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會麗媛
陸飛鵬一俟阮大有走後,立即以烏金杖的鋒利尖錐,在古琴的頭端,輕輕劃開一個圓洞,謹慎地將烏金杖由洞口放進去。
古琴雖長四尺四寸,而烏金杖僅有四尺一,但由於獸頭較大,仍無法完全放進琴身內。
那顆畸形獸頭,露在琴外,齜牙咧嘴,目光炯炯,血紅的寶石,配上墨綠色的琴身,另增不少奇異情趣,若非內行人,尚以為是琴頭上的裝飾。
陸飛鵬將烏金杖放好,立即將古琴放進琴囊內,逕至內室,匆匆脫下布衣。
內室原無燈光,一脫布衣,滿室頓時一亮!
陸飛鵬心中一驚,這才發現是身上的天絲錦大放光芒,但他無暇多想,立即換上新裝。
最後,束好儒巾,理了理髮髻,攜起琴囊,逕自走出房來。
這時院中已恢復平靜,僅一些送酒菜的店伙,匆匆來往走動。
陸飛鵬攜著琴囊,從容就步,令人一見,有松風明月之感惹得不少店伙轉首注目,即使劉七、張三,乍然間也不知是誰,只覺得有些面熟。
走出店門,神駿高大,鞍轡齊全的黑子,正拉在一個店伙手中,阮大有則恭謹地站在黑子的身邊。
阮大有一見從容走出店來的陸飛鵬,雙目一亮,頓時呆了。
只見換上新裝的陸飛鵬,丰神俊逸,儒雅英邁,「玉樹臨風」已不足狀其軒昂儀態,真是星目朗朗,劍眉含煙,唇紅而齒白。
打量間,陸飛鵬已走至近前,阮大有立即愉快地贊聲說:「師叔換上新衣,英武中透著書卷氣,即使子都、寶玉在世,亦不足與師叔爭衡媲美!」
陸飛鵬謙和地一笑,正待說什麼,驀見對街客店前立著幾個衣著華麗,俱都攜有兵器的青年,顯然都是武林人物。
因而心中一動,立即改口問:「根據方才宿店客人的情形看,石門城內似乎有什麼大慶典……」
話未說完,阮大有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解釋說:「明天是沅江益陽庄鐵掌銀劍商老英雄的華誕……」
陸飛鵬一聽「商老英雄」四字,俊面突然一沉,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阮大有生像威猛,頭腦卻極機警,一看陸飛鵬的神色,急忙改口說:「這些三山五嶽的英雄豪傑,可能都是去益陽庄湊熱鬧,打牙祭,也許……也許別有目的……」
說著,即將陸飛鵬手中的琴囊接過,系在鞍后。
陸飛鵬聽得到劍眉一蹙,不由迷惑地問:「什麼目的?」
阮大有神秘地一笑,特地壓低聲音說:「商耀南這次作壽,極可能趁機選個乘龍快婿。」
陸飛鵬一聽,腦海中立即掠過一個一身猩紅,潑辣艷麗的少女,因而不自覺地急聲問:「這話是真的?」
阮大有誤以為陸飛鵬有射雀之意,特地風趣地說:「師叔不信,明天去時便知!」
陸飛鵬一聽,俊面通紅,頓時火起,不由怒聲說:「梟雄之女,誰人肯娶?大丈夫何患無妻,而定要作那沽名釣譽的商耀南的東床佳婿?」
際大有見陸飛鵬怒聲變色,忿言忿語,愈說愈聲高,愈說愈有氣,不由嚇得連連惶聲應是。
尤其,商耀南桃李滿天下,徒弟多是巨紳豪富的子女,萬一被對方的門下聽去,立即便有是非。
覷目一看,對街幾個華服青年,果然停止了交談,紛紛轉首望來。
阮大有一看,心中愈加不安,根據幾人的神色,似乎沒有聽得十分清楚,於是,急忙抱拳恭聲說:「恭請師叔上馬,祝您一路風順!」
陸飛鵬想到商耀南,心中便不禁有氣,尤其聽說要選女婿,不知怎的,更是怒火倏起。
但是,他由店伙手中接過馬韁,仍謙和地向阮大有略致謝意,並愉快地說聲「後會」,接著飛身上馬直向南關馳去。
到達南關,城門已有一扇關起,再遲片刻便不能出城了。
陸飛鵬一出南關,立即放馬飛馳,沿著南行官道,乘著夜色,疾如脫兔,快如烏煙,直奔正南。
這時,夜空高遠,繁星萬千,遠近景物,隱約可見。
陸飛鵬坐在快如流矢的寶馬上,迎著清涼夜風.照說應該身心舒坦,但他卻煩躁不安。
尤其是商媛媛的艷麗影子,以及在南陽郊外見他縱身河內的惶急戚呼,一直在他的腦海心靈里飄來浮去,時隱時現。
他自覺並不喜歡商媛媛,而且還有點看不慣她那付潑辣勁兒,並且更氣惱他的父親商耀南。
但是,不知怎的,自他聽說商耀南欲趁壽誕之便,暗選東床的消息后,他突然變得焦躁不安。
這也許是在益陽庄前,商媛媛曾經一再向商耀南美言,也許是在南陽郊外,受了她那聲惶急呼喚的感動,而對她有所關懷。
這時,陸飛鵬的心裡是矛盾的,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力量,這是什麼原因。
總之,他覺得商媛媛不該嫁給別人,但他似乎也無意娶她為妻。
