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永恆

聚會組織的事情交給了凌翎，我自己一個人往宿舍走。

我回到宿舍的時候，白龍依然不在，胖子翔哥在搗鼓他的電腦，一切好像都是那麼平常，我們都沒有課了，很多人都在張羅著聯繫畢業論文導師，甚至很多人走了老師的後門，提早知道了論文題目，早就已經開始寫了。從大三寫到大四，他們的論文肯定可以拿優秀吧……

我忽然有一種特別的空虛無聊感，或許我該開始去找一個工作了，讀師範學院的，讀的卻是金融專業，我該做什麼呢？我問自己……空虛無聊中，我瞟了一眼胖子的電腦，看他在幹什麼。

這不看不要緊，一看，卻讓我整個人再次震顫起來。

我跑上去一把就揪住了胖子翔哥，說：「幹什麼，看什麼，你在看什麼？！」

他電腦上正在播放的，分明就是張雨的那個3p視頻。

「哇哇！」胖子翔哥叫起來，「別激動別激動，我就是好奇看看，沒別的意思。」

我說：「你***刪掉。」

胖子翔哥說：「我是有目的的看的，我在這裡頭髮現了不尋常的東西，你看你看……」

我說：「你少油腔滑調，趕緊刪。」

胖子翔哥卻好像根本不聽我的移動滑鼠，把視頻拉到中間部分：「你看這裡，這邊上有個陰影，對不對……」其實，現在看這個視頻，我還是覺得很憤怒，雖然已經沒有當時的那種屈辱和無奈。

至少，我理性了一些。

的確，視頻中段的時候，可以清晰看到床邊上有個類似人影的陰影。

胖子翔哥說：「你看，像不像一個人的手，按道理來說，有一個人正在拍攝吧，然後還有一個人在床上做……那這個手是誰的？」

我驚愕了，我說：「還有第四個人在場？！」

胖子翔哥又拉到另一段，那正好是梁華說話，讓開，走過來接拍照人相機的那一段……這一段，我在前頭說過，不過，我不想再多描述了。

胖子翔哥說：「你看，這裡看起來是梁華過來接了天哥的相機，然後他來拍，天哥來做……其實，不像，這個動作反而更像是伸過手來擋鏡頭，然後又站到一邊去，你看，鏡頭在兩人轉接相機的時候，機會沒有大幅度抖動過，你想想，如果你來接我的相機，相機怎麼樣都會晃動拍攝到別的地方去吧……至少不會這麼平穩就轉換過來了。」

我其實已經不忍他繼續再分析那個視頻了，我覺得他簡直就是在拿張雨被侮辱的事情來授課。我不看他的電腦屏幕，說：「這就是說，現場還有一個人在。」

胖子翔哥看了我一眼，關掉了視頻，說：「好吧好吧，我不看了……其實我的意思是，梁華和天哥，或者梁華自己，很有可能是被脅迫拍攝的。」

我說：「據說梁華吸毒。」

胖子翔哥說：「那就好分析了，有人想搞梁華、天哥或者張雨，又知道了他們吸毒的事情，所以逼他們拍視頻，不過，搞一個人，非用這麼變態的方法，我怎麼覺得這個人對梁華或者天哥之流是又愛又恨呢？或者對張雨……」

我說：「別猜了，你到底想表達什麼。」

其實這時候我已經一身冷汗，難道又生出枝節來了嗎？

胖子翔哥說：「其實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看么？我聽到一個小道消息，社聯的現任主席在聯合被學校勒令離校之後，也離開社聯並且暫時休學了，至於具體原因，只有學校知道了。」

我驚了一下。

我忽然想起那天在樓道里聽到敏倩和梁華的對話，那些亂七八糟又有點曖昧的對話，好像能反映出什麼來，但我想不明白，因為沒有證據，估計我永遠都想不明白了。

胖子翔哥右鍵了那個視頻，點了刪除，又點了清空回收站，說：「不過，既然都走了，那危機就都解除了，這些亂七八糟的糾葛和秘密，就讓他們爛在所有人的肚子里吧……」

我想：「也許是吧，這裡是學校，就讓學校簡單一點兒吧……」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了凌翎的電話，她告訴我已經幫我說好了，晚上工作室的幾個人，一起在學校那家「百年不變」的咖啡廳聚餐。

晚上，文強依然沒有到場，白龍也是到了一半就說有事離開了，我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吃不慣這些「粗茶淡飯」。

