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是劫數,還是結束……(一)
第一百五十四章:是劫數,還是結束……(一)
新年到。
一早醒來,她就看見離滅笑吟吟的臉。她一怔,然後習慣性地對他回以一笑,支起自己的身子。
離滅把她扶起來,盡量用了淡然的語氣,卻難掩眼中的擔憂:「覺得怎麼樣?」
曲藝子打了個哈欠,淺笑著安撫他:「還好,就是覺得有些使不上力。」一邊說著,她就一邊坐起來,展開手配合著離滅給她套上衣衫:「娘那邊……」
離滅鬆了一口氣,只笑著替她把頭髮從衣服里拿出來,道:「那就好。師母的妖氣被鎖了,你覺得使不上力是正常的,當是無大礙的。至於師母那邊……」他突然低頭吻了吻她的嘴角,神秘地一笑:「今日一早,軍營里來了一位貴客。」
「貴客?」藝子看著他一臉獻寶似的得意,不由得笑出了聲,卻又有些感動。離滅的心思,她不是不知道。公孫烏龍那件事,她沒有告訴他,這幾日他的憂心和不安她都看在眼裡,卻不知道該怎麼對他開口。這一次,他一反常態地沒有追問,只一心地想要討她歡心。面對這樣的他,她不是沒有內疚沒有心疼,只是……
「嗯,貴客」,他笑著補充,然後把她扶起來,給她繫上腰上的綁繩,只道,「你若是見了他,一定會歡喜的。」
「那你還由著我睡到日上三竿?」她奇怪地看著他,「若是貴客,你該早早把我叫起來才是。」
「你睡著的時候,他就來看過你了,還給你把過脈了」,看她一副嬌憨的模樣,離滅一陣好笑,只細心地給她繫上腰帶,才道,「只是他憐惜你,不忍心把你叫醒。」
聞言,曲藝子不由得更驚訝了:「到底是什麼人?」
離滅笑得咧開了嘴,只替她套上外套,然後攬住她的腰把她抱進懷裡,故意笑道:「真想知道?」
見她的模樣,曲藝子也笑了,只回擁著他的腰身,道:「嗯,想。相公,要不要人家以身相許,你才要告訴我?」雖然知道一會就要見的,她還是忍不住想與他開玩笑。
「自然是要的」,離滅樂得在她嘴角偷了個香,才道,「只不過不能讓這位貴客久等。若是我現在要了你,等你見了他,我怕你會殺了我。」
「……」
等到離滅出去請那位貴客來的時候,曲藝子不由得驚得瞪大了眼——他都沒有給他梳頭誒?!還有,她現在這一身,居家到不能再居家了,難道他打算讓她就這麼見客?!
曲藝子狐疑地等了一會,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乖乖地坐在椅子上以一王正妃的姿態等著——雖然她現在的著裝不太像……
卻在她期待地在帳子里走來走去之時,帳簾就被人掀了起來。她不由得立刻抬頭望去,然後張大了嘴,獃滯當場。
卻見走在前面的那人,一身單薄的潔白僧袍,修長的眉,鳳眼裡滿是慈悲,挺直鼻樑,溫潤的唇。仙人一般的氣質,如玉般溫潤的面容。
了塵站在不遠處,慈悲的雙目中顯出慈愛:「曲兒。」
「大,大,爹爹!」曲藝子終於回過神,卻是怒氣騰騰地衝到了塵身後的離滅面前,毫不猶豫地抬腿踹了他一腳,卻只和以往一樣只覺得自己的腳疼。
離滅強忍著笑,只道:「不關我的事,是師尊不讓我叫你起來的。」
「哼」,曲藝子從鼻子里哼出一口氣,強忍著低頭去給她揉腳的衝動。一抬頭,卻見了塵站在一旁,只慈愛地看著他倆胡鬧。曲藝子俏臉不由得一紅。隨即她卻突然白了臉,突然想起了花眠君的現狀,不由得憂心忡忡地對了塵道:「爹爹,娘她怎麼了?!」
聞言,了塵面上不由得一黯,卻是對曲藝子安撫地一笑,才道:「你娘她只是被郝國主用縛妖鎖鎖住了,並未受傷。你莫擔心。」
「郝國主?」曲藝子的臉色不由得更白了一些,「為何娘親會……啊,對了,還有麟兒!」突然想起慕容麟是跟花眠君在一起的,曲藝子不由得又更急了,只不管不顧地上前抓住了了塵的雙手,卻說不出話來。