陸飛鵬在恍恍惚惚的心情下任由黑子默默放蹄飛奔,只覺滿天繁星旋舞,大地飛掠倒逝,勁風迎面,響聲呼呼。
驀然,
陸飛鵬心中一驚,急忙定神,舉目一看,前面官道上現出三個黑影,揚起三點煙塵,斷定那是三個星夜乘馬趕路的人。
繼而游目一看,東天已升起一勾朦朧彎月,大地已罩上一層蒙蒙月色,已是二更時分了。
黑子果然是一匹追風寶馬,就在他游目原野的一瞬間,前面三個黑點,已清晰地看出是兩男一女和三匹馬影。
最能顯出黑子神速的是那三匹快馬,同樣地正在放蹄向前飛奔。
這時,前面三馬上的兩男一女,已警覺到後面有人,紛紛回頭望來,三人六道目光,閃爍明亮,宛如夜空中的寒星。陸飛鵬根據三人冷芒四射的目光,斷定前面的兩男一女非但俱是武林人物,而且俱都功力不俗。
黑子的確太快了,眨眼已追至三馬身後不遠。
陸飛鵬凝目再看,暗呼不好,面色大變,前面三人正是玉姬、霜梅和雅蘭,這真是冤家路窄。
就在這時,黑子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怒嘶。
雅蘭三馬一聽,只嚇得驚惶連嘶,紛紛竄下官道。
雅蘭、玉姬、霜梅三人,猛力收韁,齊聲怒叱。但是,三馬依然掙扎四奔,根本不聽指揮。
就在三馬驚惶四竄之際,黑子挾著一聲悠長怒嘶,就在三馬之間,如飛而過。
也就在黑子如飛而過的同時,驀聞玉姬一聲怒極嬌叱:「蘭妹妹,他是龍鶴公子!」
陸飛鵬心頭一震,急忙回頭——只見猛力勒著掙扎座馬的藍玉姬,右掌已經揚起,無數銀絲正向他射來。
陸飛鵬心中一驚,知道是透心神針,慌急間,右掌一翻,遙空掌猛力劈出。
但是,無數銀絲竟穿過遙空掌的掌風,繼續向他射來。
陸飛鵬這一驚非同小可,再想施展震雲雷已來不及了,倉促間,倏然轉身,迅即伏在馬鞍上。
就在他伏向馬鞍的同時,身後已傳來藍玉姬的嬌聲怒叱:「姓龍的鼠輩,你已中了本姑娘的透心神針,快將惡魔殘毒尊者的藏身之處說出來,本姑娘饒你不死。」
陸飛鵬聽得心頭一震,知道他背上已中了無數透心神針,由於沒有痛苦感覺,斷定是天絲棉發揮了奇功。
心**間,又聽霜梅催促說:「姬妹,我們快追,不出二三十里,他一定會跌下馬來。」
陸飛鵬佯裝伏在鞍上,悄悄回頭一看,只見藍玉姬三人的身形和馬影,已分不清楚了。
由於身後官道上的三點揚塵,斷定雅蘭三人已經飛馬追來。
陸飛鵬坐直了身形,暗暗慶幸穿上了天絲錦,並不停地連呼厲害,他這時才恍然想起透心神針專破各種護身神功,豈能穿不透遙空掌風?
同時,他也明白了龍鶴公子何以被透心神針擊中,乃是因他忘記穿上天絲棉。
一想到龍鶴公子,他立即聯想到昂首豎鬃,電掣飛馳的黑子。
黑子的確是一匹千里寶馬,在世外高人之間和他們之間的弟子門人們,似乎對黑子的來歷形狀非常清楚,所以,黑子一入藍玉姬的眼睛,便能脫口呼出龍鶴公子。
而藍玉姬的出手之快,腕勁之強,功力之厚,在黑子急如奔雷般的飛馳中,仍能將透心神針擊中,的確令人震驚。
身為諸妹妹之首,艷絕群妹的薛雅蘭,不知為何一直沉默,似是有著滿腹心事。
心**間,前面已傳來陣陣隱約可聞的水鳴!
陸飛鵬急忙一定心神,知道距離沅江已不太遠了。
舉目一看,數裡外一片黑壓壓的繁盛茂林,一望無限。
陸飛鵬知道那就是沅江一帶著名的夾岸桃林,仔細算來,再有二三十天,桃子便可豐收了。
回頭再看,只見官道的盡頭,依稀有三點灰暗煙塵揚起,知道雅蘭和玉姬三人,仍在身後緊迫。
打量間,水聲愈加清晰,前面已現出堤影一線。
陸飛鵬知道前面就是江邊了,沿江向南,不出二三十里,便是鐵掌銀劍商耀南的益陽庄了。
一想到益陽庄,他立即聯想到商媛媛,因而趁順路之便,決心前去看看。
但是,身後尚有緊緊追來的玉姬、霜梅和雅蘭,必須設法甩掉三人的窮追才好。
心意間,民道兩側,已是結滿了鮮桃的茂盛桃林,緊接著,黑手一聲長嘶,如飛奔上江堤。
陸飛鵬回頭再看,只見三點黑影,依然如飛馳來,於是心中一動,撥馬奔下江堤,逕自馳進林內。
林內枝葉茂盛,鮮桃密結,壓得細枝幾乎接地,因而無法飛馳。
陸飛鵬怕折損了桃枝,撞落了桃子,只得飛身下馬,牽著黑子向深處疾奔。
黑子相當機警,一看陸飛鵬的神色行動,似乎已知道小主人必是發生了事情,因而靜悄悄地跟在身後。
一陣疾走,深入至少半里,來至一處亂石小徑交叉之處,立即停了下來。
陸飛鵬為了證實薛雅蘭三人是否確已過去,因而將黑子隱藏在數丈大石之間,折身向來時的江邊馳去。
飛馳中,凝神一聽,周圍數里內竟沒有馬奔蹄聲。
陸飛鵬覺得奇怪,心想,難道她們已經過去了不成?
心**間,飛身縱上江岸,游目前後,哪裡有半個馬影?
