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愛與恨
張烈耐心地等著小秋打開心結,卻未曾想等來了成光。
這天下午二點,成光如約而來。這個時間基本上沒幾個客人,倆人在一個安靜的角落坐下。張烈望著對面的這個男人,他跟自己打招呼的時候,有意地收斂了固有的傲氣和自信,放低姿態。勿庸置疑,這是個很迷人的男人,他有著出眾的外表和氣質,眉宇間明顯可見的憂鬱焦慮之色更加渲染了他的魅力。那天晚上以小秋在片斷的號召力讓人揍他,也沒多少人出手。小秋走了之後,幾個熟人都跟他說他要危險了,沒想到小秋以前的男朋友這麼帥,還這麼多情。
前天晚上,小秋在外面晃蕩到快凌晨才回去,什麼都沒說,他也什麼都沒問。昨天晚上剛開始小秋還跟沒事人一樣跟人說說笑笑,成光一出現就亂套了,然後一晚上沒回去,手機也關機了。他很擔心,當然不是擔心小秋的安全問題,而是擔心~~擔心小秋的心亂了、心軟了、心動了。小秋心裡的那道堤,是成光築起來的,也許成光可以輕易地摧毀。
成光注意到張烈一直在觀察自己,他沖張烈微微笑了一下,很得意地看到張烈下意識地躲避了眼神。這個男人很愛小秋,否則他眼裡不會有那樣的擔憂。昨晚小秋流著淚撫著自己的臉,他便知道應該還有挽回的餘地。小秋始終是愛自己的,有多愛就有多恨,有多恨就有多愛。他找張烈,不指望能得到什麼幫助,對方也許還會給他使絆子,他已經做好充分準備,他只是想通過張烈了解一些小秋的情況。另外,就他打聽的情況,小秋始終堅持是張烈的朋友、房客,而不是~~LOVER!張烈應該也很苦悶吧,自己的出現,對他而言是挑戰,但也同樣是機會。這段時間,應該是小秋最虛弱的時候,張烈肯跟自己談談,也是出於知己知彼的目的吧。
成光率先打破沉默。「他昨晚跟你說什麼沒有?」
張烈搖搖頭,「我昨天甩了他一巴掌,他壓根就沒回去,給他打電話,手機關機,我現在也不知道他藏到什麼地方了。」看到成光不相信的表情,張烈說,「我並不希望他藏起來,我希望他能勇敢地面對,而不是逃避。他這樣逃避,他的心結就永遠無法打開,他就永遠無法得到真正的快樂。這也是我願意跟你談一談的原因。」
成光苦笑。「我一直想著他也許會恨我,或者漠視我,不料卻是藏起來。他怕什麼?他怕他還愛我,他怕我一求他他便心軟?小秋的性格始終不夠強硬。」
「好了,我們不探討小秋的性格問題,你來找小秋到底要達到什麼目的?」張烈冷冷打斷成光,直入主題。
「當然首先是獲得他的原諒。如果他還愛著我,我帶他出國,履行我當年的諾言。我們會到一個可以註冊的國家獲得合法的伴侶身份,然後由小秋選擇是在國外還是國內生活,無論在國外還是國內,我都可以給他很優越的生活。」成光充滿自信。
「如果他原諒你,但他不愛你了,你會怎麼辦?」
「如果他有了自己的生活,那~我只好不打擾他,一切都由他來選擇。」
「你還愛他嗎?」
「愛!」成光答得斬釘截鐵。
「愛?為什麼你說愛說的這麼容易,他卻那麼難?」張烈心中湧起一股憤怒。「你根本就只是希望得到他的原諒來安你自己的心!由他來選擇,真是說得動聽!」
「我放棄的前提是他已經不愛我,而愛上別人,我不是為了放棄而來的。你知道我找他費了多大的勁!如果我沒看錯,你愛他。難道你不希望我放棄?你也看到他對我的態度,他驚惶失措,甚至藏起來,如果我求他,他跟我走的可能性很大。」
張烈的臉色變了。「既然如此,那你好像實在是找錯人了,我們貌似是敵人。」
成光的臉上浮起一片痛色。「對不起,我的意思是,你如果真愛他,你也希望他能獲得解脫。我只求他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求你幫我說服他給我這個機會,他人可以藏起來,心又能藏在哪裡?」
張烈想了想,站起來下逐客令。「行了,我考慮一下,等他跟我聯繫再說,你走吧。」
「謝謝你,你很好。如果小秋選擇的人是你,我也挺安心的。」成光抓緊機會示好。
成光走後,張烈又試著給小秋打電話,這次接通了,張烈焦急地問小秋在哪裡。
「我在家。昨晚想一個人呆,去酒店了。」
「你去就去唄,還關電話!」
「我想他既然能找到這裡,也許會有我的電話,就關機了。」
「躲也不是辦法啊,勇敢些面對他,錯的又不是你,你躲什麼啊!有些問題你必須面對才能真正解決。」張烈並不想幫成光,但他的確不想小秋這樣逃避現實。
「我不想見他,一眼都不想見。你幫我把他打發走,你跟他說如果他再出現,我就消失,消失到誰也找不到的地方。你跟他說我跟他沒什麼好說的。烈哥,我要讓他一輩子都不能安心,我要讓我永遠是他心裡的噩夢。」小秋說到最後已是恨恨的口氣。張烈聽得心裡發苦,成光在小秋心中,始終有很重的分量。愛之深,恨之重!
