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懷愁緒(8)
她突兀的放手,他站立不穩。靈魂抽離身子,四處擴散去尋覓昔日那個最熟悉的倩影,可是,最漫長的等待換來的卻是最決絕的轉身,越是心急如焚,結果越讓人絕望。現實終是太過薄涼,她走了,或許他可以不再愛得那麼疲憊,痛得那麼斷腸,然,失去了她,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值得留戀的?他深深地嘆、低低地泣,舉頭,仰望明月,皎潔的月色是否能懂他此時的牽挂,那般深厚深沉?低頭,輕吟著昔日共同譜寫的詩詞歌賦,心靈剎那間相融合,然她可知,獨望高月、清風弄影時,他是多想她能他給一個肯定的眼神,讓她不再害怕所有的所有?
落花,如詩意般飄飛,他不能感知未來的他們是否會像此時的落花一樣,各奔天涯,海角安生,也不能臆想經年後的他們,是否如從前那樣相知相惜,更不能斷測來生時的他們是否依舊會在一起談笑風生,然而,他能給與或是承諾的,僅僅只是追隨,只是生不離、死不棄,也只是雙生相伴到老。
是的,他就要追逐她而去。當冰冷的雨珠劃過松馳的肌膚,硬生生將他五十多載苦苦尋覓的蹤跡淹沒,每回憶一次,便揪心一次,寒山的溫度正如此時沒有知覺的內心。
紅塵紛擾,往事如煙,與她夢中再度相逢時,淚水奔騰而至,曾經痴心相惜的畫面迅速融合成眉間的憂傷,在春天的沈園點點散開。那一年,他已八十四歲,卻依然如期而至,只為傾赴與她青春里一場最美的約定,只為與她作人世間最後的訣別:
沈家園裡花如錦,
半是當年識放翁。
也信美人終作土,
不堪幽夢太匆匆。
——陸遊《春遊》
冷冷的風,把一片片樹葉從柳枝頭上撕下,扔進泥地里,扔進生命的墳墓,毫不留情,乾淨利落,果斷執著。斷開緊牽的情網,她乘著清風離去,獨留天空下凋零的花朵,一片一片又一片,最後迷離了眼眸,亂了滿天。愛過無痕,愛過無影,愛過無跡,愛過無痛,結局是什麼,也只不過投入的情感,荒蕪成一場散盡的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