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第 二 章

每一天太陽還是會從東方升起。

這是沒有人懷疑的事。

如果有差別,那就是人世間發生了死亡。

只是有些人看不到而已。

魏塵絕本來以為自己死了,直到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張並不怎麼好看的臉。

他知道自己還活著。

「我知道你叫魏塵絕,我也知道武斷紅他們在追殺你!」那張臉笑道:「可是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救了我一次,我也回你一次。」

章金聆的話說起來非常的有道理。

魏塵絕的臉上沒半點的感激,只有淡淡的幾個字道:「你的人情章單衣早就還了!」

「耶!他是他,我是我!」章金聆笑道,露出潔白的牙齒,是他這張臉除了眼眸子外,最好看的部份。

魏塵絕不再說什麼,他仔細看了一下四周,耳朵也在聽。

四周是一間很平凡的木屋。

風聲則告訴他這是在山林里?

青峰鎮最近的山不是武當山就是房山,看窗外的陽光和天色是辰時左右。

由昨夜至今來看,武當山是到不了,所以是房山內。

「你有很好的習慣。」章金聆搖著那把黑檀扇,自顧自笑著道:「立刻判斷出自己是身在何處!」

魏塵絕的表情就如石像,別人的話好似跟他無關。

章金聆挑了挑眉,點頭輕嘿道:「看來你師父已經把你訓練得動心忍性,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他晃了晃腦袋,負手而起。

三兩步踱到了牆角低頭看著。

牆角有火爐,火正旺,爐上有鍋,鍋正熱。

一掀蓋子,稀粥的飯香一下子涌了出來。

章金聆又看了片刻,好像滿意似的盛了兩碗,也不知那兒變來的小菜一併放到了桌上。

「想活命就得吃東西!」章金聆笑道:「同不同意?」

武年年那雙本來又大又美的眸子,如今通紅。

她不知道已經跪了多久。

昨夜在青峰鎮一戰,黑暗中有一個人的刀奪走了她爹的命。

武斷紅死了!

這是今天在江湖上最轟動的消息。

兇手呢?魏塵絕!

名叱天下的八路英雄竟在一夜間叫一個年輕人瓦解?

「不!」孤主令雙眉挑動著道:「只要八路英雄還有一個人活著,這筆債一定要討回來。」

體已經變得僵硬而冰冷。

不相信這是事實,武年年告訴自己,這不是真的。

章單衣的心中在嘆氣,更有一股憂慮。

他是不是看錯了人?

昨夜一會魏塵絕,他判定那個年輕人本質不錯。

日後在大悲和尚調教下很可能成為大俠人物。

武斷紅的體在眼前,是不是自己錯了?

他更憂慮的是,章兒鈴已經尾隨在魏塵絕之後。

是不是一件太危險的事?

「難道那個年輕人繼承了趙一勝的刀法也繼承了二十三年前趙一勝的心?」在內廳里,章單衣的語氣很憂慮道:「你看,是不是該把兒鈴叫回來?」

他問的人是章家莊宅的大總管左雙槳。

「大小姐是個聰明人。」左雙槳的聲音很慢,卻很有力道:「如果她發覺有那個人不該活下去,她會了結那件事。」

章單衣原本也有這個信心。

所以他才會讓女兒去闖蕩江湖。

但是對方是一個可以一刀斃殺武大先生的人,他又能有多大的信心?

他輕輕一嘆,和左雙槳踱到了前廳。

武年年已經站了起來,英氣逼人,冷肅雙眸的面龐淚水已乾。

「各位叔叔伯伯怎麼做是各位的事。」她的聲音此刻有如她爹活著的時候一樣。

沒有憤怨、沒有悲傷,只有死亡,道:「年年有年年自己的做法。」

說完,她低身抱起武斷紅的體,大步的走了出去。

頂上,午時。

而雙槳找到章金聆的時候,桌面有一碗冰涼的稀飯。

而床鋪上則早已沒有人影。

「魏塵絕的人呢?」

「走了!」

「走了?」

「是的。」章金聆輕輕一嘆道:「他是一個要靠自己活下去的人,所以不願意吃我煮的東西!」

這樣的人會是怎麼個個性的人?左雙槳皺了一下眉,緩緩道:「你知道他去了那裡?」

「放心!我追得到他的行蹤。」章金聆有一點點的訝異道:「難道有了什麼特別的事發生?」

「武斷紅死了!」

好長的一陣沉默。良久,章金聆才輕輕嘆道:「現在只怕柳危仇、秦老天和蕭輪玉都不能不出手了!」

八路英雄是義氣相結,天下俱知。

武斷紅如今死在一個人的手上,除非武大先生做的是惡事,否則無論那個兇手是誰,他們都不得不出手。

「你認為他有這個能力殺了武大先生?」章金聆緊緊的皺眉道:「尤其是在那麼多高手圍殺之下?」

「我們只看到事實。」左雙槳輕輕道:「並不對過程做任何的猜測……」

他說得很含蓄,但是章金聆懂。

昨夜在黑暗中混亂一戰,只要八路英雄中有一個人居心叵測,隨時可以暗算武斷紅而嫁禍給魏塵絕。

但是這是假設之一。

而這個假設若說出去會引起武林大風暴。

特別是出自像章字庄宅這種有力量的世家中人口裡。

江湖上有些人閑話一句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章金聆明白,苦笑道:「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以後就很麻煩了。」

「簡單的事還是可以簡單。」左雙槳笑道:「因為只要用簡單的方法去做就可以了。」

什麼是簡單的方法?

章金聆明白,那就是殺了魏塵絕。

從房山往東北三十里路就是武當山的範圍。

這一片武當山的南城,幾乎都是陌陌綿延的稻田。

七月,一梗梗的稻株已是挺拔立地而起,風過小襲,捲起一大片的聲音來。

呼吸中也充滿了泥土的味道。

泥土的香味是詩人的情懷在感情著。

對於一個刀客,尤其是亡命的刀客,是不是也有這個心?這種感情?

刀客的嗅覺只為的是聞到死亡的味道。

一丈外,魏塵絕聞到死亡的氣息。

那是一隻子縱身彈起,仆擊在那兒啃稻根的田鼠,然後「刷」地一響里,半空中搏撲下一頭鷹。

鷹的利爪扣住了子的頭,一揚翅又掠向半空。

前後不過是轉眼而已,演了一出死亡的戲。

這是自然的法則。

為了生存,只有搏殺。

對,這百分之百是自然的規律。

但是,人呢?

人不只是動物,更不是畜牲。

他是有感情、有思考、有智慧、有愛。

刀客也是人,刀客是不是有感情、有愛?

刀客的刀呢?是不是也有感情?

魏塵絕的瞳孔收縮了起來。

在他的面前,這一條泥土路上走來兩個人。

這兩個人誰都會認為是一對祖孫。

一個很老很老的老樵夫,背上背著柴困,他的右手拉著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

小孩的身高看起來只有六歲,頭低低的看著路,兩腳尖不時的踢著石子。

踢著,由六丈外一路踢了過來。

已經近到八尺內了,魏塵絕往北,他們往南。

四尺,三個人的步伐完全沒變。

如果這時有第四個人在看,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這條路就算不大,也絕對不小。

最少可以讓八個人同時走過交錯不會碰到。

偏偏迎面的三個人很奇怪,魏塵絕看起來就像是要從那對「祖孫」手拉手的空隙中穿過去似的。

三步、兩步、一步。

魏塵絕真的連停下來的意思也沒有,而那對祖孫還真的讓迎面來的這個落魄漢子從他們中間過去。

手,還是一樣拉著。

魏塵絕的步伐還是沒變,一步、兩步的越來越遠。

那對祖孫呢?

