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第四十九章
「何止你好奇,我更是睜了大眼珠子等著瞧呢,可是接連幾日,都說不掛牌,聽說陳老闆已經花了重金包下了初夜,這是圓是扁,估計過了今晚……恩哼?」說完,最後還夾雜了幾聲粗劣的笑,露骨的言語直聽的坐在鄰座的芙佩和鈴雲垂首沉默,她們又不是什麼都不懂,只是這樣的話語被兩個男人毫無遮掩的道出口,還是覺得難為情了些,何況,現下王爺和皇上可是都在這裡呢。
龍天允斜掃了那兩名男子一眼,唇角微勾,漫不經心的樣子,聽來又是哪家花樓里的艷聞吧!這杭州富庶可比京都,繁華可比京都,就連這花街柳巷竟也是數不勝數……
下意識的轉眸看著身邊沉默不語的人,似是完全陷入了回憶里,龍天允的神色里有著淺淺的陰霾……
龍天越的視線依舊望著窗外,即使沒有仔細去聽,鄰座的對話聲還是斷斷續續的飄到了耳畔……
——顏兒,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沒想什麼,只是很好奇,花樓里的女子比得上後宮的三千佳麗么?那麼不溫不火的語氣,沒有任何情緒的吐出,甚至眸中還帶著淺淺的不解,卻該死的褪去了他向來自傲的冷靜。
唇角牽起一抹無奈的苦笑,她啊,就是有這樣的本事,也僅僅只有她了!
可是她知道么?這世上能如此牽動他心,褪去他冷靜,讓他一再卸下身為一介帝王的尊嚴和傲氣的就只有她一人而已!
顏兒,你到底在哪裡?
龍天越的眸中浮上濃濃的擔憂,看著街上流動的人潮,他多希望,下一瞬,她的身影就會出現在那裡……
龍天允看著身邊半晌未有言語的人,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卻終是沒有說出口。抬眸,看著鄰座的兩個男子醉意熏染離去的身形,漫不經心的掃過,視線卻在剎那間凍結,定定凝視著兩人離去的身形,腦中反覆湧上的是方才兩人的對話……驟然,腦際靈光一現……
若劫徒是為人而來,那麼最壞的結果就是永絕後患!但是也或許會有另一種可能,一個女子,除了死亡,最可能淪落的地方就是……青樓……
「皇兄。」龍天允揚聲一喚,帶著急迫的氣息,隱在袖內的掌心沁出了汗液,黏黏的,涼意。
「恩?」龍天越斂回遊移的思緒,回眸望著面前的人,眉心淺淺蹙起,隱約可見的憂傷,只是冷淡的面上仍是沒什麼表情。
「皇兄,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話語驟然而止,被亟亟奔來的身形打斷。
「爺!」劉全因快速的跑動,氣息微喘,卻仍是刻意壓低了聲音。看著窗邊的男子恭敬喚了聲,復又沖著一旁的龍天允微微頜了首,算是過了禮。
「怎麼了?」龍天越沉聲問著,眉心糾結,劉全一向沉穩,很少會出現如此焦急的模樣。
劉全深吸一口氣,眸里說不出是驚喜還是激動,只是身形靠近了些,伸出手,將掌心攤開在龍天越面前。
身形一顫,龍天越呼吸陡然頓住,凝視著那枚同心結,取過,握在手中,幾乎有半晌的沉默,而後抬眸,凝視著面前的人,低低的,緩緩的:「在哪裡找到的?」聽來冷靜的聲音背後是掩藏不住的激動和驚喜,還有一絲恐懼。
那一日,他留下了這枚同心結,是因為怕與她一絲一毫的牽扯都會動搖他離開的決定,而現在,它就握在他的掌心,本應在顏兒身上的東西就在他的掌心,除了終於有了線索的激動,還有……狐裘上的斑駁血跡陡然映在腦海,他怎能不害怕!
幾乎是屏住呼吸,龍天越等待著面前人的回答。
劉全調勻了呼吸,又是如初的沉穩,自到了杭州后,皇上便派了自己的一隊親信,沿著杭州各街巷打聽消息,更是派了人在城門巡視檢查,而他亦是奔走了幾日,卻終是無果。
方才在回程的途中,心不在焉的走著,想起娘娘多日的下落不明,想起皇上的擔憂和著急,想起兩人之間經歷的種種,胸中便覺一陣悶堵,也無暇顧及眼前的路,不經意的,竟然撞了一個人,匆匆一生道歉徑自離去,可是身後卻傳來一陣粗俗的罵聲,待他回身看去時,只見那個被撞的男子正彎腰自地上撿起什麼……
那枚同心結,曾終日佩戴在皇上身上,他並不陌生,尤其還有那幾縷在民間決計不會見到的金線……
「人在哪裡?」聽明了大致情形,龍天越的聲音冷然森寒,眸中透出犀利嗜血的光。
「已經差人押回客棧了。」劉全恭敬一凜聲。
「回客棧。」沉沉一生吩咐,龍天越身形已起,掠過一陣風。
龍天允緊步跟上,心跳卻是愈發的劇烈……
芙佩和鈴雲相視一看,淚水幾乎就要奪眶而出,那枚同心結,自皇上回京后就一直帶在小姐身上,而今,而今……這是不是表示小姐,已經有下落了?
