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天上人間(大結局)
第100章天上人間(大結局)
「太醫瞧過了,說是怒急攻心,不妨事的,只是皇阿瑪年紀大了,要好生調養一段日子了。」
廷璐氣道:「八阿哥他們今兒不知怎麼了,跟吃了失心藥似的,罵了我們也就算了,還惹得皇上出了這事。」
「……他們是沖我來的。」我低道。胤禛搖頭,「不,是沖我來的。他們知道你在幫我,所以借題發揮,結果不曾想事情鬧得這麼大。」聽了胤禛的話,廷璐看了我一眼,他想不到我腳踏的這麼深,已經介入兩黨之爭了。他握住我發涼的手,久久不放。我語氣淡淡的輕道:「他們折騰不了多久了,現在皇上心裡已經有數了……」
我想報復八阿哥,讓他們絕了奪嫡之心!也許我的念頭有違天意,不久一個惡耗傳來:珞瓔產後大出血,命歸西天。那段時間府上里愁雲慘淡,廷璐怕我傷心過度,整日陪著我,我心裡清楚,歷史上胤禛身邊原本就沒有珞瓔這號人,她命中注定無緣與愛人在一起,也許她的存在只為給世間帶來弘曆這個孩子。
即使傷心之餘,我也沒有忘記報復八阿哥這件事,想方設法尋找行事的時機。自從那次御花園壽賀八阿哥徹底跟我們決裂,他們也在想盡辦法給我們製造麻煩,廷璐好幾次差點被他們算計。幸好有廷玉和胤禛常安等好友在旁周旋,一路過來的倒也有驚無險。康熙五十三年十一月,皇上去熱河巡視,點了我與廷璐伴駕,另外胤禛和十三阿哥,八阿哥等人也一併同行。當皇駕經過花峪溝時,皇上身體欠佳在原地停留了幾日。我從附近散心歸來,看見八阿哥正吩咐下人套車,「皇上這會兒正在寢帳休息,我就不去請安了,回頭皇上問起,就說我去祭奠良妃了,到時我會在湯泉處等候皇阿瑪一行回京。」我細心一想,方記起這天是胤禩母妃的兩周年祭日,身為兒子免不了要前去祭奠母親。
「是,主子放心吧,奴才會把話帶到!」
他不能前去請安告假,只派兩個太監去康熙處說明緣由,等安排好一切,胤禩便帶了一部人騎馬離去。看到那兩個太監往回走,我心裡有了主意,走過去拍了拍他們肩頭,笑眯眯的問:「你們兩個,這裡有二十萬兩銀票,你們想不想要?」
後晌時分,皇上一覺醒來精神略好,宣我和廷璐以及幾位阿哥進去敘話,所有阿哥均到場,唯獨少了老八。皇上問八阿哥去哪裡了,沒人知道。他有些不悅了,馬上命人喚來阿哥的隨從,問其詳情。
「奴才啟稟皇上,今日是良妃祭日,八爺帶人前去祭奠了,八爺還讓奴才們轉告一句話:他會在湯泉處恭候皇駕。」
皇上見他們身邊擱著一隻木箱,便問:「那裡面裝的是什麼?」
「八爺臨走前交待,讓奴才務必將箱子里的東西敬獻給皇上。」
兩旁的阿哥們均不解,九阿哥和十阿哥也相互交換眼神,不明白老八在搞什麼鬼。皇上走到近前,「打開。」兩位長隨忙將箱蓋掀開,原來裡面裝著兩隻將死的老鷹。皇上看了一眼,臉色登時鐵青,半晌一言不發只是死死的瞪著箱子。突然,他抬腳踹飛箱子,把周圍一干阿哥們嚇了一跳,只見皇上怒道:「來人!速將這個逆子給我追回來!」兩位長隨匍匐在地嚇得大氣不敢出。箱子被踢翻,裡面滾出兩隻掙扎的老鷹,老九老十驚魂不已,不敢相信老八會送這個東西。
我氣定神閑的在旁觀風,此舉惹得皇上大怒,咬牙咒罵:「你們都看看,看看老八是什麼德性,什麼心思!這是什麼意思?嗯,在詛咒朕是不是?嫌朕老不死,礙了他的道么?這等逆子留他何用!張成,你速帶一隊侍衛前往湯泉,將這個不成器的逆子就地押解,聽候朕的處置!」
張成領命離去。皇上的氣仍未消,在帳內大步走來走去,臉色鐵青。「時至今日,朕終於看透老八的嘴臉了!這個辛者庫賤婦所生之子自幼心高陰險,全無皇家德行品性!看看他所作所為,謀殺太子排除異已,如今又嫌朕年事已高歲月無多,竟然做出此番大不違之事,朕怎麼能將大任交給這個陰險的小人!你們都聽清楚,從今日起,停八阿哥及屬官的俸銀俸米,朕與胤禩斷絕父子之恩!」
一言即出,滿堂皆驚,阿哥們齊齊跪地請皇上收回成全。十阿哥跪著爬到皇上腳下,慌神叫道:「皇阿瑪,千萬不可,八哥一向忠愛皇父絕無異心啊!」
四阿哥胤禛也撩袍跪地,「皇阿瑪,請三思啊,八弟或許有做不妥的地方,但他絕沒有背叛之意呀。」