正打量間,七八丈外的桃林深處,突然傳來一個清脆而迷惑的聲音,說:「奇怪,小妹清清楚楚看見他在附近奔進林來,怎的竟會不見?」
陸飛鵬聽得心頭一震,這聲音正是藍玉姬,只是不知她怎的有如此精銳的眼力,居然在數里以外,而能看清他入林的位置。
心**間,又聽霜梅附聲說:「是的,小妹也看到他馬鞍上的那蓬毫光就在附近一閃,再沒看到出現。」
陸飛鵬一聽,恍然大悟,原來她們是根據馬鞍上那些明珠寶石,在蒙蒙月光下的反光,而斷定人在此地進入林內,因而肯定地在附近找尋。
有了此番教訓,他覺得在必要時,應該將馬鞍用毛毯掩蔽起來.心**未畢,又聽薛雅蘭迷惑地說:「照說,他早該墜下馬來,怎的會支持這麼久仍未暈厥?」
藍玉姬肯定地說:「蘭姊姊,我們再往深處找找看,他在馬上如此顛簸,必然加速血液循環,死得更快……」
話未說完,突然傳來一陣急如驟雨般的緊密蹄聲。
立在江堤上的陸飛鵬,循聲一看,只見來時的官道上,三點快速馬影,帶起三道滾滾揚塵,如飛馳來。
根據三馬的飛奔情形,顯然比雅蘭三馬的品種和馬速又高了一等。
打量未完,驀聞林中的霜梅急聲說:「不好,一定是姓龍的惡徒溜了,我們快去岸上看看。」
陸飛鵬心中一驚,飛身縱進江岸內面的蘆葦中,悄悄隱好身形。
隨著蹄聲的清晰,三匹奔來的快馬,顯然已不太遠,桃林深處的雅蘭三人,也拉著座馬,匆匆地奔出來。
陸飛鵬舉目一看,這才發現身著紫衫的雅蘭,背後仍背著那幅絹軸畫像,在她芙蓉般的嬌靨上充滿了焦慮神色。
霜梅的柳眉間,暗透憂急,而玉姬的美麗面龐上,卻儘是氣惱和忿懣。
雅蘭三人向著奔來三馬一看,似乎都有些感到失望,於是三人順著江岸又舉目向正南察看。
陸飛鵬悄悄探首蘆外,凝目一看,只見三匹快馬上,坐著一個俊美少年和兩個肥胖壯漢,形成品字如飛馳來。
當前白馬上的俊美少年,束粉藍儒巾,著淡青公子衫,腰懸長劍,生得修眉細目,唇紅齒白,鵝蛋形的臉上紅潤白皙,一望而知是個富家弟子。
馬後兩個胖漢,一個高一個矮,高的黑,矮的白,一律男僕裝束,但都衣著華麗,顯示出他們都是豪門的仆奴。
高個子男僕,著緞質黑衣,生得肥頭大耳,小眼禿眉,蒜頭鼻子厚嘴唇,光下巴沒有鬍鬚,看來最多二十歲。
矮個子男僕,著緞質青衣,生得白胖胖的南瓜臉,大眼平眉,小鼻子撅嘴,同樣的沒有鬍鬚。
兩個男僕的身材雖然高低不等,但他們用的兵刃卻都相同,俱是數十斤重的多棱多齒的鑌鐵杵。
打量未完,三馬已如飛似地奔上堤來,陸飛鵬定睛再看,星目倏然一亮,神情不由一呆。
只見馬上主僕三人的鬢角不但相同,而且俱都又長又低。
陸飛鵬雖然江湖閱歷不多,但對於女著男裝,易釵而弁的少女,卻入眼便能看出她們的底細。
飛馬衝上江堤的主僕三人,八成都是女兒。
心**未畢,驀見身著青衣的白胖男僕,突然向著拉馬四望的雅蘭、玉姬三人,不太客氣地大聲問:「喂,你們可曾看見一個騎黑馬的窮小子由這裡經過?」
陸飛鵬一聽,這陣洪亮沙啞而略帶女人腔的聲音,頓時恍然大悟,馬上三人正是客店隔壁的一主兩婢,而發話的男僕,正是那個叫如花的丫頭,只是不知她們怎的發覺而追來的。
雅蘭蹙了蹩黛眉,霜梅僅冷冷地看了一眼如花三人沒有理,而一直不如意的玉姬,卻徽剔黛眉,沉聲說:「哪個有閑情管你們的閑事。」
說話之間,如花三人已到了近前,同時勒住馬匹。
另一個高胖黑臉的想必是似玉,突然一瞪小眼,怒聲說:「你這人怎的這樣不懂江湖規矩,問一問你,也不會問掉你身上的一塊皮!」
陸飛鵬一聽,心知要糟,這位似玉准要吃虧。
果然,藍玉姬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聲嬌叱說:「你這蠢才,居然膽敢教訓起姑娘來。」
來字出口,玉手已揚,纖細如春蔥似的中食二指,已然彈出一縷勁風,直奔似玉的天靈穴。
陸飛鵬看得大吃一驚,知道玉姬心情忿懣,因而怒下煞手,如被彈中,似玉的天靈蓋勢必被貫穿一個洞。
基於救人,陸飛鵬本能地翻腕劈出一道遙空掌風。
也就在陸飛鵬翻掌的同時,當前白馬上的身著藍衫的小姐,也惶恐地將右掌高高舉起,連連揮動,同時慌聲說:「姑娘別生氣……」
話未說完,噗的一聲,陸飛鵬的掌風和藍玉姬的指力恰在似玉的馬頭上空相觸.馬上的藍衫小姐和如花、似玉看得一愣,鬧不清怎的會「噗」的一聲。
但是,玉姬、霜梅和雅蘭卻神色一變,俱都驚異地望著白馬上的「俊美少年」。
那位藍衫小姐,看來也鬧不清是怎麼回事,她的惶急揮手,只是希望藍玉姬不要生氣,避免發生衝突。
這時趁雅蘭三人一愣之際,就在馬上,急忙拱手一揖,面向藍玉姬歉聲說:「姑娘乃是武林俠女,何必與兩個奴才一般見識?請看小生薄面,饒過這兩個奴才,小生這廂賠禮了。」
說罷就在馬上一揖。
薛雅蘭見藍玉姬不睬,急忙拱手還禮,但卻謙和地問:「敢問少俠屬何門派,尊師何人,可否見告?」
隱身蘆葦中的陸飛鵬一聽,知道雅蘭已疑白馬上的藍衫小姐必與殘毒尊者有淵源。
心**間,馬上藍衫小姐已謙和地回答說:「小生無門無派,也無師承,些許膚淺劍擊,乃是得自父兄……」
話未說完,雅蘭突然脫口問:「敢問少俠可是姓龍?」
