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上巳節(三)

30上巳節(三)

張彤雲和郗道茂兩人原是不指望能釣上魚的,卻沒想到片刻之後,張彤雲的魚竿居然首先動了動,她驚喜的悄聲說道:「阿渝,我的魚竿動了。」

郗道茂也止住話,同張彤雲一起目不轉睛的望著她的魚竿,這時魚兒似乎咬上餌了,魚竿沉了下去,張彤雲忙上前去拉,郗道茂乾脆丟了自己的魚竿上前幫忙,兩人手忙腳亂把魚竿拉上來的時候,就見一條小魚被掛在了魚鉤上。

張彤雲歡天喜地的讓下人將魚兒放入缸里,「這條魚兒我要帶回去養起來!」

張玄笑道,「就一條小野魚,看你寶貝成什麼樣子。」

張彤雲不服氣的說道:「這是我釣到的第一條魚呢!」她眼珠轉了一圈,見郗超三人的魚竿皆沒有動,不由偷偷的得意的笑了笑。

張玄見妹妹那般模樣,無奈而又寵溺的笑了笑。

郗道茂從一旁取了一塊點心,掐了小小一點碾碎了,丟到水裡,那魚兒很快就游上前吃掉了,張彤雲見狀忙也取了一塊點心就要餵魚,「阿雲,你少喂一點,魚兒還小,多吃了會撐死的。」郗道茂提醒道。

「好。」張彤雲也掐了小小的一塊丟到了水裡,張彤雲是第一次看到活魚,郗道茂則是第一次跟朋友一起釣魚,兩人圍在水盆周圍低聲嬉笑著,說個不停。

這時郗超、桓濟和張玄陸陸續續的調到了不少魚,郗超笑道:「今天我們可有的吃了。」他頓了頓,故意壞壞的逗著幼妹,「阿渝?如何?施展一下你的手藝吧?」

郗道茂見那麼多鮮魚,不由面露難色,讓她做魚膾是可以,但是她真的不敢殺魚啊!尤其還是這麼活蹦亂跳的魚,她瞪著郗超,他肯定是故意的!

郗超哈哈一笑,逗夠了妹妹,正準備讓下人去處理鮮魚。卻見桓濟一聲不吭的將釣來的鮮魚,去頭尾,剔骨、刮鱗,然後將魚肉切成如蟬翼般的薄片,手法極為利落熟練。

郗道茂驚訝的眨眨眼睛,好奇問道:「二哥,你常做魚膾?」

桓濟抬眼笑道:「在行軍打仗的時候,有時候餓得實在受不住了,見到有湖就時常會抓幾條魚回來做魚膾吃。」不過桓濟沒說的是,他那個時候吃魚可沒有現在這麼講究。

郗道茂疑惑的問道,「二哥你打過仗?你不是說只在軍中歷練嗎?」這幾年因為桓濟離得遠了,加上崔氏也不贊同她和桓濟通信過於頻繁,所以兩人的書信聯繫漸漸減少,但一年一兩封還是有的,郗道茂對桓濟的情況還是比較清楚的。

桓濟笑了笑道:「我以前是在軍中歷練,後來在軍營里待了一段時間,覺得無聊的很,就跟著大家一起上戰場了。」

郗道茂聞言不由怔住了,他才幾歲啊!居然已經打過仗了!桓濟見她眸光盈盈,以為她害怕,忙解釋說道:「我也沒打過幾次仗,就是跑個過場而已。」他微微低下頭,果然阿渝也看不起他是兵家子嗎?

郗道茂本來只是感慨一下古代沒人權,、這麼小的孩子都讓他上戰場,但見桓濟一臉受傷的模樣,她有些不解,難道她說錯什麼話了?郗道茂苦惱的想了想,斟酌的說道:「二哥你辛苦了,在兵營里很累吧?要小心身體啊!」關心一□體應該沒錯吧?

桓濟聽她這句話,心裡一暖,他微笑的說道:「還行。」他就知道阿渝同那些人不一般!

