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一吻

秋陽溫柔地照在田野上，極目四望，入眼的儘是一簇簇的碧綠，夾雜著魚塘里反射出的粼粼金光。島上的秋野，風光與春夏並無太大的區別，唯獨風兒吹來，比之那兩季額外有了清爽的意味。林風的心情比車外的秋天更為高爽。能載著月兒駕車旅遊，一直是他的心愿，而現在，心愿正在變為現實。他不由扭頭向月兒看去，只見她搖下了車窗，任輕薄的秋風撥弄得一頭秀髮紛紛揚揚。嘴唇卻是緊抿的，很性格的兩道長眉往印堂靠攏，「山如眉峰聚」，林風心裡跳出這句古詩。

「你不高興？」林風放慢車速，小心翼翼地問。

「啊，不是。」月兒展顏一笑：「我有種在夢裡的感覺，似真似幻的，一時不知道該以何種姿態來面對。」

「那就做回原來的你吧，那是最可愛的。」林風鬆了口氣，說：「現在都快兩點了，到島東市還早，後座有包乾糧，你拿來吃吧。」

「嗯」，月兒答應一聲，探身從後面拉出一個大塑料袋，先翻出一片麵包，趁林風不備猛然塞到他嘴裡，看著他猝不及防的模樣高興得咯咯地笑，然後才找了罐可樂，慢慢啜吸起來。

「你怎麼突然不上網了，棄我如遺，想起來真夠讓人傷心的。」林風咽下麵包，半真半假地說。

「我早說過我是沒心沒肺的人嘛。」月兒笑著說：「不是啊，其實是那天我突然接到通知，要我到美院進修，由於是突然多出來的名額，所以當晚就得出發。我本想在車上再給你發短訊的，結果，擠車的時候把手機給擠掉了。到了美院，又是一連串讓人暈頭轉向的事，根本沒時間上網，進修回來，我就開始著手籌辦大風齋畫廊，不好意思啊，那段時間，我真的把你給忘了。嘻嘻。」說著，不自覺地吐了吐舌頭，神態俏皮可愛。

林風嘆了口氣，說：「這大概是老實話了。因為老實話總是不那麼受聽的。」

月兒皺皺鼻子，不屑地說：「嘁，你自己又好得到哪裡去，還不是一年多了，到現在才想到來看我？」

林風笑道：「積累勇氣，是需要時間的，呵呵。」

月兒招架不住，忙顧左右而言他：「你瞧，沒我的日子你也混得不錯啊！」她用手拍著座椅：「都開上小車了！」

「二手皮卡，值不了幾個錢的。」林風諧謔地笑道：「人家都說美女香車，現在美女倒是在旁邊坐著了，可惜開的卻是一輛破車。」

「風的東西，沒有破的。」月兒小聲地說：「風寫的文章，再臭，我也覺得不錯；風做的電腦動畫，再蹩腳，我也認為精彩；風說的話，再可惡，我聽著也是甘之如飴；風開的車再破，也勝過賓士寶馬……」

林風突地一踩剎車，轉過頭望向月兒。月兒語聲越說越低，幾乎細不可聞，臉色象剛洗過的紅蘋果般鮮嫩，明亮的大眼卻熠熠生輝，嬌艷不可方物。林風情不自禁，探身過去，右手輕輕捏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低頭吻去。月兒的唇溫軟濕潤，帶著可樂的甜香，靈活的舌頭伸出來在林風的唇上輕輕一掃，便即收回，用手推了推他。

林風也是淺嘗輒止，待要想說什麼，忽聽後面喇叭長鳴，原來公路狹窄，他這一停車，後面已經堵上了一串。「還不快走！」月兒嬌嗔地說，林風連忙咽回要說的話，發動汽車。

島東是座美麗的城市，但車過島東，他們除了下來簡單地吃了頓飯，並沒作過多地停留。在城市喧囂無處不在的現代，他們早厭倦了都市繁華，只想快快地融入到自然里去。也許，只有遠離了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的山水之間，才能讓他們真正得到憩息，才能讓他們有機會舔舔在塵世中披荊斬棘留下的種種傷痕。竹海，正是那樣的地方。況且，他們只有兩天時間——兩天，彈指一揮、白駒過隙，多麼可愛可憐可惜可悲可嘆的兩天啊！

傍晚的時候，林風把的士頭開進了幻之島最東端的青竹縣城。他們準備在這裡住宿一晚，明天一早，就可以深入竹海，開始尋找避世桃園的浪漫之旅了。

林風繞城半圈，找了家有停車場的賓館，說：「月兒，今晚我們就住這兒，雙宿雙飛……」話沒說完，早被月兒一個爆栗敲在頭上：「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說著，推開車門鑽了出去。

林風大笑下車，提起手提電腦等隨身物品，偕同月兒去服務台登記住宿。月兒回頭看看灰頭灰腦縮在轎車行列里的的士頭，奇怪地問：「我不是嫌你的車不好，只是價格也差不多，你幹麼不買輛純粹的轎車呢？至少看起來順眼一點。」

「我自己經常要送貨的。」林風回答，突然又促狹地眨了眨眼：「再說，我也沒想到我們月兒小豬豬居然坐得進駕駛室啊！我看見人家拉豬的，總是要用到車廂才成。」

月兒咬牙在他手臂上一擰，罵道：「我看你就是討打呢。」

說說笑笑，來到服務台前，坐在裡面的辦事員是個大嗓門的胖阿姨，一開口就鬧了月兒一個大紅臉：「兩口兒還開兩個房間，錢多了不得消哇？」月兒差點要奪路而逃，幸虧林風一把將她挽住，喝斥胖阿姨道：「多事！叫你開你就開，她是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