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賞花宴
「啊——」郗道茂眼淚汪汪的瞅著豆娘,「阿嬤,疼——」今天是參加司馬道福賞花宴的日子,一早就被豆娘拖起來梳洗打扮了,豆娘和阿蘇還堅持給要給她梳個什麼雙鬟望仙髻,已經折騰了她大半天了。
阿蘇板著臉說道:「小娘子,你今天疼也要忍著,畢竟今天的賞花宴也不一般。」
「我知道。」郗道茂耷拉著小腦袋說道,結果頭剛低下去,就被豆娘抬了起來,「小娘子,您別動,不然髮髻就散了。」
「哦。」郗道茂無精打採的應了一聲,托著腦袋讓阿嬤們為所欲為。郗恢在一旁滿臉同情的望著阿姊,他摸摸自己頭上的雙髻,唔,幸好自己不用梳這麼複雜的頭髮。
「豆娘,阿渝打扮好了嗎?」崔氏含笑走了進來問道。
「打扮好了,女君您看!小娘子真是漂亮啊!」豆娘笑盈盈的將郗道茂扶起。崔氏幾乎是驚喜的望著眼前亭亭玉立的女兒,一襲妃色的衣衫將她襯托的越發的恬靜可人,青澀但精緻的眉眼溫潤如玉一般,目光清亮,溫婉如水的笑容讓她少了幾分青澀懵懂,多了幾分平和淡然。
「阿母的阿渝長大了。」崔氏愛憐的望著女兒,「把這朵珠花給小娘子帶上。」崔氏讓雙竹遞了一個小匣子給豆娘。
「好漂亮的珠花!」豆娘驚呼道,崔氏遞來的珠花,這珠花是用銀絲和各色寶石將五粒黃豆大小的粉色的珍珠纏繞成花型,花|心處點綴了一粒龍眼大小的白珍珠。這朵珠花別說是豆娘等人驚奇了,連郗道茂都微微側目,這古代沒有人工養珠,這些珍珠可都是純天然的,要做好這麼一朵珠花需要多少時間啊,可算是價值連城了!
崔氏含笑看著豆娘小心翼翼的將珠花別在郗道茂髮髻上,牢牢的固定住,「這朵珠花是你外婆給我的。這本是宮裡的東西,聽說原來是一對,後來另一隻不知道到哪裡去了。你祖外婆下嫁,把這朵珠花也帶出來了。」她上下打量一下笑道:「我就知道你適合帶珍珠。」
「是啊,阿嬤今天給我戴的首飾基本都是珍珠的。」郗道茂說道。
豆娘笑道:「別家小娘子帶珍珠首飾只顯得暮氣,我們家小娘子帶珍珠首飾非但沒暮氣,更加幾分雅緻。」
崔氏笑著點頭,「是啊。好了,時候不早了,你早點過去吧,你阿兄已經在門口等你了。」
「阿母,我先走了。」郗道茂接過流風遞來紈扇朝崔氏行禮后,便由回雪扶著走出了房門。
郗道茂上牛車的時候,郗超正在牛車裡看書,見郗道茂上了車,便抬眼望了一下,「嗯,不錯,阿渝今天真漂亮。」郗超讚許的說道。
「阿兄,你看我的珠花,阿母給我的。」郗道茂獻寶似的指著自己頭上的珠花,郗超含笑扶著她坐好說道:「嗯,挺漂亮的,坐好了,時候不早了。」
「嗯。」郗道茂乖乖的坐在牛車,郗超從懷裡取出一串紅珊瑚的手鏈,「這個給你。」
「好漂亮。」郗道茂伸出手腕,「阿兄,你幫我戴上吧。」牛車上丫鬟上不來,她自己一個人又戴不上。
郗超笑著將手鏈給她戴上,郗道茂的手腕瑩白,配上珊瑚的紅色,醒目而嬌艷,「不錯,我就知道適合你。」郗超滿意的點點頭,從袖子里取出一張紙說道:「這是她們今天賞花宴要做的詩的題目和清談的內容,詩我已經讓人做好了,清談的大致內容我也寫了,你看看吧。」
「多謝阿兄!」郗道茂眉開眼笑的接過郗超遞來的紙,她就知道阿兄不會見死不救的,「傻丫頭!」郗超愛憐的輕點她的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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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渝,你來了。」郗道茂剛剛被侍女引入大廳,就被等候已久的司馬道福含笑拉住,「來,坐我這邊。」
「郡主。」郗道茂正要給司馬道福行禮,司馬道福笑著說道,「自家姐妹就免了這套虛禮。」
「郡主垂愛,阿渝感激不盡,只是禮不可廢。」郗道茂見司馬道福嘴上說著,但卻不見任何行動,心裡不由暗暗好笑,上前恭敬的給她行了禮。
司馬道福含笑說道:「就你禮多。」說罷拉著郗道茂坐到了自己身邊,同她介紹起已經到場的人,郗道茂心裡暗暗驚訝,這司馬道福交友甚是廣闊,不僅有王氏、謝氏、崔氏等一流大姓的士族千金,還有一些二流士族的千金。
她同王氏、崔氏等皆有親戚關係,有些面孔還是有點熟悉的,加上郗道茂畢竟心理年齡比這些真正的小蘿莉年紀大很多,不過幾句話,郗道茂就順利的融入了談話。
司馬道福暗暗驚訝的垂目,她以為一直郗道茂不善言談,想不到她居然是裝出來的,司馬道福嘴角泛起一絲微笑,這樣更好,對手太弱了,就沒意思了。
所謂賞花宴,其實就是一堆人坐在一起吃喝玩樂,說笑聊天,有了詩興就做首打油詩,氣氛輕鬆而愉快,連司馬道福也嬌笑連連,一改之前飛揚跋扈的模樣。
「阿渝,你的字真好看。」崔家的一名小娘子羨慕望著郗道茂寫出的端莊秀美的簪花小字。
司馬道福湊近一看,不由微微驚訝的說道:「阿渝,這不像是衛夫人的字啊!」她忍不住上前細瞧郗道茂的字,司馬昱一向愛好書法,她自小跟在父王身邊,也見過不少大家的作品,司馬道福本身書法技藝平平,但眼界極高,她一眼就看出郗道茂的字雖尚稱不上大家,但風骨已成。
若說衛夫人的高逸清婉,流暢瘦潔,那麼郗道茂的字就是端莊雍容、方正平穩,但筆畫轉折間又稜角分明、秀媚多姿。她深思的望了郗道茂一眼,難怪衛夫人從小就這麼賞識她,這才幾歲啊,居然已經脫離衛夫人的影響,形成自己的風格了,不假時日,定能自成一派。司馬道福微微撇嘴,若是她能得到衛夫人的指點,一定比她更好!
