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百鳥朝鳳

第80章百鳥朝鳳

賭石，是玉石開採領域內的一種特定稱謂。一般來說，翡翠在剛開採出來時，是有一層風化皮包裹著的，無法知道其內的好壞，所以開採者必須要切割開石頭，才能知道裡面到底是什麼情況。可能是翡翠，也可能是石頭，可能是上等品，也可能是劣等品，至於到底是什麼，在切割開之前是完全無法判斷的，以人類的科技水平，用透視光線也無法看到裡面的情景。

所以久而久之，就有了這麼一個規矩，在切開石頭之前先談好價格，價格談好之後，開始切割，一旦石頭切開，無論裡面是什麼，價格都不能變動了。

而這樣純粹憑藉賭博的價格商定，就帶有濃厚的」賭命」意味了，而這樣一種行為，就被稱為」賭石」。

對於賭石的嚴重不確定性，人們通常用八個字來概括：一刀天堂，一刀地獄。

賭石的成功率是非常低的，所以人們常說」十賭九輸」，而現在出現在拍賣會上的，正是這樣一塊賭石。

「蕭韻姐姐，你好厲害，」寧晴有些眼紅的道：「連這都知道。」

蕭韻微微一笑，神情卻帶著幾分傲然：「我知道的東西本來就不少。」

小開聽完蕭韻的解釋，也有些蔫了，道：「那我們要不要賭？」

「唉，賭不起啊，」蕭韻嘆了口氣：「你看這塊石頭，礫石粗，皮料結晶大，裡面的結構就鬆軟、硬度就低、透明度就差，怎麽看也是下品，而且石頭到處都是裂紋，這也不是好現象，這石頭裡面即便有翡翠也很可能是下品，更何況裡面可能什麼都沒有。」

她說到這裡，就聽主持人又道：「這塊賭石的底價是一千萬，每次競價五十萬，現在拍賣開始。」

「噝！」很多包廂里傳來了抽氣聲，過了片刻，一個包廂里已經有人罵了起來：「我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就這樣一塊石頭也要一千萬？你們拍賣行是怎麼搞的，怎麼會放這樣的拍賣品進場的？」

主持人臉色很有些尷尬，笑著解釋道：「其實我們也覺得這個價格有些高了……不過賣家堅持要這個數字，而且……而且這塊石頭無論如何也是賣家祖傳下來的東西，既然老祖宗把東西流傳下來，總是有深意的，所以……所以……呵呵。」

那個聲音又罵道：「老祖宗有深意，要他自己去賭啊，憑什麼拿到這裡來賭？這塊石頭一看就是下品，裡面什麼都沒有，老子做了二十年的玉石生意，這點眼光還是有的。好，就算這石頭裡有翡翠，這麼一塊翡翠，大倒是夠大，能值得了一千萬嗎？哼哼，我看除非是誰腦子進水，否則買你的石頭才怪了。」

主持人臉都白了，偏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塊石頭，本來拍賣行也是很不想接的，可是石頭的主人偏偏很有點勢力，也很有些執拗，堅決要拍賣，並且一口咬定至少一千萬，拍賣行也實在沒辦法，只能把石頭拿來賣了。他們把石頭安排在幾樣好寶貝後面，也算是煞費苦心了，只可惜賭石這個東西，確實是太敏感了，而這塊石頭的賣相，也確實太差了，在座的各位雖然個個都有錢，卻並不是白痴，這種純粹陪錢的買賣，誰也不肯做。

「這樣好了，」還是那人的聲音：「我看這石頭也是賣不出去了，老子今天就發發善心，當是拿點錢出來玩玩，五十萬，我買了，你給我當場劈開，我倒要讓在場的人都看看，老祖宗傳下來的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這個……不行的，」主持人道：「最少一千萬。」

「哈哈哈哈，你還真當我們全是傻子啊？」這人氣急反笑：「那好，老子不買了，我倒要看看，誰腦子進水了買你這塊石頭！」

主持人一句話也不敢反駁，他自己都不覺得這塊石頭能賣的出去，他本來也是打算拿出來試試，不行就收起來，也算是完成賣主的交代了，在他看來，這塊石頭非但不值一千萬，不值五十萬，簡直連一萬都不值，他自己的眼光也是很毒的，他已經仔細琢磨了好多天了，種種跡象都表明，這塊石頭根本就是廢品，裡面什麼都沒有。

