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有悲歡離合（13）

一路上，男女老少拚命奔逃。父親個子不高大，心裡又急，當然跑不快。他又不讓我們幫忙，漸漸的他力氣不支了，硬撐著往前趕。忽聽得後面的大叔猛喝一聲：『前面是誰家的孩子。還不快跑，鬼子在叫著要玩花姑娘，妹子，快跑呀！』

我們沒辦法，情況這麼緊急，只得硬著心腸把爹娘留在後邊，躲進了山上的茅草叢裡，屏聲斂氣，深怕被敵人發現。一直到晚上六點多，人們打聽到鬼子已經走了，才陸陸續續地回家。

我們下得山來，見到的是怎樣一個慘絕人寰的場面呵！到處是死人，到處是鮮血，燒了的房子還在冒煙，有的牛欄空了，有的豬欄空了，雞塒也空了，只剩下一些剛出殼的被踩扁了的小雞。我們姐弟回來后，再也進不了親戚的家，那三間茅草房只剩下廢墟一片。天快黑了，我們心情凄惶，哭叫著尋找父親母親，不見他們的蹤影，人都要急死了！

@右邊的小路上走來了一位中年農民，他聽說我們在尋找爹娘，心裡已明白了幾分，他沉住氣，輕輕地說：『你們跟我來，去那邊認認看！』

那位伯伯隨即掉轉身帶我們去到一口水塘邊。塘邊上圍了好些人，他分開眾人拉我上前，我一看，「啊！」慘叫一聲，昏倒在地，什麼也不知道了。等我醒了過來，立即撕心裂肺地撲向媽媽的遺體，她死了還緊摟著我那隻活了幾天的小弟弟。這是怎麼回事啊，幾個小時前還是好好的，現在成了這樣，我嚎啕痛哭，捶胸撞頭，在地上滾來滾去。

旁邊的人止不住流淚嘆息：『造孽啊，太慘了，這些萬惡的日本鬼子都不得好死！』

這時，我猛然又想起了父親，我哭著問：『伯伯、叔叔，我父親在哪裡？』

一個叔叔指了指離母親幾尺遠的地面上躺著的人告訴我：『你父親原來也只剩下一口氣，後來被我們救活了。他的手臂被日本人的子彈打中，正在流血，我們弄了些止血藥給他敷上，他的性命能保住。姑娘，你們別哭了，還是想辦法為你母親辦後事吧！』

聽他這麼說，我又哭著跪在父親身邊，用手輕輕撫摸他的眼睛，他蠟黃的臉，伏在他的胸口上聽，呼吸很微弱，知道他還活著。在場的鄉親們商量了一會，還是那個大伯說：『姑娘，先用竹床把你父親抬到我家裡，他不能動，一動血就止不住，性命難保。你們能不能為你母親找兩件乾淨衣服，讓她穿上？我們大家湊幾塊木板，今晚一定要入土。誰知道明天鬼子還來不來，那幫畜生，什麼壞事都做得出來，百事宜早，入土為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