「還有,誰再跟老八結黨結派,同流合污,朕一併冶罪!」皇上冷竣的目光掃過老十和老九,老十驚呆的喃叫:「皇阿瑪……」老九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自然聽得出皇上話中所指。皇上說完,大步流星的離去。胤禛看了看座的各位,視線停留在我身上,只一會兒便收回目光掃向跪地發抖的長隨,厲喝道:「還不快把死鷹丟出去,擺著給誰看!」長隨們慌忙拾起鷹和箱子一溜神逃了。胤禛隨即離帳,象是去追皇上去了,等阿哥們一一散去,帳內只剩下驚魂未定的老九老十。我施施然走過去,「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十阿哥自身難保,你們也好自為之吧。」九阿哥陰沉的黑眸直直瞪著我,十阿哥正要衝上來跟我理論,被老九拉住。我有恃無恐的笑,拉著廷璐離去。
回到自己帳內,一直未說話的廷璐突然發問:「這事可與你有關?」他大概從我愉悅的神情中看出了什麼。見他在問,我微笑,不置可否,「你認為呢?」
廷璐不確定的看著我,認真說道:「我知道你心裡始終介意著八阿哥以前對你做的那些事,我一直在擔心你,會不會背著我做些不利於我們的事,木蘭,你幫四阿哥我沒意見,千萬不要為了報復八阿哥引火燒身,免得將來不能全身而退。」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我微微笑,心裡卻隱隱覺得廷璐在懷疑我了,也許他猜到此事與我有關也說不定。廷璐抱住我,「我說的話你未必能聽進去,知道嗎?你有太多的事沒有跟我說了。每次四阿哥來你都支開我,二哥過來問什麼你也是敷衍了事,你以為我和二哥感覺不到嗎?木蘭,我很擔心,害怕有一天,有什麼不好的事降臨到你頭上,如果連我和二哥都不能保全你該怎麼辦?」
「吉人自有天相,擔心那麼多做什麼。」我憐惜的撫摸他的面龐,想不到,我們從青澀少年的相識直到人近中年,跟他風風雨雨共同生活了幾十年,按說我該知足了。我輕輕緩緩的笑:「廷璐,知道嗎?其實我是死過一次人了,是上天讓我遇到了你,又陪你度過無數風雨,現在我已經很滿足了,繁華一世該享受的都享受了,即便現在離開你,我也無怨無悔……」
「說什麼呢,我不滿足,我還要跟你繼續過下去,我們還有大好的未來要享受呢。」
「那就一起過下去,我陪你……」我靠入他懷中,閉上了眼。次日,胤禛領著十三阿哥過來看我,告訴我們皇上情緒已經穩定下來,正在接見臣子處理政務。有個西藏官員覲見皇上,說準噶爾部首領策妄阿喇布坦出兵進攻西藏,拉藏汗請求清朝發兵救援,皇上正召集幾位軍務大臣商量對策呢。準噶爾部落因噶爾丹與策妄阿喇布坦關係不和,呈兩極分化態勢,各自統領著半個準噶爾部。如今噶爾丹的部民均安於現狀,唯有策妄阿喇布坦蠢蠢欲動,帶著極大的野心想侵略西藏版圖。
「現在會帶兵的阿哥裡面只有老十三和十四弟,其它兵部重臣皇阿瑪未必願把兵權大印交與外人,我想讓老十三去跟皇阿瑪請命,率軍前往支援。你們覺得呢?」胤禛詢問我和廷璐的意思。十三阿哥點頭道,「這個位置非同小可,不知有多少將領正盯著這個位置呢,誰拿到兵權就等於掌握了半個大清,將來勢力不可小覷。兵部幾個官員都是八爺黨的,他們一定會聯手替十四弟請命,如果我們不爭,大將軍王定會落入他們之手。」
我正要說話,廷璐用眼神制止了我,他開口道:「四爺,十三爺,這個問題你們要自己拿捏著辦了,我是文官這個問題不好多說,木蘭一介婦人也沒什麼主見。這麼大的事我們不便參與,你們還是另請高明吧。」
廷璐不想讓我再插手他們之間的事,四阿哥聞言看了我一眼,大致猜到廷璐的心思,便起身道:「好吧,那就多有打擾。」十三阿哥急道:「木蘭,你倒說句話呀,這等大事我們若有主意還會來問你!」
「十三弟,彆強人所難。」胤禛喝止。我親自送他們出門,見廷璐沒有跟出來,壓低聲道:「四阿哥,這件事最後不要讓十三阿哥去爭,多數人都會舉薦十四阿哥,這時候若把十三阿哥推出去,會落人口實,畢竟派誰皇上心裡已有人選,千萬不要讓皇上認為你也有爭的意圖。還有……」我用更低的聲音說道:「以目前的情形來看,估計皇上這會兒已經開始為今後的事做打算了。即便選十四阿哥領兵出征也無妨,等它日凱旋歸來時如若被皇上留京,那十四阿哥就有克承大統的希望;如果仍回軍中,那最後繼承之人定非你莫屬……」胤禛黑漆漆的眸中閃爍著隱隱的眸光,為我的話又驚又喜。「你可以小心觀望局勢,道光養晦,專心辦自己的差事便可……」
