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賊奶奶》第一章(14)
我爹瞅著那些字和圖發愣,我估摸他跟我一樣,也看不懂,「這是啥?值錢不?」我覺得,既然奶奶冒那麼大風險去偷,人家找上門來了還不承認,這東西應該很值錢。
我爹把那捲紙原封卷好,還用不知道從哪掏出來的油紙包裹好,塞進自己的懷裡,「值錢,我去賣了。」
是不是值錢,到哪裡去賣,賣多少錢,都^H小說已經不屬於我思考範圍內的事,我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填飽肚子。我忙不迭地從地上撿拾起來雜麵餅、蒸地瓜往嘴裡塞。我爹也從地上抓了一把不知道是雜麵餅還是蒸地瓜,也往自己的嘴裡塞,看樣子他也餓得夠戧。
「你老老實實蹲著別亂跑。」我爹說完,一溜兒煙地跑了,我正蹲在地上撿拾吃貨,抬起頭來我爹已經無影無蹤,好像他從來沒有回來過。
我沒有答應我爹,我覺得,奶奶既然被日本人抓走了,也就等於永遠回不來了,如果,萬一,她能回來,問我東西上哪去了,我只能老實交代,我可不願意替我爹那虛無縹緲的許諾承擔責任。
吃飽了,我從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灌進了肚子,人吃飽喝足就容易犯困,況且我經歷了那麼一場事變,精神和肉體都被折騰得疲憊不堪,睏倦就像陣陣潮水,淹沒了我。我就如溺水,從幾乎令我癱軟的疲倦中掙扎著回屋睡覺。我的屋子在院門口的右手,奶奶的屋子在灶房旁邊,經過奶奶住的屋子,我驀然想起,奶奶今晚上不在家,我何不就近睡到她的屋裡。
奶奶的屋子收拾得比我們的「狗窩」潔凈、舒適,大炕上不但鋪著厚厚的氈,氈上還鋪上了花褥子。屋子裡一年四季有一股香氣,白天,奶奶絕對不讓別人上她的炕,所以她也沒有炕桌,而是在炕的對面倚牆擺了一張方桌,方桌旁一邊擺了一張椅子,來人就坐在椅子上。這跟我們那個地方的習俗大為不同,我們這裡家家戶戶有炕,炕上有炕桌,來了人就坐在炕上,盤腿也就成了每個人的基本功,以至於外地人都說我們這兒的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羅圈腿,走路的樣子像日本人。後來我才知道,日本人不睡炕,直接睡地上,不睡覺的時候就盤腿坐在地上,可能正因為從小到大都喜歡盤腿坐,所以我們的腿長得真有點像日本人了。
記憶中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我跟奶奶一起睡,睡在她那鋪了厚毛氈和花褥子的炕上,鼻子里嗅著淡淡的若有若無的香氣,做的夢都是好夢。再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奶奶就不讓我睡了,理由是我太臟、腳太臭。今天奶奶不在,我可以再一次睡在她的屋裡,享受那厚厚的氈子,軟軟的褥子,還有香香的枕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