可是偏偏就有人腦子進水了，那邊聲音剛落，這邊就有人舉起了牌子，主持人不可置信的擦擦眼睛，頓時兩眼放光，大喜道：「有人開價了，三十八號的先生出價一千萬！」

小開的腦子倒是沒進水，他完全是沒選擇，除了這塊石頭，後面的拍賣品肯定不會低於一千萬了，他這一千萬與其憋在手裡直接認輸，還不如買塊石頭賭一下這萬分之一的機會。

當然，除非還有人腦子進水，否則小開肯定沒有競爭對手。

「一千萬一次，一千萬二次，一千萬三次。」主持人興高采烈的一敲鎚子：「好，一千萬成交！請三十八號的先生拍賣會後到後台辦理手續。」

接下來的拍賣，小開已經懶得去看了。他拉著兩女直接出來，就有漂亮的服務小姐帶著小開去辦交接手續，等到一切完畢，寧願也樂呵呵的找了過來：「怎麼樣，這次輸得心服口服吧？」

「還不一定呢，」小開憋著一口氣道：「你那副畫還不知道是真是假呢，而且，誰能說這塊石頭裡沒有寶貝？」

「毫無疑問，這塊石頭裡沒有寶貝，」看到小開糟蹋了自己的一千萬，寧願比賺了一千萬還開心：「以我的專業眼光來看，這塊石頭裡面除了石頭，還是石頭，哦，不對，應該有那麼指甲蓋大小的一片翡翠。」他哈哈大笑：「你不會以為那一小片翡翠價值一千萬吧？」

小開瞪了他半天，總算憋出一句話來：「你那幅畫也不一定是真的啊。」

「你說的對，我那幅畫的確不是真的，」寧願臉上的表情更得意：「因為那幅畫比你想像的還要值錢！」

「呃……嚴先生是吧，您好，」漂亮的服務小姐又走了過來：「請問您拍賣的物品需要我們送到指定地點嗎？」

「不用了，」寧願代替小開接過了話頭：「幫我們找一間安靜的屋子，我們要當場賭石！」

華盛大廈的地下室一層有個很寬闊的大廳，正是拍賣行平時用來鑒定物品的地方，聽說有人要現場賭石，拍賣行里大大小小的鑒定師們都一窩蜂的跑了下來，那些參加完拍賣會的富翁們聽到消息，也紛紛不請自來，沒多長時間，大廳里就擠了三十多號人。不過這個大廳確實足夠寬敞，雖然擠了這麼多人，卻仍然顯得很空曠，那塊大石頭靜靜的躺在地上，四周圍起了一個半徑五米左右的防護帶，防止有人靠近。

寧願的放在精美的展覽櫥窗里，正靠在大石頭旁邊。

剛才大家都在包廂里，誰也不認識誰，這時候都是面對面，小開隨便看看，頓時眼界大開，這些成功人士倒是沒一個穿西裝的，都是休閑打扮，著裝上也看不到任何名牌標記，只有那高高凸起的大肚子和陪伴在身邊清一色的美女們，能夠顯示出他們的與眾不同。放眼望去，正是美女與野獸齊飛，玉臂共粉腿一色。

小開正看得入迷，就覺得一隻手在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一個聲音哈哈大笑：「嚴先生，你就是那個腦子進水的三十八號吧，幸會幸會，我叫雷龍。」

這聲音很熟悉，正是那個在拍賣會場里痛斥主持人的傢伙，小開一驚轉頭，只見面前一張臉又肥又黑，黃牙畢露，神態說不出的囂張，一隻手正摟著一位美女的腰肢，沖著小開哈哈直笑呢。這位美女穿得倒也暴露，小小的上衣已經基本上跟胸圍沒什麼兩樣了，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膚和圓潤如花朵一般的肚臍眼，一股濃烈的脂粉香味撲過來，混合著雷龍嘴巴里的臭味，熏得小開差點嘔吐，忍不住後退了兩步，皺眉道：「你要幹什麼？」

「我沒要幹什麼呀，」雷龍斜眼看著小開，嘿嘿直笑：「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是誰腦子進了水，居然把一千萬丟在水裡。」

雷龍這個人，是國內有名的珠寶大亨，在黑道上也頗有一點勢力，一向都是很自命不凡的，也特別要面子，剛才小開花一千萬把石頭買下來，他想來想去，總覺得小開這是不給他面子，是故意要跟他對著干。所以拍賣一結束立刻就想調查三十八號是誰了，不過事情比想像中順利，他還沒等到調查結果呢，就聽說三十八號要當場賭石了，等他趕過來的時候，正好又接到了手下的電話，電話裡面說得很清楚，嚴小開就是s市的一個小職員，無權無勢，毫無背景，最近剛剛有了一點點地位，升級成天逸集團的企劃部經理了。