顧婉玲的情緒還是不大好，但面前會說話會笑了，葉子坐在我對面，被工作室大一的那一幫學弟學妹們簇擁著，卻讓凌翎坐在我身旁。那幫學弟學妹，居然不再攛掇我和葉子的事情了，還不斷的說我和凌翎如何如何。

凌翎一直只是微笑，沒有說任何反駁的話，我想要解釋，卻沒人給我解釋的機會。

整個聚餐下來，我跟葉子沒有說超過三句話。

我問：「最近怎麼樣？」

她回答：「還好。」

我問：「結課了嗎？」

她回答：「嗯。」

我問：「找到工作了嗎？」

她回答：「沒有，在準備論文。」

我即使失落，也找不到一個地方來排解。直到聚餐結束的時候，她想要和凌翎她們一起離開，我才又一次鼓足勇氣拉住了她，我說：「葉子，上次我們的話，還沒有說我……」我隨即看了一眼顧婉玲，看了一眼凌翎。

顧婉玲面無表情的走開了，凌翎遲疑了一會兒，看了我們倆一眼，最後也慢慢走開了。

等她們走遠，在校道上，葉子看著我，對我說：「你不該這麼拉著我的，尤其是在那個小女孩面前。」

我說：「你不會是也覺得我和她……有什麼吧？」

葉子笑了一下，說：「你和她還沒什麼，但是你們很合適。」

我說：「你突然說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葉子說：「字面意思。」

我們慢慢的往前走，校道很黑，沒有路燈，我看不清葉子的表情，但她的語氣很平靜，我說：「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葉子說：「這麼長時間了，她陪了你快一個學期了，你不會一點感覺都沒有的吧？」

我說：「那是因為我聯繫不上你們，我只能聯繫到她。」

葉子搖了搖頭，說：「一開始也許是，但後來呢？其實從上個月開始，我的手機就不會再經常關機了，但是你還是習慣性的找她，而不是找我……」

我說：「這能說明什麼？習慣嗎？」

葉子說：「不是，這說明你們真的很合適，這說明你們在一起，才能真的快快樂樂。凌翎很聰明，但是卻沒有那麼深的城府，她也很有責任心，也很有能力，很漂亮，不是嗎？難道你還看不出來，最重要的一點，她很喜歡你。」

我說：「你……一直都在撮合我和她，為什麼。」

我只問你：「現在你心裡怎麼想，你對她？」

我不知道，說老實話，這段時間，凌翎給我的感覺，與葉子給我最初的感覺一樣，只不過凌翎比葉子小，比那時候的她更單純，但是也更認真。葉子散散淡淡，看起來很瀟洒，凌翎卻更執著。但如果一定要說我比較喜歡誰，我從來沒有想過，我也沒有真正的想過我如果和葉子在一起，自己會怎麼樣，我只是單純的不希望我們之間像現在這樣產生隔閡。

我不知道我對葉子的這種執著，算不算我對她的愛情。

葉子估計是看見我不回答，忽然笑了一下，說：「林謄，其實你愛的那個人已經走了，已經是曾經了，對不對？」

我怔住了。

葉子說：「其實你這一年多以來，多半的經歷，都放在了學業和所謂的事業上，而你的愛情一直藏在心裡，一個不可能的地方。」

我不知道是不是被葉子點穿了，我感覺莫名其妙的心痛。

葉子說：「我只是想告訴你，凌翎真的喜歡你，你和她也很合適，你應該向前看，不要辜負了她，明白嗎？」

我說：「我沒跟你說這些，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對我那麼冷淡而已，我搞不懂你為什麼忽然這麼對我！」

葉子說：「可能因為我太傻吧……真的，我們之間，已經找不到原來那種快樂了。」

我說：「這就是那時候你忽然離開跑去攝影比賽的原因，你就是因為這個避開我？」

葉子說：「因為我意識到，我們的關係變了，變得可能非常容易破碎，我希望我們是像永遠的兄弟那樣永恆，哪怕你當我是男生也好……」

我走前一步，說：「你在矯情什麼，我們……」

葉子說：「你就當我是矯情吧，我說過，我不是什麼女漢子，我就是一個患得患失的小女生而已，我們之間已經摻雜了太多的東西，有些東西甚至連我都沒辦法控制。」

直到最後，好像我們都還是沒有說清，我們之間的那一切，我也不知道葉子能不能算我生命中的一個……女人。我們的關係，似乎永遠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和我有相似的經歷。

當葉子說完那一切，準備走的時候，我鼓起勇氣，大聲說：「葉子，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想問你。你到底有沒有……」

