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私之章

氣溫暖和到讓人近乎窒息。

葉晴空蹲坐在沙灘上，將細細發黃的沙礫捏在手心裡揉搓，可以感覺到太陽的溫度。

印象中，自己上一次來到這個處於上海邊緣的小城的時候，這裡還是破敗不堪的，整個海岸線充斥著爛泥和垃圾，黃褐色的海水不斷地席捲上礁石，站在丁字壩上，帶著潮腥味的海風幾乎要將人掠倒。

而如今這片海灘卻變化斐然，就如同她一樣，與過去判若兩人。

碧藍的海水，金色的沙灘，還有悅耳得讓人昏昏欲睡的樂曲。

光鮮的、美好的，卻同時也是腐朽的。

一直以來，葉晴空這個名字都讓她覺得有些好笑。

無論是葉子還是晴天似乎都是空虛飄渺容易失去的東西，這個雖然好聽卻似乎微含不吉的名字就像是刻下的咒語、註定的宿命一樣。

綿長的日子裡，她能感覺到時間如鋒利的刀片在脈絡上悄然劃過，帶走了許多的東西，空留下一個又一個傷口。

——當所有的信仰崩塌殆盡，我確認自己已經堅持不下去了。

無法苟活。

似乎是從很久以前就誕生的想法，突然如潮水一般湧現出來。

葉晴空伸出左腳踩進了水裡，冰涼的潮水一下子漫過腳背，透過腳掌和拖鞋的縫隙滲入進去，黏合，然後疏離。

——你在想什麼呢？

腳步無意識地向前走，海水逐漸淹沒膝蓋，攀上裙裾，最後到達腰際。棉質的衣裙吸收了水份沉甸甸地掛在身上，因此而產生的阻力也似乎越來越大。她伸手在水中摸索著，將自己的涼鞋脫了下來，就這樣扔了出去。

有幾波潮水打上來，淋濕了她的額發，髮絲黏在一起貼在她的右邊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

可是卻不顧了那麼多了。

一直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海水沒過了肩膀和脖子。

「那邊穿白衣服的女孩子，穿白衣服的女孩子，不要再往前去了，前面是深水區！」喇叭里傳來了這樣的警告聲。

她置若罔聞，又向前邁進了一步。

海浪一下子將她吞噬了進去，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咕隆」的水聲，無法睜開眼睛，無法看見光芒。

海水灌進鼻子的一瞬間，葉晴空忽然有了想笑的衝動。

——吶，如果這是你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