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摘星
烏雲壓頂，天地間涼風漸起。
山雨欲來。
橫七豎八，屍橫遍地。
五個人臉色蒼白，心底發寒。
聚在一起，死死盯著十步之外悠悠負手的陳老頭。
心中的震撼，無以言表。
十幾個人前後左右圍堵追殺，竟然被一人殺得全無還手之力。
連人家的衫尾都沒有撲到。
那神出鬼沒的身法，令人生出無法抵禦之感。
陳老頭瞥一眼對面五個人身後的樹林，刀光揮灑，罡氣破風，人影閃動，激斗正酣。
「臭小子，殺紅了眼啊！」陳老頭心裡暗嘆一聲：「今天還沒殺夠嗎？」
輕輕抬起右手，上面看不到一點蒼老的痕迹，手掌晶瑩五指修長，宛如白玉，沒沾染半點血腥。
陳老頭卻搖搖頭。
「幾十年沒殺人，想不到，今天又沾了血……」一陣感慨在心頭流過，陳老頭的動作卻沒有絲毫遲滯，輕飄飄揮手抬足，鬚髮在風中輕輕飄揚。
對面卻也已經做出反應。
五個人對視一眼，無聲之中已經達成「不能坐等對方出招「的默契。
一個長臉漢子不知從哪裡掏出來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球，通體黑漆漆的，不知是用什麼材料製成。
抖手一甩，黑球脫手而出，向陳老頭直直砸去，一路風雷隱響。
左面一人沉腰挫步，口中怒喝一聲，一拳搗出，一閃身縮到長臉漢子身後。
人影一閃，五個人眨眼間站成一條直線，每個人的雙手都抵在前面一人的背心。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黑臉中年人，右手伸在身前，掌中握著一團白色的東西。
低聲悶吼，後面四人一起運氣吐勁，黑臉中年人只覺雄厚內力從後背湧進體內，張口大喝一聲，右手一探，綿延無盡的內力注進那團白色東西之中……
白光乍現。
一片似綢似緞、不知用什麼料子做成的圓形白布，從黑臉人手中陡然舒展而出，表面蠕動不休，急速向四周擴展。
內力瘋狂注入，白布越張越大，眨眼間已經如同一把巨傘，將五人全都籠罩在傘下……
……
黑球帶著嗚嗚風聲飛到半路，一團宛若實質的拳勁后發先至，重重擊在球體上。
「啪」一聲輕響，球體陡然裂成兩半，無數道寒光從中猛然炸出。以球體為中心，無數顆流星憑空閃現，星芒耀眼，直欲奪魂。
數丈方圓，不分敵我，盡數籠罩在這星空之下。
陳老頭臉上一寒，急切地對丁寶那邊叫聲：「小心！」
右腳頓地，身子一晃，左手也提到身前。
四指微撮，拇指虛扣，雙手悠悠揮動，看上去輕飄飄去勢頗緩，卻恰到好處地迎上滿天星芒。
手指顫動之間，一道道流星陡然湮滅。
身影在用令人肉眼難辨的極速微微閃動，身子周圍突然出現一圈圈虛影，整個人似乎驟然膨大了一圈。
飛向陳老頭的漫天星雨，還未近身，便已盡數隕落。
妙手摘星，手至星落……
其他寒星閃入林中，「噗噗」之聲連響，周圍的樹木一陣巨震猛抖。
虛影緩緩而散，身形倏然靜止，陳老頭看著躺在手中仍在閃動幽幽寒光的那一把「流星」。
那是普通火柴棍兒般大小的金屬細棒，兩頭微細，棒身上是一道道細密螺紋。
恐怕就算是幾厘米厚的鋼板，也會被這東西一擊即穿吧？
想起這東西剛才的威勢，陳老頭微微搖頭，信手一拋，寒星飛入草叢之中。
身子微微一晃，陳老頭已經閃現在那團白布之旁。
……
寒光四射，不分敵我都被籠罩在星芒之下。
一陣撲撲悶響，可以擊破鋼板的細棒射竟然無法穿透這薄如蟬翼的一片白布。
表面上一陣輕輕波動，蘊含著五人內力的薄布足以阻擋任何穿金裂石的一擊。
