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深山基地（上）

初秋。連綿群山。

山上不同品種的樹木們交錯生長著，造就了松樹的長綠、楓葉的橙紅和各種落葉喬木的枯黃，斑駁在一起的現象。遠遠望去，一片五彩斑斕——這正是北方被稱作「五花山」的時節。

一條寧謐的山間公路上，鋪滿了一層早落的葉子，路兩旁的樹木已經很有些年頭，樹冠們不分彼此地肆意生長，幾近為四車道的公路搭上了涼棚，就連午後的太陽也只能稀稀落落地勉強擠進幾縷，懶洋洋地撒在落葉上。

「颼～」的一陣勁風掃過，捲起了黃葉滿天，一道綠影也隨著那風一起颳了過去，直衝向路邊的觀景台，就在離台邊不到二十公分的時候猛地停了下來——原來是一輛蘋果綠色的標緻307cc硬頂敞蓬跑車。

「怎麼樣，我的家鄉挺漂亮的吧？」望著山下的城市，駕駛坐上的劉為深深地吸了一口樹木的香氣，然後轉向身旁的秦勇道，「我都十二年沒回來了，跟著我老爹走的時候還是個十三歲的傻小子，心裡想著『有朝一日老子肯定揣著票子、帶著老婆回來，然後把兄弟幾個好好請一頓，桌上至少得有兩大盤紅燒肘子』……可現在，回是回來了，也確實帶著老婆，錢也有幾個，可以前的朋友……唉……」

話未說完，可認誰都能從他的臉上讀出那份落寞。眼前的劉為早已不是那個把紅燒肘子當成天底下最高級享受的孩子了，從他身上的那套華倫天奴和手腕上的帝陀表，以及座下的這輛進口跑車上不難看出，雖然他還算不上大富大貴，卻也至少是個有點兒身家的「成功人士」了。

看著因往事而失神的劉為，秦勇不免一臉苦笑，這傢伙心血來潮地白扔了一個難得的大項目，放了全公司一個月的有薪長假，就為了回這麼一趟老家。而且放著舒服的飛機不坐，硬是要開車回來，還美其名曰「衣錦還鄉」，連帶著自己也因為換班而累了個賊死……結果趕路的時候倒是興緻勃勃，到了地方卻總也高興不起來——這已經是自己不知第多少次聽他的「肘子鄉情」了。

「行了老大，別為了你的紅燒肘子而自怨自艾了，最多晚上吃飯的時候我幫你吃一盤兒，可別忘了，你今天可是欠著我一份驚喜呢，別是在這個普通的山頂公園裡懷**往事吧？或者說你所謂的『驚喜』不過是為了擺脫陪女士們逛街而想出來的借口？」知道自己不會安慰人，秦勇忙將話題轉移開來。

「放心吧，我什麼時候讓你失望過？不過今天去的地方比較特殊，到時候你可低調點，別像平時那麼張揚。」聽到秦勇的調侃，劉為馬上找回了一貫掛在臉上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重新啟動了汽車，並低聲嘟囔道，「山頂公園？以前這兒就是片荒山，一條小土路通著，看來部隊里的人也學會享受了。」

繞過一個山頭，一路上被草木填滿了的眼睛豁然開朗，一片開闊的谷地出現在群山的包圍中，車行更進，已經能夠從山谷的薄霧中依稀分辨出一片佔地大約有二三十平方公里的龐大建築群了。

「哇靠，老大，這是什麼地方？這麼大一片，還這麼隱蔽，該不是什麼組織的秘密基地吧？」眼前的景象讓秦勇興奮不已，離門口至少還有五百米呢就忍不住要站起來了。

劉為很鬱悶地一把將已經露出腦袋的秦勇拉坐回來，緊接著用一個急剎車把那不知道收斂的傢伙晃了個七葷八素，然後一臉嚴肅地轉過去警告道：「我說了這個地方比較特殊，你要是還這麼招搖的話肯定會給我們帶來不小的麻煩。這裡是個基地，不過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基地，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進去的！就算有我帶著你，也只能在最外圍的休閑區玩玩看看。如果你不能保證盡量低調的話，我們現在掉頭還不算晚！」