馬上藍衫小姐一聽,誤以為雅蘭已識破她的喬裝,不由雙頰頓時一紅,因而略顯羞怯地頷首應了個是。
藍玉姬一聽,立即微剔黛眉,沉聲問:「這麼說來,龍鶴公子就是你的哥哥了?」
馬上的藍衫小姐一聽,頓時愣了,不由木然搖搖頭。
白白胖胖的如花,兩眼一瞪、突然怒聲說:「我家老爺龍萬鈞,我家少爺龍騰雲,我家小姐叫龍茵茵,龍家的少爺自然呼龍公子,這還用問。」
藍玉姬心中本就有氣,這時經如花一搶白,怒火再起,黛眉一剔,正待說什麼,雅蘭已向她作了一個「忍耐」手勢。
霜梅似乎也知道問錯了,因而有意轉變話題,問:「你們方才可是說追一個窮小子?」
馬上藍杉小姐龍茵茵一聽,明眸不由一亮,急忙連連頷首說:「是的,是的……不不,他已換了一身華麗儒服!」
雅蘭和霜梅同時茫然搖搖頭,表示不知,也只好就此各自趕路。
但是,多嘴的似玉卻忿忿地說:「這個姓陸的窮小子,本來是一身破衣,不知怎的偷了一匹鞍上綴滿了明珠寶石的黑馬,又換了一身黃絹儒服,搖身一變,就成了一位豪門公子……」
雅蘭三人一聽「姓陸的破衣少年」,驕軀一顫,面色大變,不由同時急聲問:「你們可知那個姓陸少年的名字?」
如花怒哼一聲,聳起鼻子忿聲說:「就是那個害得我家表小姐終日哭哭啼啼,非他不嫁的窮小子陸飛鵬。」
雅蘭三人一聽,芳心深處同時掠過一個可怕的影子,俱都呆了。
白馬藍衫的龍茵茵,修眉微剔,怒目瞪著如花,叱聲說:「你這是怎的講話?這與表小姐何於?」
如花依然不服氣地說:「表小姐終日以淚洗面,本來就是陸飛鵬那小子害得嘛!」
龍茵茵見如花仍不停嘴,只氣得渾身微抖,正待說什麼,玉頰蒼白的薛雅蘭,已惶急地問:「請問那個陸飛鵬的儒服是何顏色?」
似玉以漫不經心的口吻冷冷地說:「杏黃儒巾乳黃衫,雪綾絹褲粉底靴……」
雅蘭三人一聽,不禁驚得有些張口結舌,鬢滲冷汗,不由震駭地齊聲問:「他的馬……」
如花也冷冷地說:「黑馬金鞍,袖珍馬鞭,銀鐙絲韁,後有琴囊……」
話未說完,藍玉姬「哎呀」一聲,翻身倒向地面。
人影一閃,連聲嬌呼,雅蘭和霜梅,伸手將玉姬扶住。
白馬上的龍茵茵一見,飛身縱下馬來,立即奔向雅蘭,同時急聲問:「這位姑娘怎樣了?」
雅蘭抱著嬌小艷麗的藍玉姬,驚急惶聲說:「她暈厥了!」
龍茵茵走至近前一看,只見藍玉姬,黛眉緊鎖,櫻口緊閉,秀麗的面龐上已沒有一絲血色。
如花、似玉兩人也下馬走了過去,低頭一看藍玉姬,立即以興災樂禍的口吻說:「方才還那麼凶,如今已斷了氣。」
正在為玉姬推拿的霜梅一聽,頓時大怒,正待出手懲治兩人,龍茵茵已剔眉睹目,脫口怒聲說:「你兩人站遠些。」
怒叱聲中,玉手已揚,叭叭兩聲脆響,立即摑了如花、似玉每人一個耳光,嚇得兩人撫著面頰跑了回去。
雅蘭、霜梅一見,救人要緊,無心再去計較。
龍茵茵叱退兩個蠢丫頭,立即望著雅蘭、霜梅關切地說:「敞表親的益陽庄就在前面十數裡外,可去莊上救治比較方便!」
雅蘭立即感激地說:「謝謝你,不必了!」
話聲甫落,昏迷中的藍玉姬,嚶嚀一聲,接著睜開了眼睛,雅蘭和霜梅,立即讓她盤坐調息。
雅蘭一俟玉姬坐好,立即望著龍茵茵謙和地說:「舍妹已經醒來,少俠有事請便!」
龍茵茵很知趣,立即謙遜幾句,逕由如花手中接過馬匹,說聲「後會」,即和如花、似玉上馬逕向正南馳去。
隱身蘆葦中的陸飛鵬,一直愣愣地望著藍玉姬,感到十分迷惑,他鬧不清藍玉姬為何會暈死過去。
心**未畢,驀見雅蘭憂慮地望著霜梅,問:「梅妹,你看方才黑馬上的那人,可是龍鶴公子?」
霜梅緊蹙柳眉,沉思良久,才不安地說:「馬好像是龍鶴公子的,馬上的人似乎要比龍鶴公子英俊年輕,好像有些面熟,但小妹不敢肯定就是陸飛鵬!」
雅蘭看了一眼盤坐地上,垂目調息的藍玉姬,憂急地說:「我想姬妹妹髮針時,一定看清了那人的真正面目……」
話未說完,盤坐地上的藍玉姬,突然掩面哭了,同時顫聲說:「那人回頭時,很像陸飛鵬,當時小妹嚇呆了,但一直不敢說……嗚嗚……果如金前輩說的那樣,陸飛鵬死了,師父一定會悲痛欲絕……」
霜梅早已聽得嬌靨失色,不由憂急地說:「可是他為什麼施展惡魔殘毒尊者的遙空掌?」
玉姬一聽,不由懊惱地哭聲說:「他為什麼不用震雲雷,他為什麼不用震雲雷……」
雅蘭不知何時已流下兩行晶瑩淚珠,黯然戚聲說:「假設他施展震雲雷,哪裡還有你的小命在?」
玉姬痛苦地嘶啞哭聲說:「這時想來我寧願死了好!」
雅蘭黯然一嘆,流著淚說:「姬妹不要哭了,我們再進林內找一找他吧,假設他仍有一口氣在,還有希望將他救活過來!」
玉姬無奈,只得立起身來,抽抽噎噎地拉馬跟在雅蘭和霜梅的身後,走下江堤,進入林內。
陸飛鵬愣愣地望著三人進入林內的背影,愈加鬧不清棲鳳仙子與恩師金杖神君間,究竟有何密切關係。
根據他們的對話,金員外顯然已對她們說了全盤經過,否則,偏激的藍玉姬,不會突然改變了態度。
心**間,悚然一驚,已聽不到雅蘭三人的蹄聲了。
繼而一想,目前仍不宜和他們照面,最好是同時到達九嶷山,先會見棲鳳仙子前輩。
心**已定,飛身縱出蘆葦,繞過一段桃林,逕向放馬處馳去。
到達放馬處的亂石地,黑子早已探首石外,昂首豎耳,馬目閃光,正機警地向他望來。
