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 鏡湖驚變

林風見鏡湖寬廣無邊，比自己想象中風平浪靜的一個小湖大不相同，隨口道：「你的鏡湖幫設在哪裡，怎麼幫主回來了，也不見人前來迎接的？」

江春水笑道：「鏡湖方圓上百里，我鏡湖幫建在湖心深處的碧螺島上，我們這刻才剛剛入湖，哪裡這麼快就看到了！」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暗暗有些擔憂。鏡湖與流花江的交匯之處，向來是鏡湖幫嚴密監視的地方，蓋因若有敵從水上來襲，這裡是必經之地。現在湖上雖然舟楫往來，一派太平景象，但她細眼看去，竟然找不到一艘是她幫中船隻，這可大不尋常！

林風有心了解鏡湖風物，問這問那，江春水心中有事，回答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只是划槳甚急。林風暗奇，心道，我不睬你時，你總來和我說東道西，現在我主動和你說話，你倒拿起蹺來，可見天下女子，沒一個是好伺候的。索性也賭氣不再說話，只拿眼打量湖上的風景。

船兒逐漸深入鏡湖，水面上不時有青峰聳出，儼然成島，水路也就變得曲折往複，不復兩水交匯時一碧萬頃的景象。但島與島間距離頗寬，舟行其中，並無逼仄之感，林風在天水蒼茫中正覺得單調，倏忽進入島間水道，觀各色小島各盡妍態，大是養眼。

林風樂得悠閑，江春水的神色卻更見緊張。這兒已是鏡湖幫的門戶，卻依然不見幫中船隻，本有幾處小島是幫里傳訊的崗哨，林風看不出來，她卻是心知肚明的，可如今，人都去了哪裡？

「噯，你看，那是什麼？」林風忽然指著不遠處載浮載沉的一物，驚訝地說。江春水站著操舟，目力更加及遠，一瞥之下，臉色大是難看，抿緊了嘴，將船劃過去。行到近前，林風見白白的一物纏繞在水草之中，依稀是個人形，便拿過一隻槳來使勁一挑，「嘩啦」一聲，那物在水面上翻轉過來。林風驚「咦」一聲，縮手不迭——那物竟是一裸身女屍，已被水泡得肥白腫脹，看起來甚是噁心恐怖！

江春水停槳不划，喃喃道：「這是我幫迎賓堂的堂主李緗，武功不弱，想不到死得這麼慘！我幫之中，定然已經有了變故。」

林風道：「我們一路趕來，沒見龍王水師的船隻，只怕他領先一步，已經到你幫中發難了！」

江春水點頭道：「我以一駕輕舟，沒日沒夜地順流趕來，追不上龍王水師，心頭還存了僥倖，以為那小兵說的龍王親自出馬攻打鏡湖，是從忘川發兵。那麼從忘川到鏡湖，是逆流而上，我未始沒有機會趕在他頭裡，現在看來，我還是回來得太遲了！」

林風想了一想，道：「以我的猜測，是龍王得五彩石之心甚切，雖然派了副帥出馬，自己不放心，依舊趕了來。等和沙海潮會合，知道你帶傷逃離，遍尋不獲之下，便兵分二路，一路由沙海潮帶領，仍在我們上岸之處搜尋，終於發現東籬山莊，一路則由他親自率領，直下鏡湖，以防你已逃回幫中。他匆匆趕來，是來遲了一步，不然他與沙海潮聯手，我們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現在他進攻鏡湖，卻又趕到了我們的前面，陰差陽錯，他始終捉你不著。」

江春水點頭道：「料來就是如此。雖然他捉我不著，可我幫中那片基業，唉！」她嘆了口氣，坐下又起立，焦灼不已。

林風見那女屍不著寸縷，身體上有不少或抓撓或淤青的痕迹，可以想見臨死之前，必然受過莫大的污辱。他雖與鏡湖幫是敵非友，心中也禁不住義憤填膺，道：「咱們且將這位姑娘運到前面島上葬了，就去你鏡湖幫中，瞧個究竟。龍王水師也是人族義軍，行事怎的如此令人髮指！」

