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春水池皺
看見楚恆王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道世提醒一聲:「陛下。」
皇帝恍惚后,雙眼隱約有怒色「你說什麼?嫣然公主死了?」
「是的。」
皇帝越發不安,他焦急道:「愛卿快將事情告訴朕,到底發生什麼了?」
「那日臣去找冰兒……」見到皇帝不解的眼神,道世解釋道:「就是陛下說的那位侍女。」
見他緩和了神情,道世接著道:「在回到嫣然公主所居的長生殿時,正好碰見大批參加這次公主擇駙馬的使節們正和唐皇駕臨,爾後就聽到了眾人的驚恐及唐皇撕心裂肺的悲嚎……」
道世的話語停在這,似是有點不敢再開口,十分猶豫。而楚恆王迫不及待想了解事情的整個關鍵,他催促道:「接著說。」
「接著……」道世為難。
「接著怎麼了?」皇帝急道,他忽然不斷咳嗽,道世一驚,連忙想上前安撫。皇帝揮手,不耐煩催道:「快點招來。」
「是。」道世一口氣說道:「接著正好看見三殿下手持血劍,目光獃滯的站在嫣然公主身旁,而嫣然公主像是心臟破了一個血洞,已經倒在血泊里了……」
「不!!!」皇帝猛然站起身,雙眼瞪得如燈籠一般大,他顫抖著。「愛卿可是笑話?你說譽兒殺了唐婉言?」
「臣不敢斷言。但當時場面只有嫣然公主和三殿下,其中三殿下手還有著一把血劍,而唐皇也勃然大怒。」
楚皇質問道:「那你,你怎麼沒有帶殿下回來?」
「陛下息怒。當時唐皇悲痛欲絕知道事情不妙,當場就拿下太子。只是臣因為幫唐皇立過大功才幸免於難,他讓微臣回來就是將事情始末告訴陛下,希望陛下定奪。」
良久之後,楚皇冷靜了下來。「這真的是譽兒做的?」
「臣不知,但當時場面三殿下恐怕難以洗脫……」
「哼,胡說八道。譽兒根本對女色……」說到一半,他停了下來,看著少年。「算了,朕知道了。目前唐國未見動靜,朕會派使者前去看個究竟。也讓楚國士兵嚴陣以待。而相國你,就先準備三日後的婚禮吧。」
道世一愣「陛下,如此時刻,婚禮還繼續嗎?」
「不容更改!退下吧。」
看見皇帝心意以決,少年也只能先退下。
而等到少年一走,原本嚴肅的皇帝頓時蒼老的數年,深深的頹廢著。「譽兒這混帳東西到底在唐國幹了些什麼!!!」他猛然吼道。
夜深
楚恆王的腦海一直迴響著少年的話,奏摺也無心去批。若唐婉言真是譽兒所殺,那楚唐兩國還豈能太平,至於不是,那是誰陷害的?他腦中閃過一張少年的臉龐,皺了皺眉「他有這個能耐嗎?」
蕭皇后體貼入微的端來補身子的燕窩,正咳嗽的吐出血的楚恆王安心了一口氣,感傷道:「身子真是越來越沒用了。」
「陛下,可要小心風寒。已經過了三更,陛下還請先歇息吧。」
「從那少年口裡得到的消息,朕又哪有心思入眠。」
蕭皇后也微微一嘆「聽聞陛下今天已經將相國之位正式給了那少年,而楚鳳也將近日下嫁給他。陛下一定是準備和好了吧。」
皇帝點頭,吃了口燕窩:「他在唐國所發生的事情恐怕會對朕有二心了吧。沒想到,他不但能回來而且還立下更大的功勞呢。哼,楚唐兩國對這位可以滅掉生死門的少年英雄佩服不已了吧。」
蕭皇后不太明白皇帝的話,楚恆王也察覺到自己失態,立即掩口道:「總之小女嫁給他,也多少可以讓他有點情分,加上道家如今身居相國,太尉兩大重職,道家也應該滿足了吧……」
「道家雖是楚國歷代大世家,但陛下一定也擔心著道家的血緣吧。」
「道家雖是起源於西域,但經歷幾百年來也融於楚國,朕自是不會擔憂什麼。可那少年,皇后也看到了。年輕有為,放蕩不羈,極具膽識,這幾年的發展就可看出。」總之,脫出掌中的傀儡又怎麼能讓皇帝放得下心。