見到平時比自己更為不堪的劉為突然用那麼認真的眼神盯著自己，秦勇不禁有些不適，他乾笑著聳了聳肩說道：「行了老大，我知道了，不過你帶我到軍事基地來幹啥呀？」

「你不是最喜歡玩CS嗎？甚至帶領整個設計部以加班的名義打了一個通宵，第二天早上再集體曠工……其他部門的人都叫你們『射擊部』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射擊部長』？」

看著表情越來越不自在的秦勇，劉為的臉上不禁掛上了一絲笑意，這個好朋友幹活是沒的說，就是身為老闆，卻經常串通下屬欺上瞞下的毛病太要不得，平時怕傷他面子不好說，今天可算逮著個機會，好好敲打敲打他。

不過這種事只要點到就好了，劉為也並沒讓秦勇難受太久，馬上秉承著「打一巴掌揉三揉」的精神給了他一個絕對的驚喜：「這裡的軍官俱樂部里有個靶場，據說是給市領導們平時過癮用的，軍官們閑了也可以用。今天帶你來，就是讓你體驗體驗你的最愛——沙漠之鷹的真實感覺。」

「哇~@#$」秦勇剛怪叫一聲，馬上意識到此舉可能讓自己的夢想落空，急忙縮了縮頭，小心翼翼地看著劉為。

還好，劉為並沒理會他，而是重新發動了汽車，向基地開去。

真正到了大門口，秦勇才知道圍牆原來可以這麼高——整個基地都被八米高的圍牆圍著，如果算上上面森然的電網，整個圍牆將近十米，和普通的三層樓差不多高了都。

大門口的警衛小王看到一輛外地普通牌照的跑車開了過來，還以為是遊客誤打誤撞的進來了呢，正想請其離開，卻發現駕駛座上的胖子（劉為一米七五的身高，卻有著一百八十斤的體重，雖然肌肉還算髮達，卻也是個不折不扣的胖子）微笑著拿出了一本軍官證遞了過來。

「請問我應該可以帶他進去吧？我們只去軍官俱樂部轉轉就出來了。」正當小王看著手裡的軍官證發獃的時候，一個略帶磁性而又一團和氣的聲音響了起來——那胖子正伸著手等著呢。

小王不禁臉上一紅，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后將軍官證還了回去，立正道：「是，同志。只要您不帶他進入隔離區就可以了，不過您的朋友需要一個來訪卡，請您稍等。」說完，再敬了一禮后，一個標準的向後轉，跑步拿卡去了。

趁著小王進去拿卡的當，秦勇小心地說出心中的疑惑：「老大，你怎麼有軍官證？別是假的吧？我知道你路子野，可這軍隊的事兒還是小心點吧……要不，咱們回去？」

看著滿臉寫著「做賊心虛」的秦勇，劉為做了一個「I服了YOU」的動作，苦笑道：「你小子也真有創意，不如讓你轉去管創意部得了——軍官證也是能假造的？合著就為了讓你摸次槍，就把我自己的命搭上……我沒那麼不值錢吧我？別多問了，有的玩兒就玩兒你的去吧！」

秦勇還想再問，小王卻已經出來了，依然是標準的軍禮作為開頭和結尾，給秦勇的胸前掛上了一張醒目的來訪卡。

看著倒後鏡中還在敬禮的小王，本就莫名其妙的秦勇不禁冒出了滿腦袋問號，可劉為卻沒有給他任何發問的機會，猛一提速，讓他趕緊抓牢了把手。

換班時間到了，來接班的大張低聲問小王：「我說，剛才那胖子是什麼來頭，你對他那麼客氣？看他那車和行頭，頂多也就是華斌那樣的二世祖罷了，用得著那樣嗎？」

「別亂說話！他是『那個』的人！這麼年輕就這麼高的軍銜，我還是第一次見呢……」小王神色肅然地用右手比了一個手勢。

大張一臉驚訝地望向劉為離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什麼。

如果劉為知道他現在心裡想的是什麼的話，估計會一頭裝死在方向盤上——大張正在想：「他不是要去軍官俱樂部嗎？怎麼向著女兵休閑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