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在亞利桑那山上(4)
我相信自己不是由那些構成英雄的材料所打造的,因為,在上百次危險事件中,我總是無意識地自發直面死亡,竟回想不起哪怕有一次是及時採取了其他方式來處理險境。我的頭腦顯然是這樣一種構造,總是下意識地被迫走上了盡忠負責之路,全然不會煞費苦心地求索他途。但不管怎樣,我從不後悔,因為怯懦絕不是我的選擇。
當然,這次我很確定鮑威爾就是他們注意力的中心,但我不知道自己是三思後行還是先行后思,只知道在目睹此情此景的那一刻,我就抽出自己的左輪手槍,騎馬向整隊印第安鬥士衝去,一邊高聲大喊大叫,一邊快速射擊。我單槍匹馬,不可能採取更好的戰術,
而那些紅皮膚的鬥士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一怔,竟以為是不少於一個團的正規軍向他們衝來,於是轉身四下逃散,屁滾尿流地去取他們的弓箭和步槍。
他們匆忙散去后所顯露出來的景象令我渾身因憂傷和憤怒而戰慄。在亞利桑那清透的月光下,鮑威爾就躺在那裡,身體上蝟集著鬥士們那沾滿敵意的箭矢。我不得不相信他已經死去,但我還是要儘快將他的遺體搶救出來,就像還能拯救他的性命一樣,只是為了使這遺體不至於在阿帕切人的手中慘遭凌辱。
我策馬奔向他,在馬鞍上俯身抓住他的子彈帶,將他提起橫放於馬肩隆起之處。我向後一望,確信繼續穿行高原會比原路返回要稍微安全一些。因此,我用馬刺刺向我那匹可憐的馬,沖向我遠遠望見的山口處。
至此,印第安人終於發現我單槍匹馬僅一人,於是我陷入了他們的咒罵、箭矢和彈幕的追擊中。但事實上,想在這樣的月光下瞄準射擊是很困難的,我的突襲已令他們暈頭轉向,現在又處於快速移動中,這讓我不至於喪生於敵人那致命的槍林彈雨里。在他們組織好有序的追擊之前,我已經躲到了四周山峰的陰影處。
我那匹馬幾乎是無引導地自行賓士,我清楚自己可能比它更不知道通往山口小徑的確切位置。這樣一來,它沒有載我前去那個通向山谷的山口,在我原來的設想中這山口本可以讓我脫險,它竟碰巧走上了一條通向山頂的隘道。但是,很可能正是出於這樣的改變,我才撿回一條性命,才讓我在接下來十年中繼續經歷那些紛紛向我襲來的非同一般的冒險。
待我聽到那些追擊我的野蠻人的呼喊聲在我左方變得越來越微弱時,我才意識到起初想走的那條道路其實是錯誤的。
我繼而發覺他們已經向高原邊緣那坑坑窪窪的岩石左側衝去,而我的馬正馱著我和鮑威爾的遺體從右側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