嘿嘿，區區一個經理，那還不是任憑拿捏么？

小開一門心思在想著跟寧願的賭約，也沒怎麼聽他說話，順口「哦」了一聲，低下頭來，忍不住想道：「如果石頭裡面果然沒有寶貝，我該怎麼辦呢？」

雷龍嘿嘿一笑，以為小開怕了他了，正要繼續施壓，忽然眼睛一瞟，居然看到一個大人物，連忙屁顛屁顛的跑了過去，涎著臉道：「您好，蕭小姐，沒想到您居然有雅興到這裡來。」

蕭韻沖著雷龍嫣然一笑，眼睛里的柔情連瞎子都看得出來。這一笑差點把雷龍的魂都勾出來了，心裡拚命的吶喊：「天哪，天之嬌女居然對我笑了，難道……難道她看上我剛猛粗獷的男人本色了嗎？」他一邊想著，一邊悄悄把自己摟在美女腰肢上的手抽了回來，盡量作出一副儀錶堂堂的模樣，正要繼續討好，就見蕭韻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已經移到了不遠處那個腦子進水的小子身上，笑道：「我是陪我男朋友來參加拍賣會的。」

「男朋友！」雷龍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是啊，他叫嚴小開，是我的男朋友。」蕭韻走到小開身邊，抱住他一隻胳膊。

「蕭韻姐姐，小開哥哥什麼時候答應你了？」寧晴有點鬱悶了，走上前兩步，拉住了小開的另一隻胳膊：「小開哥哥早就答應過我了，等培養一段時間的感情之後就跟我交往的。」

「這個是……寧小姐！」總算雷龍還有點見識，一下就認出了寧晴，再看看她那兩隻手拉著的對象，一張臉忽然就有些發白了。

「妹妹，你幹什麼呢，」寧願皺著眉頭走了過來，他親眼看到蕭韻抱住小開的胳膊，心裡實在是嫉妒得要命，卻不敢說什麼，只能轉而教訓自己的妹妹了：「大庭廣眾之下，也不怕別人笑話。」

寧願說完話，也不等寧晴反駁，直接對小開道：「我們開始吧。」

「好。」小開點點頭，往前一指：「你先來吧。」

寧願點點頭，向自己的走去。

雷龍的嘴巴張得大大的，本來想再叫一聲「寧少爺」，可是嘴唇蠕動了幾下，終究沒敢叫出聲來，天逸集團的大小姐也就罷了，中行地產的小公主也就罷了，這位中行地產的大少爺可就真不得了了，不但是中行地產的實際掌權人，更是整個s市乃至全國都鼎鼎大名的天才俊彥，可是剛剛那個叫嚴小開的小子手一指，寧少爺就乖乖的過去了，這是個什麼概念？

據說……這位寧少爺跟s市最有勢力的斧頭幫交情很深呢……

雷龍的冷汗刷的就下來了，腦子裡剎那間翻江倒海：「完了，完了，我剛才得罪他了，他是蕭小姐和寧小姐的男朋友，他還對寧少爺指手畫腳的，這麼可怕的一個大人物，我竟然得罪他了。這次我肯定玩完了，我的生意會破產，我會遭到斧頭幫追殺，我會遭到殺手暗殺，我的老爸老媽，還有我兒子，都會被綁架，被勒索，被威脅，我二十多年積攢的財富會全部被奪走，還有我的寶貝小倩倩，會被他們抓起來，玩弄、蹂上，還有我跟小倩倩的私房情人照也會曝光……」

小開眼巴巴的看著寧願拿起那幅，心裡一個勁的祈禱：「假貨！假貨！肯定是假貨！」忽然覺得旁邊有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於是不耐煩的甩了甩袖子，道：「別吵，忙著呢。」一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寧願，只覺得如同等待宣判一般緊張，連心都狂跳起來。

雷龍一臉的絕望，剛剛他是想過來討好一下小開的，為了表示自己的謙卑，他還故意把腰彎了下來，頭也垂得低低的，一副低聲下氣的樣子。可是人家根本不接受，毫不留情的把他手甩開了，看來今天這事想要解決掉是必須出點血才行了。

「嚴……嚴先生，我……我剛才拍到的那個歡喜女神……」雷龍結結巴巴的道：「你……你如果想要的話……」

「不要不要，別吵別吵，」小開有點怒了：「我哪有空啊。」

雷龍的神情更蔫了，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拳頭一時捏緊，一時又放開，思前想後，終究不敢強來，狠狠的一咬牙，總算拿定了主意，主意一拿定，連說話都流暢起來。