「皇位繼給風兒,他好歹和那少年有過點交情。趁著他目前的名望先將其穩住,日後再作打算吧。」皇帝陰冷的笑了笑。蕭皇后沉默不語。
這時候,一個朗朗之聲穿透了大殿,繞著金梁「陛下何必要如此周折,只要在下出手一切自是迎刃而解!」
皇帝和皇后兩人同時怔住,只見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詭異而出,完全看不清到底從何而來。蕭皇后正要大叫,楚皇一揮手,阻止了她。
「皇后,你先請去休息吧。朕有話和這位老先生談談。咳咳。」楚恆王一邊咳嗽一邊用冷漠的眼光看著對方,不自覺的透露出威嚴。
蕭皇后滿腹疑慮,但也不得不叢。
直到大殿只剩下了兩人,只見那老者先是警惕了周圍,見無大礙,和顏笑道。
楚恆王冰冷道:「王老先生,你沒死啊。」
「哈哈,陛下難不成老夫會死在那小子手裡?」
「哼,當初是誰承諾朕,天底下無人是你的對手,取那少年頭顱也如探囊取物一般。如今他不但毫髮無傷的回來,更是立下大功。不知先生到底在幹什麼?!」
「誒,老夫也只是遭遇點意外。若不詩仙出手,老夫殺他還不是捏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王帝恨恨一聲。
皇帝一呆「詩仙?!他……他有這麼厲害?」
「此事不要再提。今次來見陛下,就是想告陛下,老夫如今恢復也差不多,沒有詩仙保護,那小子的命還不是捏在老夫手裡。只是得到陛下想公主許配給他,並三日後完婚?陛下是不是放棄了這個決定?」
「先生放棄了?」
「當然不,江湖自有江湖的規矩。別人不敢妄加言辭,老夫卻不允許學習天下奇妙武功的人成為朝廷的走狗。老夫這次出山為的就是將江湖消失於人世,哼。」
「先生倒是熱心腸呀。如今那江湖的確讓朕十分憂慮啊,那什麼功夫真是令朕看了都心顫不已。」
「請陛下放心吧。」
皇帝擠眉弄眼:「但朕可是聽說先生的隱湖遇到了很多困難呢。」
「哈哈,陛下無需多慮。隱湖會幫陛下消滅天下門派,到時候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到是陛下,你還沒有回答老夫的問題!」王帝淡然一笑,那姿態有著說不盡的自信。
皇帝猶豫了片刻,最終下定了決心:「好,那先生可一定要在三日前要他性命!朕可不想小女剛出嫁就碰到不幸的事情。」
王帝笑道:「好,陛下放心!只是到時候陛下該怎麼辦?相國可是死在楚國里的?」
皇帝狡猾的說道:「這個好辦。到時候朕會以他欲報仇為理由被江湖人所殺,朕自然就能名正言順的發兵了。那個時候和先生一配合,先生想要消滅江湖的目的不就能順利達成。」
「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實在太妙了,多謝陛下了!」看起來他真的很想消滅江湖。
道世回到府里,就聽到父親擔憂的告訴他白居易曾說過,皇帝曾暗示少年不可能回到楚國而這相國位置也是預備給了他。
道世沒有多大的驚訝,只是對這位皇帝仇更深了點而已。
道靈兒,師娘還有兩位仙子等人都已經前去了少林搭救其他人,整個府里就顯得有點寂寞。道海棠因為童童的失蹤愁眉深鎖,冰兒也因為初到陌生的地方有點不適應而先行睡去,只有道心蘭陪著少年。
這一夜,月疏星稀,黯然無光。
「夫君,你在煩惱什麼呢?」道心蘭忍不住關心道。
道世搖頭笑了笑,心裡有種很不安的想法,像是有人在背後窺視,隨時會被一刀刺進胸口的時候。他不由想起了那日的長生殿,那日的唐婉言還有那日無情的一劍。他皺了皺眉,心裡突然有了一個疙瘩讓他很不舒服。到底哪裡不對了?