「麟兒,為父已經送回京城離王府了」,看著她搭在自己雙手上的小手,了塵心中不禁微微一動,只笑著安撫道,「你娘也沒事,本來送了麟兒回離王府,我是想馬上趕過去救她的。路過此地,想起你與滅兒在此,所以就過來看看。你身中被中下的異蠱,為父已經替你解了。」
聽到寶貝女兒和花眠君都沒事,曲藝子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突然又被他話中的一個陌生名詞驚了一下:「異,異蠱?」
了塵點了點頭,只道:「此事,你心裡是有數的。」
曲藝子一愣,卻在他滿目的慈愛里漸漸安了心。她偷偷地瞥了一眼身邊臉色有些難看卻極力剋制的離滅,然後感覺到了塵的修長的手反握了一下自己的手。她鬆了一口氣,只笑道:「嗯,女兒心中的確是有數的。前些日子,女兒只是老是看到一切奇奇怪怪的東西,或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夢,還以為是有人用那些勞什子隱身術如夢術之類的戲弄女兒,卻沒想到,竟是異蠱。」
離滅臉色極臭地把臉別過去。曲藝子吐了吐舌頭,下意識地往了塵身後鑽了鑽。
了塵淡淡一笑,也由著她去,只轉過身重新面對她,道:「曲兒,你身上的般若之毒和梔茶蠍之毒深入靈血,恐怕除了與影兒換血和流毒於果這兩條路,是別無他法了。你要好好考慮。」
聞言,曲藝子的臉又是一白,只道:「不要緊,一時半會,是要不了命的。」
離滅的手卻在袖子里緊緊地捏了捏。
了塵看了他一眼,只道:「滅兒,做事還需多多思量。」
離滅的手在袖子里鬆了松,復又捏緊,只道:「徒兒明白。」
了塵看著他,卻還是只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曲藝子看了看他們的樣子,不由得一陣不祥之感湧上心頭,只道:「你們在說什麼?」
離滅僵了僵。了塵笑道:「這戰打了大半年了,也該是時候結束了。曲兒,將來無論發生什麼事,你要記住為父的話。滅兒離不開你。」
曲藝子一愣,雖然沒有聽懂,卻還是迷糊地點了點頭。
了塵輕嘆一聲,只拉著曲藝子的手坐到梳妝台前,輕扶著她的肩讓她坐下,然後伸手拿了玉梳:「為父是出家人,這一世,也終歸是要到頭的,卻什麼也給不了你們母女……」
曲藝子心中微動,忍不住從鏡子里望著他道:「世間哪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爹爹,若是你從來不曾後悔過,你就沒有對不起我們母女。」
「不負如來不負卿……」了塵的手一頓,隨即笑道,「吾兒,你是個靈慧的孩子。就讓為父為你挽一次發,也算是了了我們今生的父女緣……」
聞言,曲藝子嚇了一跳:怎地聽了塵的語氣,倒有一分交代遺言的意味?她想要開口說話,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看著鏡中那個如仙人一般的男子,一下一下地替自己梳理滿頭粉色長發。離滅站在他們身邊,默默無言,銅鏡里看不清表情。
了塵的動作很輕柔,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姿態,彷彿怕一不小心就要用疼了她一般。一代聖僧,面對天下時都是瞭然坦蕩的,唯獨在面對自己的至親女兒時,因為身份尷尬,而顯得無比生澀,卻又真摯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