老十三聽了,驚喜的咧嘴笑,「那就借你吉言,咱往後走著瞧!四哥!你放寬心,從現在起什麼事有我往前沖,你大可坐后觀風。他奶奶的,我已經被欺壓的夠了,總算盼到出頭之日了。」
等送走他們,我掀簾進屋,一抬頭,正迎上廷璐那張不悅的臉。我討好的抱抱他:「最後一次,以後保證不再管他們的事!」
「起誓。」
我一本正經的舉手發了誓,廷璐臉色總算好轉少許。不知為什麼他一直皺著眉頭舒展不開,我問他有什麼心事,他不肯說。我知道他在擔心我,如今局勢瞬息萬變,一句話說錯便隨時招致殺身之禍,這就是廷璐不願讓我插手政事的原因。臨近傍黑,我和廷璐正在吃飯,小順子突然來訪,「張大人,萬歲爺請木蘭過去回話。」以前小順子來時總是笑臉迎人,今兒卻顯得神色不定,一副不安的神情。
「出了什麼事?」廷璐忙問。
小順子小心翼翼的看了外面一眼,壓低聲道:「奴才也不知,後晌的時候皇上跟阿哥們議事,不知為什麼事,十三阿哥跟十阿哥給吵起來了,吵得厲害都動起手了。萬歲爺氣得不得了,狠狠罵了十三阿哥一頓,小順子出來的時候聽見萬歲爺讓人把十三阿哥關起來,回京后還禁止他出府……」
什麼?這不明擺著將十三阿哥圈禁起來了?我嚇了一跳,廷璐緊著問了一句:「那召見木蘭又是什麼意思?」小順子心虛的瞄著我說:「阿哥們的事一消停,皇上又審了八阿哥的兩個長隨……」聽到這兒,我的頭嗡的一聲漲得老大什麼也聽不見了,心撲嗵撲嗵跳得飛快,慌得不行。莫非皇上從那兩上長隨口中問出了什麼,知道我在其中做了手腳?我這回覺得真的要壞事了,皇上一再警告我不許插手政事,我卻拋之腦後我行我素,如果事發,皇上第一個不饒的就是我。在我跟阿哥們之間他肯定首先要保阿哥,而我必然成為他們之間的犧牲品。小順子還在說著:「……那兩名長隨被侍衛推出去斬了,這會兒萬歲爺的臉色很差,誰過去一準趕氣頭上……」
廷璐見我神色有異,隱隱覺得不妙了,他氣急敗壞的搖晃我,「你究竟做了什麼?有什麼把柄落在皇上手上?告訴我!」我慌了神,已然沒了心思想事情,見廷璐追問的緊,張了張口嗓子干啞得說不出話。他氣得眼底泛紅,「告訴我,就是有天大的事我也救你,我去找二哥想主意,找四阿哥,你不會有事的!」
小順子為難道:「張夫人……」
「我去……這就去。」我喃喃道。廷璐一把拉住我,「木蘭,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搖搖頭,抽回自己的手,腦子亂得已經不知在說什麼了:「是八阿哥的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連累你,別問了……如果我有什麼意外,別向皇上求情,他不會……不會保我……」後面要說什麼也不知道了,甩開他的手,跟著小順子離去。
過去的路上,我心亂得很,迷迷糊糊的想是不是皇上從那兩名長隨口中問是我動的手腳。八阿哥的確送了兩隻鷹給皇上,但當時是活的,是我讓長隨弄成半死不活的樣子再呈給皇上看。腳軟軟的機械的邁著步子來到皇上帳前,四阿哥呆立在門口怔怔的望著我,或許他聽到了風聲,知道我犯事了,臉色煞白一片。我看了他一眼,掀簾而入,屋裡除了皇上再沒別人。皇上背對著門,肩頭一聳一聳的,似乎正壓著極大的怒火。我進了門,話也不說徑直跪在地上。
皇上轉身朝我看來,黑漆漆的眸子深不見底,裡面閃爍著令人驚懼的幽光。「朕警告過你,不許插過阿哥間的事!你可做到?」
「木蘭知錯了,請皇上責罰。」我低垂著眉無神的答道。
皇上怒極,揚手將茶杯摔在地上,走到我面前,咬牙道:「朕幾番提醒你,你都當成耳旁風不成?你以為你做的那點子事別人不知道?天知地知朕也知,你能瞞得了誰?你、你太叫朕失望了,讓朕寒心!」他大步在我面前走動,「你是有小聰明,可惜聰明過頭了,那叫愚蠢!朕的良苦用心你一點也沒讀懂!你是張英的兒媳婦,張英世代書香,你就不怕給他們張家門風抹黑嗎?」