他們倒了下去,倒在血泊中。

手還是拉著一起沒有分開。

魏塵絕是怎麼過去的?這對「祖孫」又是誰。

「好可怕的刀!」秋蟬輕輕嘆氣道:「老樵鬼童聯手竟然不堪一擊!」

「老樵鬼童」是很高價也很有名的殺手。

只不過現在他們已經變成死人。

死了的殺手和普通人絕對不會有什麼不一樣的。

「這個魏塵絕比我們想像的詭異太多。」夏竹的聲音冰冰冷冷的,那一襲綠袍像極了翠碧的竹子色,很合乎他的口氣道:「凌空一擊、反手一刀,斃雙命,狠!」

「更可怕的是彈身、騰空、出手、落地的時間。」春陽是個女人,笑起來本來是很漂亮的,就像初春的太陽一樣迷人。

現在卻有些勉強,有如布滿了烏雲,道:「這些動作的時間,跟他出手前以及出手后每一步子的時間完全一樣。」

那是多快的出手,多穩的自信。

「還有距離也是一樣。」提醒這點的是冬酒。

「距離?距離是什麼意思?」秋蟬也是個女人,所以有女人的好奇。

「距離就是距離……」

東酒走到「老樵鬼童」的體前,輕輕一嘆。

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意思了。

那個魏塵絕不論是殺人以前,殺人中,殺人以後,每一個步子的距離完全一樣。

冬酒的臉色忽然大變,訝叫道:「連落腳的力道都一樣!」

泥土路上每一步的深淺沒有半點的不同。

四個人,二男二女最有名的殺手,春陽、夏竹、秋蟬、冬酒的心卻是同樣的沉重。

沉重中有同樣的恐懼。

魏塵絕是怎樣的一個人?

難道他的自信可以把握到沒有感情?

殺人前不會激動,殺人時不會心動,殺人後不會興奮。

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感情?

這把刀到底還是不是屬於人世間的?

「魏塵絕是個沒有感情的人。魏塵絕的刀是把沒有感情的刀。」

這兩句話立刻傳遍了江湖。

血從左肩不斷的滲了出來。

沒有人知道他為了三個時辰的那一戰花了多少心神,沒有人知道。

本來他也不要人家知道有關於他所作所為的任何事。

偏偏就有人推開了木門探頭進來說話,道:「你這個人不笨,知道春、夏、秋、冬就在旁邊等著出手!」

章金聆得意的跨了進來,嘖嘖道:「殺老樵鬼童那一刀已經讓你費盡了心,卻還得辛苦的嚇住那四個混蛋!」

他大力的搖了搖頭,自懷裡取出一瓶葯來,嘆氣道:「他們那知道你那時已經不堪一擊!」

章金聆揭開了藥瓶,遞過去邊笑道:「你怕不怕我毒死你?」

魏塵絕看了他一眼,有如那藥瓶是不存在,淡淡冷哼中右手五指點了點肩頭的穴道。

這裡是一處農家的木屋,花了一兩銀子借住一宿。

他有點奇怪章金聆怎會找得到自己?

更奇怪的是,自己並沒有趕他走的意思。

雖然不趕他走,可是也絕不會受人家的幫助。

刀,還是握在右手中,盤腿打坐調息。

武斷紅那一刀著實令人吃力。

雞啼?

魏塵絕睜開眼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桌上還有幾盤小菜和兩碗稀飯。

他的眼睛沒動,是章金聆由外頭跨進來進入他的目光內。

「飯吃不吃隨便你!」章金聆笑道:「不過有一件事你不能不知道。」

魏塵絕已經下了床鋪,手上握著刀走到了門口。

章金聆在背後輕嘆道:「武斷紅死了!」

武斷紅死了?

魏塵絕的腳撞到了門檻,「咚」地一聲。

「咚」的一聲,就好像他的心大大震了一下。

「死在那夜青峰鎮你的回手一刀……」章金聆皺眉,晃了晃腦袋道:「以武斷紅的武功怎麼可能死在你手裡?」

魏塵絕又開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去。

整個背脊挺得直直的,就像一座山嶽似的移動。

章金聆的眼中不由得有幾分佩服。

那一天在青峰鎮之戰,誰都看得出來魏塵絕不願對武斷紅出手。

誰也都知道他正為他的師父贖罪。

但是失手殺了武斷紅后卻能如此穩定就大大不簡單了。

難道這個人、這把刀真的沒有感情?

還是他很有自信武斷紅不是死在他的手裡,所以沒半點兒的良心不安?

他可覺得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魏塵絕很少會坐在一塊大岩石上,特別是在溪邊的大岩石。

那表示他正在思考一件很複雜的事。

青峰鎮一戰,他的思維反覆搜尋著。

上面是沈破殘和他的槍,後面是斷紅的刀。

右邊有陳相送的暗器,前方則是孤主令的破天指。

安西重的雙戟呢?在自己的左方。

他閉目把過程回想,刀上有火,插入土中,彈身,扣沈破殘的槍抵住武斷紅的刀,轉身拔刀反手一記。

沈破殘和武斷紅本身都不會有機會施下暗手,在那剎那是誰出的手?陳相送、孤主令還是安西重?

陳相送獨擅暗器,出手必留下痕迹。

孤主令在自己身前,大大的不會有此機會。

那麼是最靠近武斷紅的安西重?

雙戟的正面會留下痕迹傷口,戟的柄呢?

安西重如果將柄倒翻一撞,自己那一刀本來不會有巨大的殺傷力,但是武斷紅那時氣機一散很可能斃命。

他對自己一刀的捏拿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特別是砍中人時絕對有自信是不是會要命。

那夜的反手一刀絕對不會要命。

這麼說暗中那個下毒手的就是安西重了。

他沒有十分的把握,只知道沿路上想殺他的人會更多,昨天的「老樵鬼童」就是一例。

他不在乎有多少人想殺他,但是卻不願背黑鍋。

找上門來的,只要是光明正大就算殺了他也不怨,如果是不明不白呢?

魏塵絕看著手上的刀,冷笑!

他忽然發覺有點欣賞蕭輪玉這個人。

因為這個人出手以前一定先把事情搞得很清楚。

這個個性很好。

溪河的流水聲有了一點點的不同。

魏塵絕還是看著他的刀,卻很明顯的知道對面有人越過溪流走向自己。

那是個女人,因為空氣有香氣。

而且是個來殺自己的女人,殺氣!

香氣和殺氣是很迷人很刺激的無形感受。

這個女人一點都不笨,不會用那種不小心掉在水裡掙扎要自己去救的蠢方法。

而是很堅定的走到自己身前五尺的溪流中。

單憑這點,他就很欣賞。

女人在殺人的時候和男人沒什麼不同。

所以就應該表現出相當的氣勢來。

他終於將目光自刀鞘上抬起,看向對方。

那是一個很健美的胴體,穿著也非常的好看。

臉充滿了英氣和冷肅,表現出這個女人很有決心。

「我叫武年年。」女人每個字都充滿了死亡的氣息道:「武斷紅的女兒!」

她揚了揚首,冷冷接道:「也就是二十三年前武字本家裡唯一沒有遭到你師父毒手的後人……」

魏塵絕細心聽著。

他知道這個女人的出現一定會有很大的麻煩。

這麻煩並不是像舉刀搏殺那麼簡單,而是一種無可抗禦的死亡壓力。

「我要跟在你身旁。」武年年冷笑道:「因為我要報仇!一有機會就殺了你……」

魏塵絕能不能拒絕?

