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節 故舊反目
此言一出,若不是江春水在桌下扣住了他的手腕,林風簡直要跳了起來:「豈有此理!真正豈有此理!這哪是雪中送炭,分明是趁火打劫么!」
「怎麼不是!」江岸在桌子上一拍:「左鷹揚在江湖上也是大有頭面的人物,想不到如此好色,做事卑鄙無恥!」
林風方寸大亂,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月兒聽了,又怎麼說?」
一直默不作聲的葉青此時開口道:「我看左鷹揚卻不只是貪圖月兒姑娘的美色,他從未見過月兒姑娘,縱有耳聞,也不值得他親率三萬大軍南來,勞師動眾!他逼娶月兒姑娘,不過是想借了月兒姑娘百鳥朝鳳、受命於天的名聲,加強他天鷹軍的號召力,他的目標,仍是天下!如蒙月兒姑娘下嫁,他左鷹揚還可藉機接收數千天軍,可謂人財兩得,一箭三雕。這人老謀深算,十分毒辣!」
林風想起左鵬飛出手搶奪五彩石,說明那個時候,左鷹揚的大軍其實就已窺伺在側,自己與孤峰,可都被蒙在了鼓裡,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按從黑石到赤松的路程和時間推算,他最起初的打算,可能只是與孤峰爭奪五彩石,但情形發展到後來,他審時度勢,很快把目標作了調整。
江岸道:「據老鄉說,在那一晚,很多人都看到月兒姑娘在石洞外的綠水潭邊徘徊了一夜,也嘆息了一夜,魯亮他們都很緊張,偷偷關注著,生怕她有什麼不測。但月兒姑娘只是望著天上的明月發獃,第二天一早,就作出了下嫁左鷹揚,開天軍全軍併入鷹軍的決定!」
林風想象著月兒獨自徘徊在綠水潭邊時的凄涼與無助,心痛如絞!江岸道:「我真不明白月兒姑娘怎麼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傳說中左鷹揚雖然藝業不凡,身長八尺,正當盛年,可惜只有一隻左眼,和月兒姑娘的綺年玉貌絕不相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打不過孤峰的紅甲魔兵,大伙兒一齊戰死也便是了,轟轟烈烈,月兒姑娘何必委屈自己?更何況她受命於天,是半個神仙般的人物,怎麼能與凡人成婚?」
葉青嘆息道:「在你我的位置上,自然可以這樣想,但月兒姑娘身係數千軍民的性命安危,卻是大難!」
林風霍然起立,道:「月兒現在在哪裡?我這便尋她去!」
江岸喜道:「對,我們這也是尋她去!月兒姑娘答應了左鷹揚,卻也有個小小的條件,便是要他擊敗孤峰,然後召開天下大會,將所有的反魔勢力都團結到一起,奠下他日驅逐猴魔的基礎,這才能與他成婚。左鷹揚大包大攬,都答應下來,月兒姑娘這刻已到了左鷹揚軍中,正在與孤峰作戰。我們這幫人趕到這裡,就是想從望夫灘碼頭過江,繞開黑石,去白雲山尋找虎哥,一起商量個營救月兒姑娘的法子!沒想到在這裡遇到統領,那是再好不過的事。」
江春水不緊不慢地發話道:「風郎早已不是你們天軍的什麼統領,而是我江春水的夫君。那月兒姑娘嫁給張三也好,李四也罷,就是嫁給豬嫁給狗,又關他什麼事?」說著手上催逼內息,林風腳下一軟,跌坐回座椅中去。
江岸大訝,看看林風,又仔細打量江春水,他雖然看不到林風被制的桌下玄虛,但也發現統領身邊這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大不簡單。只見她傾過身去,在林風腮邊慢條斯理地親了一口,坐回來懶懶地道:「你們走吧,聽了這麼長一個毫不相干的故事,累得我們的飯菜都涼了。」林風坐在椅子里,呆若木雞。
江岸和葉青都瞪圓了眼睛,江岸盯著江春水道:「江春水……江春水……,你和鏡湖幫那個江幫主,怎麼稱呼?」
江春水把手肘支到桌上,伸出一支水蔥兒一般的食指虛空一挑一捺,那酒杯中盛滿的酒水憑空跳了起來,一道水線在空中盤旋往複,象條靈蛇般舞了幾個優美的弧線,又重新注入杯中,竟是一滴也沒拋灑到外面。江岸等看得目瞪口呆,江春水嬌笑道:「鏡湖艷鱷,可不就是我咯!」
江岸心頭大驚,鏡湖幫在江湖上名頭不小,艷鱷的名聲雖然頗不好聽,但那一身功夫,卻也不是鬧著玩的。他想不明白一向開朗豪爽的統領怎麼會和這聲名狼藉的女子混到了一處,回頭看著林風道:「統領,你怎麼說!」
林風閉口呆坐,作聲不得。休要以為剛才江春水去林風腮上一吻,只是親一口那麼簡單,她在他耳邊輕聲說:「要想你這幫兄弟活命,就乖乖兒地承認了,打發他們走路。不然的話,哼!」林風知道這女子雖然對自己還算馬馬虎虎,但決不是什麼善男信女,惱將起來,只怕江岸葉青,今天便大限將至。但要他自承是江春水夫郎,實在太過違心,江岸問起,一時無話可答。
江岸怒從心起,叫道:「我看,都是你這婆娘搞鬼!」跳將起來,一拳隔著桌子向江春水打來。江春水笑道:「這位公子好大的火氣,你後來是客,奴家請你喝杯酒吧。」把手掌往桌上一拍,酒杯里頓時衝起一股酒箭,向江岸打來的手腕脈門射到!