陸飛鵬先含笑揮了揮手,奔至黑子身前,又親切地拍了拍黑子的馬頸,拉起絲韁.沿著小徑,徒步向正南疾走。
通靈的黑子一見陸飛鵬的神色,似是知道事態嚴重,也一聲不吭地悄悄跟著走。
陸飛鵬拉馬疾走,前進至少數百丈,才飛身縱上馬鞍,直向正南馳去。
飛馳中,舉目一看,只見十數裡外,一片廣大蔭影,燈火點點,光亮衝天,斷定那就是商耀南的益陽庄。
陸飛鵬一見益陽庄,在心情懊惱下,也不禁有些感慨激動,想到數月前和齊公公來投奔商耀南拜師時,何曾想到有今天。
但想到商耀南、烏貴西以及那些孤假虎威的庄丁嘴臉,便恨不得立刻到達益陽庄……
心**未畢,發現數裡外的桃林間,隱約現出一幢房影,似是護桃林的人家,又似是一座祠堂。
繼而衡量一下那座房影和益陽庄間的距離,最多五六里地,正好寄放馬匹。
心**已定,加速疾馳,瞬間已距那座房影不遠了。
就在這時,前面樹蔭下,突然響起一個洪亮聲音,謙和地問:「前面來人,可是為商老英雄祝壽的?」
陸飛鵬聽得心頭一震,他確沒想到益陽庄竟在數裡外的大小道路上,派有迎接賀客的人。
心**間,早已朗聲回答說:「不錯!」
說話之間,已至樹蔭近前,發現樹下竟立著一個年輕花子。
陸飛鵬心中一動,飛身下馬,立即望著神情突變驚疑的年輕花子,急聲問:「你可是丐幫的弟子?」
年輕花子急忙頷首說:「不錯,我們是常德分舵特來為商老英雄的壽誕幫忙的。」
陸飛鵬立即急聲問:「你們舵主可在?」
年輕花子迷惑地望著陸飛鵬,神色有些遲疑。
陸飛鵬急忙由懷中取出溫玉佩,順手交給年輕花子,說:「你就說有個陸飛鵬求見!」
年輕花子看了看溫玉佩,立即恭聲說:「請您等一等!」
說罷轉身,急步向七八丈外的房影奔去。
陸飛鵬與丐幫已有了幾次接觸,漸漸了解一些幫中組織,他根據年輕花子不識溫玉佩,斷定他是四代弟子。
他望著年輕花子匆匆奔進一座磚牆側門,但是,久久不見出來。
陸飛鵬心中有些懷疑,不覺拉著黑子,逕向房影前走去。
前進中,這才發覺四周圍牆完好,可能是座小廟。
看看將近側門,才見那個年輕花子跟在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花子後面,神色緊張地匆匆走了出來。
同時,兩人一面前進,一面比著手勢,低聲交談。
陸飛鵬見兩人有些詭秘之色,心中十分不解,有心離去,但玉佩仍在對方手裡.只得停下步來。
正匆匆前進的老花子,驀然抬頭一看,發現陸飛鵬已經距離不遠,慌得急上數步,抱拳躬身朗聲說:「常德分舵,弟子季隆鼎叩見師叔!」
說著,屈膝就待下跪。
陸飛鵬急忙伸手相扶,同時謙遜地笑著說:「不敢不敢,老當家的免禮。」
說話之間,那個年輕花子,早已口稱「師叔祖」趴在地下叩了四叩!
老花子季隆鼎一俟陸飛鵬還禮命起后,立即恭聲問:「師叔前來何事?可是前去為商老英雄拜壽?」
陸飛鵬強自一笑說:「在下路經此地,今夜想順便前去看看,這匹馬就暫時寄在舵上。」
聰明的年輕花子,早已將黑子拉了過去。
老花子恭聲應是后,立即以提醒的口吻,恭聲說:「現在益陽庄已到了不少三山五嶽的有名人物以及各派掌門人的代表或長老,僅商老英雄的出師弟子就有數百人之多。」
陸飛鵬暗自冷冷一笑,但卻謙和地說:「在下知道!」
老花子又語意深長地恭聲說:「再說,往事已經過去,請師叔也不必再去計較,俗語說:「不看僧面看佛面』……」
陸飛鵬聽得心頭一震,不由迷惑地問:「這些事你怎的知道?」
老花子被問得一陣支吾,久久才惶聲說:「這是弟子的一點孝敬關切之意,敬請師叔參考。」
陸飛鵬一聽,不便再說什麼,只得謙遜地說:「謝謝你,在下自會小心!」
老花子恭聲應是,立即抱拳恭聲說:「師叔早去早回,弟子在堂內備酒恭候您!」
陸飛鵬拱揖說聲多謝,轉身大步向南,一俟看不見季隆鼎兩人,立即騰空而起,踏枝直向燈火輝煌的益陽庄,如飛馳去。
商耀南名滿天下,賀客必然盈門,其中自是不乏能人奇異之士,謹慎自是應該的。但是,他卻猜不透老花子季隆鼎何以知道他曾前來拜師的事?
心**問,驀然感應到後面似是有人跟蹤,急忙回頭一看,在蒙蒙的月光下,只見桃枝迎風搖曳,樹葉徐徐晃動,哪裡有半個人影?
但是他卻確信感應到背後十丈附近有人跟蹤。
既然沒有什麼發現,只得繼續前進。
前進不足二里,再度感應到身後有人跟蹤,這次距離顯然較方才遠多了,回頭看看,一望無垠的樹梢上,依然沒有半個人影。
幾番回顧,已到了益陽庄外的護庄林外,同時,有熱鬧的喧嘩聲傳出來。
俗語說:藝高人膽大,陸飛鵬雖然驚覺後面有人跟蹤,但他仍毅然向高大的紅磚庄牆前馳去。
陸飛鵬根據庄中樓閣房影的情形判斷,這是益陽庄的側面,根據庄中燈光明亮,大部份的人仍未入睡。
打量間,飛身縱上庄牆,舉目一看,到處燈火明亮,無數人影走動,在前面高搭席棚的廣場上,傳來劈劈啪啪的烹飪聲和陣陣肉香。
陸飛鵬知道那是置辦酒席的炊事場,那面工作的人必多,燈火也亮,只得踏著一排蓉樹,如飛奔向前庄。
經過兩處獨院,已到了飛閣連雲、高樓如林、燈火光明如畫的內宅,而院中檐前走動的也多是僕婦侍女。