郗道茂見他笑了,也鬆了一口氣,桓濟將魚片處理的差不多了,便吩咐下人將食具和蘸醬取來。

當肉質透明而微帶粉紅的魚膾,被下人整齊的擺放在深色的碗碟,呈上來的時候,張玄在一旁嘆息道:「這魚膾比起玉膾來也不差,只可惜沒有八和齏(ji),不然金齏玉膾就齊了。」

郗道茂道:「八和齏我帶來了。」她指著僕人正往小碗里分的那個蘸醬說道:「這就是八和齏?」

郗超笑道:「難怪這麼香,原來是八和齏啊。」

「郗家妹妹,你會做八和齏?」張玄驚訝的問道。

郗道茂點點頭,「嗯,我先生教我的。」蘇先生很喜歡吃魚膾,對蘸醬也很有研究,總嫌棄她做的蘸醬不好,就給了她一個方子,讓她照著方子去做。

張玄笑道:「八和齏以前外祖母也做過,外祖母過世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吃過了。」張玄喟嘆了一聲,張彤雲也在一旁也傷心的附和著。

郗道茂道:「若是張大哥和阿雲不嫌棄,我家裡還有八和齏,一會到家了我讓下人去取,你們帶回家嘗嘗吧。」

張彤雲眼睛一亮笑道:「好啊!那就謝謝阿渝了!」她張望了一下,笑道:「也不知道阿乞去了哪裡?」

郗道茂道:「沒事,我們先吃吧,反正這裡魚兒多,等他來了現做就是了,這魚膾就是要新鮮才好吃。」

眾人聽了覺得在理,待下人們呈上蘸醬的時候,郗道茂挾起一塊紅肌白理、薄如蟬翼的生魚片,蘸了一點八和齏送入嘴裡,薄薄的生魚片入口即化,味道甘美非凡,她不由自主的微微的眯了眯雙眼,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眾人釣得魚雖多,可經不住這麼多人吃,而且做魚膾時本來就要丟掉很多魚肉,眾人一輪吃完都覺得意猶未盡,張玄笑道:「郗大哥、桓二哥,釣魚太慢了,乾脆下河去抓魚吧,這樣快些。」

郗超起身對張玄笑道:「要不我們去去打獵,鬆散一下筋骨嗎?抓魚讓下人抓就是了。」

張玄起身笑道:「好啊!」

桓濟道:「你們去吧,我不去了。」

張玄有些惋惜的說道:「桓二哥你不去嘛?我聽說你箭法極好,正想見識見識呢!」

桓濟笑道:「我的箭法不過過得去而已,哪裡稱的上什麼好?」他回頭見郗超似笑非笑望著他,不由紅了紅臉,微咳一聲正色道:「我們都走了,阿渝和張家小娘子怎麼辦?」

張玄聞言有些自責:「是我疏忽了,忘了還有妹妹在。」

張彤雲拉著張玄的衣袖說道:「阿兄,我要小兔子。」

「好。」張玄一口答應。

郗超和張玄離去之後,張彤雲望著那片桃林:「阿渝,我們去采點桃花吧,我新近得了一個養膚的方子,裡面就要用到桃花瓣呢!」

郗道茂遲疑的望著桓濟,見桓濟悠閑的靠在大石上,手裡拿著魚竿,雙目微合,好似在閉目養神,就對張彤雲說道:「好,是什麼方子啊?」

「將小米淘凈,浸在山泉水裡,泡到微微發酵后,將小米取出研成細粉。然後把桃花放於粉上,密封一晝夜后將花取下,這桃花香粉就可以當香粉和水粉用,比外頭的鉛粉還要好很多,據說常用還能使面容細嫩。」張彤雲興奮的說道。

郗道茂聽了這方子也覺得不錯,她望著那桃花說道:「其實桃花酒也不錯,我們乾脆多采點,回去做桃花酒喝!」

「好!」張彤雲說道:「桃花香粉就交給我了,桃花酒就交給你了,到時候我們交換。」

「好啊!」郗道茂輕輕笑著。

桓濟目不轉睛將望著正在同張彤雲低聲談笑的郗道茂,只覺滿山的桃花都不及阿渝的微笑醉人。許是他的目光過於專註,郗道茂似有所覺的疑惑側頭,桓濟忙將目光移開,偏頭望向溪水,臉上隱隱發燙。

郗超和張玄回來的時候,郗恢也跟著一起回來了,兩人帶了一些小獵物回來。兩人本來志不在打獵,稍微抓了幾隻山雞野兔之後,就罷手了。張玄也依言一隻半大的兔子回來,「郗大哥說,兔子太小養不活,讓我抓了一隻半大。」

「好可愛啊!」張彤雲見到那隻小兔子,雀躍的就要去抱,被張玄攔住說道:「這兔子野的很,回家養幾天再說。」

郗道茂也說道:「是啊,而且野兔子身上說不定有虱子,回去養幾天,去了兔子身上的虱子,再抱也不遲。」

「好。」張彤雲依依不捨的望著那隻小兔子。

桓濟吩咐侍衛也推起了火堆,將打來的獵物剖皮去骨,洗凈稍稍腌制了,就放在火上烤。

「阿兄,他們真厲害。」郗道茂見那些侍衛熟練的動作,不由佩服的說道,這些人真是上得了戰場、入得了廚房啊!郗超和桓濟這次帶來的侍衛,一看就知道是從戰場下走下來,經歷過生死的軍人。

