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搬了家
我不想在家務農,總想到縣城裡繼續讀書。一天,我看到西屯大蹼丫的兒子
「方頭」到屯裡收雞蛋然後拿到滿溝鎮去換錢,我有了一個主意。滿溝就是縣城,也叫肇東,我早就聽說那裡有學校,我沒出過門,怕自己找不到縣城,這回可以讓方頭領我去滿溝。
第二天一早,我帶了一點乾糧偷偷和方頭上了路。我是第一次到縣城,看什麼都新鮮,眼睛不夠使。
方頭打聽到縣城裡只有哈西公學開學,我們費了很大勁兒才找到學校。
當時新生考試已經結束,學校不再收學生。我闖去找校長,校長是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態度很和藹,他看著我笑著說:「你上過學嗎?」我見校長沒有一點架子,增加了勇氣:「我念了兩年小學。」校長說:「就念兩年,你能識多少字?能跟上班嗎?」方頭在一旁插嘴說:「他兩年就把初小的書全念完了,識的字可多了,不信你可以考考他。」校長拿過一張紙:「好!那你就寫寫我的名字吧,我叫陳非。」我不假思索地在紙上寫下他的名字。
他看后哈哈大笑,用手摸摸我的耳朵:「你怎麼把『陳』字的耳朵搬了家,寫到右邊去了?孩子,看樣子你識不了幾個字,怕也跟不上班,再說今年的招生已經結束了,你還是回去補習補習,明年再回來吧。」我一聽急了,連忙拽住校長的胳膊說:「校長,我不能回去,你不能試出一個錯字就說我跟不上班,我要是和您一樣識很多字,是個大學問家,我就不來學校讀書了。」校長一聽,又樂了:「想不到你還挺會說的,不過你說的還有點道理,看你有這股勁,我就先破例收了你,你跟不上班再回去。」我興高采烈地跟著校長去教導處辦手續。
教導主任王群讓我先交十二元
「大紅袍」作為伙食費。當時在我們東北地區,有三種流通券:一種是八路軍的東北流通券,一種是日本的
「大綿羊」,還有一種是老毛子的紅顏色的錢,我們都叫
「大紅袍」。我是偷著跑出來的,哪裡有錢,無論我怎麼說好話,教導主任也不答應。
校長在一旁也搖頭,無可奈何地對我說他也沒辦法,他問我能不能在縣城裡找到一個親戚,這使我想起我的一個遠房本家於五爺。
方頭領著我又費了一個時辰才找到於五爺的家$淫蕩,他說剩下的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還得趕快去賣雞蛋,再晚了,就趕不上火車了。
我來到五爺家,他知道了我的來意,就憤憤地說:「你爺爺最不認親。巡警長的時候,說我當過鬍子,到處抓我。虧他一個大字不識,我蒙了他,才逃出了他的手心。他當初不認親,我也不識故,我們都出五服了,我還會認你這門破親戚!你趕快滾吧!」五爺不收留我,我被趕出門。
正在犯難時,五爺家的小五子偷著從屋裡溜出來,悄聲告訴我,讓我天大黑了再來,他把家裡的倉房門給打開,讓我睡一宿。
我躺在五爺家倉房的柴火堆上,屋子裡黑洞洞的,這是用高粱稈搭成的倉房,四處漏風。
塞外的初春仍是春寒料峭,我凍得渾身發抖,再加上我早上帶的乾糧早就和方頭吃光了,肚子餓得難受,但我的心裡還是暖和的。
我想到媽媽說的話:「天下沒有絕人的路,就看你會悟不會悟。」心裡暗自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