陸飛鵬知道商耀南這時仍在前庄,立即越過一座橫閣,沿著一座曲樓后側,即向前庄馳去。
就在他經過曲樓陰影的同時,前面樓窗內,突然傳來一聲少女的悲痛哭聲。
「……除非他陸飛鵬死了……」
陸飛鵬聽得心頭一震,急忙剎住身形,他聽得出那陣悲痛而有些沙啞的哭聲,正是商媛媛。
陸飛鵬一聽商媛媛的哭聲,倏然剎住身形,他似乎正有意要找商媛媛,但是又說不出要找她的原因。
於是,機警地游目看了一眼房面和地上,即向那排燈光明亮,垂著竹簾的樓窗前輕巧地移去。
他根據斷斷續續的哭聲和隱約可見的富麗陳設,斷定商媛媛必是住在向左曲,最左邊的那一間。
心**間,已到了右曲的一間,側身覷目向內一看,裡面有兩排書架,桌上有徽墨玉硯和紙張書簡,一看便知是間書室。
閃身移至中央一間,發現四名俏麗侍女正神色凝重地肅立在窗前,所幸俱都側立相對,目光獃滯地望著紅絨地毯,似是在靜聽商媛媛的悲切哭聲。
室內中央一張漢玉檀桌,四周圍著檀登茶几,在兩壁幾幅山水畫下,放著幾盆秋海棠,正含苞待放。
陸飛鵬看了客室和書室的布置,覺得像商媛媛那等潑辣跋扈、刁鑽任性的少女,確沒想到尚有如此不俗的心思。
越過客室後窗,商媛媛的哭聲聽得更真切了,就在窗內。
陸飛鵬知道商媛媛耳目靈敏,雖然她正在傷心哭泣,但他仍不敢大意。
他貼身倚在樓壁上,悄悄移至窗前,側首向內一看,星目不由一亮。
只見一個秀髮高挽,一身淡青羅衫的秀麗少女,側身坐在一張錦墩上,微蹙著黛眉,神色黯然,正憂鬱地望著撫面啜泣的商媛媛。
陸飛鵬一見少女的側影,便知她是已詼復女兒原貌的龍茵茵。
掩面哭泣的商媛媛,已換了一身粉色羅衫,藕色百褶長裙,由於她玉手掩蔽著嬌靨,看不清她的艷麗面目。
但根據她橫插鳳釵,有些蓬鬆的秀髮來看,她的嬌靨必然已沒有以前嬌艷。
她坐在右角一張粉色紗帳的牙床前,面對著一座華麗妝台,看她香肩
陸飛鵬方才曾聽到商媛媛哭喊著他的名字,似乎還很恨他,不知怎地這時又不說了。
心**未畢,驀見秀麗的龍茵茵輕聲一嘆,黯然說:「媛妹,這也是姨父的一番好意……」
話未說完,商媛媛已倔強地哭聲說:「小妹不要出嫁,也不希望爹爹分神。」
龍茵茵柳眉微微一蹙,正色說:「自古以來,兒女的婚姻,都是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商媛媛一聽,愈加任性地說:「這些我都不管!」
龍茵茵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媛妹,姊姊希望你不要辜負了姨父的一片苦心,他老人家趁壽誕之日,在數千賓客中選一位快婿,正是他老人家慎重其事的原因。須知各門各派的優秀弟子、少年精英,大都隨他們的掌門或長老來了,想想,這該是多麼體面的事……」
商媛媛突然放下玉手,滿面淚痕地望著龍茵茵嗔聲問:「茵姊如果覺得體面光榮,明天就算為你選女婿成不成?」
陸飛鵬聽得劍眉一蹙,覺得商媛媛有些不講道理,但看到她微顯深陷的杏目和削瘦的玉頰,心中又不禁有些同情。
龍茵茵似是深知商媛媛的個性,聽了商媛媛的氣話,毫不介意,僅嬌靨微微一紅,黯然一嘆,說:「你這樣痴情,陸飛鵬可知?」
商媛媛流著淚說:「他總有一天會知道!」
龍茵茵感慨地搖搖頭,說:「陸飛鵬行蹤飄忽,你到何處去找他呢?」
商媛媛毅然說:「不管海角,無論天涯,即使我紅顏變白髮,我也要找到他!」
陸飛鵬心地善良,乃性情中人,聽了商媛媛的話,甚是感動。
心**間,驀見龍茵茵黛眉一蹙,突然似有所悟地憂慮說:「媛妹,春天姨父收徒的那天,聽說曾當眾給陸飛鵬難堪,你看,他會不會前來挑釁尋事?」
商媛媛毫不思索地說:「來了更好,要他們得次教訓,再不要目中無人!」
龍茵茵非常震驚地問:「你是說要他擊敗姨父,使姨父一生英名掃地?」
商媛媛嬌軀一顫,似乎感到事態的嚴重,因而有些遲疑焦急地說:「他也許勝不了爹爹的迷離劍法!」
陸飛鵬一聽,心中不由冷冷笑了,心想:明天壽誕席前,我要叫你親眼看見我將沽名釣譽的商耀南擊敗。
心**間,驀見龍茵茵憂慮地自語說:「但願他是路經此地,而不是前來尋事!」
商媛媛聽得一愣,不由驚異地問:「姊姊你遇見了他?」
龍茵茵黯然點了點頭。
商媛媛明眸一亮,倏然立起身來,關切地急聲問:「他在什麼地方?」
龍茵茵平靜地說:「在石門客棧,根據路上遇見的三個少女的神情判斷……」
商媛媛一聽,特別關注地急聲問:「什麼?三個少女?」
龍茵茵點點頭,繼續說:「據她們的表情神態判斷,陸飛鵬似乎就在益陽庄外,著情形,明天也許他真的會來……」
話未說完,室門口人影一閃,一個身穿紫衣的俏麗侍女,手裡拿著一張白紙條,神色十分緊張地奔進來。
紫衣侍女一見商媛媛,立即惶聲說:「小姐,您看!」
說話之間,已到近前,急忙將紙條遞給商媛媛。
商媛媛一看侍女的驚慌神色,心知有異,一面接紙,一面驚疑地問:「這是誰給你的?」
紫衣侍女急聲說:「是樓檐上掉下來的!」
陸飛鵬聽得心頭一震,心中立有一種「不妙」的預兆。
心**方動,龍茵茵已驚異地急步走至商媛媛的身前,同時低頭看著那張白紙上的潦草字跡!