「嚴先生，如果您實在不能原諒我的話，那我把小倩送給您玩一段時間好嗎？」雷龍信誓旦旦的道：「我保證，小倩絕對是極品尤物，床上功夫尤其厲害，而且她還擅長……」

雷龍還想說下去呢，忽然覺得兩股強烈的殺氣從附近襲來，他驀然抬頭，就看到了兩眼冒火的蕭韻和寧晴兩位大美女，四隻小拳頭捏得緊緊的，正惡狠狠的瞪著自己呢。

「蒼天哪！您這是在玩我嗎？」雷龍欲哭無淚，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卻說大廳中央，寧願已經要服務人員撤掉了防護帶，從展覽櫥窗里拿出那幅來，對著場上的眾人微微一笑：「你們一定在奇怪，為什麼我要花一千萬買這幅真假難辨的畫，現在我就來告訴你們答案。」

「寧少爺絕頂天賦，無所不知，當然是確定這幅畫是真跡才願意開價嘛，」已經有人開始拍起馬屁來：「這幅畫如果真是唐伯虎真跡，那麼賣出兩千萬以上應該很輕鬆呢。若是當時我知道開價的是寧少爺，我肯定毫不猶豫的跟下去了。」

「哈哈哈哈，你這話就說錯了，」另一個馬屁精也笑道：「既然知道是寧少爺要拍，我們當然是拱手相讓了，又豈有橫刀奪愛之理。」

寧願卻搖了搖頭：「不對，這幅畫本來就是贗品，雖然幾可亂真，卻也只值一兩百萬而已。」他用手按住畫頂部的捲軸，笑道：「你們看好了，真正的玄妙，是在這裡。」

一般的收藏家們，哪個不是把收藏品當作寶貝一樣，小心翼翼呵護備至，深怕弄出一點點破損，可是寧願此刻一手拉住捲軸，一手扯住畫布，兩手用力，居然狠命一撕！

「哧」清脆的裂帛聲頓時清晰的傳入所有人耳中。

這幅花費千萬的拍賣品被當場撕成兩半！

「奶奶的，有錢人就是有錢人啊！居然花一千萬買張畫來撕著玩。」有些人已經悄悄感嘆起來。

隨著畫布一扯兩半，一張薄薄得彷彿沒有厚度的絹質物飄飄悠悠的落了下來，輕柔的落到地上，正好完整的攤開。

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是另一副幾乎完全一樣的！

「天哪！這是怎麼回事？」有人已經忍不住叫起來：「難道……難道這才是真正的百鳥朝鳳圖？可是哪有這麼小的真跡啊！」

確實，眼前這幅新的雖然墨跡淋漓，一描一畫都帶著震撼人心的力度，可是若論面積，卻實在太小了一點，跟剛剛被撕碎的那幅畫相比，連四分之一大小都不到，眾人都是有見識的人，當然清楚，真正的，肯定是不會小到這種程度的，而古人作畫，也是沒有做得這麼小的道理的。

可是寧願卻抬頭笑了，用斬釘截鐵的語氣道：「不錯，這就是唐伯虎的絕版真跡，而且，是他所有墨寶中最特殊、最珍貴、也最有趣的一幅。」

「寧少爺，可否把話說明白些，」一個戴著眼鏡、白髮蒼蒼的老者道：「本人浸淫考古也有四十年的時間了，為何卻從未聽說過有這樣一樣東西？」

寧願笑得很溫和，溫和里卻有淡淡的自信透出來，語氣里的傲氣也相當明顯：「張老的眼光當然在世界上都是頂級的，可是關於這幅畫，您卻真未必聽說過，我也是因為一個極偶然的巧合，在某本線裝古書里發現這條記載的。」

「哦，願聞其詳。」張老看來頗有些不服，道：「寧少爺不妨讓我們也長長見識，說說這幅畫到底有什麼古怪。」

寧願點點頭：「當年唐伯虎三笑點秋香的故事，傳為千古佳話，你們想必也是知道的。可是世人都以為唐伯虎得到秋香僅僅只是憑藉其驚人的才氣，卻不知唐伯虎其實也是一個情場高手，在世人的眼光背面，他還做過一些努力。」他從地上輕柔的拈起薄絹來：「而這張薄絹，便是唐伯虎悄悄送給秋香的禮物。」

張老有些動容：「原來是定情之物啊。」

寧願卻又搖了搖頭：「如果只是畫一幅畫作為定情信物，那也未免太對不起情場浪子這四個字了，事實上，當年唐伯虎是寫過一封情書的。」

「情書！」眾人的好奇心頓時被調動起來：「情書在哪裡？怎麼寫的？寧少爺見過？」

寧願把手一翻，薄絹的背面頓時呈現在眾人面前：「諸位請看，情書在此。」

在薄絹的背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一眼看去，至少也有兩百多字，眾人看在眼裡，再也掩飾不住臉上的驚訝，齊刷刷的吸了一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