………
「吃飯了,吃飯了。」極其不耐煩的兩聲呼喚自外面傳來。
洛無顏抬眸的同時,翠兒已經邁步走到門口,接過對方匆匆不耐遞過的膳盤。看著送飯的丫鬟離去,方才輕輕將門關上。
尚尚青澀的面上已有了些許對這世道的無奈何凄涼,就在前幾日,在她在花媽媽面前正得信任時,樓里哪個下人不是爭相巴結著她,現下,被關在了這間屋裡,確切的說是被囚禁了起來,便無人再討好,甚至是連聲溫和話都不再說。
唇角掠起一抹嘲諷的勾笑,翠兒將膳食端到床榻跟前,輕道了聲:「小姐,您先用吧。」
洛無顏搖了搖頭,道一聲:「翠兒,我不餓,你用吧。」看著面前的人,洛無顏心裡有唏噓,有感嘆,這幾日,多虧了她的照顧,腳上的腫塊已經慢慢消退,可以輕微的活動下右腿,只是若想要正常行走怕還要再過兩日。
翠兒倒也沒再堅持,徑自倒了杯茶水,遞到洛無顏手中:「小姐,不用膳,就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吧。」
洛無顏輕笑著接過,茶水還有些溫熱,看著面前真誠關心的面龐,溫潤的眸中是滿滿的感動:「翠兒,謝謝你這幾日的照顧。」若說被賣進青樓是一場噩夢的話,那麼遇見翠兒,這樣心軟,善良的一個小姑娘,便是她這場噩夢裡唯一的曙光和溫暖,不知還能否再出的去,不知還能否救得了她走出這風塵窟?
如若,如若真的無法逃過這一劫,那麼淪落風塵,絕不會是她的選擇!
唇角牽起一抹苦澀的笑,洛無顏的視線有些飄渺,望著窗外,一片蕭索的天,死,她從來都未曾恐懼過,只是不舍,那麼那麼多的牽挂,尤其在死過一次后,她更加明白那樣的一種結束,給關心自己的人所帶來的是什麼樣的痛苦……
「小姐,您,還有家人么?」翠兒小心翼翼的問著,在青樓里見過了太多的女子,可是面前的人卻總是令她輕易的就卸去了防心,忍不住的想要照顧她,想要陪伴她。
「恩?」洛無顏倏然斂回心神,思索著翠兒的問話,沉吟片刻,輕輕點了點首,眸中有些因回憶而浮起的溫和的笑意:「有,我又很多的親人,很多,疼愛我的親人。」
翠兒一怔,想起她是迫不得已才被劫徒賣來這裡,不禁心中一酸,不知道還能不能再幫她逃出去,這樣溫和,這樣美好的一個女子,怎麼能在這青樓里……
「小姐,那麼您……有心上人了么?」猶疑著,翠兒還是輕問出口,這萬花樓里也曾有過幾位姑娘,迫不得已進了這裡,苦苦的等著自己的心上人來贖回,可是至今也未曾出現過一人。
指尖一顫,心,陡然衍生出一抹疼痛,洛無顏看著面前關心的小臉,輕輕的,搖了搖頭,低低道著:「沒有。」斂下的眼睫里擋住了一抹濕意。
……
花老鴇站在走廊,看著端膳盤迴來的丫頭,問道:「都用了么?」
「媽媽,膳食幾乎沒怎麼動。」怯生生的回話。
「茶水呢?」眉峰一挑,花老鴇的眸中竄過一抹光。
「茶水倒是喝了不少。」丫鬟回著,小心翼翼。
聞言,花老鴇面上的皺紋全部舒展開來,眉梢眼角皆是算計的笑意,翠兒那笑丫頭是不喝茶的,那麼也就是說,那個賤人已經喝下了。
她本來是想多留她幾日的,只是昨日里那陳老闆突然上門,說是十分好奇那日掛牌的女子到底是何模樣,推辭了半天未果,反倒更是勾起了陳老闆的好奇心,當即就掏出了一錠黃金,是黃金啊!可不是白花花的銀兩……
想那賤人的腿雖然還未痊癒,倒也不礙多少事,正好還省得反抗逃跑,如此一來,心裡的貪念便似瘋漲了一般,一番談價,她從中狠狠撈了一筆……
暮色漸漸降臨,看著窗外愈發濃重的夜色,洛無顏心裡隱隱掠過一陣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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