皇上的話戳中了我的要害,我突然記起,若張家一世清譽因我而毀於一旦,那我豈不成了張家的罪人。「朕讓你收斂是為張家考慮,你簡直糊塗到家了!還有,阿哥們不安份是他們的事,你跟著攪什麼混水,還幫著老四爭,你那是幫他嗎?那是害他!你讓他四處樹敵,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上!」
皇上憤激不已,句句如鋒利的刀片在我心口上劃了又划,我被數落的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伏在地上,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皇上胸膛劇烈起伏,鼻腔呼哧呼哧喘著粗氣,拳頭緊握,我相信此刻皇上連殺了我的心都有。「抬起頭來!」
我緩緩抬起滿是淚痕的臉,抬眼看著皇上,皇上微眯著眼睛,滿目心痛和激憤,「你的所做做為按大清律例冶你個死罪都不為過!」
我的心倏的一哆嗦,腦海中想到了廷璐,想到了張家,一旦冶罪我自已倒沒什麼,如果連累了廷璐的前程,累及張府的名聲那我真是罪過大了,以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流水。我用力閉了閉眼,聲音顫抖的輕道:「木蘭知錯了,求皇上保全張家,木蘭願意以死謝罪!」說罷,深深叩頭下去。
皇上躬著身,益發惱火的咬牙道:「你以為一死百了么?你當真是鐵石心腸,從不為別人考慮的人。對了,朕忘了,你一向心狠,從來都是只為自己考慮!好,朕成全你!來人!」門外侍衛掀簾而入,「將木蘭押解回京,待朕回京再做處置!你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侍衛知道我是皇上身前的紅人,他們不敢上前押我,我緩緩站起身,剛邁步,膝蓋突然一軟栽倒在地。皇上下意識的伸手來扶,沒等觸到我時突然想起什麼硬生生垂下了手,就這樣站在原地即心痛又憤惱的看著我。「木蘭,叩謝皇恩。」我正要隨侍衛出去,突然李德全叫了一聲:「不可,等一下……」
話剛落,廷璐已經一陣風似的衝進來,見我被侍衛押了,他大驚失色,猛喘了幾口氣,撲嗵一下給皇上跪下,開一面,木蘭的罪過讓臣代勞!」皇上眯起陰霾的黑眸朝我看來,看到為我而慌了神的廷璐,我心痛得無以復加,上前扶他起身,「廷璐,是我不好,沒有聽你的話……我的罪讓我一人擔當,你不要牽扯進來……」
廷璐通紅的眼底泛起水意,鼻翼也因呼吸粗重不住的輕顫,他撫著我的臉,痛惜的搖頭:「不,我們說過有難同當的,你犯錯我也有罪,我不能讓你一個人承擔後果。」一句話說得我的淚水撲簌簌直掉,哽咽的說不出話。「……求求你,別讓我放心不下,我擔心的是你,只要你平安,我怎麼樣都無所謂……」
「那麼多次大風大浪我們都一起挺過來了,這次也不會有事的!」廷璐象是下了什麼決心,突然轉向皇上叩頭:「皇上,木蘭之罪皆因干涉政事所致,求您法外開恩,臣願意辭官帶木蘭遠避鄉下,從此不再過問政事。」
什、什麼!我大驚,廷璐竟然放棄遠大前程以保我平安,我不能讓他這麼做。我忙向皇上跪下,「皇上,一人做事一人當,木蘭的罪不能讓廷璐承擔,您不能答應他。」正說著,門外又有人不顧李德全的阻勸,風似的衝進來撩袍跪地,「臣求皇上開恩。」
是廷玉!他不是去了幾裡外的地方辦差嗎?這麼快就趕回來了?廷玉一進,後面跟進來四阿哥胤禛,也跟著一起求情。「皇阿瑪,木蘭所做之事皆因兒臣而起,兒臣願意為她分擔罪責。」胤禛的求情非但沒有平息皇上的怒氣,反而起了火上澆油的效果,皇上的火氣再起:「李德全,門外是幹什麼吃的,任人想進就進還有沒有規矩!」
皇上的視線落回到胤禛身上,再又移到我身上,半晌,低沉的冷道:「帶下去。」縱然有再多的人求情,也無法改變皇上的決定。我被侍衛生生拉了起來,廷璐緊緊握著我的手不肯放,「木蘭!」我眼底的淚水越來越多,用力把自己的手從他手裡抽出,輕輕緩緩的笑:「如果我還活著,你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來。」我低頭親吻他的額頭,低聲在他耳畔道:「若有來生,我還願意當你的木蘭……」
