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天 爸爸的課堂(2)
這張床在一個小小的隔間里,牆壁上貼著光潔的瓷磚,就是在新生宿舍、醫院還有其他讓人感到不開心的地方經常見到的那種瓷磚。房間的另一頭是洗手間,自從有一次看到一個生病的小孩吐在裡面的東西之後,我無論如何再也不肯踏進一步了。我的小把戲是裝得好像要吐,而不是讓自己真吐出來。我把洗手間的門關上,免得因為保潔員忘記打掃而不幸被我看到一堆消化了一半的雞肉餅,然後爬上病床,閉上了眼睛。我一點睡意都沒有,一半是因為床上為了保持衛生鋪了白紙,一動就窸窣作響;另一半是因為我的年紀。十歲的我,睡覺還基本得靠管。叛逆的天性使我在天黑之後還得精神好大一會兒,更別提自覺地乖乖睡覺了。不過,關鍵是我也不需要睡覺,就這麼躺著反而更像生病。
「睡不著嗎?」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校醫會走到我的床前問。
「嗯。」我回答,同時疲倦地搖搖頭。
「你的喉嚨一定疼得很厲害,對吧?」
「嗯。」我回答得有些心虛。
「我們去給你家人打電話吧。」校醫邊說邊要扶我起來。
「哦,不,」我嘶啞地低聲說,「我還想回外面去踢球呢。我喜歡踢球,也喜歡接球。不過如果你真的認為應該給我家人打電話的話……」
這個時候就是要推辭一下,如此一來就大功告成了。我想也許是同樣為人母的原因吧,校醫總是先給我媽媽打電話,儘管她已經從家裡搬走了。偶爾我也去過她家,但是差不多半年才去一次,在她和我都沒生病的時候--媽媽總是在不停地生病。校醫的電話聲音很大,我完全能聽到電話另一頭說了什麼。當我聽到媽媽那抱歉但又有些煩躁的聲音時,我就能猜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
「沒問題,」校醫會愉悅地說,「那我再給她父親打電話吧。」
我並不是不想跟父親待在一起--我一直都很喜歡待在他身邊。但是當他上班的時候--打扮得很精神,穿著熨得平平整整的@褲子,系著鮮艷的領帶--他就像換了個人一樣。在家的時候,他會寬容地放縱我,悠哉悠哉地閑玩幾個小時都沒關係。我們會一起吃冰淇淋,看50頻道的恐怖電影,當然還會一起讀書。但是在他工作的時候,這些事里只剩下一件是最重要的:讀書是一切的焦點所在。其他的任何事情對他來說都是干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