郗超笑著將杯中的美酒飲盡說道:「野外行軍,炙肉是最常吃的,自然做起來熟練。」

眾人喝著酒,吃著魚膾和炙肉,氣氛越來越熱烈,最後張玄酒喝多了,起身拔劍一邊舞劍一邊吟誦曹操的《短歌行》,張彤雲笑著摟著郗道茂的手說道:「大哥喝醉了!」

郗道茂抿嘴笑道:「今日難得如此盡興嘛。」

待眾人盡興而返時,夕陽如染的映在車簾上,「阿渝,自從來到建康之後,我已經好久沒有這麼高興了。」張彤雲輕聲說道,「好像自從長大之後,事情一下就多了。「

郗道茂見她悶悶不樂,她想了想對張彤雲勸道:「其實無論有沒有長大,人都有煩惱,大人有大人的煩惱,孩子有孩子的煩惱,只是你當了大人之後,便會覺得孩提時的煩惱不算什麼。」

張彤雲聽了郗道茂的話,不由愣愣,重複了一邊,才抬頭對郗道茂嫣然一笑道:「阿渝,你說的對。」

待郗道茂和郗恢回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郗道茂和張彤雲累了一天,一上牛車就睡得東倒西歪了,郗恢見狀給兩人蓋好了被褥,然後出了車廂。

郗超望了車廂一眼,低聲問道:「睡著了?」

「嗯。」郗恢點點頭,隨即仰頭渴盼的望著桓濟說道:「桓二哥,我明天可不可以來找老三叔叔?」

桓濟望了老三一眼,心裡詫異他什麼時候會哄孩子了?見那張同阿渝有幾分相似的小臉,他不由放柔表情說道:「可以。」

郗恢聞言歡呼一聲,郗超若有所思的望了桓濟。等郗道茂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崔氏早就使人在門口望了好幾次了,下人一見小娘子和小郎君回來了,忙衝進去回報。

崔氏聽到兩人回家,忙走到了兩門,見兒女毫髮無傷的回來了,不由嗔道:「你這瘋丫頭!居然出去瘋了整整一天!」

「阿母。」郗道茂笑著上前,摟著崔氏說道:「今天阿雲帶我去的地方景色可美啦!下次我們也一起去。」

崔氏笑道:「你自己貪玩還想扯上我。」

郗超送走張玄之後,就上前給崔氏請安,崔氏見郗超便笑道:「阿冉今天留下就更好,剛剛有客人到了。」

「客人?」郗道茂好奇的問道:「阿母,是誰啊!」

崔氏笑道:「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客人下午就到了,等了你們大半天了!」

郗超轉念一想就知道來者是誰,「他這麼早到了?我還以為還有幾天呢!」郗超笑道。

崔氏笑道:「是啊,我也嚇了一跳呢,突然就到了,這孩子也是,來的時候也不說一聲。」

「阿母是誰啊!」郗道茂好奇的搖著崔氏的手問道。

「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嗎?」崔氏戲謔的笑了笑,笑容隱約帶著幾分曖昧。

郗超見崔氏那模樣,又見郗道茂一臉懵懂的模樣,不由輕輕的摸了摸剛剛長出來的鬍鬚,心裡頗有幾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郗道茂疑惑的望著一眼崔氏,覺得崔氏笑得怪怪,下意識的望向郗超,就見郗超不懷好意的模樣,不由撇撇小嘴,「阿兄,你該剃鬍子了!」

郗超聞言忙捂住自己的鬍鬚說道:「我鬍子還不長呢!」這鬼丫頭總是跟他的鬍子過不去,每次見到他就纏著他要剃鬍子!

崔氏說道:「好了,別胡鬧了,快進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

崔氏話音剛落,音質如玉略帶青澀的男音從崔氏身後傳來,「二舅母,是阿渝和阿乞回來了嗎?」郗道茂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少年從崔氏身後走出來,他頭戴綸巾,身披鶴氅,俊美貴氣的容貌有幾分熟悉,融融月色投映在他雙眸,化作一片氤氳,優雅而矜持。直到看到她,那雙眼才亮了起來,透出屬於少年的光彩,「阿渝!」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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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芳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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