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長歌一曲,凝眸痴情紅妝夜
忽然,門外許多屍體一起站了起來,面色暗淡地向群豪走過來,他們行動獃滯,但帶著那種死氣讓人覺得全身異常不舒服,那些屍體的眼睛都凸了出來,而且七竅流血著的走過來。
每一步,都異常地讓人覺得心驚。
二宗主喃喃地說:「趕屍術?難道是暗黑殿的人?」
芊芊忽然大聲說:「絕對不是。只因為我就是暗黑殿軍師的女兒。」
那些人都吃驚地看著她,誰也想不到這麼小小年紀的女孩居然有如此顯赫的背景——而且,她還和月神殿的少殿主在一起?
這個時候,那些屍體已經走得近了。
隱約中,有種低鳴在雲山周圍圍繞,那些聲音像是從各個地方一起撲進來一樣,如猛獸要把這一切撕成碎片一樣。風又是狂亂地呼嘯著,那些屍體在風中閃爍著的眼睛顯得更加詭異。
月光憂愁著掃視著這些氣息的生靈。
忽然那些屍體中一些毒霧猛地散發出來,南宮吟腦里靈光一閃,忙驚呼說:「大家閉住呼吸,這是子母連環,剛才那些人就是死在這樣的毒氣下。」
所有的人大駭,由二宗主為首繞成一圈,所有的人同時施展出水系防禦,把那些氣體阻止在外邊。那些蛋黃的霧氣雖然被阻隔著,可是卻附在那防禦罩上,所有的人的臉色都變了——如果他們一旦收回魔法防禦,這些霧氣就會衝進來附在他們的身上,可是如果不收回,他們的魔法肯定有用完的時候。
想不到這子母連環的毒性,居然可以附在魔法防禦上!百數魔法師對此一籌莫展,他們都頹然嘆氣,想不到竟然死在這裡。
忽然霧氣外出現一個隱約的形狀,眾人去看時,都倒吸了一口冷氣:竟然是一條蛇盤旋在空中,然後上面出現一個骷髏的形狀,南宮吟吃驚地想:這不是剛才去木屋時找到的標記嗎?難道那個全部封閉的屋竟然有……
他一**未完,旁邊有人驚道:「三山……」
那骷髏忽然冷冷地說:「不錯,我是三山老妖。」那骷髏嘴一動一動,嘴裡不住地漏出血來,顯得猙獰極了。
這話一出,幾乎讓所有的人都絕望了。
三山?在千年前足夠和三大神殿分庭抗禮的門派,就因為千年前就失去蹤跡,所以世人已經逐漸淡忘了他——可是這樣骷髏的形狀,卻足夠表明它是三山裡高級的人物。
那骷髏又說:「看來這次收穫不錯,我就將有你們這些傀儡高手以及地上的三四百多屬下——呵呵,大陸已經快要在我的掌控下了。」
眾人這次都去看南宮吟,二宗主說:「南宮少俠,我們錯怪了你們。」
南宮吟淡淡一笑,說:「這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我們現在不能屈服。」
他不屈服的鬥志,他的毅力,已經感染了所有的人。剛才那一戰,他獨自對抗白衣四傑,用技巧打敗了他們,已經贏得所有人的敬重——包括在地上調息的白衣四傑。想必,這是他們出師后第一次栽的這麼大的跟斗。
那骷髏又說:「現在這個子母連環會慢慢地侵襲入你們的身體,只要我控制著它們,它們就會形影不離地慢慢腐蝕進你們的防禦圈。哈哈哈……」
所有的人相顧駭然,再一注視,果然發現那毒已經慢慢侵了進來,無論怎麼樣的魔法防禦,也都擋不住!
每個人都感覺到一種絕望的時候,傳起了一個音符,如閻羅殿里發出來的,然後簫聲像是被天地間完全壓抑了一樣,顯得悲慘:
「秋淡,蝶冷。雁愁那時,紅窗薄情,小樓嬌嫩。
夢語月下空梧桐,黃昏影消奈時節,復見伊人袖濕。
小樓雨前斷翅。怎奈菊開夜落,那窗里,懷舊人傷濃。
夢惜月,蝶化月。夢蝶瘦了相思,離合更未休。」
那簫聲中的歌曲像是被刀切割過的月光,顯得凌厲,像是曾經受過世界上最悲痛的苦一樣,如今把所有的怨恨都爆發出來!
那骷髏忽然覺得簫聲直衝耳根,瞬間它的頭部已經炸開!然後那條蛇全身像軟綿綿的被子一樣垂了下來,簫聲中,那骷髏竟然四分五裂!