疾風驟雨般的一陣悶響之後，便再也沒有了動靜，後面的幾個人都暗中鬆口氣，黑臉人卻突然目瞪口呆。
「嗤」一聲輕響，剛才經歷無數凌厲打擊而安然無恙的白布，突然在他面前裂開一條大縫，一隻白玉般的手掌探了進來……
……
丁寶的左掌詭異地閃動一下，輕飄飄在攔腰橫掃而來的鐵拐上拂過。
一股綿軟的柔勁傳上拐身，將雷霆萬鈞的鐵拐引得偏向一邊。
右手刀光一閃，一個從一側撲上來的黑影渾身灑血地打著轉撞進草叢。
手腕順勢下沉，刀柄重重下擊。
一隻滿是褶皺的手掌正鬼魅般拍向他胸前，掌前隱隱約約似乎有黑霧瀰漫，卻被刀柄重重擊上，陰雷轟然炸響，無形暗流頓時四面八方迸散。
與手掌撞上的那截木質刀柄頓時化為齏粉，木屑迎風飄散，丁寶右掌下方露現一小段晶亮的鋼片。
古老頭臉色有點發白，身子微微一晃，被鐵拐帶得往一邊閃出兩步。
衣服在潛勁激蕩下獵獵作響，頭髮迎風狂舞，丁寶血脈賁張，冷哼一聲，雙目中神光暴漲，便欲揉身直上……
背後突然幾道細銳的勁氣破空而至，陳老頭的示警驚呼隱隱傳入耳中。
對面古老頭咬牙切齒，身前黑壓壓一片拐影如山，向自己當頭狂砸。
心中一沉，丁寶已經來不及回頭。
鋼牙暗咬，右手電筒閃光激，無數道凌厲刀光硬生生切進如山拐影。
一陣急急密密的金鐵交鳴之聲猛然炸響，古老頭渾身浴血，跌跌撞撞暴退出數丈之外，靠在一棵樹上軟軟癱坐在地，鐵拐上無力地垂放在身邊，右手仍然緊緊握著拐身。
跟他身上一樣，鐵拐上也留下了無數道細長刀痕。
鷹目之中，神光倏然暗淡。
……
右手揮刀向前，左手自前撤後，憑空劃出一個個圓圈。
圓圈之中，無盡柔勁流轉不休。
射向丁寶的數道寒光驟然折向，無聲無息翩然飛進他的手中。
左柔右剛，一陰一陽，手轉乾坤，刀掃八方。
穩一穩身形，丁寶就要再度撲向古飛揚。
突然一個身影無聲無息閃現在身邊，丁寶反手一刀劈去，卻被那人一下躲開，沖著他叫道：「小子，快走，對方的援兵來了！」
卻是陳老頭察覺林中的動靜，趕過來拉他快點撤退。
不等丁寶反對，陳老頭一把揪住他頸后一塊肥肉，硬拖著他飛奔。丁寶恨恨地張牙舞爪，無奈受制於人，轉眼間已被陳老頭拖出好遠，只得跟他一起飛遁而去……
方才白布張開之處，幾個人歪歪斜斜倒在地上。
黑臉人倒在地上，又縮成一團的白布在他眼前隨風滾動。
無數條人影閃動，大隊人馬終於趕到，現場卻已死寂一片。
仲孫櫻滿面寒霜，莫風陰森森面無表情。
輕輕一聲悶哼入耳，手下意外地大叫：「堂主，古長老還活著！……」
……
一路狂奔，陳老頭跟丁寶在山裡又繞了個圈子，確認沒有被人跟上之後，才折返到暫時借宿的那戶農家。
夜已深沉，小山村中的人家大都已熄燈休息，二人無聲無息翻牆進院，農家老兩口住的屋子窗戶里一團黑暗，想來早已入睡。
桂逸明在房門前迎候二人，陳老頭輕聲問道：「怎麼樣了？」
桂逸明面露憂色：「不太妙，我們回來后給她草草包紮了一下傷口，但是她還受了不輕的內傷，現在竟然發起燒來，方姐在照料他……」
陳老頭和丁寶面面相覷，丁寶指指老兩口的房子：「他們沒有發現？」
搖搖頭，桂逸明道：「我先進的院子，就說你們都出去散步了，然後趁他們不注意點了睡穴，現在正睡得香……」
「還是不要驚動他們。」陳老頭點頭。
三人走進屋內，卻看到方凝站在床前，正擰著一條濕毛巾。
見他們進來，方凝急切地沖著丁寶說道：
「得趕緊送她去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