他的刀在殺人的時候沒有感情。

可是他的心呢?

「你可以讓她跟著,當然也可以讓我在旁兒結伴。」章金聆總會在很奇怪的時候出現,而且說道:「更何況我們要去的地方相同。」

武年年看著那張不怎麼好看的臉,冷冷一笑道:「你知道他要去那裡?」

「正巧我知道。」章金聆笑道:「如果你也想知道,最好是不要走失了。」

魏塵絕站了起來,身後那個章大公子還有話要說,而且還先大大嘆了一口氣道:「喂!

看你這副落魄樣,一臉的鬍子理一理行吧?」

說著,還丟了一個包袱向前到了人家的腳跟。

「衣服也買好了,換件好不好?」章大公子笑道:「這麼個窮酸樣不怕人家笑話!」

魏塵絕並沒有停留,他開始一步一步的往武當山走去,他不管後面跟了誰,也不管前面有多少人要殺他。

反正對該出手的人出手。

武當山下果然已經有人在等著。

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道士卧在一張大桌面上,後面站了四個五旬道人。

一雲道長也在其中。

「好小子,你來了!」邱擠天「咚」的一聲從桌面上跳起來,踩在桌頂拍手大笑道:

「現在是武當山的勢力範圍,沒有人可以阻止『邱塵絕』我也……」

這老道又改了名啦!

魏塵絕輕輕落目光在刀鞘上,彷佛不見眼前。

邱老道哈的一笑,拍手叫道:「妙極!小子越是不理,老夫越是有興趣!」

話兒猶轉,人忽的沖向前來。

雙拳翻滾如長江黃河湃涌而至。

魏塵絕的目光不離刀鞘,人也不動。

「叭叭」兩響,邱擠天的一雙拳頭打到了胸前。

「小子怎麼不躲又不回手?」邱老道不愧是武當僅存的上代長老,在拳頭貼到對方衣袍上時猶能收回內勁。

「喂!把你昨天殺『老樵鬼童』的刀法使出來行不行?」邱擠天急了,「啪啪」的打了魏塵絕兩巴掌,叫道:「求求你讓老夫過過癮吧!」

有這種事?邊打邊要脅還帶要求人家跟自己動手?

後頭的一雲、一松、一寒、一波等四人看了是又好笑又無可奈何。

只看得魏塵絕就這樣讓邱師叔又又打的好一陣。

終於邱擠天大大嘆氣道:「好吧!小子是看老夫那點不順眼,連當對手都不屑?」

魏塵絕將目光自刀鞘中移上,盯著邱擠天淡淡道:「因為家師曾受過你救命之恩……」

邱擠天這廂可哭喪著臉,破口大罵道:「好小子,你這豈不是恩將仇報?老夫說你跟我動手,那就是還了恩情!」

話才說完,「叮」的輕輕一響,已經有一抹刀鋒架在脖子上,刀還握在魏塵絕的掌中。

好快刀!快得讓一雲道長訝呼時已經太晚。

邱樂滿先是一愕,繼而大樂拍手笑道:「好,好!今天是老夫輸了,日後動手起來才上勁……」

他還真樂得回身朝四名晚輩叫道:「小子們,沒看到貴賓來了!快迎上山去!」

魏塵絕面無表情收刀,忽的手腕一緊讓邱樂滿扣住了。

只聽他咧嘴笑道:「小子,咱們打和了,不過你可別想拒絕我們武當山的招待……」

說著,當先拖了魏塵絕便往山徑直衝而上,這回變化直看得大伙兒目瞪口呆。

一雲道長苦笑搖頭,朝章金聆和武年年道:「兩位是不是也要上山?」

「當然!」武年年收起掌中的匕首,惡狠狠的朝章金聆一瞪道:「我們以後的事多了!」

章金聆一笑,答道:「可不是?」

方才魏塵絕的手腕被扣,氣機全失的瞬間,武年年掌中的薄刀已挺出。

但是章金聆的扇子硬生生擋了下來。

武年年大步跨著隨前頭武當四子上山時,章金聆自己都有些納悶。

納悶自己阻止武年年的出手是對是錯?

秦老天和柳危仇早已經在武當山上等著。

他們看見邱樂滿這老道一把抓著魏塵絕來的時候,就好像是碰見了好朋友。

「我相信武斷紅不是你殺的!」柳危仇一向說話很直接,道:「因為我很欣賞你,不希望你死得不明不白。」

武大先生的死在江湖中會引起很大的公憤,這是誰都知道的事實。

「但是你必須跟我們合作才能洗刷這個黑鍋。」秦老天輕輕笑道:「因為我也不想對你出手。」

魏塵絕的眼中第一次有了感激。

不,是第二次。

方才章金聆救自己時是第一次有那種感覺。

他們談話,那邱老道哇哇叫道:「人是老哥哥的客人,有話以後再問……」

說著,不顧秦老天和柳危仇當面便將魏塵絕拖入了內院后廂去。

秦老天一愕,旋即笑道:「誰說邱老道是糊塗人?」

柳危仇也笑道:「是大智若愚……」

因為緊接著武當七子之中的「雲、松、波、寒」和武年年、章金聆已出現在前庭牌門外。

如果武年年看見了他們的交談會如何想?

傳出了江湖又會如何言論?

英雄有時也有不得已的顧忌。

因為英雄也是人,而且是眾人注目的人。

秦老天輕輕一嘆,武年年已一步到了面前揖拜道:「侄女參見兩位叔叔……」

秦老天長笑一聲,雙手一扶道:「賢侄女何須如此客氣大禮?快起!」

柳危仇則點頭道:「賢侄女怎的上武當山來了?」

「年年是為了仇人。」武年年看了柳危仇一眼,淡淡問道:「兩位叔叔可有見著邱道長和魏塵絕?」

「魏公子也來了武當山?」秦老天訝異的表情令人不得不通道:「是什麼時候上山的?

這兩日倒沒有碰到過。」

那旁兒的一雲道長則笑著道:「我們到裡面談吧!外頭頂上太陽正熱……」

秦老天呵呵一笑,轉向章金聆笑道:「這位大概是半年來傳說中章單衣的侄子了?」

章金聆一楞,揖抱拳道:「前輩知遍天下!」

柳危仇嘿的一笑道:「看你也挺順眼,人丑心倒是挺好,一道進去吧!」

說著,拉了章金聆便先往內廳里去了。

人丑心好?柳危仇什麼時候知道章金聆的心好了?

武年年的心一沉,挑了挑眉朝秦老天淡淡問道:「秦叔和柳叔這兩天可遇見過章金聆這人?」

秦老天輕輕一笑,看了看武年年答道:「江湖上的事傳得很快,並不一定要親眼看見,賢侄女,你說是不是?」

耳朵有時比眼睛知道的事更多。武年年肚裡一哼,臉上卻是笑道:「秦叔一句話讓晚輩受益菲淺……」

說著,大步自個兒的往內廳而入。

秦老天看著她的背影,和一雲道長互視苦笑。

仇恨有時會讓一個人走錯了路。

路可以走錯,但是有些錯事是一輩子無法彌補的。

現在他們暗中幫助魏塵絕是對是錯?

