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論杯

靈風微微一笑：「只是稍稍愣神？看到那種好東西，恐怕你連老媽是誰都想不起來了吧！雖說自古溫柔鄉便是英雄冢，但如果只是一片白花花的胸脯，便可以將你這位泡遍仙界萬千美妞的傢伙俘虜，那你肯定是在吹牛！」

奔雷：「吹牛？！屁話！我什麼都會，就是不會吹牛。你趕緊擦亮眼睛，等著瞧吧！總有一天，我會以種種事實證明，『泡遍萬千美妞』絕對是我的強項！」

靈風又是一笑：「先聽著吧！雖然我偶爾有點羅嗦，但並不是傻子。如果你真的可以泡遍萬千美妞，那麼你落到如此下場，那些所謂的紅顏知己，都到哪裡去啦？」

奔雷：「那是因為她們不知道我被困在這裡。而且，『泡』只是一個過程，並不是結果。不妨想想，當你移情別戀時，老情人還會記得你么？情到濃時情轉薄，轉身便成陌路人。唉，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

靈風：「……服了你啦！自戀狂！」

奔雷：「這什麼意思嘛，八卦男！」

靈風淡然一笑，盤膝而坐，繼續修鍊。奔雷也不過來搗亂，稍稍嘟囔幾句，繼續吟他的『自古多情空餘恨』去也。

之前兩人一直以傳音的方式交談，雖然有點損耗靈力，卻也不怕外人察覺。

許久，牆上的洞口傳來之前的女聲：「靈風，谷主有請。」射出一道三尺左右的雲霞光柱，灑在靈風身上，將他罩得嚴嚴實實。

靈風嘆息道：「也罷，要來的始終要來。」並不掙扎。

奔雷高聲道：「靈風兄弟，你安心去吧。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初一十五，逢年過節，我會多燒點元寶蠟燭給你的，好歹相識一場嘛！」

靈風笑罵道：「我都這樣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么？拜託！」

奔雷：「這樣啊，也好。恭祝你生日跌崩個頭，慶賀你撞壞鼻子。年年都有今日，歲歲都有今朝，恭喜你！」

靈風白了他一眼，剛要反唇相譏，已被雲霞光柱扯出密室。

女聲：「奔雷小兒，你別高興得太早，很快便輪到你。」

奔雷乾笑幾聲，算是回應。儘管笑容依然掛在臉上，卻早已僵硬。

頃刻之間，靈風已被雲霞光柱送到一個大殿，落在左側的第三個座位。此時，大殿上已坐著五個男子，靈風身側的前兩個座位乃一胖一瘦，各與對面的三人相應。

細碎的腳步聲傳來，走進一位紫衣少女，正是牡丹花妖中的一人，向著六人盈盈下拜，微笑道：「小女子紫牡丹，見過諸位。谷主有事，未能出迎。請各位說出自己的請求以及禮物，由小女子記錄后，再讓谷主決定先抽時間見誰。」

靈風微微一愣：那什麼曼妙仙子，好大的架子！只是，他們是來求谷主的，卻把我也放在這裡，什麼意思嘛！不管啦，看看再說。

紫牡丹也不怎麼理會靈風，只是望向他微微一笑，便立即移開目光。

「我先，我先！」靈風身側的瘦子立即站起，高聲道。

只見他五十來歲年紀，焦黃麵皮，一個酒糟鼻，雙眼無神，疏疏落落的幾根鬍子，衣襟上一片油光，兩隻手伸出，指甲中都是黑黑的污泥。他身材瘦削，卻挺著個大肚子。

「晚生姓祖，祖宗之祖。當年祖逖聞雞起舞，那便是晚生的遠祖了。晚生雙名千秋，千秋者，百歲千秋之意。我這次來，想向谷主要一個人。」

紫牡丹：「百花谷中皆是女子，甚少與外界有什麼淵源，請問祖先生要的是何人？」

祖千秋：「這個不急，請你先看看我的禮物。」輕輕一揚手，自虛空中取出一堆東西，擺在大殿中間的空地，卻是十多壇美酒。

他走到中間，指著美酒逐一介紹：

「這是藏了六十二年的三鍋頭汾酒。飲酒須得講究酒具，喝什麼酒，便用什麼酒杯。喝汾酒當用玉杯，古人有詩云：『玉碗盛來琥珀光。』可見玉碗玉杯，能增酒色。」

「這一壇關外白酒，酒味是極好的，只可惜少了一股芳冽之氣，最好是用犀角杯盛之而飲，那就醇美無比。須知玉杯增酒之色，犀角杯增酒之香，古人誠不欺我。」

「至於飲葡萄酒嘛，當然要用夜光杯。古人詩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要知葡萄美酒作艷紅之色，我輩鬚眉男兒飲之，未免豪氣不足。葡萄美酒盛入夜光杯之後，酒色便與鮮血一般無異，飲酒有如飲血。岳武穆詞云：『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豈不壯哉！」