江岸方才見她以指挑逗,那酒水便能在空中作龍蛇之舞,這時疾射自己脈門,只怕討不了好去,連忙撤招縮手。那江春水伸指在酒箭上連彈三彈,幾滴酒水破空飛出,江岸但覺唇上一痛,緊跟著一涼,已沾了酒水在唇上,總算江春水手下留情,沒讓他破皮受傷!江春水格格笑道:「怎樣,滋味可好?」
葉青冷哼一聲,長劍已出鞘在手,挽個劍花,一劍向江春水肩頭削去。江春水並不起身,待長劍刺到,伸指在劍身上一彈,便將長劍盪了開去,接著化指為掌,一拍一抓,已將葉青手中劍奪了過來,「噹啷」一聲擲到地上,說道:「你們武藝低微,不要在這裡枉送性命,快些走吧!」
江岸一身武功以劍術為佳,剛才空手出招,一個照面便吃了癟,大為不服,左手捏個劍訣,也把佩劍拔了出來,猱身又上。葉青手中失劍,卻並不驚慌,把手往身後一招,叫道:「這姑娘武功高強,大伙兒並肩齊上,把統領救下來!」十餘名天軍弟兄推開桌椅,各自抽刀在手,圍攏過來。飯鋪的老闆見了這個陣仗,腿如篩糠,一頭鑽到櫃檯底下,大氣也不敢喘。
眨眼間,江岸已和江春水過了幾招。他長劍在手,戰力大幅提升,但江春水卻仍是坐著,一隻手捏了根筷子,勾捺挑撥,便將江岸的進招一一化解。江岸心中大凜,他當日在赤松城外與秦依蕭過招,也是一起手便落在下風,來來去去,擋不下她的一劍,眼前這個江春水,造詣只怕不在秦依蕭之下!
這時候,葉青和手下的兄弟也已涌到跟前,江春水眼中殺機突現,筷影一閃,江岸手背早著,大叫著抽身後退,抬手一看,只見手背上已破了一孔,鮮血成串地流了出來。江岸怒吼一聲,也不包紮,劍交左手,和葉青並肩齊上。林風卻突然一拍桌子,喝道:「退下!」
江岸和葉青都吃了一驚,各自收招後退,拿眼來瞧林風。林風臉色發白,神情卻古井不波,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道:「你們去吧,這就去尋著山虎,商量營救月兒事宜,但切記只可智取,不可力敵!」
江岸愕然道:「那統領你呢?」
林風道:「咱們,咱們後會有期。今天,我卻不能跟你們去。」
江岸戟指著江春水道:「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你,你當真娶了這條艷鱷為妻?」
江春水格格笑道:「什麼條不條的,那麼難聽!風郎今後都和我在鏡湖上風流快活,你們是他的朋友,有暇不妨來我湖上,我鏡湖幫中的千般風情,必不教兩位失望。」
江岸痛心地望著林風道:「統領,你忘了咱們刺殺孤峰、夜襲松坡驛的豪情壯志了么?這臭婆娘有什麼好,你為了她就把大伙兒都捨棄了,怎對得起廣大天軍弟兄,怎對得起月兒姑娘!」
江春水變色道:「人各有志,風郎如今只想和我快活一世,你們老在這兒婆婆媽媽的是什麼意思?小心姑娘惱將上來,要你們一個也不能活著離開望夫灘!」
林風臉色蒼白,揮袖道:「多言無益,你們快快去吧,我自也會設法相救月兒。」
葉青江岸面面相覷,江春水腳下一勾,將葉青的長劍接到手中,朝葉青拋過來,口中喝道:「還不快走!姑娘**著風郎的香火之情,對你們沒下殺手,再要磨蹭,可就不客氣了!」
葉青接過長劍,沖林風一拱手道:「統領既這般說,我們這就去了。他日相逢,統領必會告知你不得已的苦衷!」說罷,招呼手下,出店而去。江岸心有不甘地掃視林風和江春水一眼,也跟了下去。林風聽了葉青的話,想不到和這位下屬相交不深,卻是自己的知己,一時不知心中是悲是喜。
葉青和眾兒郎走出店來,翻身上馬,江春水惱他最後那句話,把手一揮,一道酒箭直射過去,沒入葉青背心。葉青痛哼一聲,打馬狂奔,江岸帶著弟兄,連忙跟上。林風對江春水怒目而視:「他們已經走了,你為什麼還要出手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