武當山最少有二十個高手要殺姓魏的。

他們不會上山來行刺,因為這裡是武當,和少林並峙於天下武林的武當。

而且還有八路英雄中的秦老天和柳危仇。

「如果我們看錯了人就是做錯了事。」秦老天喃喃自語道:「而這個錯卻足以讓武當和八路英雄的威名蕩然無存!」

可是他們還是願意賭一賭。

英雄有很多種,這就是其中之一。

邱擠天抓著魏塵絕的第一件事就是沖入澡堂。

澡堂早有八名武當弟子待命。

而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把這小子洗個像人樣!」

第二句呢:「他奶奶的!老夫已經夠邋遢了,這毛頭小子竟然想來搶第一……」

武當這八名弟子的動作倒是俐落得很。

他們三兩下就扒光魏塵絕的衣服只留內褲,又洗頭又刮鬍子的搞一通。

最後把他抹滿了肥皂丟入熱水桶內,剩下的就是姓魏的自個兒的事啦!

不過從頭到尾他們很尊敬魏塵絕一件事。

雖然他的穴道被制,但是絕對不會把他的刀由他的手掌中拿開。

他們尊敬他,所以他也尊敬他們。

丟入木桶的時候,魏塵絕的穴道已經憑內力氣機解開。

事已如此,他當然也洗了個很過癮的澡。

然後換上一套很好看很舒服的藍絲綢袍子。

袍子還有一點點淡淡的香味。

武當山怎麼會有這麼好的袍子?而且還帶有一點點的蘭花清香。

他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件袍子就是自己在溪畔曾經拒絕過的那件。

章金聆買的那件。

所有的人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魏塵絕在他們的印象中是一個很落魄、很沒半點兒稱得上「好看」兩個字的男人。

現在魏塵絕說他是皇親國戚或是名門公子,絕對沒有一個人會懷疑。

劍眉橫挺鳳鸞目,俊挺方臉唇迫人,頂上方中垂頸,翩翩擺袖似山嶽來。

好風采!

秦老天雙眼一亮,呵呵笑道:「原來魏公子本來面目是如此奪人風采。」

這廂連邱擠天都忍不住贊道:「好小子,換了個樣!」

魏塵絕唯一沒變的是他的神情。

他坐了下來,象牙刀鞘扣合著刀平平橫放在桌前。

對面是武年年和章金聆望著自己。

這剎那他有點兒吃驚,因為這兩個人的眼神表達的感覺太過相像。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眼眸怎會如此相同?

這處是武當的會賓廳,兩排桌椅當中是掌門大位。

對面相隔約有丈五左右,雖然是這個距離,魏塵絕卻可以感受到武年年眼神的複雜和章金聆異樣的眼采是相同的。

忽的一聲輕響,武當七子自後頭出來。

當先便由當今武當掌門一古道長帶領了一雲、一松、一波、一寒、一飛、一影魚貫而出。

秦老天和柳危仇大笑而起,武年年、章金聆則執晚輩之禮抱拳。

唯坐著的就是邱老道和魏塵絕。

他的目光仍舊在桌面的刀鞘上,不移不動。

剎時一干兩側相侍的武當三代弟子便大大不滿。

一古道長在江湖中的地位人所共仰,敢不以禮。

魏塵絕卻是不當一回事。

要他尊敬一個人,除非這個人有令他尊敬的地方。

否則就算蘇小魂、冷明慧當面亦是不理不睬。

一古道長呵呵一笑,一揖道:「諸位請坐。」

眾人紛紛落座了,那一雲道長等人亦各自尋位坐下。

一古道長也不計較方才魏塵絕失禮,只朝邱老道恭敬道:「師叔喜歡魏公子,原來是有道理的。」

邱樂滿可樂了,大笑拍手道:「老道最討厭那一套禮數,這小子可大大合了胃口。」

一古道長捻須微哂,朝向魏塵絕道:「貧道日來聽得幾位同門和江湖英雄誇讚魏公子,是以強請上山以睹真容,還望魏公子見諒……」

魏塵絕一雙星目抬起,淡淡看了一古道長點了點頭,於是又將目光投回刀鞘上。

這舉動又令一干武當弟子不滿了。

甚至連一飛、一影兩位亦大大為之皺眉。

這秦老天見狀,先是一長笑引開眾人的心神,方才道:「一古道兄的胸襟已容天地,真可謂達到太極至境……」

這話好,剎時眾武當弟子俱滿臉得色。

終究秦老天的贊聲有相當的力量。

一古道長淡淡一笑,搖頭道:「秦兄當知魏公子那份心性修養,才真是有悟的境界……」

武年年聽得雙眉一挑,哼道:「這小子猖狂自是,目中無人,道長這麼說未免太過其實……」

說著,冷笑不已。

「武姑娘誤解了!」一古道長謙沖和悅淡笑道:「一個人若是能面對天下眾生而色不變大難……」

心中有佛,眾生皆佛。

無論是王公貴族、販夫走卒,甚至豬犬雞鴨且能同一視,同一心,豈不是佛家最上修為?

武年年輕輕一哼,那一古道長又笑接道:「猖狂與悟性其差在於心而已,姑娘不見魏公子雙目凝於鞘,彷若天地俱失又似俱在。佛家中『一沙粒含有須彌』,我道中則有『大知閑閑』,貧道只怕差魏公子尚多……」

一古道長這席話不但令武當諸子臉色大為相改,就是武年年亦為之啞口難辯。

這廂她一口氣哼著,環巡了眾人一眼,最後落到魏塵絕身上,重重道:「你們打算對他如何?」

「找出真兇!」柳危仇一哼道:「老夫絕不相信武兄是魏公子所殺!」

武年年臉色一變,嘿道:「事實俱在,何須矯飾?只怕叫天下人笑……」

「你能肯定?」

這是魏塵絕的第一句話,冷冷的如同他的目光透向武年年,嘴唇一抹譏誚道:「三十六年前蘇小魂天下皆說他殺了白大將軍,五年前天下傳遍蘇佛兒殺了騎夢隱……」

後來都證明那是極大的陰謀。

武年年的臉白了。

並不是因為她贊同魏塵絕的話,而是因為憤怒!

「你是個男人,為什麼自己做的事不敢擔下!」說話的語氣除了憤怒以外,似乎還多了一點點什麼。

「因為他是個真正的男人。」章金聆輕輕一哼道:「所以才不願意平白無故的背黑鍋,要找出真正的兇手。」

章金聆補充的一句話是:「因為他不想讓你爹死不瞑目!」

武年年一張嬌俏的臉變了好幾回,她忽然發覺所有的人好像都是抱著這個想法。

她只覺得很可笑,忍不住大聲問道:「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會相信他不是兇手?」

「因為他信任你!」秦老天輕輕一嘆道:「一個兇手怎麼可能會讓死者的後代跟在身旁!」

「更重要的是他師父趙一勝的死。」柳危仇的眼中竟然也有尊敬道:「一個月前荊門山之戰,趙一勝絕對有能力殺了你爹……」

但是這件事卻沒有發生。

「我們相信趙門主是為了贖罪……」一雲道長緩緩道:「而且把這個擔子交給魏公子。」

章金聆冷冷一哼道:「如果三天前你在青峰鎮看了那一戰,就可以知道你爹爹是怎麼逼魏公子,而魏塵絕又如何百般容忍以至於背上吃了你爹一刀!」

魏塵絕也受了傷?