廷璐含淚的眸子一瞬不瞬的注視著我,滿臉痛楚。邁出門的時候,我看見廷玉的眼底泛起了淚花,胤禛剛毅的硬冷麵龐也不禁動容了,三道視線帶著三種情感向我包圍而來,垂下門帘的那刻,糾纏心頭的眾多情感突然齊齊卸下,幾十年來的經歷如黃梁夢般讓我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張夫人……」侍衛催道。我點點頭,隨他們前往一個去處。一個時辰后我被馬車載著搖搖晃晃的押送回京,離御營有段距離時,我看見廷璐瘋了似的從山上往下沖,幾個侍衛都沒能攔住,遠遠的聽見廷璐在喊木蘭的名字。見此情形,我心如刀絞,乾涸的眼中復又流出淚水。
不知前方迎接我的是什麼結果,我心灰意冷的發獃,腦子空白一片。途中,押解胤祥的馬車跟上來,在湯泉處又與胤禩的押送隊伍碰上頭,一行三輛囚車齊朝京城開去。後來胤祥被關入某個皇室塔樓圈禁,胤禩被責令在府中自省,不許隨意出入,與軟禁性質相同。而我則被送去後宮交由德妃處置,按皇上的意思,關入長春宮一角的小屋。自從佟貴妃死後,長春宮一直未曾住人,整個宮殿冷清又空寂。
屋裡的傢俱很簡單,一張軟榻似的小床,一張桌一張椅,還有樣式簡單的梳裝台和水盆等物。我坐在床頭怔怔發獃,從天亮坐到天黑,又到天亮,整個人什麼也不想,如死去一般。直到門口傳來響到,宮女送飯菜進來,她把碗筷一一擺在桌上,不敢言語退出門。她們大概被下了封口令,不許與我交談。看著飯菜我一點胃口也沒有,飯菜怎麼端上來的又原封不動的端了下去。我體力不支,平躺在床上想著一路走來的陳年往事。
廷璐一定在外面急得想救我吧,我要是死了,他恐怕也沒了活下去的念頭……
「木蘭,等我們白髮蒼蒼了一起攜手看斜陽,我們做一輩子的神仙眷侶可好?」廷璐的笑聲在我耳畔響起,我緩緩淺笑,廷璐總是把我當成掌中寶,從不讓我受一點委屈。別人都笑他懼內,太過寵媳婦,他不以為然的呵呵笑,說媳婦就是用來寵的,不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我的廷璐啊,為什麼總是那麼招人喜歡,害我想輕生也放心不下他。想看他的粲然笑臉,想聽他朗朗的笑聲,想投入他懷中聞他身上的氣息……那是屬於我的世界啊!因為愛他,所以我致力經營農莊,讓薪俸微薄的他上過親王般的優渥生活;因為愛他,我不惜冒著生命危險為他誕下子嗣延續香火,因為愛他,我才不惜餘力的幫助四阿哥奪嫡,以保廷璐日後的前程。但是所有的一切,與我已經無緣了,我被軟禁在高牆大內,不知幾時才能離開這裡。
扳著指頭數皇上的歸期,半個月過去了,除了送飯的宮女再沒見過別人,我的飯量越來越小,飯菜食之無味象咽石蠟般一點也吃不下去了,絕了幾日食后,終於等來了消息。那日,我躺在床上昏昏欲睡,李公公推門進來,帶來了皇上的旨意:……木蘭有負聖恩,從此軟禁於此面壁思過,半年後再做定奪。我踉蹌的拉住李德全問廷璐現在可好,他連連嘆氣搖頭,「你死了心吧,萬歲爺不讓任何人為你求情,誰若求情按同罪論處。」
「……是么。」我無意識的低道。他的話讓我徹底斷了出去的念頭。
「木蘭呀,你也別太過傷心,皇上沒有發話處置就說明還有放出去的希望,你可不要動輕生的念頭呀。」李德全以為我絕食相抗,循循勸誘著。等他走後,我坐在桌前久久的出神,皇上抵京一個月,直到現在才有決定下來。半年,那要好久呢。不過,即然有希望,那我就要振作起來,不能讓廷璐看到我頹廢的一面才是。從那以後,我開始努力進食,每天起來先練習瑜伽一會兒,然後坐到書桌前寫字。我要把自己的經歷寫下來,以備將來留給廷璐看,萬一我有什麼不測再也見不到他了,也要給他留個念想。於是,我天天伏案,把自己的身世源源本本的記下來,如何穿越過來遇到了他,然後是經歷的種種事件,都一一記載下來。我沒日沒夜的寫,回憶生活中的點滴時,時常會被往事逗笑,空寂的屋子偶而響起笑聲感覺怪怪的,就這樣樂此不疲的寫呀寫呀。屋裡原本存放的稿紙都用完了,我又讓宮女再帶些進來,白紙一疊疊的送進來,總是沒寫多久就用完了。
在這不足十平米的小屋子,我天天隨著宮裡的暮鼓晨鐘進行有規律的起居生活,日子一天天過去,記不清究竟過了多久,直至有一天,我正伏案寫字,房門突然噹啷一聲響,這是宮女送飯的時辰,我頭也不回的寫著,只聽腳步聲朝這邊走來,最後停在我身後不動了,明潢色的衣角在微微晃動。寫了好一會兒,忽聽沙啞的聲音低道:「你每天都在寫字么?」
