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清空【3】
第三章清空【3】(本章免費)
「冬瑩,四貝勒他……是叫胤禛嗎?」我驀地問道。康熙朝時代的四貝勒,難道真的是他?
「格格!」她「噗通」一下跪在地下,「你怎麼可以直呼四貝勒的名諱呢!這是大不敬啊!讓老爺聽見了,又得責罵您了!」她滿臉驚慌,雙肩止不住的顫抖。
真的是那個人。
「愛新覺羅?胤禛。」——未來的雍正,清朝歷史上,最隱忍無情的帝王……
「冬瑩,你放心,我會,好好地嫁過去。」
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那麼,瑾兒,我會替你把剩下的路好好的走完。
我默默地閉上了眼:「冬瑩,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你先下去吧。」
「是,格格。」她恭身退了出去,候在門外。
不管是由於什麼,讓我繼承了你的生命,但是,瑾兒,你放心,我絕不會認命的。身處這個時代,你敢於以死來抗婚,我自然不能給你丟臉,你要的自由,我也要!從今天起,我會代替你活下去。
我合著眼,沉沉地睡了過去。
接下來的幾天,我照常吃飯,睡覺,有時也找冬瑩套套丞瑾平時的喜好,以及其他的人際關係,慢慢才適應了在這裡的生活。
日子一天天過去,終於到了這一天,我,嫁與四貝勒的日子。
額娘手執木梳,一下一下地替我綰著青絲:「我的瑾兒,你終於也要做福晉了,額娘……」她的手微微有些顫抖,「額娘知道你不願嫁,只是,也怨不得你阿瑪啊……瑾兒,你阿瑪並不受萬歲爺倚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阿瑪只是在賭,他把賭注押在了四貝勒身上,輸,則輸盡所有,贏,也只得個全身而退,這些,你能懂嗎?」
我默默的握住她的手:「額娘,瑾兒,已經不氣了,真的。」在這裡,她和冬瑩才是唯一真正心疼「我」的人吧,「瑾兒,只是捨不得額娘。如果可以,瑾兒寧願永遠也不嫁人。」
「傻丫頭。」她用手輕輕撫著我的頭,嘆道,「你能想通自然是好。日後……十四阿哥的事你也別再想了……都忘了罷。」
我一驚:「額娘,你說什麼?」
「嫁入四貝勒府,你就是四爺的側福晉,這婚是皇上親指的,以後,十四也得管你叫四嫂。你是如何,也不可再對他有了什麼念想的……」她擔憂而無奈的望著我。
瑾兒是有喜歡的人的?她喜歡的是十四阿哥?怎麼冬瑩沒說過?……也罷,想是不敢提吧,她也只是個丫環而已。
只是,是個什麼樣的人,讓瑾兒這樣的女子為他動了心呢?
「瑾兒?瑾兒?」
我回過神來,眼神茫然地望向額娘。
「你這樣子,怎麼能教額娘放心呢?」她背過身,拿了隨身的帕子拭淚。
「額娘,」我喚道,「瑾兒……真的想明白了,過去的事就該讓它過去,您相信我一次,好嗎?」我拉住她的手,將臉伏在她的手背上,「額娘,瑾兒,會想您的。」
額娘,雖然你不是我真正的額娘,但是,離開這裡后,我真的會很想,很想您的。
我與額娘一時間都沉默了,她只是執著我的手,默默垂淚。
「格格,四貝勒府來人了。」冬瑩在門外叫道。
我的手一顫,強穩下心神,站起身,任由額娘給我蓋上紅帕子,眼前只剩一片血紅。
「格格,小心。」冬瑩小心翼翼地扶著我走出大門,鑽進轎子里。
途中吹吹打打,甚是熱鬧,我卻只覺一陣煩亂。
一路顛簸,終於到了四貝勒府,我由著喜娘將我背到了堂內,落地后,有人往我手裡塞了一截紅緞子,我只是麻木地接了,三跪九叩后,我被送入了新房。
我端坐在床沿,忽覺憋悶無比,想要掀了紅蓋頭透透氣,可又礙於周圍伺候著的喜娘丫環們,便道:「你們都下去吧,待喚你們時再進來。」
「是,福晉。」一陣輕微的響動后,房內又歸於寧靜。
我一把扯下頭上的喜帕,朝四周望了望,儘是紅色,我心中更覺憋得慌,便走過去將窗打開。我貪婪的呼吸著由窗外而來的清新空氣,覺得心中舒暢了不少,忽然,瞥見院中,佇立著一名男子。
他久久地凝視著我,身影孤單而悲傷,眼中似乎蘊含了無數的話語。
我心裡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他是誰?為什麼看到他之後,我的心中會感到一陣空落落的疼痛?
我們就這樣互相凝望著,兩個人的距離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
外面密密地飄著雨絲,他寶藍色的袍子上已滲濕了不少,整個人被籠成白茫茫的一片。
他卻似並未察覺到一般,仍是定定地望住我。
我心念一動,便不管不顧的沖他喊道:「你這個傻子!下雨了啊,會淋病了的!」
他一愣,隨即望著我笑了起來,笑容明媚而憂傷:「瑾兒,你忘了嗎?我說過的,我胤禎願意將命交給你,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像被釘子釘住了一般動彈不得,眼中不知為何蓄滿了淚水,迅速地滑落下來。
胤禎,他就是瑾兒所愛的男子!瑾兒,你看到了嗎?他來了!他為了你而悲傷著。瑾兒,我眼中的淚,是你流下的吧,因為看見了他,所以你幸福而又心疼地哭了,對不對?