「你相信他有這個能力殺了武大先生?」章金聆說出所有人的疑問道:「而且是在受重傷之後?」

武年年當然不能回答相信。

因為武大先生的武功天下俱仰。

而且當時屋內又有那麼多高手合力狙殺魏塵絕。

可是擺在眼前的事實是什麼?

武斷紅死了是不爭的事實。

「誰知道他會用什麼卑鄙下流的手法?」武年年恨聲怒斥道:「你們知道他的為人?」

「這個我知道。」邱老道終於說道:「而且試過。」

邱擠天兩次出手最少證明魏塵絕恩怨分明。

「什麼是下流的手法?」章金聆輕輕冷笑道:「五個成名的『英雄』合殺一個後輩?而且你應該知道這五人中有一個是暗器高手!」

武年年的臉色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他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有憑有據。

特別是姓章的小子最後那一句完全反問了回來。

她拍桌起身,指著魏塵絕叫道:「好!你們相信他,那麼你們如何證明他是清白的?」

這是最重要的一句話,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如何證明魏塵絕是清白的?

「今日貧道邀請諸位來此的目的就是為了此事。」一古道長看了一巡諸人,緩緩道:

「當然,這件事需要魏公子的幫忙……」

所有的目光全看向了魏塵絕。

現在他們每一句話都關係著今後自己的生路和武林間的風暴。

魏塵絕緩緩的站了起來,手中拿刀。

「魏某心領!」這是他留下的一句話。

四個字說完,人也大步的邁出了廳外。

好多的兵器在舞動時,兇手的刀芒永遠最暗。

魏塵絕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當他由武當山走下來時,他相信那把黑暗的刀已經在等他。

只不過這次是藉著光明正大的理由來殺他。

武年年和章金聆跟出來的速度也不慢。

現在方方入夜的酉時,他們走出了武當山。

走出了武當派所能遏阻殺機的能力之外。

「你為什麼不說出心目中那個是兇手?」章金聆在後面大大的嘆了一口氣道:「難道你真的怕欠下人情?」

藍色的綢布衫在飄動於眼前,那已是人情。

武年年在冷笑道:「因為兇手是他,怎麼說?」

「對極了!」沈破殘的人和槍同時出現,淡淡笑道:「兇手怎麼可能說出自己來?」

章金聆的眼睛亮了,他緩緩道:「是,兇手不會招出自己是兇手,但是卻會隨便說個最有可能的人的名字!」

他望著沈破殘笑道:「沈前輩,你認為這句話有沒有道理?」

沈破殘的臉色冰沉沉的沒一絲笑意。

「看在你和章單衣的關係上,最好是回頭轉上山……」他的額頭一陣青筋鼓起,沉冷冷雙目道:「死的時候是怪不了任何人!」

章金聆一笑,忽的遞扇拍了兩拍魏塵絕的左肩,嘻聲道:「怎樣?這裡沒啥問題吧!」

魏塵絕的表情背後的人看不到,不過沈破殘卻有一絲的訝異。

這個人和這個人手上的這把刀,傳說是沒有感情的。

為什麼現在他的眼眸子里有一種類似感激的神情?

沈破殘不想考慮這個,他要的是把手中的長槍插入對方的喉嚨,對方的心口。

破殘槍法是一門很詭異的槍術,它幾乎不成槍術。

舞開來的槍花,點點繽紛方滿目,忽的快如枯椏突生的奔到了面前。

傳說槍術共有一百零八門。

而沈破殘的破殘槍法簡直可以說是東取一招,西用一式,沒有淵源,沒有宗流。

沒有淵源沒有宗流而能融成一格才是特別可怕。

你絕對不會想像到他的下一招會突然橫掃如大刀,忽的倒轉槍頭如棍打。

魏塵絕一直在退,退了足足有十步之多。

他發覺一件事,武斷紅在八路英雄中排名第一,那只是因為他年紀最大的緣故。

沈破殘的槍絕對比武斷紅的刀恐怖。

魏塵絕抽出了刀,足足連砍三手才壓下沈破殘封喉奪命的槍銳。

「好!」沈破殘雙眸一閃,揉身欺近,同時兩臂抱槍一挑,硬是逼退了魏塵絕一步。

人退,空門在剎那間有了疏漏。

直挺的槍鋒貫下,又快又狠。

魏塵絕挑眉,右臂自半空猛揮而下,既沉又穩。

叮!

轟然一響,槍的來勢已偏,貼著左腰而滑過。

刀呢?

刀沿槍直上,要斬對方的雙手。

沈破殘雙目一沉,嘿的兩聲里足下一點而退,脫出了這一刀的罡風之外。

脫出了罡風,卻沒有脫出了壓力。

他退,魏塵絕大步向前,刀勢依舊。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的速度都很快,很驚人。

但是他們保持的姿勢更是令人動魄。

沈破殘的槍頭在魏塵絕的后腰,魏塵絕的刀鋒貼在沈破殘的槍上。

現在的情勢已經是他們不得不奮足賓士。

其中只要誰稍慢了,就得重創在對方的兵器下。

勢已無可遏止。

武當山下猶有樹林,他們由路徑直衝竄入林內。

這點對於沈破殘來說比較不利。

就像現在,他們身背已經有一棵巨木阻著退路。

武年年追躡而來,章金聆也追至。

誰都看得出來沈破殘已是大大不利。

沈破殘大大不利,那是指正常的狀況,正常的兵器。

但是沈破殘的破殘槍卻不是正常的兵器。

無聲無息的一彈,竟有兩片鋏子左右一夾,硬是夾住了刀鋒。

同時槍又輕輕一震,末端處猶能彈出尺長的斜刃,神不知鬼不覺的刺向魏塵絕的小腹。

這手變化又狠又絕,幾乎容不得對手思考。

沉甸甸的一聲,沈破殘掌中尺長斜刃已穿透魏塵絕的肚腹,好紮實的一記。

魏塵絕重重的跌在地面上,沈破殘倒轉槍頭就要扎破頸脈。

眼見槍銳已在三寸處,倏忽一抹氣機透向心口。

這勢來得又快又急,沈破殘不得不偏身小移。

只見那擊來的丈長豎條刷的合成扇面,由下而上掃開,又硬逼著自己不得不後退三步。

章金聆的動作夠快,右手展扇,左臂抱人,在呼吸間已摟著魏塵絕倒翻身竄開。

後頭的武年年豈肯讓他走脫?

掌中薄刀往半空迫出一弧光泓,「刷」的一響里將章金聆的下劈下一塊。

章金聆好身法,沒半絲猶豫稍停的奔出了林子,便往武當山直上而返。

武年年冷冷一哼,斥道:「就算逃到了武當派又如何?」

口裡斥著,雙足一蹬,亦追騰而上,緊躡不舍。

沈破殘望著前後奔回山上的去影,方才喘一口氣。

背後有人淡淡嘿道:「好可惜!差一點我們沈英雄就可以名滿天下……」

沈破殘一挑眉,挑槍回身對著後面的兩人冷冷一笑道:「『流水無情』也來武當山?」

「流水無情」是兩個人的名字。

江流水和史無情。

兩個只有三十齣頭的漢子,卻是綠林道上鼎鼎大名的巨盜。

他們乾的買賣不多,一年頂多三、四次。

但是每一次都是非常的龐大。

「我們不能來么?」史無情冷冷笑道:「武大先生是個英雄人物,流水無情也想盡一分心力。」

他邊說邊笑著,江流水也在笑,笑得好得意道:「也許我們的『方法』會比你們幾個英雄還要有用。」

沈破殘的臉卻沉了下來,淡緩緩著每一個字道:「由你們替武大先生報仇,那是侮辱了他……」

沈破殘的槍挑出,好快就劃破眼前這兩名大盜巨寇的心口。

「而且以你們的武功更是一件可笑的事。」

江流水和史無情倒在血泊中時才開始後悔。

後悔自己打的如意算盤的確很可笑。

八路英雄向來只有殺寇伏盜,怎麼可能跟他們合作?