聽到這個聲音,我放下筆,給皇上叩頭。我以為自己已經修練的極有定力了,誰知鼻腔一酸,眼前還是泛起濃濃的水霧,我深深叩頭不起,皇上看了半晌,上前扶我起來。李德全識趣的退出去將門關上,只剩下我和皇上兩人。「聽下人說你天天都在寫字,要不要給你添個油燈。」
我緩緩搖頭。皇上環顧四周發現我在牆上刻著無數個正字,那是我用來計算日子的,後來寫得煩了就不再寫了。皇上看了少頃輕輕嘆了口氣,「木蘭呀,休怪朕無情,朕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你……老八他們合起來算計你,如果不這樣做,他們興許會想方設法把你往死里整。四阿哥規規矩矩作事是對的,是你攪得他陷入阿哥之爭,無法脫身,這些你可明白?」
「是,木蘭知錯了。」我垂首輕道。
「今兒是朕的生辰,朕過來陪你說說話。李德全。」皇上叫了一聲,李德全將裝滿食物的托盤端了進來,除了酒壺和兩個酒杯,居然還有兩盤精緻小菜。我哪有陪人聊天的心情,但還是把書桌上的紙一一收起用繩子系好擱於一旁。皇上見用過的紙張有半尺之厚,知道我把所有的時間都來寫字了,隨後痛惜的目光落在我臉上,數月不見天日,缺少陽光照射的面龐蒼白的沒有血色,皇上發了會呆緩緩將酒杯倒滿,端起一隻遞給我。我默默接過來抿了一口,眼淚噼里啪啦掉落下來。
皇上伸手拍拍我的肩,「委屈你了。」
「木蘭還要在這裡關多久?」我問。皇上深深的看著我,思考良久,才道:「只要朕還活著。」聽他言下之意,我豈不要在這裡關一輩子了。我做了幾次深呼吸,把漸起的情緒壓下,輕聲問:「廷璐他還好吧?」
「他還在辦差,幾次跟朕請辭,朕都沒應允……他瘦了。」
我早就猜到了。只是不知廷璐會瘦成什麼樣子。我抬起頭看了皇上一眼,發現他也瘦多了,面容也顯出蒼老的疲態。得知自己出去無望后,那天我喝了不少酒,讓自己醉得不省人事,後來皇上幾時走的也不知。接下來又是漫長的幽禁生活,我日復一日的過著一成不變的生活:睡覺吃飯寫字再睡覺。
雖然無論得知外界的消息,但我仍能通過歷史判斷出大致狀況。從我被軟禁那年起,十四阿哥胤禵被任命為撫遠大將軍統率大軍進駐青海,討伐策妄阿喇布坦,他出征的時候一定熱鬧非凡如天子出征般壯觀。三年後,他必定得勝還朝,迎接所有人的道賀,風光一時。諸臣們皆以為他有望承繼,實際上不到一年,他又被皇上打發回軍中。八爺黨一夥免不了要失望了。
這期間,我依然過著平淡的日子,除了皇上常來看我,德妃和惠妃娘娘也偶而過來,但加起來不超十次。惠妃娘娘過來,總是拉著我的手長吁短嘆說著女人不易的話,說了很多她近日的苦悶,我只是靜靜的聽著很少提及自己的苦,當她問我有沒有缺什麼她下回好帶來,我搖搖頭。不管我說什麼,惠妃會把我的話原封不動的轉述給皇上聽,有什麼苦悶說了也白說,惠妃見我沉默以對,嘆著氣離去。記得德妃娘娘第一次來的時候,我正午睡,醒來時發現德妃娘娘坐在桌前認真的看著我寫的歌詞,見我醒了,她微微笑:「你還真有幾分才氣,也比我想象中的堅強許多。」
我無聲的苦笑。德妃並不象惠妃那樣喋喋不休的說話,她細細的打量我,緩緩說起老四老十三他們小時候的事,說起老四自打跟我和廷璐交往以來臉上的笑容多了許多,性情不象以前那麼沉默陰鶩,對德妃也時常請安噓寒問暖,這讓她有些欣慰。「木蘭,我真要謝謝你,在你的影響下四阿哥總算有點當兒子的模樣了,只是,自打你被關之後,他又變回從前的樣子了……」
我和胤祥的軟禁對胤禛打擊很大,感覺就象失去了左膀右臂,沒了主心骨。此刻的他成了孤家寡人一個人埋頭辦差,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處境一定備感艱難。
「為了你的事四阿哥曾經跟萬歲爺求過情,那天下著雪,他在殿外跪了整整一夜,誰叫也不回。萬歲爺沒轍了,把他叫進去勸慰了一番,我在外屋聽得不真,只斷斷續續的聽萬歲爺在說:木蘭為什麼被軟禁,還不是都為了你……一群狼子野心的傢伙個個盯著她,放出來你能護她周全?朕這麼做是為她好,也為了你好,你怎麼就這麼不曉事?後來我進去倒茶他們就不再說了,四阿哥叩了頭,頭也不回去的走了。萬歲爺嘆氣說,等他冷靜下來就明白朕的苦心了。我忖思著,萬歲爺未必真的想冶你的罪,他這是在幫你們呢。」