「瑾兒,等著我,總有一日我會帶你離開,這一日絕不會太遠。所以,我的瑾兒,你一定要好好地等我。」他的眼中盛滿了柔情,「相信我,可好?」
他的出現,似乎沖淡了這幾天的彷徨與無助,我微微扯起嘴角,向著他道:「我信你。」
他面上的悲戚隱去了不少,上前幾步,似要走過來。此時,庭院里嘈雜起來,似乎湧進了許多人。他的腳步滯了滯,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后大步離去。
雜亂的腳步聲在房門前停住,起鬨聲清晰地隔著房門傳來。
「四哥,今兒個咋兄弟幾個可不會輕易饒你!非得鬧掀了你的新房不可!」一個粗嗓門的男人說道。周圍立刻響起了一片應和聲。
這麼毛躁,看來該是十阿哥胤餓礻我了,我依舊立在窗邊,認真聽著外面的動靜。
「十弟,你都發了一晚上酒瘋了,還嫌不夠?還是放過四哥吧,四哥,胤禩先行一步了。」溫文爾雅,謙恭有禮,不愧是未來雍正視之為勁敵的人。
「可是八哥!我……」十阿哥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終是沒有再說。
一陣窸窸窣窣后,似乎他們都離開了。
門被輕輕推開,一名身著紅色喜袍的男子邁了進來,身形挺拔,五官俊美無比,只是臉上似乎永遠籠罩著一層寒霜。他進房后,一眼望到站在窗邊的我時,怔了怔,但隨即又恢復了古井無波的面色,眼神卻是愈加陰翳。
我不卑不亢地與他對視著,臉上也無任何錶情。心中卻是暗潮洶湧,這就是未來的手段狠絕的雍正大帝,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可是無論如何,在氣勢上總不能輸了他,所以,我豁出去般地狠壓下心頭的恐懼。
過兒一會兒,他嘴角扯了扯,道:「這還真像你會做的事。」
我一愣神,這才意識到他指的是我自己掀了帕子的事,又瞥到他臉上嘲弄的表情,火氣一上來,便冷笑道:「在我看來,喜帕是要心中最摯愛的人來掀起的。」
他面色一僵,靠近我,伸手捏住我的下頜,語調陰沉:「那日在湖畔,你不是說寧死也不願嫁我嗎?怎麼今兒個倒是巴巴地隨了轎子被抬了來。現在又和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你以為我當真奈何不了你嗎?」
我用力掙扎,可他捏得太緊,根本脫不開身,馬上後悔適才的一時衝動,真不該為逞一時的口舌之快激怒了這個危險的人。
許是我眼神中的悔意被他察覺,他的嘴角又泛起一絲嘲諷:「可是後悔了?那日投湖的勇氣又去了哪裡?」
「沒錯,」我強忍著下頜的疼痛,咬咬牙,答道,「就是因為死過一次,自然更知曉了這條命的可貴。」我頓了頓,繼續道,「所以,我嫁過來,只是想要『兩害取其輕』。」
「兩害取其輕?對你來說,跟了我就那麼難以接受?」他的眸色越來越深,捏著我下頜的力道也加重了幾分。
我疼得倒吸了口氣道:「我想四爺您也不缺我這一個女人,所以想來和您談筆交易。」
儘快切入主題,省的再吃苦頭。我想。
「交易?」他冷笑一聲,放開我,背著手轉過身去。
我揉了揉下巴,輕聲道:「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麼。」
他似乎不為所動,只是拿手耍著一塊玉佩,隨意地問道:「噢?那麼,我想要的是什麼?」
我沉下聲,一字一句道:「君臨天下。」
他賞玩玉佩的手一滯,望向我時已面色如常:「說這樣的話兒,你倒是膽大得緊,不怕死嗎?」
「怕。但我知道你不會告訴萬歲爺。」捅出去的話他自己也脫不了干係,他斷然不會幹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蠢事,我思忖道。
他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玉佩,踱到我身邊,逼近我,附在我耳邊輕聲道:「我自然不會告訴皇阿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即使,不告訴皇阿瑪,我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殺了你。」
我一顫,不可置信地望向他。
他說的不無道理,對他來說,殺了我易如反掌,對外只需說我病死了也無可厚非。
我太高估自己了,我只是憑著自己知道日後的歷史走向,滿以為可以藉此明哲保身,卻忘了他是自小就在權術中長大的人,跟他比,我這些小把戲不過就是小兒科罷了。
我默默地閉上眼,道:「這條命本是你救的,要取走也自是由你。」
我等了會兒,未見動靜,睜開眼,只見他正凝視著我,似是探詢的神色,見我忽然睜眼,他迅速隱下了那抹疑問的神色,好像剛才看到的他只是我的幻覺一般。
「如果,我問你,」他背對著我,再次開口道,「剛才那句話,你準備用來換得什麼?」
我回過神來,輕聲道:「自由。」
又是一陣靜默。
我的心裡直打鼓,天知道和雍正獨處一室有多麼恐怖。
記得在現代時,對雍正的隱忍和權謀我都是抱以欣賞的態度的,認為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那些殘忍的政治手段只是一種方式而已。而如今,當我真正面對他時,再也無法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冷靜地剖析他的言行舉止。
這時,他舉步向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他的腳步停了停,冷冷地說了一句話:「你要的自由,我可以給你,只是,你該明白,紫禁城,是永遠沒有真正的自由的。」
「丞瑾恭送四爺。」我按照從前嬤嬤教的方式福了福身。
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后,我終於抑制不住,癱倒在地上。
我懂,我當然懂。只是,他肯許下我的自由,我便無甚安慰了。
瑾兒,這樣子的結局,你可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