更何況為武斷紅報仇是一件神聖的事!

「我不喜歡有一些扎眼的人在我看得到的範圍。」孤主令冷冷的說評每一個字道:「我們是要為武大先生報仇,但是該死的人就算你想幫這件事還是該死!」

孤主令說的話是八路英雄的風格。

不論什麼情況,絕對不和邪派魔頭合作。

「紅衣神魔」鬼跳天在邪教中是很有勢力的一位。

紅衣教的教眾遍布大江南北,據說有八萬之眾。

「你很驕傲!」鬼跳天冷嘿嘿道:「也太固執了一些……」

「他並不固執!」陳相送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鬼跳天背後那棵高樹的枝椏上,淡淡道:

「他只是敘說一個想法和做該做的事。」

「是嗎?嘿嘿……武斷紅有你們這幾個朋友真是可悲。」鬼跳天雙手一拍,剎時林子內一陣紅色煙霧升起,影蒙閃動里跨出四道模糊的大紅袍人影。

「紅影四殺的能力絕對可以潛入武當山殺了那小子。」鬼跳天沉嘿嘿一笑道:「怎樣?

你們是正派人物不方便上武當派殺人,我們可以替你們做到不方便的事……」

鬼跳天雖然沒有說明為什麼這般賣力出手,但是陳相送和孤主令都知道,這個人情很大。

大到以後對紅衣教無法下手殲除。

孤主令在嘆氣,也在冷笑道:「我的話只說一遍,可惜你聽不懂!」

聽不懂就別怪別人沒有招呼過你。

特別是那種要命的事。

鬼跳天臉色開始變的時候一切已經太晚了。

在他口中所謂很可怕的「紅衣四殺」已經變成了死人。

死在陳相送的「送君天理」暗器下。

鬼跳天呢?

當孤主令的破天指打穿額頭眉間一點時,他才明白自己來得有多麼可笑和多餘。

連孤主令的一招出手都擋不住,憑什麼對付能一刀反手就殺了武斷紅的魏塵絕。

「沈兄方才在前面通報過來……」孤主令挑眉冷笑道:「姓魏的腹部中了他的槍里刀?」

「槍里刀?」陳相送的眼睛亮道:「是穿透插過?」

「看來是如此。」

「武當七子有能力救的活?」

「沒有。」

「沒有?那他是不是一定死?」

好長一陣沉默,孤主令才輕輕一嘆道:「這倒未必!」

他說著,自己又解釋道:「據我所知武當山上近來有一個人在這附近遊山玩水,如果他出手……」

陳相送飄到了孤主令身側,緩緩道:「如果他出手,魏塵絕就有救了?」

孤主令沒有否認這個可能。

他一直在想,那個人是不是會出手相救?

「我不管,你們這七個小子一定要救活他!」邱擠天跳上了桌子大叫道:「平時叫你們多學一點祖師爺的救人之術不要,就只知道練功,練功……」

他跳到了地面,用力踱了兩步,重重一踩嘿道:「死了魏小子豈不是叫老夫以後的日子不好打發?」

一古道長苦笑滿臉,緩緩道:「本派的回神金丹只能救得了一口氣在,至於丹田重創,天下幾乎無可解之法……」

「幾乎?幾乎就表示還有……」邱擠天看了眼前七名道士後輩,哈哈哼哼了一頓道:

「是那個兔崽子有法子?」

一古道長和一雲、一松等人看了一眼,輕輕說了一個名字。

一個讓邱擠天的眼睛也為之一亮,聲音都有了尊敬道:「他的人在那裡?」

「在武當山上。」

「在武當山?這裡是不是武當山?」

「是。」

「那還不快請他來!」

「秦大俠和柳大俠已經上路了。」一雲道長輕輕道:「一個時辰內就知道他願不願意出手相救。」

邱擠天又愁眉苦臉的在踱步了,好一會終於受不了似的嘿道:「我去看那小子!」

「叭啦叭啦」的這位「擠天一老道」出去了。

一古道長總算是「噓」了一口氣道:「師叔真是性情中人……」

一飛道長動了動兩下筋骨,喘著一口氣道:「如果那個人不願出手相救,不知道會怎樣?」

這正是他們最擔心的問題。

武斷紅在江湖上的名聲天下共稱。

而那個人更是大俠人物。

他會出手相救一個據說殺掉武斷紅的兇手?

一雲覺得一點把握也沒有。

這廳的入口處,一名武當弟子急速的走了進來,肅手恭敬道:「稟告掌門及各位長老……」

「什麼事?」

「山門有人求見。」那名武當弟子執禮肅穆道:「是一名自稱為夏竹的男子。」

夏竹?一古道長輕輕挑眉,淡淡道:「春陽、夏竹、秋蟬、冬酒一向是共同行動?」

「是的。」一影道長答道:「素聞如此。」

「如今只有他一個人來,是不是代表另外三個人在暗處?」

「一雲去會那個夏竹。」一雲道長淡淡道:「掌門師兄放心,剩下的春、秋、冬由幾位師弟已綽綽有餘。」

一古道長點頭微哂道:「莫讓天下以為武當輕易來去……」

一十二個字,沛然有力。

既不是輕易來去,結果會是怎樣?

難道「春夏秋冬」不知道這後果的嚴重性?

刀,槍里的刀早已拔出來。

傷口也塗上了武當派里最好的外傷葯,甚至還服了武當最好的回神金丹三顆。

但是慘白無血的臉色更是嚇煞人。

這個魏塵絕是不是沒救了?

章金聆想不到自己竟然會相當的擔心一個不相關的人死活。

武年年在冷笑,那雙眸子閃動著道:「姓魏的跟你有什麼關係?」

章金聆就隔在她和魏塵絕所躺的床鋪之間,另外還有兩名武當弟子在旁看顧。

「魏公子救過他一次。」那兩名武當弟子正是見無和見寂。見無想起了三十六處天機園那一幕,嘿聲道:「一刀殺了梅字家的『風雪動天雷』……」

見寂瞪了師弟一言,輕輕道:「師父要我們少說話。」

那廂武年年嘿嘿一笑道:「你們師父有沒有說過我爹是怎樣的人?」

她問的是見寂。

不但嘴裡問,連那雙妙眸似乎都溫柔了起來,也像有著聲音。

「呃!」見寂被這美人看得心慌,支吾期艾道:「是……是個大英雄……」

武年年的表情更溫柔道:「既然我爹是個英雄,那麼殺他的人是不是大壞蛋?」

說著,眼眶有點紅了起來,聲音也低了下來。

見寂更是手足無措了,正不知道怎麼回答。

章金聆卻笑道:「對,兇手是大壞蛋,但是卻不是這位魏兄!」

見寂一下子如釋重擔,急道:「對,對!我師父、師伯叔他們不會看錯人的……」

武年年一哼,瞪住章金聆滿臉煞氣道:「你這個醜男人也想當英雄是不是?不會去照照鏡子看自己長得那副模樣!」

章金聆笑了,沒半點惱火道:「人丑並不重要是不是?」

「是呀!」窗口探入一對美嬌娘的腦袋,笑道:「武林中像公子這麼有俠義心腸的人可真不多……」

春陽、秋蟬什麼時候到了武當山?

