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綠色西服的男人（1）

穿綠色西服的男人

我決定不乘地鐵，而是從尤金妮婭那裡步行回家。天剛傍晚，中國城①寬闊大街上的商店正準備夜間營業。我沿著加泰羅尼亞廣場，徑直往萊塔納大街走去。就在我穿過馬路的時候，我注意到一個穿著灰綠色西服、相貌堂堂的男人正從馬路對面盯著我看。他一頭白髮剪得很短，熱切的臉龐曬得黝黑。我認出了他，就是我和努莉亞第一次在巴塞羅尼塔待在一起的那個晚上喂海鷗的人。他注視著我，我心神不寧地繼續往前走。在走到下個街區一半的時候，我還能感覺到他的雙眼盯著我的後背，如灼燒一般。我故意停下來，朝書店的櫥窗玻璃里看，接著轉進旁邊的一家煙店，開始掃視整條街道，但沒見到那個穿綠西服的男人。

①原文為「Eixample」，Eixample區因為中國店的高度集中而被稱作「中國城」。

當我走出商店，碰到了一幅極不和諧的景象。約三十頭奶牛正被趕著沿萊塔納大街走。萊塔納大街很寬闊，但通常又很擁擠。街道上喧嚷嘈雜，刺耳的喇叭聲像蒼蠅一樣讓人心神不寧，奶牛擺著尾巴慢慢吞吞地走著，笨重的肚子像奇怪的多聲部音樂一樣哐啷作響。兩個粗獷、自信的農民手拿長棍趕著這些奶牛，沿著街道朝海邊走去，也許是不滿牛奶的價格而以某種方式示威？誰知道呢。他們走過之後，我還得再過馬路。正當我在那兒等時，我忽然意識到那個穿綠西服的紳士就站在我的左手邊。他毫不猶豫地用卡斯提語跟我攀談。

「真難以置信！在這個城市，我們還要與這些奶牛為伴。」他對我說，好像跟我很熟似的。

「是嗎？」我回答道。他的直率讓我很驚訝，但也讓我覺得有趣。「真是不可思議。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跑到這兒來嗎？」

「他們是來抗議的，抗議他們的收入，抗議這些農民獲得的歐洲津貼。」他微笑著補充道，「他們希望面見普約爾主席①。」

「我明白了。」

「但這並不是我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方，」這個男人繼續說道。這時我注意到+激情小說他幾乎極度痛苦的眼神，那雙明亮的藍綠色眼睛，在綠色細綢上衣的映襯下，益發令人吃驚。「讓我難以置信的是我們倆，你和我，不得不站在這兒，兩個人，有著各自的打算和目的，卻要並排著站在這斑馬線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