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蝕骨情侵(一)
第一百五十一章:蝕骨情侵(一)
是夢。她知道。可是她醒不過來。
懷裡抱著安穩地睡著的嬰兒,她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穿著厚重的絨線外袍。簡陋的木屋裡,燃著熊熊的篝火。她可以聽見屋外呼嘯的風雪聲。
小木門突然打開,一陣夾著雪花的冷風灌進來,險些吹滅了篝火。她眯起眼睛,拉過外袍護住懷裡的孩子。
那男子一身獵戶打扮,卻依舊挺拔出塵。他身上的衣服里夾著雪花,墨黑的長發有幾縷從獸皮製成的皮裘里漏出來,有些凌亂,卻又十分可愛。他把腰間裝著酒的葫蘆取下來,和手裡的弓箭一起放在一旁用布蓋著的小木桌上,然後回過頭來。
「寶貝還好嗎?」他笑著上前,伸出手指想要去逗她懷裡的孩子,卻被她閃過。
「剛睡著了,別鬧」,從他進來開始,她面上的笑容就一直沒有減退過。他身上有巨大的寒氣,她只無奈地笑了笑,便把懷裡熟睡的孩子放到一邊他親手做的木頭小搖籃里,然後便拉著他站起來,替他拍身上的積雪,「外面的情況怎麼樣?」語氣熟稔得像老夫老妻一樣。
「雪封了山」,男人伸手環住她纖細的腰身,笑容滿面地道,「恐怕我們得在這屋子裡困上幾天,等雪停了。」
她溫順一笑,只替他解開濕漉漉的腰帶,拆下他身上厚重冰冷的外袍:「不要緊,反正屋子有糧食。我天天呆在屋子裡,也不差這幾日。」
男人低笑一聲,配合著她把自己身上的外袍卸下來,然後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嘴唇:「跟我一起在這屋子裡困上幾日,可不太一樣……」他貼著她的唇嘟囔著,細細地摩擦著,要求著,直到她嬌笑一聲,主動挨近他……
他們倒在簡易的木床里,他寬厚的身體覆蓋上她的柔軟。火光投映在他們交纏在一起的美麗的身體上,她纖細的手指伸進他的發……
卻在此時,一聲嬰啼聲傳來。她嚇了一跳,一把推開身上的男人,卻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襲來。
曲藝子驚醒過來。
小玉坐在一旁,看著她突然坐起來,臉色蒼白滿頭大汗,不由得一驚:「姑娘,做噩夢了么?」
曲藝子猛的一凜,回過神來。這裡還是離軍營里的大帳,空曠的帳頂,寬大柔軟的大床,無半點墨的潔白屏風,還有,兩盆不息的篝火……她的身體又猛的一僵。
「姑娘……」小玉擔憂的眉眼印入眼帘,她稍稍放鬆了一些。小玉也鬆了口氣,只道:「姑娘,是不是請公孫先生過來看看?」公孫先生替姑娘調理了半個月,姑娘的身子的確是越來越好了。雖然聽說是治標不治本,但是總比沒有好不是……
聞言,曲藝子有一個瞬間的獃滯,然後馬上反應過來。她斂住眼底的戾色,只低著頭,淡淡地道:「嗯,請先生過來吧。」
約莫半刻鐘后,公孫烏龍坐在了曲藝子的床邊。
曲藝子看了他一眼,卻見他臉色有些蒼白,眼眸卻依舊深不見底。她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聲,伸出手去請他把脈:「有勞先生了。」
公孫烏龍謙和一笑,手指搭上她的手腕時卻不經意地顫抖了一下,才恢復平靜。他垂著睫,淡淡地開口道:「您最近氣色似乎不錯。」
鬼!她剛出了一身冷汗,不用照鏡子都知道自己的臉色有多蒼白。曲藝子卻只淡淡一笑,也不反駁,只道:「都是先生的功勞。」
公孫烏龍默默無語,只專註地望著自己搭在她手腕上的手指,凝神擰眉,似乎對曲藝子投過來的毫不避諱的視線絲毫不覺。
曲藝子看了他一會,突然笑道:「先生,聽聞你對異術所知頗深。不知道,你可曾聽說過,入夢術,和隱身術……」
公孫烏龍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您心裡的東西很美……您的夢,也很美。」
「只除了那個男人不對」,曲藝子淡淡地回過頭,看了小玉一眼,略帶示意性地道,「小玉,你先下去吧,我有些話想單獨與先生說。」
小玉愣了愣,卻只淡淡地行了禮,答應了一聲,便下去了。
曲藝子目送著小玉遠去,然後把視線轉向公孫烏龍,似笑非笑地道:「先生,小女子愚鈍,恐怕猜不到您的用心,先生能否提點一二?」
公孫烏龍一怔,卻是有些傷感地低下頭:「在下福薄,您與在下,終究還是生分了……」在京城的時候,這女子對他雖說不上是親厚,卻也是充滿善意的,起碼,在她心裡,他還能算是一個不太親近的朋友的……可是這是不夠的,若是要得到更多,那就先把原來的全部舍掉!