見寂嘿的一聲,喝問道:「你們是誰?」

「小道士丹田有力哪!」春陽嬌笑艷人,忽的一聲竄了進來,輕柔的道:「我們是來救魏公子的……」

秋蟬也不知道用什麼身法跟了進來並立著,嬌聲柔濃道:「是呀!道長又何必這麼擔心,大呼小叫的有損名門大派的風範?」

見寂為人老實,一時愕住話頭訕訕的。

那見無的人雖然見識點,卻是精靈的一嘿道:「如果是本門的貴客,豈有不由長輩陪同一道來的道理?」

章金聆這刻不由得對見無的反應讚許的一點頭,笑道:「不錯!她們是『春夏秋冬』四大殺手中的春陽、秋蟬。」

春陽的臉上笑容可變成春冰道:「你認識我們?」

「不但認識,而且有興趣。」章金聆搖著黑檀扇淡笑道:「是誰雇你們和『老樵鬼童』出手?」

秋蟬的臉色整個沉了下來道:「這個人好像知道不少不該知道的事。」

「而且又太好奇了一點。」春陽嘆氣道:「像這種人常常不會活得太長命。」

知道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有時候是很危險的事。

特別是知道殺手的身分、行動之類的。

更重要的,竟然想知道背後的僱主面目。

這表示寧可犯了殺手的大忌一搏。

「你不會有什麼機會出手……」秋蟬冷笑道:「因為我們早已經在這屋子內布下了二十六種毒……」

「所以你們認為可以手到擒來完成任務?」章金聆的黑檀扇還在搖著道:「如果我說那些毒都是狗屁,你們信不信?」

他說的真有把握。

把握到令春陽和秋蟬遲疑不敢出手。

武年年說道:「你們也同樣在我身上下毒?」

「沒有!」春陽老實答道:「因為我們的目標相同。」

秋蟬解釋道:「干我們這一行的只問完成任務,所以對於我們有幫助的事、人,怎麼會去破壞?」

「很好!」武年年抽出薄刀,冷笑道:「你們打算如何出手?」

「我們兩人對付姓章的……」春陽說的很快,道:「你殺了那兩個小道士后割斷姓魏的喉嚨。」

章金聆臉色一沉,瞪著武年年道:「你真的要動手?」

「廢話!」武年年冷笑道:「我說過,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殺了那個姓魏的小子!」

春陽和秋蟬放心大膽的出手。

因為武年年是武斷紅的女兒,父仇不共戴天是天經地義的事。

絕對不會有人怪武年年乘人之危。

她們一動,武年年也動。

動得又快又疾,薄刃揮出時的力量可怕而動魄!

倒下去的不是章金聆,也不是見寂和見無。

而是殺手一界非常有名的春陽和秋蟬。

「為什麼?」秋蟬倒在血泊中時幾乎不敢置信。

她們犯了殺手一行中最大的忌諱。

信任和把空門賣給人家!

「因為我是武斷紅的女兒!」武年年的聲音充滿了驕傲,道:「英雄的女兒就算不是英雄也不會做出有辱『英雄』這兩個字的事情……」

邱擠天拍手大笑的走了進來,同時見寂和見無已經昏迷過去。

他隨手拍了幾下,又弄又的「弄」醒了他們,才朝武年年咧嘴一笑道:「你隨時可以來武當山陪老道喝茶聊天。」

武年年淡淡一笑,看了床鋪方向一眼,道:「不過我隨時還是會殺他……」

「那是另外一碼子事。」秋樂滿樂了起來,大笑道:「這兩樁子事不能混為一談,是不是?」

他們在談著,章金聆卻出奇的沉默。

他的目光一直在看著地上那雙體,體上的刀口。

腦子裡在想什麼?

是死人有那麼好看?還是刀口有那麼吸引人?

你相信嗎?有時候死人「說」出來的事比活人可以告訴你的還多得多。

章金聆到底在想什麼?還是想到了什麼?

冬酒覺得自己的運氣簡直他媽的差勁透了!

當然,誰被武當七子中的五個圍在中間心情都不會很好。

可是當他看見春陽和秋蟬的體時,著實為自己「現在」還能活著慶幸不已。

「武當山是清修之地,不想要有女人的體!」

這句話是冬梅被「請」到了山門口和夏竹站在一起時一雲說的。

「兩位現在可以下山了……」

夏竹和冬酒還能說什麼?

他們太低估了武當派的實力。

難道這次的行動一點意義也沒有,而且還損失了兩條人命?

「一飛、一影兩位師弟!」一古道長緩緩道:「你們跟下山,查探他們背後的僱主是誰有什麼目的?」

放小魚是為了找出魚窩的大魚來。

一古道長不但懂這個道理,更懂得一件事道:「老樵鬼童之後有春、夏、秋、冬,在他們後面呢?」

這次的行動只是障眼法。

最重要的是利用人類想當然耳的推測。

夏竹出現,春陽、秋蟬、冬酒必然同在。

但是這就是全部行動的人手?

「他們這回必定在掩護一個人或是一次行動暗中進行。」一古道長淡淡笑道:「那個人必然已經進來,而行動也必然已經開始。」

每個人都以欽佩而尊敬的眼光看著一古師兄。

更聽到他有力的下著結論道:「可是我說過,不論是誰,莫讓天下以為武當輕易來去!」

「你們認為我會救他?」說話的那個人在笑,而且還笑著扭頭問他身旁那位獨臂的朋友道:「他們怎麼會這麼想?」

這個獨臂只剩下左手,左手緊緊握著刀的人淡淡笑了笑,答道:「因為他們知道你並不笨。」

秦老天笑了,柳危仇也笑了。

天下沒幾個人敢對「這個人」用這種口氣說話。

俞傲是其中之一。

因為他是蘇小魂最要好的幾個朋友中的一個。

「哥哥我好像不能不出手?」蘇小魂嘻嘻笑道,就算三十五年前在世人腦海中那種神情。

「因為給好朋友說自己笨是一件很可悲的事。」

魏塵絕醒來的時候還有點不相信自己是活著。

但是空氣中充滿著一種自己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震撼氣機刺激著他的反應。

這是屬於具有殊勝武學成就才會有的反應。

屋子裡還有一個人。

而且是一個頂尖的高手。

魏塵絕的心大大一震,他感覺得出來房間里的這個人氣息和自己相同。

氣息相同的意思是都是用刀,用心御刀的人。

誰?

是誰有這麼可怕的氣勢?