「唉,嫣然公主一死,連詩仙都親自出馬了,看來這事真的很嚴重呢。要不是靈兒她們,我們也不知能不能回得來。」道心蘭以為他在煩惱著這個事情。
道世腦海靈光一閃,對了,靈兒她們。他想起那位恐怖的高人王帝所留下的話,他還對自己有著殺意,而此刻自己正是孑然一人,除了萬魔宗主外沒有人能幫得上自己,要是此時,他若來殺自己的話……少年不寒而慄。
瞧見了一間屋子的昏黃燈光,他突然眼前一亮,對道心蘭著急道:「心蘭,我必須去少林看看她們。你先去睡吧。這幾天,我不會回來。和父親說一聲吧。」
道心蘭疑惑「現在就去嗎?」
「對啊,實在放不下心。你先去睡吧。」他親吻了道心蘭的額頭「記得幫我照顧好冰兒她啊。」
道心蘭溫柔一笑:「那夫君小心。」
「一定!」道世很慎重的說。
金雞破曉,天邊蒙蒙亮,一匹千里快馬騎乘兩人衝出府里朝城門跑去。
城門口,士兵揉著迷濛的眼神,正要對擾人清夢的來人破口大罵時,只見年輕的面孔冷漠至極,手裡令牌更是讓他們畏懼不已。「是道相國!快,快開開門——」
「駕~~」人就這樣快速消失。
那些士兵往後看了看,不由奇怪「什麼事啊,這麼著急?」只是道相國後面那人又是誰?
也就在少年剛走不久,一個老者光臨了太尉府。找不到少年的他將睡夢裡的萬魔宗主叫醒,幾招之後就讓萬魔宗主潰敗。
「快說,那小子逃了嗎?」
「你還沒死啊。」
「想讓老夫死,你們沒有這個資格。」他隨手一抓,萬魔宗主面目頓時扭曲不堪,偏偏卻又發不出慘叫。一個夥計在時闖了進來,看見這一幕,嚇的癱倒在地。
他對萬魔宗主嘲笑道:「老夫不殺你,今天就放過你了。」
王帝放下這個奄奄一息的萬魔宗主來到那人面前,和藹道:「你可知道你家相國去哪了?」
那人傻傻點頭「今天一早就出了城門,據說是去少林接夫人。」
「原來如此。」王帝冷然。哼,想得到她們的支援,就看你能有多快了。
眨眼工夫,王帝消失在了屋裡,就像從沒出現過一樣。「混帳。」萬魔宗主咒罵一聲。
兩輛高貴的馬車駛進了唐國,而這就是樓夫人她們的。
國色幽情此刻是粉嫣然,她掀開帘子望著熱鬧的景象,雙眸如水平靜又欣慰。「終於回來了,懷語,你一定迫不及待了吧。道世和那什麼鳳公主也應該快成親了吧?」嫣香落掐指算著。
「還可以嗎?」幽懷語幽幽道。
「對喔。」嫣香落若有所思,正好樓夫人也掀開帘子,她打了個招呼,然後回頭對幽懷語狡黠笑道:「不知道道世看見她回來又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能有什麼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幽懷語瞥了她一眼。
「嘻嘻,雖然這麼說啦。但他能對天下第一美人下這毒手也實在令香落太佩服了。天下第一的美人耶,他就這麼狠命將劍刺了進去……」突然想到自己也在道世眼皮下被冰若霜抓走,她不由氣道:「他的確不懂得憐香惜玉。」
幽懷語笑了笑。「只是不懂憐香惜言吧。」
嫣香落愣了愣,聽明白了她的話,露出柔美的笑靨「不愧是懷語。不懂憐香落,也不知惜惋言。唉,真命苦啊。」她裝摸做樣的嘆氣,惹來幽懷語一陣輕靈的笑聲。
馬車突然顛簸,在樓夫人那車裡,一個少女不由傳出幾聲呻吟。樓夫人望著她,面無表情「你好的怎麼樣了?」
那是一個一身金縷綾衣的少女,身姿窈窕翩躚,帶著面紗也掩飾不了她給人一種窒息的美麗。雍容高貴的氣質也令樓夫人形穢。而她就是玲瓏殿四絕色的中——金嫣然『夜舞傾城』。
此時的夜舞傾城有著說不清的柔弱,臉色蒼白,黛眉一直是皺著的。而令人感到惋惜的那雙秋水的眼眸此刻卻是黯然無光,有些空洞無物。
樓夫人淡然微笑:「這不是更好嗎?如今可以名正言順脫離你討厭的皇族,不正是你所喜歡的嗎——唐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