「至於這高粱美酒，乃是最古之酒。飲這高粱酒，須用青銅酒爵，始有古意。」

「至於那米酒呢，上佳米酒，其味雖美，失之於甘，略嫌淡薄，當用大斗飲之，方顯氣概。」

「這百草美酒，乃採集百草，侵入美酒，故酒氣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飲先醉。飲這百草酒須用古藤杯。百年古藤雕而成杯，以飲百草酒則大增芳香之氣。」

「飲這大唐國的紹興狀元紅，須用古瓷杯。」

「飲這壇梨花酒呢？那該當用翡翠杯。古人詩云：『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你想，杭州酒家賣這梨花酒，掛的是滴翠也似的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飲這梨花酒，自然也當是翡翠杯了。」

「飲這玉露酒，當用琉璃杯。玉露酒中有如珠細泡，盛在透明的琉璃杯中而飲，方可見其佳處……所謂『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若無佳器，徒然糟蹋美酒。」

伸手入懷，掏了一隻酒杯出來，光潤柔和，竟是一隻羊脂白玉杯。

只見他一隻又一隻，不斷從懷中取出酒杯，果然是翡翠杯、犀角杯、古藤杯、青銅爵、夜光杯、琉璃杯、古瓷杯，無不具備。

他取出八隻酒杯后，還繼續不斷取出，金光燦爛的金杯，鏤刻精緻的銀杯，花紋斑斕的石杯，此外更有象牙杯、虎齒杯、牛皮杯、竹筒杯、紫檀杯等等，或大或小，種種不一。

對面的一個男子冷笑道：「這些只是武俠界的俗物，你送給谷主，不嫌太小氣了么？況且，百花谷的百花釀在夢幻界數一數二，何必拿出這些東西來班門弄斧。」

祖千秋笑道：「自古巾幗不讓鬚眉，比男子更能喝酒的女子數不勝數，連百花谷也備有自釀的美酒，又怎麼能說酒是俗物？世人眼光短淺，只道大禹治水，造福後世，殊不知治水什麼的，那也罷了，大禹真正的大功卻是造酒。我的這些美酒，雖然比起百花谷的百花釀稍遜一籌，但配以適合的杯子而喝，卻是另有一番風味。」

對面的男子冷哼一聲，祖千秋身邊的胖子已開口：「當然，除了這些美酒之外，還有我的『續命八丸』。我依照平一指的指點，採集千年人蔘、伏苓、靈芝、鹿茸、首烏、靈脂、熊膽、三七、麝香種種珍貴之極的藥物，九蒸九曬，才製成這八顆能起死回生的藥丸。」

此人極矮極胖，說他是人，實在頗為勉強。

頭頸是決計沒有，一顆既扁且闊的腦袋安在雙肩之上，便似初生下地之時，給人重重當頭一錘，打得他腦袋擠下，臉頰口鼻全部向橫里扯了開去。

對面的男子咦的一聲，將信將疑的道：「你怎麼會制『續命八丸』？聽說此物乃『殺人名醫』平大夫的不傳之秘，視為禁臠，他又怎麼會將製作方法教給你？」

胖子呸呸連聲：「我老爺老頭子出馬，區區平一指，自然不敢說半個不字。想當年，我為著醫治寶貝乖女兒老不死的病，先去將平一指老婆家中一家五口盡數殺了，他才不好意思，不得不悉心替我女兒診斷，查出我女兒在娘胎之中已有這怪病，於是開了這張『續命八丸』的藥方出來。不過，採藥制煉的法子絕對不可以泄露出去。」

靈風愈聽愈奇：「前輩既去請平大夫醫治令愛，又怎能殺了他岳家的全家？」

對面的男子嘿嘿笑道：「好一個『殺人名醫』平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