他撐起了身子,不顧腹部的劇痛。

然後他看見了一個人,只有一隻手臂的人。

還有一把刀。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卻聽過他,知道他,甚至心底里欽佩仰慕他。

他也知道眼前這個人不喜歡說話,所以透過眼光他用心和這個人對看。

四周是一片的寧靜,靜得連風聲都不存在。

不,風聲還是有。

只不過他們的耳里沒有任何的聲音。

因為他們的心除了對方以外天地俱不存在。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塵絕才發覺自己竟然坐著睡著了,當他再醒來時,獨臂的刀客已經不在。

換成的是一張平凡而憔悴略顯的臉。

臉是有點憔悴,眼神卻是有著欣慰道:「像你這種人想死還真不簡單。」章金聆一笑起來,那兩排牙齒好看極了,道:「你知不知道誰救了你?知不知道俞大俠為什麼和你對看?」

魏塵絕不知道。

他只是有些訝異救自己的並不是余傲名俠。

「你當真好造化!」章金聆笑得很愉快道:「俞大俠的刀只會殺人,而蘇大俠的天蠶絲卻只會救人!」

是蘇小魂救了自己?

魏塵絕的心熱了起來,血也熱了起來。

「俞大俠和你對看,是想知道蘇大俠是不是救錯了人。」章金聆安慰的一笑道:「還好,他的眼睛是有笑意的走出了這房間,而刀卻一次也沒有離開刀鞘。」

俞傲的刀只要離開刀鞘,一定有死亡。

這是天下每個人都深信不疑的事。

他沒有殺魏塵絕,表示蘇小魂沒有救錯人。

蘇小魂沒有救錯人,表示他一定會找到大悲和尚。

連蘇小魂都肯向閻羅王討命的人,大悲和尚又怎會不見?

「謝謝!」魏塵絕說得很簡單,簡單得由肺腑直接到了口中道:「你們是朋友?」

章金聆在笑,秦老天和柳危仇進來的時候也在笑。

「既然是朋友,那麼是不是可以把青峰鎮那一戰的事情說給我們聽聽?」

「伍兩」是一個殺手的外號。

當然他出手的代價不止伍兩,而是五萬兩。

五萬兩的金子不是五萬兩的銀子。

沒有人真正知道「伍兩」的面目,甚至那是男是女或是一個人一個組合?

人們只知道「伍兩」辦事絕對可靠安心。

只要他肯接的任務,到目前為止沒有令僱主失望的事發生。

見寂正在前廳上和六十三名同門師兄弟練拳。

今天練的是太極十八掌。

見寂的表現似乎比平常好了一點點。

而這一點點超出的境界對他以後在武學造詣上會有突飛猛進的幫助。

今天的督師是一松和一寒,他們心中都有幾分驚喜。

「用心潛練終必有成。」一松捻須頷首道:「只要肯發奮苦進,循序而上終會入境……」

「師兄所說甚是。」一寒道長一笑,說道:「眾弟子休息,見寂出列!」

森然有序中,六十三名弟子全數迅速圍成方陣,只見見寂站立到中央朝一松、一寒恭敬揖身道:「見寂候示。」

一松點頭一笑道:「方才六十四名弟子中就屬你的太極一十八掌打得最好,使一遍讓師兄弟們瞧瞧!」

「是!」

見寂回答得很嘹亮,舞出的掌勢也很有力。

這一趟舞下來便見得成就非凡,和另外六十三名弟子之間的差距勝上一截。

「很好!」一松道長大笑,朝一寒道:「師弟,我看見寂明日便可以參研本門的太極三經……」

太極三經在武當派中已是屬於上乘心法,頗具資質者苦練五年後自有小乘境界。

這套經書心法是當年武當祖師張三丰觀看三座山頭有感悟天地氣勢所書。

是為武當派成就最上境界的入門心法。

一般弟子資質稟賦中上者,亦非得在派中有十五年以上的苦練方能初探堂奧,而這個見寂十三歲拜入派中,至今也不過十年光景能得此殊榮,是大大不易了。

登時眾弟子紛紛鼓掌,在一松道長下令解散后紛紛朝見寂圍上恭賀。

「師弟真是後來居上,我們幾個師兄要奮力直追了。」

「師兄平素寡言,奮力苦練是我們的榜樣……」

一連串的道賀中,見無趁空拉了一把見寂到了旁處,嘻嘻笑道:「師兄真是真人不露相,我們是同一個師父教出來的,做師弟的也有臉了……」

見寂一笑,淡淡道:「只要師弟苦學,日來成就必然超過師兄……」

見無臉皮一動,眨了眨眼道:「師兄前天被武姑娘的話問得臉紅,是不是對武姑娘……」

「師弟怎麼可以這麼說?你我是清修之人豈可有兒女之念?」

見寂正色道:「師弟千萬別想到他處去了!」

見寂說著,扭頭到了另外一處和幾名師兄弟招呼著。

見無卻打了個寒顫。

怪!

剛剛練完拳腳,而且頂頭太陽正大,怎會打寒顫?

這個人不是見寂師兄!

因為見寂從來不會自稱「師兄」。

更重要的是,每回練完拳術之後見寂一定會拉著自己到別處「逼」自己再苦練一遍。

這是他們的秘密,近三年來不斷的秘密。

他太了解見寂師兄,雖然方才「那個人」一切外表看起來沒有任何的可疑,但是「心」

卻不一樣。

見寂師兄不是健忘的人,更不是得意忘形的人。

那個人是誰?

見寂師兄又在那裡?

見無全身冰冷了起來。

他可以想像到見寂師兄的遭遇,一團怒火由心底升起,怒火飛揚中卻還有著恐懼。

有多少人潛入本派中?誰是可以信任的人?

單單是看「見寂」就可以知道對方的化術多可怕。

可怕到連自己都無法分辨。

他們是怎樣的一個人?一個組織?

「見無,你站在這裡發什麼呆?」一波道長不知何時站到了身後道:「有心事?」

見無嚇了一大跳回頭,看是師叔安了安心正想脫口而出,忽的忍住了口,改道:「回稟師叔,見無只是在想要怎樣才能像見寂師兄一樣的成就?」

一波笑了笑,頷首道:「難得你有這心,只要能痛下決心苦練必然有成……」

「是!多謝師叔教誨。」

一波道長看了他一眼,輕笑道:「好,既然你有此心,師叔當然不會因為你是一雲二師兄的直授徒弟就藏私。」

他一笑,復道:「其實下代弟子中你最是聰明,只可惜平日貪玩不下苦心,從今夜起晚課酉時後到師叔禪房來,由師叔多教你一些……」

「是。」見無恭敬回禮道:「多謝師叔!」

見無一大步子到了魏塵絕的病房。

裡頭果然武年年和章金聆雙雙都在。

一個是猶在伺機下手,一個是拚命保護。

「是見無道兄?」章金聆笑道:「有事?」

見無是經過千思萬慮才來這裡找魏塵絕。

因為整個武當派都可能假冒,只有魏塵絕不可能。

那些人的目標一定是魏塵絕,所以根本用不著假冒。

不用假冒,只要殺了他。

他見過春陽、秋蟬,知道這些殺手的目的。

「我有事想和魏公子私下談談……」見無有些兒緊張道:「兩位能不能在門外稍候?」

章金聆有些猶豫。

但是魏塵絕的眼神令他放心。

雖然他只恢復了五分傷勢,但是見無若有任何的舉動,結果一定是這個年輕的道士躺下。

武年年二話不說冷笑的走了出去,章金聆當然也只好跟了出去。

見無上好了門閂,這才到了床鋪旁低聲道:「魏公子,這件事只有你能信任!」

魏塵絕在聽,他可以感受到見無發現了大秘密。

而且是相當可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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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向達摩的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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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二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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