曲藝子冷笑一聲,只道:「我有幾斤幾兩,我自己還是很清楚的。」言下之意便是,不要說他是對她有興趣,她是不會信的。
「這樣嗎……」公孫烏龍又低下頭,細細地端詳她纖美的柔荑,只笑道,「您還真是,容易多心呢……」
「先生不肯說,我自然也不會強求」,曲藝子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然後另一手卻突然伸過去,幾乎要撫上他的面頰。看他畏縮了一下,曲藝子不禁笑出了聲,「果然啊,先生很怕我呢……」
公孫烏龍怔住。一抬起頭,卻見那女子不知何時已經湊到了自己面前。皎潔如月的面容,就在他呼出的氣對面,那一雙璀璨的美目中,似是戲謔,卻又清澈見底……那圓潤的唇微張著,欲語還休。這一切,都,近在咫尺……
深吸了一口氣,公孫烏龍的眼底恢復了淡然,即不靠近,也不退開,只就著這個姿勢,彎起了嘴角:「您知道您在做什麼嗎……」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卻又充滿了戲謔,「在下怎麼會怕您呢……在下只是擔心,會嚇壞了您……」她對於他而言,就像是烈火之於乾柴,一旦觸碰,便不可能是淺嘗則止。他曾經為此而感到驚訝,如今決定了要糾纏到底,就不再抗拒。只不過他一直在心裡提醒自己,要慢慢來,不能嚇壞了她,使她躲得更遠……她的人,她的心,他全都要!
曲藝子一怔,卻是突然看清了他眼底的東西,嚇得她趕緊縮了回去。她平伏了一下呼吸,才有辦法勉力淡然道:「您抬愛了。」
公孫烏龍笑了笑,對她的驟然離去悵然若失了一會,才道:「您現在相信了么?」
「不信。」幾乎是斬釘截鐵地,曲藝子吐出了這兩個字,然後她回過頭,淡淡地望著他,道,「興許您不知道,一直以來,我最討厭的便是為達目的,把玩弄對方的感情也算計在內的事情。」
公孫烏龍訝異地張了張嘴,卻是愉悅地笑了:「這麼說,您對在下是有感情的。只不過不及離王多。」
「是嗎」,曲藝子似笑非笑地望著他,「我怎麼不知道我自己有這個意思?」就算她真的對什麼人有感情,也有列缺在前面擋著,再不濟也有慕容虹隔著,怎麼著也輪不到他!思及此處,她笑出聲,只道:「先生,我以為你既然入了我的夢,就該能明白我心中所想。如果不是離王,那我是絕對不會選擇一個太過聰明的人來相伴終身的。尤其是,我最排斥的,便是您這種,滿腹雄心壯志的野心家!」
面對她有些失禮的言辭,他卻不惱,只笑吟吟地看著她道:「在下自然明白您心中所想。所以自然也知道,您像現在這樣,嗯,的失態,是很少見的。所以,這算不算是在下的榮幸?」
曲藝子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