江春水嘆道：「人族義軍又怎樣？魔兵雖然兇殘，至少不會強姦婦人女子！」說罷又划船開行，見林風兀自拿槳去挑女屍，想將她拉上船來，怒道：「你去弄她作什麼？我鏡湖幫中的人，死了葬身魚腹，就是最好的收場！」手上用力，將船遠遠盪開。林風與李緗並無交情，想來人死如燈滅，葬身水中土下，並無區別，也就罷了。

小船一路前行，所見浮屍越多，男的也還罷了，若是女子，定然全身**，無論美醜，無一倖免。林風把拳頭攥得緊緊的，他雖聽人說起過冷酷率布衣兵血洗周庄的殘狠，卻沒有親見，現在看到這湖裡的浮屍，才深刻體會到人性的醜惡——不論布衣還是龍王水師，可都是人啊！江春水面寒如水，用力扳舟，小船加速前進。

「你看，那又是什麼？」林風又手指前方說道。江春水以為他又發現什麼特別的屍體，欲待不理，卻見他手指處是遠遠的一座小島，島邊白光閃動，似乎有人正在廝殺！此時距離尚遠，看不真切。林風道：「可能是你幫中的倖存者，咱們快過去瞧瞧！」

江春水精神一振，用力划槳。林風也不閑著，也不知是不是上次連服兩顆奇異果之故，出東籬庄之後，江春水再在他身上加諸禁制，雖使他一身神力難使，卻再不象從前般手腳酸軟，行走舉動，可以如常。當下也拿過船槳，努力向前。不一會，小島便在眼前放大，果見島邊的亂石灘上，兩條提刀大漢，正在追砍一持劍女子。島旁泊著一葉扁舟和一艘尖頭快船，可見那女子確是駕船逃來，卻在這裡被敵人的尖頭快艇趕上。

那女子劍法輕靈，看樣子又是「弱水三千」一路，亂石上尚有兩具屍體，身著龍王水師服飾，想是剛喪在女子劍下。但餘下的那兩人刀法卻甚剛猛，女子久戰乏力，已應付不來，且戰且走，在亂石灘上與兩條大漢游斗。戰到分際，一大漢大刀猛磕，女子長劍拿捏不住，脫手而飛。大漢哈哈大笑，道：「你這樣逃出來，也還使得。免得兩朵最嬌艷的花兒，都被我家龍王佔了！」說罷雙臂一張，向女子抱去。那女子身法靈巧，把頭一低，從他腋下鑽了過去，回身一掌，正劈在那大漢背上。那大漢皮粗肉厚，吃痛之下大吼一聲，卻傷他不著。另一大漢從背後欺進，一刀向女子頭上砍來，女子閃身旁躍，大漢伸手一抓，把女子的衣襟扯下一大幅，哈哈狂笑。

便在這時，忽聽半空中一聲「照打」，兩道水箭，分射兩名持刀大漢。兩大漢失驚之下，欲避已然不及，水箭透胸而過，從這頭進去是透明的，從那頭穿出來，已是一蓬血雨！江春水自天而降，兩腿跟著補上，將兩名大漢踢飛。大漢沉重的身子重重撞在尖利的亂石上，各自斃命。

「幫主！」那女子看清來人，喉頭哽咽，只叫得一聲，已伏倒在地上，放聲痛哭。

江春水叱道：「哭有何用！你快起來，將幫中發生什麼事，速速說與我聽！」

那女子再拜，這才站起來，垂首道：「都是沉魚無用。幫主臨去時，一再囑咐婢子好生打理幫務，防備外敵入侵。這一向以來，得幫主餘威庇佑，江湖中的宵小無人來犯，碧螺島上太平無事。誰知兩天之前，半夜裡突然有大批敵船從流花江里殺進來，我們布在江口和三重屏風的崗哨都來不及稟報，敵船一直靠上碧螺島，島上的人才驚醒過來，倉促迎敵……」

「戰果如何？」江春水直接了當地問。

那女子嬌軀顫抖，道：「我們輸了。敵人來的全是高手精兵，又是有備而來，我方幫眾幾乎是一觸即潰，一夜血戰下來，幫中除少數精壯男子乘船逃脫，大多被殺！幫中女弟子落到他們手中，下場尤其悲慘……」

江春水截口道：「也就是說，碧螺島，已經完全落到敵人手中了？」

那女子點頭道：「是。」

江春水道：「來襲之敵，可是忘川十命龍王的水師？」

「是！」那女子倏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簇仇恨的光芒，道：「領頭的，正是十命龍王，洪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