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黃浦江畔的外鄉人（13）

什麼菩薩有靈？無非是偶然的巧合，碰中了那幾味適合我病症的葯罷了。

「麻疹」這一生死關，在驚濤駭浪中闖過來了。可是，緊接著又是嚴重的咳嗽，這是麻疹的後遺症。每天，日日夜夜不停地咳，時間長了，身上瘦得皮包骨，頭都抬不起來了，手指像雞爪一樣。

出麻疹滿月後，祖母堅持要禁口，加上咳嗽不好，更認為非禁不可。雞蛋、肉、魚、鹽、青菜等等都是不可進口的東西。試想，一個剛斷奶的孩子，每餐除了幾滴米湯，幾粒米飯拌些糖，其他，什麼營養全沒有，要想恢復健康，怎麼可能？

每餐吃飯，母親照例抱著我坐在身上，看著桌上那麼多噴噴香的好菜，大人吃得有滋有味，引得我兩隻失神的眼睛無力地隨著他們的筷子轉來轉去，直咽口水。母親見了心疼得要命，她鼓起勇氣，為我向祖母哀求：「我看松伢實在想吃了，口水都吞得咕咕響，試著喂她點肉湯、青菜吧！」

祖母毫不讓步，板起臉說：「你有膽，你就喂她，你是要害她一輩子！」

母親難過得流淚了，懾於祖母的權威，她有什麼辦法。

這樣，可憐的小生命在悄無聲息地，一步步向死亡靠近，已是奄奄一息了。

一天，好久未回娘家的姑奶奶來了，她一進門就去房裡看我，見到我那垂

危的樣子，抱在手裡沒有一隻貓重，禁不住痛哭流涕。她生氣地說：「你們怎麼這樣糊塗？孩子到了這一步，你們的頭腦還不清醒？說句不該的話，再過幾天@她就要少陪了。快改變一下主意，老是禁口、禁口，難道要餓死她不成？」

姑奶奶的幾句訓斥，使祖母無可辨駁，因為這危險的局面是她造成的。何況姑奶奶比她大，她不能尊重，不能不讓步。

終於，祖母向姑奶奶請教了：「依你看，現在該怎麼辦？」姑奶奶果斷

地作出決定：「這樣吧，不用前怕龍，后怕虎的了。我看這孩子是因長期禁口，元氣大傷，需要適當吃點滋補的食品提提精神了。也可放點鹽，不能因咳嗽不好，就不吃鹽，不吃點鹽，力從哪裡來？馬上買二兩瘦肉，幾錢條參，再放幾粒桂圓、紅棗一起蒸了喂她，可能會見效，若有效，再讓她每天吃一點。」

母親聽了姑奶奶的話，有了信心，即刻照辦。不一會兒，一碗又香又甜的肉湯端來了。姑奶奶親手一匙一匙的耐心喂我，喂一口，吃一口，很快，那連肉帶湯的一小碗，只剩下一些核和幾根條參了。我吃著這些渴望已久而無法吃到的美食，小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多日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居然抬起頭來，輕輕叫了聲：「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