商媛媛神色驚異,緊蹙柳眉,一面望著字跡,一面低聲**道:「媛丫頭見字切莫嚷,陸飛鵬就在你的後窗!」
陸飛鵬一聽,大吃一驚,身形一閃,已至左曲的樓欄上,足尖一點,已翻上了樓脊。
但,就在他雙足立穩的同時,兩道纖影一閃,商媛媛和龍茵茵,已經雙雙飛了上來。
商媛媛目光精銳,陸飛鵬雖然已換了儒巾公子衫,但她仍能第一眼便認出正是她日夜相思的心上人,因而又驚又喜,不自覺地戚聲低呼:「陸……小……俠!」
低呼聲中,不自覺地滴下兩滴晶瑩淚珠。
正待飛身離去的陸飛鵬聽了商媛媛的呼喚,看了商媛媛的幽怨神色,不自覺地停下身來,同時迅即游目看了一眼全莊房面。
游目一看,全庄十分寧靜,並無任何人影,僅正北那片炊事場上有喧嘩人聲。
打量未完,商媛媛已匆匆理了理秀髮雲鬢,謙和而有技巧地問:「小俠匆忙前來,可是有急事見告小妹?」
陸飛鵬明知商媛媛為他找理由,但是他卻不知怎樣回答,於是俊面微微一紅,勉強謙和地說:「在下路經常德,欣聞明日乃令尊華誕之期,特來看看來自三山五嶽的賀客和壽堂布置,俾增見識。」
龍茵茵誤以為陸飛鵬特來與商媛媛幽會,因她在旁不便,因而催促說:「此地談話不便,請小俠即至客室待茶!」
陸飛鵬怎好深夜進入少女的綉樓,急忙謙遜說:「今夜天色已晚,不便進內打擾,在下就此告辭了。」
說罷,拱手一揖,轉身就待離去。
商媛媛一見,花容立變,滿眶淚水,立即湧出來,再也忍不住哭聲說:「陸小俠……」
陸飛鵬心中一陣遲疑,不由轉首望著淚痕斑斑的商媛媛,但是商媛媛悲從中來,已是撫面而泣,不知如何啟齒了。
龍茵茵一旁看得明白,立即含意頗深地叮囑說:「請陸小俠明日午前務必前來,切莫錯過壽誕筵……」
話未說完,前庄燈火最明亮的大廳方向,「荒」然一聲巨鍾大響,聲震耳鼓,房瓦顫動。
陸飛鵬驟吃一驚,商媛媛和龍茵茵同時脫口驚呼:「啊,有人犯庄!」
話聲甫落,「荒」然一聲,第二擊鐘又響了。
鐘聲一響,全庄驚動,到處響著驚呼吆喝之聲,正北那片炊事廣場上,更是人影四竄,惶聲吶喊。
緊接著,無數矯健人影,各攜兵刃,立即縱上外莊房面,各站警戒位置,紛紛向內庄的房面望來。
這時,鐘聲雜亂無序地響著,不時傳來聲聲狂笑、數聲嚎叫和怒喝,十分寧靜的益陽庄,頓時大亂。
陸飛鵬一看這情形,心知要糟,不知哪路高手,居然膽敢前來偷襲震赫武林的益陽庄。
心**未畢,商媛媛已萬分關切地急聲說:「陸……快躲到我房裡去……」
龍茵茵也在旁焦急地催促說:「陸小俠,快下去吧,萬一被發現了,他們會誤以為你是前來犯庄的人……」
話未說完,前庄大廳方向,突然縱上數十人影,勢如潮水般向這面撲來。
商媛媛一看,花容大變,不由脫口急聲說:「啊,不好,我爹爹和前來祝壽的各派掌門和長老們來了!」
陸飛鵬一聽也慌了,在未被發現前,他當然不願在今晚和商耀南照面,因而閃身隱在暗影下。
但就在他閃身的同時,撲來的數十人影中,不少人同時高聲吶喊:「快來拿陸飛鵬呀……」
「別放走了陸飛鵬……」
龍茵茵一聽,頓時驚呆了。
商媛媛不知老爹爹怎知道,只急得失聲哭了,她斷定這件事,必與那個送紙條的人有關。
陸飛鵬一看眼前情勢,覺得必須儘快離開益陽庄,即使出不去,也不能在商媛媛的綉樓上與商耀南會面。
心**已定,飛身縱出陰影,直向東北馳去。
商媛媛見東北房面上,已有一百多人撲來,俱是身著華衣、手持長劍的師兄師弟,不由流著淚,惶急地低聲說:「陸……飛鵬,那面你闖不出去!」
說話之間,佯裝追擊,即向陸飛鵬追去。
龍茵茵似乎知道陸飛鵬曾經擊敗過益陽庄總管病三郎烏貴西,因而一面隨在商媛媛身後,一面提示說:「陸小俠,你最好奔正北,正北都是烏貴西訓練的弟子。」
陸飛鵬哪裡肯聽,商耀南他都沒放在眼裡,還會怕商耀南的徒弟?是以,依然向湧來的一百多名華服青年迎去。
湧來的一百多個華服青年,這時已發現了陸飛鵬,紛紛揮劍齊聲吶喊:「擒住陸飛鵬,不要放走了陸飛鵬……」
陸飛鵬一聽,頓時大怒,飛身躍過一排長房,向著最先撲至十數丈外的一人,右掌一翻,叭的一聲脆響。
那人一聲驚呼,臉上立被打了一個耳光,身形一個踉蹌,立即跌下地去。
緊跟而至的六人,尚以為那人失足,繼續向陸飛鵬截來。
陸飛鵬大喝一聲:「爾等快些閃開!」
開字甫落,雙掌連翻。
但聽叭叭脆響,連聲嗥叫驚呼,當前之人,相繼跌下房面。
其餘人等一看,個個面色大變,俱都神情一呆,紛紛剎住身勢,但其他房面的高手和客人,仍繼續向前撲來。
龍茵茵和商媛媛也驚呆了,乍然間尚鬧不清陸飛鵬是發射的暗器,抑或是一種神奇功夫。
陸飛鵬一看機會難再,直向東北無人處如飛馳去。
就在這時,正西一座高樓上的陰影中,突然響起一個蒼勁有力的笑罵聲音:「陸飛鵬小子,既然來了,就別怕,何必嚇得拔腿就跑?」
說罷,兀自發出一陣哈哈大笑。
陸飛鵬一聽,這聲音有些熟悉,只是乍然間想不起發話的人是誰,因而,立即剎住身勢。
又聽那人哈哈笑著說:「陸飛鵬,你小子既然有膽量前來和媛丫頭幽會,索性再壯起膽子見見未來的老丈人……」
陸飛鵬一聽頓時大怒,正待喝令那人閉嘴,身後驀然響起一聲厲喝:「果然是你這小輩!」
陸飛鵬聞聲回頭一看,只見**丈外,如飛奔來數人,當前一人正是面黃肌瘦、平眉斜眼的病三郎烏貴西。
想到烏貴西那天的小人嘴臉,陸飛鵬愈加怒不可遏,立即大喝一聲:「不錯,正是小爺!」
爺字出口,右掌猛地翻出。
叭的一聲重響,同時一聲悶哼,烏貴西叫都沒叫,立即翻身栽倒,在瓦面上滾了兩滾,咚的一聲跌下地去。
四面八方湧來的護院高手和商耀南的豪門子弟,俱都嚇得神情震駭,紛紛止步,再沒有人敢向前來。
只有頭戴立狐帽、身穿貂皮衣的鐵掌銀劍商耀南,率領著大批高手,繼續向前馳來。
這時的商媛媛一看,心憂如焚,只急得鬢角滲汗,淚下如珠,她既怕陸飛鵬惹惱了老爹,又怕陸飛鵬不敵而負傷。