聽了德妃這番話,我暗暗想,會不會是皇上讓她說給我聽的?直到探視的時間到了,德妃問我要不要給廷璐帶話,我這才明白她是真心想幫我。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忙把一年來寫的東西打成一捆交給她,請德妃稍給廷璐。我的經歷給寫成了小說,想讓廷璐看著打發時間。德妃小心的藏於衣袖內,起身離去。
「恭送德妃娘娘。」我行禮叩謝。皇上嚴令任何人不得與我說話,或是傳遞消息,德妃這樣做冒了極大風險,看來她對胤禛的態度有了很大轉變,所以才決定為我們做點什麼。德妃的到訪給了我很大希望,每次都數著日子盼著她來。可惜娘娘每隔半年才能探視一次,消息到的也遲,但是總算可以從她口中知道廷璐的消息,知道一些時事。後來聽德妃娘娘說,那捲紙通過四阿哥稍出宮交給了廷璐,廷璐收到我的手稿后窩在屋中花了兩天兩夜才看完,我在去信中安慰他要好好保重身體,注意飲食,等待著我出去的那一天。自打看了那厚信后,廷璐果然振作起來,精神好轉許多。然後他也寫信拜託四阿哥稍給我,德妃來時就把那封滿載著思念的厚信傳到了我手上。
就這樣,德妃給我的幽禁生活帶來了一線光明,讓我心裡有了希望。有時靜下心來想想皇上的做法,漸漸的能從中體會出皇上的苦心與厚愛。其實在軟禁我之前,皇上心中已經有了繼位人選,他要傳位給四阿哥所以才不讓我幫四阿哥爭,越往後越要保持朝局的穩定,以便讓胤禛順利接位。當惠妃來看我的時候,我請惠妃帶話給皇上,說我已經明白皇上的苦心了。當天晚上,皇上過來了,當時已是深夜我早早睡下了,夢中隱約感覺到有人握住我的手。次日,床頭多了一枚玉制腰佩,那是皇上隨身攜帶的飾物。等宮女送飯進來,我問昨夜可有人來過,宮女這才小聲告訴我,皇上來過了。
宮女不敢多言,說完這句話就退了出去。
漫漫苦寂中我度過了一年又一年,轉眼過了八個年頭了。對鏡梳妝,我的容貌依然未變,只是眉宇間一直存著抹不去的憂傷。不知這樣的生活何時是個盡頭,在我有生之年還有沒有機會再見到廷璐……想著想著,眼底漸漸盈滿淚水。「好想見到你,哪怕只有一面……」我低低的喃道。
今天該是德妃娘娘前來探視的日子了,一直等到後晌,仍不見任何人出現,連送飯的宮女象消失了似的一天沒露面了。我站在窗前向外張望,周圍聞不到半點聲音,空氣就象凍結般靜的令人生懼。發生了什麼事?我隱隱覺得有事要發生。算算時間,現在已是康熙六十一年了,皇上駕崩就是在這一年,該不是……出事了吧?
心頭倏的一緊,慌了起來。就在這時,雍親王在太監宮女們的簇擁下匆匆進殿,朝著這邊過來了。我屏息的等著,直到房門被人打開,他走進來,一看他凝重的神情我的心忽悠一緊,緊張的說不出話來。「皇、皇上他……」
面色蒼白的胤禛點了個頭,「皇阿瑪要見你。」
要見我?那就說明他身體無恙,我的心略略放了下來。但是胤禛的神情看上去一點也不輕鬆,臉上分明寫著有事發生。我不敢多言,跟著他匆匆來到暢春園。皇上的寢宮外跪了一大片朝臣,宮女太監於兩側垂手默立,一看這情形我越發覺得事情不妙,我的目光在眾大臣間來回掃視,有人偷偷抬起頭朝我看來,登時我腳步剎止,目不錯珠的看著他。是廷璐,他也在!多少年沒見了,他變化好大啊,人瘦了許多,眼圈深陷,眸中滿是濃濃的思念之情。我鼻腔一酸,眼底迅速泛起水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礙於這裡人多,我們只有遠觀不能交談,走在前面的胤禛喚了一聲:「抓緊,等見了皇上,有你們相見的時間。」
什麼?這麼說皇上釋放我了?我又驚又喜,可周圍的氣氛卻在我心頭壓上了一塊石頭。
進了屋裡,裡面跪著十來個皇子們,連被軟禁的十三阿哥胤祥也在。大家都默言垂首,見我來了,齊扭頭看著我。胤禛領著我進入裡屋,惠妃德妃她們陪在床塌旁,個個一臉悲切的神情。胤禛走到床前輕聲喚到:「皇阿瑪,木蘭來了。」
我緩緩走上前,只見皇上兩眼無神眼窩深陷,臉色呈現出一種嚇人的灰白色,皮膚上的老年斑也顯得格外醒目。聽見動靜,垂重的眼皮微微動了動,轉眼朝我看來。原來皇上不行了,臨死之際命人將我釋放了出來。見此情景,我心一緊,不由自主跪在床榻前,淚水源源不斷的流淌下來。「皇上……」