而那吹簫聲的人,正是聽琴。
待聽琴吹完,他猛地吐出一口血,暈迷過去。
誰都知道他幾乎用了最後一口殘喘之氣,每個人都敬重地看著他。
那霧像是失去了控制,逐漸消失開去。
南宮吟發現背上已經是一身冷汗,他剛才是拼著身體受傷來麻痹對方的鬥志,這刻鬆弛下來,人已經支持不住。但他還是勉強地說:「二宗主,剛才那個骷髏只不過是一個影象**。」
二宗主凝重地說:「不錯,想不到三山老妖已經練成這種地步,只怕他……」
南宮吟說:「只怕如果他親自前來,我們這些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而且這些大風,而且趕屍術則可能是他在萬丈開外所施展的。所以他甚至可以控制已經死去了的雲大仙來寫的,如果不是聽琴的《夢蝶》,只怕我們這些人就成為當作傀儡的屍體了。」
二宗主看了看聽琴,說:「只可惜一代少年……」
南宮吟說:「我等死不足惜,可是這次雖然我們讓三山老妖的影象滅亡,也讓受傷,可如果二三個月後他完全恢復了,那時候大陸恐怕?」
二宗主長嘆了一口氣,其他的人都憂慮地看這暈迷過去的聽琴。
聽琴的簫聲有種奇特的屬性,可以通過內功發出,超越一切魔法,讓對方受到傷害,如果聽琴在,三山老妖這一招絕對無法控制他們,可是聽琴已經……
聽琴,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大陸上一個最神秘的光輝,最神聖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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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琴醒過來的時候,芊芊正躺在他的懷裡,聽琴勉強地說:「我暈過去多久了?」
芊芊說:「一個時辰左右了。」
聽琴還在笑,可是面容已經露出凄然的表情。
芊芊看到聽琴的表情,咬了咬嘴唇,終於沒有說出話來。
可是聽琴看到了她的目光,看出了一種堅毅——他知道,如果自己死去,芊芊一定會陪著他。聽琴的目光痴了,聽琴輕輕地伸袖拭了拭芊芊的眼淚,說:「芊芊,願意嫁給我嗎?」
芊芊滿臉暈紅,低下了頭。聽琴沒有看到她的表情,而且她也沒有說話,沉默半天才說:「如果你不願意……那自打沒什麼要緊的。」聽琴說出這些話時,發現自己的臉已經通紅,他雖然嘯傲大陸,可是在情感方面卻是遲鈍之極,他說完還故意咳了一聲,把頭轉過去,避免尷尬。可是芊芊忽然依偎入他的懷裡,說:「琴哥哥,你知道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是什麼時候嗎?」
聽琴說:「你不是說你在暗黑殿玩耍是你最快樂的時光嗎?還有,軍師陪你,享受融融的父女親情?」芊芊忙搖頭說:「不是不是。」聽琴又想了想,說:「這我就不知道了。」芊芊正色地說:「是……」可是她的臉又紅了,但是堅持地說完了,「是你剛才對我說『你願意嫁……嫁給我』嗎的時候。」
聽琴看著芊芊心花怒放的樣子,忽然覺得一種觸電般的幸福由天而降。他忍不住低頭吻了一下芊芊嬌嫩的臉。芊芊忽然整個臉熱的通紅,一把鑽進聽琴的懷裡,說:「不來了,你欺負我,別人都在看著我們呢。」
聽琴忙抬頭一看,發現眾豪都在,但都故意看著院子外的方向,聽琴這回已經恨不得找個縫隙鑽進去。他乾咳了幾聲,卻不知道講什麼話去。
二宗主忽然回頭看著聽琴,說:「琴少俠如果願意娶這個姑娘,何不妨在這裡舉行婚禮呢?」
南宮吟微笑地看著他們,說:「我一直都在等琴兄你的喜酒呢。」
芊芊這個時候從聽琴懷裡鑽出來,玩弄著衣角。二宗主對芊芊說:「好,乘我們這些大陸上都老了的前輩都在,你能不能告訴大家,你願意嫁給楚少俠嗎?」
芊芊那臉一直紅著,然後她低下了頭,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來。
二宗主正色地說:「剛才我們都聽到楚公子向你求婚,不過看你這個樣子,好象不樂意的樣子……」
芊芊忽然抬頭,拚命地說:「我願意,我願意。」
眾人都笑了起來,芊芊忽然發現自己中了一個圈套,跺了跺腳,說:「你們……這樣欺負人家……」
背後忽然被人輕輕摟了一下,芊芊看過去,正是聽琴。聽琴雖然面色蒼白,但神情中藏著異樣的神采,聽琴柔聲說:「芊芊,以前都是你欺負別人呢。」芊芊不依地說:「我本來就小孩子氣嗎,別人七老八十的都還看我笑話。」聽琴只是微笑。
南宮吟忽然走過來,遞給聽琴一樣東西:「琴兄,這是南宮世家的九轉丹,就當做給你們的賀禮吧。」聽琴說:「這可是你們的治內傷之神葯,據說南宮世家每十年只能煉五粒,我本來就是將死之人……」
南宮吟毅然地說:「你是不是我的兄弟?」聽琴說:「是。」南宮吟說:「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拒絕呢?」聽琴不覺地去握南宮吟的手。