因為在她的心目中,陸飛鵬雖然武功驚人,但仍不是獨霸中原的老爹的對手。
龍茵茵同樣地關心陸飛鵬的安危,因而焦急地催促說:「陸小俠,趁那面無人把守,還是快些離去,明天再來也不遲,須知明天是堂堂正正的賀客,今晚卻是偷偷潛入的犯庄人……」
陸飛鵬一聽,倔強地沉哼一聲,愈加不肯離去。
商媛媛見陸飛鵬堅持不走,不由急得掩面哭了。
龍茵茵氣得一跺腳,有些生氣地沉聲說:「陸小俠,你是聰明人,你怎能聽那人的惡意相激?」
話未說完,正西樓影中,立即傳來那人的蒼勁大笑,說:「龍丫頭,你敢罵我這個玉皇大帝駕前的月下老人,如果我老人家一生氣,嘿嘿!保你一輩子也找不到女婿……」
龍茵茵一聽,頓時羞得粉面通紅,不由望著西樓陰影怒聲問:「你是什麼人?」
那人哈哈一笑,說:「你別管我是誰,就是你老子龍騰雲見了我老人家,也要呼聲老前輩……」
話未說完,鐵掌銀劍商耀南,率領著大批高手,已到了商媛媛和龍茵茵兩人立身的房面。
陸飛鵬乍然間,雖然不知西樓陰影中的那人是誰,但卻斷定他必是一位嘻戲風塵的老前輩。
這時舉目一看,只見商耀南率領來的高手,有僧有道,有俗有尼,高低不等,胖瘦不一,均是衣著華麗之輩,竟有數十人之多。
而那天在庄前廣場上,當眾施展輕功的瘦削老道,手持一柄拂塵,也赫然立在商耀南身後。
在商耀南身左的是一個身穿黑僧衣,手持鐵禪杖,豹睛濃眉的胖大和尚。
一個身材瘦小白眉毛的老尼姑,手拿一串**珠,正瞪著一雙精光閃射的小眼睛盯著陸飛鵬。
月前在南陽城外梅花樁較技場上見過的南陽判常錫安和雙鉤太保孟剛,也立在商耀南身後。
商耀南的兒子玉面小太歲商達寶,則滿面怒容,神氣十足地夾雜在一群衣著華麗,俊丑不一的青少年中。
顯然,這些青少年,俱是各門各派傑出的少年精英,特地前來問鼎商耀南的乘龍快婿。
立在商耀南左右較遠的房面上,尚有數名老道、老者以及數十名中年勁裝人物,想必是無意介入這場糾紛的賀客。
這時,商耀南滿面怒容,老臉鐵青,首先怒目看了一眼陸飛鵬,神色略微一愣,似是感到意外。
於是,急忙一定神,立即望著商媛媛,沉聲問:「媛兒,他就是陸飛鵬?」
商媛媛掩面啜泣,僅點了點頭。
南陽判和雙鉤太保兩人一見,立即走至商耀南的身側,同時有些緊張地低聲說:「商老哥,不錯,他就是陸飛鵬,不過他已換了衣著,也沒拿兵刃。」
商耀南一面聽,一面用忿怒而驚異的目光,不停地打量陸飛鵬,一俟南陽判說完,立即望著陸飛鵬,恨恨地沉聲說:「陸飛鵬,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單身徒手前來……」
陸飛鵬冷冷一笑,傲然沉聲說:「你益陽庄又不是龍潭虎穴,在下為何不敢前來?」
立在較遠處的幾名老道和老者,以及各派的少年精英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俱都為陸飛鵬的安危擔了一份心。
因為,鐵掌銀劍商耀南,自視是武林霸主,劍術第一,像這樣單身徒手前來犯庄尋事,可說是有始以來所未有的事。
尤其,明天是他的華誕之日,當著這多天下高手和各派的掌門代表,以及自己的門人弟子,可謂顏面丟盡。
商耀南霜眉一軒,突然厲聲問:「你今夜潛入庄內,究竟為了何事?」
陸飛鵬輕蔑地一笑,正待說什麼,驀聞西樓陰影中的那人哈哈一笑,朗聲笑著說:「商耀梅,你何必明知故問?再說,陸飛鵬前來益陽庄也不僅這一次,現在我不妨當眾再說一次,他是來找媛丫頭的……」
商媛媛一聽,只氣得一跺腳,由掩面啜泣突然放聲大哭了。
立在四周的護庄高手和近百弟子,個個聽得神情一呆,前來祝壽的各派代表和少年精英,俱都面面相覷。
陸飛鵬更是俊面通紅,渾身微抖,諾非前有大敵,他定要飛身撲了過去。
商耀南頓時大怒,不由震耳一聲厲喝:「放屁!」
西樓陰影中的那人,毫不生氣,依然哈哈笑著說:「商耀南,你老小子也別不知足,如果你真的選中陸飛鵬為女婿,那是你老小子的福氣!」
說此一頓,突然有些鄭重地說:「商耀南,你睜開老眼看一看,立在你身後的那些小夥子,哪一個能和陸飛鵬比?正所謂玉樹臨風不足以狀其美,子都宋玉不足以比擬其俊逸;論武功,睥睨天下,談劍術,天下無敵。你老小子還有什麼地方不滿意?」
如此一說,各派的掌門代表個個大怒,那些少年精英和商耀南的豪門弟子,俱都暗暗不服!
商耀南只氣得渾身顫抖,銀髯飄動,但他卻不自覺地去打量俊面帶煞,劍眉微軒的陸飛鵬。
立在商耀南身側的胖大和尚,望著西樓凶睛突然一瞪,震耳厲聲說:「見不得人的東西,只知鬥嘴,有膽量你就現身,也好讓佛爺教訓你,何必做見不得人的縮頭烏龜?」
陸飛鵬雖覺胖大和尚口出不遜,但他也希望把那人激出來,看看他到底是誰?
豈知那人毫不生氣,依然哈哈笑著說:「五台山的花和尚禪心,你也別神氣,你那採花犯案的狗徒弟,也別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打商媛媛的主意,商耀南也不會選個採花賊作女婿……」
如此一說,群豪震驚,紛紛向數十少年中的一個身穿粉紅勁裝,黃瘦麵皮薄嘴唇的青年望去。
胖大和尚禪心,只氣得手橫鐵禪杖,暴跳如雷,哇哇怪叫。
又聽西樓那人笑聲說:「花和尚,你也別裝腔作勢亂叫,不出半個時辰,我老人家保你去見如來佛。」
話聲甫落,那個三角眼,掃帚眉,頭戴九梁冠,身穿水火袍的囂張老道,望著西樓突然冷冷一笑,輕蔑地說:「既然有那份驚人本領,現在就請出來送禪心大師去見佛,何必再等半個時辰之後?」
那人哈哈一笑說:「你這專在孕婦肚子里挖小孩的惡雜毛,你也別得意,稍時也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