「我也只是胡亂寫的而已。」郗道茂含笑將眾人剛剛吟誦的詩句,眾人皆說以後但凡有需要記錄的東西,都由郗道茂來負責,郗道茂含笑應了。
眾人說笑了半天,司馬道福起身說道:「時辰也不早了,不如我們去涼亭吃點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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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道茂起身,一旁王府侍立的丫鬟立即迎了上前,「郗小娘子?」
郗道茂笑道:「我想去更衣。」
丫鬟迎著她去一旁的偏院,流風和回雪默默的跟在身後,郗超前幾天就遣人吩咐過她們到了會稽王府上之後,不許離開小娘子身邊半步。
「郗小娘子,你自便。」那丫鬟將郗道茂帶到更衣之處后,便退下了。
「小娘子,要不我們去那邊走走?」回雪等郗道茂出來之後說道,「奴見那邊有片小林子,挺僻靜的,要不過去坐一會,休息一下。」
「不了。」郗道茂搖頭說道,「我們回去吧。」她剛想回去,突然從樹林處匆匆走出一名抱著一大堆衣服的丫鬟,那丫鬟許是走得急,沒看路,直直的朝郗道茂身上撞去,郗道茂忙側身避開。
「哎呦!」那丫鬟居然不小心自己跌倒在地上。
郗道茂嚇了一跳,低頭關切的問道:「你沒事吧。」
「奴婢該死!」那丫鬟以為自己衝撞到了貴人,忙跪下磕頭。
郗道茂讓回雪扶她起身,那回雪才一見她,就嚇得縮回了手,「小娘子,她是崑崙奴!」她叫完之後,才勉強要伸手扶她起來。
而那丫鬟則不停的磕頭說道,「奴婢該死!」
「別磕頭了。」郗道茂溫和的笑了笑,回雪扶著那丫鬟起身,郗道茂細瞧那丫鬟年約十七八歲左右,深目高鼻、皮膚黝黑,眉目細看還是挺清秀的,不過在以白為美的東晉,這樣的人就是丑怪了。郗道茂見那丫鬟已經有些破皮的額頭,她從懷裡取出一條絲帕道:「拿去擦擦吧,以後小心一點。」
那丫鬟受寵若驚的接過絲帕,「多謝貴人。」她幾乎如寶貝的捧著那條絲帕,這條絲帕足夠她吃上兩三個月了吧?
郗道茂笑了笑,轉身就離開了,回去的時候,飯菜已經備好了,王家的一位表姐拉著郗道茂坐在自己身邊,眾人說說笑笑,郗道茂被人灌了好幾杯酒後,臉就開始泛起紅暈了。
司馬道福也喝得興緻頗高,讓人點了一炷香說道:「我們今天以荷花為題,每人作一首詩,一炷香時間,誰沒做出來就罰喝酒三杯。」
眾人皆點頭應了,這題目是郗超早已經打聽好,詩句也讓人做出來了,郗道茂不慌不忙的提筆把郗超給她做好的詩句默寫在了紙上,郗超遣人做的詩很中庸,既不出挑,也讓人挑不出刺來,司馬道福的詩則獲得了眾人的讚美,司馬道福洋洋自得的望了郗道茂一眼。
郗道茂接到了司馬道福得意洋洋的目光,好笑的閉上眼睛,扶著額頭,作詩這點還是挺佩服司馬道福的,她寫出來的詩詞都是自己做出來的。雖說是早已經想好的,但給她再多時間她也寫不出一首詩,或許是現代人的意識在作祟,讓她有了心理障礙,明明她跟著蘇先生學習了很久,但是她始終不認為自己有能力作詩,這種想法每每總讓蘇先生哭笑不得,最後放棄了教她作詩。
酒宴結束的時候,司馬道福拉著她的手,再三邀請她下次還來,郗道茂含笑應了,由流風、回雪扶著上了牛車。上了牛車,她就合眼閉目養神,牛車走到一段,她有些口渴,剛想起身倒水喝,突然她聽到了一聲回雪的驚呼聲,「咦?桓二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