「小秋!」張烈還想再勸幾句,小秋打斷他的話。「烈哥,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別勸我,我不需要勸,五年了,該想的我都想明白了。別煩我好不好,你要是不想我消失,就幫我趕走他。」
「小秋,我沒法趕走他,他在你心裡,我怎麼趕走他!」張烈內心無聲地吶喊著。
小秋掛了電話,腦子裡一團亂,腦殼裡好像有東西揪著,悶悶地發痛。他來幹什麼!他還來幹什麼!以為就快要熬過去了,他卻偏偏出現了!好恨啊!以前跟別人假模假樣地說了那麼多次不恨他,可是一見到他,恨意就象海嘯一樣,迅速將所有的一切摧垮。為什麼還會這麼恨啊?小秋俯身趴在床上,手使勁擰著床單,牙齒咬著枕頭。那股恨意昨晚就一直在他體內膨脹著,撐得他全身難受。昨晚一夜無眠,過去的五年,很多自以為早已遺忘的細節,就像鏡頭回放一樣,無論睜開眼還是閉著眼,依然清晰地出現在眼前。他現在疲憊到極點,全身一點氣力都沒有,可體內的那股恨意好像要將身體擠爆一般。無辜的枕頭在小秋兇惡的嘶咬下終於撕破一個小洞,小秋順著這缺口三五下將枕套撕爛,裡面枕芯只是一層薄紗團著,很輕易地便被扯開,小秋把裡面的棉絮都揪出來,扔得滿床滿地,似乎胸中的壓抑減了一點。
張烈掛了電話,想了片刻,拿起車鑰匙衝出門去。成光從暗處走出來,招了一輛計程車。「跟緊前面的帕薩特。」
成光在一幢樓前看到了張烈的車,他四處看了看,發現這個小區裝有監控系統。成光打聽到監控室,推門進去。很好,只有一個保安,雙腳搭在桌子上手裡捧著一本雜誌,偶爾抬頭瞅一眼監控畫面。聽見有人進來,保安立刻將腳放下轉過身來。
「什麼事?」
「能不能讓我看一下六號樓的圖像?」成光邊說邊走過去,同時掏出幾張一百元。「我就看一下五分鐘前一個男人按電梯按的是哪一層。」
「不行!」紅紅的人民幣映得保安眼紅,但他還是猶豫著拒絕了。
成光從錢包里抽出一張照片。「這上面這個男孩是我弟弟,你見過沒?這是五年前的照片,他應該就住那幢樓。他跟家裡鬧矛盾離家出走,我們四處打聽他住在這裡的一個朋友家裡。」
保安將信將疑地看著成光那張英俊臉孔上因焦慮而產生的痛苦之色,忍不住心生相幫之意。保安想了想,調出了幾分鐘前的錄像畫面,成光看清楚了張烈按下的樓層,又問到:「能看到他上樓後進的哪個門嗎?」
保安搖搖頭,「不能。」
成光再次謝過後來到六號樓張烈家所在的樓層。一層只有六戶,成光靠牆站著,點起一隻煙。沒關係,他等著,等他們之中的某人開門,等了五年了,也不在乎再等五小時,或者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