「木蘭,你幽禁了八年,朕惦記了八年……」皇上嘴唇微動,氣息越發的微弱。我跪在地上,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以前有些話朕不能明白得告訴你,現在,朕可以肯定你的苦心,你輔佐四阿哥做得對……朕為了保住你,保護四阿哥才不得不將你軟禁,現在你自由了……」
「……木蘭明白。」我痛哭失聲。「木蘭叩謝聖上寵恩……」
「你們都出去,朕要與胤禛說話。」皇上無力的說道。惠妃領著一班妃子們退出寢宮,我正哭著不能自禁,德妃捏著帕子上前扶我,我這才跟著一起退出屋外。我用手絹拭去淚水,走出殿門,正迎上廷璐隔空望來的目光。他也在擔心著我的命運。這時,跪在空地上的百官中開始有人抬頭張望,我陸續看到了廷玉,常安和納蘭揆方等人。終於回到人間了,站在這裡我有種再世為人的感覺。不久,步軍統領兼理藩院尚書科隆多隨胤禛走出殿外,面對文武百官宣布:「皇上已龍御歸天,現宣讀御詔:皇四子胤禛人品貴重,深肖聯躬,必能克承大統,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
話一落,胤禛緩緩走出門,百官齊叩首稱臣,這時,他扭頭朝我看來,眼中的神色變得頗為複雜,我知道這一刻是他等待已久的夢想,如今終於如願了。所以我能從他的眸中隱隱讀出了如釋重負和感激的心意,我緩緩提裙跪地,跟其它人一起向他行見君大禮。
幾日後,百官們各司其職進行著有條不紊的工作,廷玉他們都在為舊帝大葬及新帝登基的事忙得不可開交,廷璐卻賦閑在家陪我讀書消磨時間。胤禛特意下了一道恩旨,允許廷璐這期間放假十天,只在聖祖大葬時出席即可。廷璐告訴我,噶爾丹和敬丹他們來信了,一個月後將返回京城在我們一處莊子里居住。噶爾丹在知天命這個年紀終於決定安定下來,安安靜靜的與我一起度過餘生。
所有的風波均已過去,等我們迎來和平安定的曙光時,人也到了中年。
「聽累了么,要不要我們出去走走?你該去大榆村看看了。」廷璐合上書,扶我起來。我微微笑,道了聲好。我們叫人備好馬車,半個時辰後到了大榆村,幾年不見,這裡的規模又擴展了幾倍,走上二屋小樓眺望遠景,密集集的粉紅雲海直朝天邊伸去,好壯觀的景象。「這裡是我們起家的地方,也是我們將來頤養天年的地方,幾年前康熙帝常來這裡,說這裡是世外桃源,我覺得沒錯。所以我將這裡改名為:桃源塢了。」
我淺笑:「好啊,這個名字好聽!」廷璐在花海間建了幾座房舍和亭子,打算等日後卸任后就在這裡居住。他從後面抱住我,陪我一起眺望遠景,夕陽西下,給西方的天空留下一片燦爛景象,我再次看到初來清朝時那壯觀火燒雲,與當時的景象一模一樣。我著迷的望著,記憶一下子回到了當初跟廷璐手拉手,拎著魚簍回家的情形。
廷璐拾起我的手,一根根的數著我的手指:「二哥,大阿哥,噶爾丹,常安,皇上……」我知道他在曆數那些與我有過感情糾葛的男人,最後他的手掌緩緩包住我的手,深深的看著我,「我何其幸運,能陪你一直走到今天……」
「為什麼要這樣說,能陪你一起度過餘生,也是我的夢想啊。」
「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寫給我的那本書,女主角究竟從何而來?」
我微微笑著,伸手圈住他的脖子,「天上,一個最靠近神的地方。你可以想象她是上天派到你身邊的仙女。」廷璐笑了,低頭在我鼻尖上吻了一記,「胡說,哪來的仙女,你是真實存在的……」他撫了下我的黑髮,不滿的說:「為什麼你沒有白髮,只有我有?」
「我會把它染白,為了你,我什麼都會做,只要你覺得幸福就好。」
廷璐緩緩的笑了,用力抱住我,「不用了,在我心裡眼裡,你永遠都是最美的。」
落日餘暉照射下來,映上亭子染紅了我們四周,廷璐摟著我,頭挨著頭,一起望向天之盡頭。我曾無限憧憬小龍女與楊過的曠世奇戀,如今我誰也不羨慕,屬於自己的幸福就在身邊,把握住,好好的享受,我相信有愛的地方就是人間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