這個時候,大廳里的所有的人都陸續走了過去,遞上臨時準備的賀禮——如果在大陸上,這些賀禮每一樣都有絕代的珍貴——治傷靈藥,身份信物,護身寶物,神秘披風,美麗的首飾……
芊芊羞紅著臉躺在聽琴懷裡,只是一味地說:「謝謝。」她從來沒有感覺到別人這樣真摯的祝福,即使快要離開這個世界,可是她覺得這些幸福能這樣陪伴著她已經足夠了。
聽琴把所有的東西都裝進魔法空間袋交給南宮吟,說:「如果我離去,請幫我把屍體和這個帶回月神殿。」他知道南宮吟一定會答應。南宮吟看著他的眼睛,說:「琴兄……」
他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那些寶物雖然都珍貴,可是肯定比不上月神殿或者暗黑殿的收藏。但這些禮物對於聽琴和芊芊來說,卻顯得無比珍貴。
他們的將來是不幸的,但是如果曾經如此幸福過,那已經足夠了。
朦朧的夜色里,每個人都燃起火光術,正如無數的紅燭,在黑夜裡感覺著幸福的眼淚。那無數祝賀他們溫暖的眼睛彷彿如天而降,顯得格外的驚異,但又顯得自然真實。
芊芊嫣然笑著,可是她已經哽咽了。那笑容上,一滴一滴眼淚,都是那麼溫柔。
有人把芊芊推到裡面的一個側門進去,說:「新娘子你先去打扮一下,我們在外邊也給新郎化妝。」
芊芊緩緩地走進去,從鏡子的反光上,她發現自己的臉上充滿了神奇美妙的光輝,她有生以來,從來沒有如此正視自己,從來沒有如此用心去打扮自己。她忽然覺得,世界上一切都是幸福的,一切都是圓滿的,即使死亡,也顯得是那麼幽雅。
她輕輕燃起一束火焰,看著火焰的顏色,那紅,那青,那紫,都像她賀喜一樣。芊芊的眼淚撲簌而下。她一直盼望著自己能真正地去稱呼他「琴郎」。
也不知道打扮了多久,門外一直都是寂靜的,芊芊以為等他們把「新郎」打扮好,一定會把她叫出去。可是過了良久,外邊一點聲音都沒有。
芊芊終於忍不住走了出去,可是等到了門外,她發現自己怔住了,她的手腳已經完全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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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廳里每個人都垂首著,他們不敢正視芊芊的眼睛。
聽琴已經不見了。
芊芊像是發了的瘋地說:「琴郎呢?」她去抓南宮吟的衣袖,南宮吟卻連動都不敢動了。
芊芊石像般木立,說:「原來你們都看不起我,他也看不起我,不願意和我成親,剛才的都是騙我的。」
南宮吟忽然說:「芊芊姑娘,你誤會他了。他不過是……」他從懷裡取出一個閃著紫色光芒的丹藥,說:「因為剛才我們找到了『清心散』,這是聖葯可以解開任何一種奇毒的葯。」
芊芊忽然怔住了。然後像是不可思議地看著南宮吟,說:「你說這葯可以治療我嗎?」
南宮吟鄭重地說:「聽琴他本來知道這丹藥可以治療這個絕毒,剛才我們的禮物中恰好有其中的成分,所以他求我們煉成讓你服下。然後我們這裡的所有人都可以幫你逼毒。」
百多魔導師的聯手,還有什麼毒能不被逼出來呢?!
可是芊芊卻憤怒地看著南宮吟,目光緩緩在眾人身上繞了一匝,厲聲地說:「原來你們剛才就想好了要治療我的毒了。很好,很好。我的生命很珍惜,可是琴郎呢?你們為什麼不去治療他?」
南宮吟說:「葯……不夠。」
芊芊冷笑地說:「那麼你們寧願他死,也不願意我死?」
南宮吟搖頭說:「他以……以自絕來逼我們。」
芊芊說:「很好,很好。這個世界上的確沒有人可以逼他,可是你們知道嗎,這個世界上除了他以外,更沒有人能逼我?他死了我絕不會獨生。」她頓了頓,說:「於是琴郎在乘著他的毒發作以前,就離開,怕你們傷心,怕我會陪他死。他知道,如果我沒有見到他的屍首,我一定會尋找下去。所以他就一個人走了。」芊芊又厲聲地說:「可是你們知道嗎?當一個人孤苦伶仃地死去,旁邊沒有人能照料他,可知道有多痛苦嗎?」
芊芊又哀怨地說:「他愛著我,所以才不願意我死,可是難道他不知道我愛著他的程度比他更深呢。」
南宮吟忽然摑了自己一個嘴巴,說:「枉我還是他的兄弟。」
他把丹藥扔給芊芊,人如雄鷹,飛了出去。芊芊連忙跟在他後面,隨手把丹藥扔在地上,說:「我會找到他,陪他一起死的。」
每個人都羞愧地低下頭。饒他們都是魔導師之流,可是面對聽琴寧願捨棄自己的生命的精神,芊芊扔葯的決心,他們露出了慚愧的表情。
幾乎同時,每個人都飛了出去,他們知道,聽琴重傷下走不了多遠——他們只恨,剛才聽琴以馬上自殺來要挾,他們居然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慢慢地走出了大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