「你還是不要問了。」葉子沒有看我，背對著我，說，「有些事情，說出來就變味了。」

我最後那一句「有沒有喜歡過我……」，就這樣被哽在喉嚨口，被葉子堵了回來。

葉子說：「過幾天，我就回家準備論文去了，好兄弟，別讓我失望，凌翎真的是個好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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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我聽說張雨沒有參加拍畢業照，也沒有參加畢業典禮，她只是回來匆匆辦了畢業手續，就又消失了，我沒能見到她。

我聽說，蘇婧在畢業的那會兒，被小衛求婚了。

她們的畢業照，我都沒有參加，在葉子離開后不久，我也離開了學校，在外面租了一間房子，開始四處找工作。

白龍繼續開著自己的公司，據說工作室新上任的負責人已經基本把工作室歸在了他公司旗下。

胖子一直想要留校，但是很可惜，他的申請沒有通過，學校怎麼都不會讓一個老和上層作對的人呆在管理領導團隊里。這就是現實，並不是有夢想就能成功。

我記得，走之前，我被黃老師叫進了他的辦公室。

黃老師對我說：「林謄啊，現在有兩個留校的名額，你要大四了，成績等各方面都比較優秀，怎麼樣……」

我說：「謝謝黃老師的好意，我，不會留校的。」

我不會再留在這裡了，葉子有一點說的沒錯，我應該向前看，無論是感情，還是其他各方面，曾經我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或許我呆在學校里，會更加不知道自己該要什麼。

黃老師叫我多考慮考慮，我只是微笑。

離別前，我和胖子翔哥、白龍一起來到小樹林，我們三個喝了很多酒，也倒了很多酒在地上，我們喝一口，就往地上倒一點，喝一口，就倒一點，直到我們三個一起或躺或爬趴，在地上又哭又笑。這片樹林，大概已經沒有血腥味了，但是我們始終執著的相信汪憶帆的靈魂還會回來學校里，我們相信他還是想見我。

白龍對我說：「真可惜，我那時候犯渾，沒你那麼幸運，認一個那麼好的弟弟。」

我說：「是，好，汪憶帆永遠是最好的……」

生性散漫的我們三人，都沒有參加畢業旅遊和畢業典禮，我怎麼都沒想到，那一次小樹林的聚會，成了我們大學的離別聚餐。

顧婉玲後來順理成章的接替我，成了俱樂部的老大，據說在就職那一晚的晚會上，她唱了一首《浮誇》，不再是那首《電燈膽》……

我明白，她終於又變回了原來的那個顧婉玲，那個有那麼一點愛慕虛榮，但是冷艷傲氣的顧婉玲。

她也許真的走出來了。

離開之後，唯一和我有聯繫的人只剩下凌翎了。我們的感情，似乎也是順理成章，似乎沒有任何阻礙，任何隔閡，潛移默化。

最近有人告訴我：也許一開始就不太認真，只是覺得比較合適就在一起的感情，會比較長久。

凌翎對我說：感情都是一點點加深的，否則只不過是激情而已，是不能長久的。

也許是對的吧，當然，也許這隻適合我而已，和凌翎在一起之後，我的所有一切，我的工作、我走的每一步，都開始為她規劃，爸媽和喜歡她，我們過得很平靜，雖然偶爾吵架。

我也許再也感受不到大學時候那些爾虞我詐刀光劍影了。我當過業務員、做過翻譯、做過老師，換了很多工作，而現在，也一直是在位外企做著翻譯工作，或許我真的比較適合平靜的生活，非常平靜。

結束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到最後，一切總歸有個結局。

對了，葉子呢？

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大四畢業后本市的經濟類職業招聘會上。

凌翎陪著我一起去了那場招聘會。

當時，我看到拿著簡歷，穿著職業裝，看起了優雅了很多的她，就那麼站在人群里。

而我身邊，凌翎也已經穿起了長裙，蹬上了高跟鞋，不再是原來的那個只會穿鬆鬆垮垮衣服的小女孩了。

葉子在看到我們的瞬間，臉上掛著微笑。

我也笑了，我說：「怎麼的，你家不是很有勢力嗎？還要自己來找工作？」

葉子一拍我的間，說：「得了吧，兄弟，都是混江湖的，家裡再牛，還不得靠自己，我們的爸都不是『李剛』啊！」

就在那一刻，僅僅是那一個瞬間，我覺得，我又回到了從前。

我好像看見一個穿著牛仔衣牛仔褲的女生，拿著相機在海濱公園的花叢里判若無人的拍照，她清爽的短髮和秀氣的臉龐，成了我記憶里永遠抹不去的一筆。

兄弟……做一輩子的兄弟吧，我會一直陪著你。

那時候，她對我說……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