楚留香，只不過是『青龍』東方青的分身，而札木合與那個神水宮弟子都是他的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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