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三是什麼?你快說呀!」面對郭侃的悠閑,我不由急躁起來,連說話都失去了冷靜。
「爺,我想郭先生自己應該就是那第三了。」一直在旁的王嬙又適時地補上了一句,我現在對她真有些刮目相看了,和她接觸的時間雖不長,卻從很多事中發現了她的聰明機敏。不愧是王導的女兒。
「郭先生願意幫助本王么?」我從王嬙話中獲得的信息讓我狂喜,但很快平復心情的我還是別有用心的問了一句雙重含義的話。
「本來這件事輪不上我管,可既然撞上了我就決不袖手旁觀。」郭侃並未直接回答,讓我問話的用意落了空。「當今的皇帝雖然稱不上英明神武,但就勤政愛民這一點他算做得很不錯了。是凌炫無論如何也比不上的。況且我不想祖國山河受無妄兵災。」
陪著「嘿嘿」傻笑了幾聲,我一句話也說不出口,聽著別人肆無忌憚地評論自己的老爹為人子的尷尬在這一刻體現出來了。
「燕王爺還請恕罪啊,我一向心直口快,今天如此議論聖上未免有些放肆了。」郭侃這句話彷彿是想解釋什麼,卻把我逼得更加難堪了。
「郭兄說哪裡話,我還不是那麼笨的人,肺腑之言和妄論的區別也還分得清。還有請你不要一口一個燕王爺的,叫我仲然好了。」我當然也不能示弱,對什麼樣的人就要講什麼樣的話。
「好吧燕王爺,哦不,是仲然。我們休息差不多了該上路了。這位姑娘,麻煩你路上多照顧仲然一下,他的傷雖無大礙,還是小心為妙。小和子,我們去忽灘。」郭侃站起身子,俐落地發出一連串命令。很快我躺在大車上繼續向那個我未知的方向前進了。和剛才不同的是我旁邊多了一個王嬙。
「你是怎麼被李存孝抓住的?還有其他人被抓么?王先生他們好嗎?」剛上路我就一連串地問題。
「夜襲時我們分開逃走,本來我是跟在我爹後面的,大伙兒合力都衝出來了,後來我不小心走散了,我向集結點去的時候卻正碰上了李存孝,他早已率軍在我們來的的路上等著了。我當時是一個人,而且李存孝捉了我之後就出發了,未在原地停留。至於我爹……」王嬙顯出凄涼的神色,「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怎麼樣。」
「別擔心,王先生他們會平安無事的。」我安慰著她,心中竟生出對王嬙的一絲憐惜之意。就連她那平凡的相貌現在看起來都多了一份溫婉在裡面。我不由緊緊地盯住了她,直到她用疑惑的眼光望向我,才強制自己收回那種眼神。牙齒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都什麼時候了怎麼還想著這種事。
「妲己姐姐不是和爺一起的嗎?怎麼她們……」王嬙這一問又問到了我的傷心處,我雖然有很多的女人,可對她們每一個都有感情,想起妲己她們生死未卜的命運,想起妲己那一聲「爺,別了。」我就不禁悲從中來,我落淚了。「爺,你,你怎麼了?」王嬙被我的眼淚嚇了一跳。
「我沒事,只是有些擔心她們。」我揮手擦掉了臉上的淚水,我不能哭。哭解決不了問題,這個道理我多少年前就懂了。
「真好,爺竟然為妲己姐姐她們哭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為了我哭。」王嬙在一旁喃喃自語起來,我詫異地看了看她,當王嬙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的時候,不由滿面通紅。我心中暗笑,原來剛才我的想法並非一廂情願的。
「仲然,你想做皇帝么?」郭侃眼望著前方,說出的話又是一個語不驚人死不休,把我從神遊中拉了回來。
「郭兄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我小心翼翼地回答,生怕出一點錯,郭侃是個十分精明的人物,稍有不慎就會被他抓住破綻。而且此時有些事我還是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來。
可他對我的說話並沒有理睬,繼續自顧自地說,「如果做了皇帝,你又想做個什麼樣的皇帝呢?」這次我沒有急著答話,只是眼盯著他。
「皇帝寶座真的很誘人,但也很危險。事自然也是不少的了,邊塞之事就不好處理,如何能安撫住這些胡人不知仲然考慮過沒有。其實胡人也很簡單的,他們不過也是普通人一個,只要象善待自己國內的尋常百姓一樣善待他們就行了,如果能對他們的一些小要求加以滿足的話還會有大的補益呢。」
「仲然受教了。」我恭敬地回答了一聲,一邊思索著郭侃對我說這番話的用意究竟何在。
「你說什麼呢?」郭侃終於收回遠眺的眼神望著我,「我可從未教過你什麼,這受教二字從何而來啊。」
「是先生沒教過我,只是我在一旁胡思亂想得出來一些東西。」我順口接過他的話茬,心裡在想他為什麼指點我的方式都用得這麼辛苦。
瞠目結舌是我目前最好的寫照,在兩天的行程后,呈現在我眼前的是湛藍的天空、無邊的草原、清澈的河流、成群的牛羊,這一切對於我這個少出宮門的人來說是另一個世界,是一個我願以仙境稱之的世界。「太,太美了。」
「爺,你怎麼了。」王嬙望著我目瞪口呆的樣子有些擔心。
「沒,沒什麼,只是沒想到天底下竟然有如此美麗的地方。一時有些呆了。」
「這不算什麼,塞外草原上這樣的地方多了,如果您去過扎貝蘭大草原上根綏河的源頭才會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草原美景呢。」王嬙說著臉上已經露出悠然神往的表情。
「是么?」我十分興奮。「那個什麼根綏河的源頭真得有那麼好?」
「想不到姑娘竟然去過突厥王廷!」郭侃臉上顯露出將信將疑的神色。
王嬙難得一臉頑皮,「郭叔叔,你不認得我了?侄女就是那個和您一起走過塞外草原六國的王強啊,那次還是您帶我們去的突厥王廷呢。」
郭侃恍然大悟的樣子「你是王強?怪不得,怪不得我見你這麼眼熟,你竟然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
「請叔叔恕侄女一直欺瞞之罪,只是我爹擔心女孩兒家外出單身不太方便,侄女這才改扮的男裝。」這時的王嬙才表現出了她女兒家少有的活潑。
「那你怎麼會和仲然在一起?莫非他前天說的王先生就是你爹?」郭侃對我和王嬙的關係還是充滿疑惑。
「是呀,我爹已經出山輔助燕王爺了。」
「什麼?」郭侃先前的鎮定自若轉眼間都飛到九霄雲外去了,顯然無法相信王嬙告訴他的事實。就在剛才聽說王嬙是個女子的時候他還沒有絲毫吃驚的神情,而現在他的眼死死盯住了我,彷彿想把我這個人看透似的,這種眼神讓我很不舒服。
許久他才長吁了一口氣,「原來燕王爺已經得到了王先生的輔佐,真是可喜可賀。」然後他再不多看我一眼了。我注意到了他剛才的話中把對我的稱呼又改回去了。
「主人,他們來了。」正趕車的小和子高聲叫著。順眼望去遠處幾十騎人馬風馳電掣而來,馬上之人俱是精壯,身著皮裘、披散長發。
「是室韋人。」王嬙快速湊到我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室韋人?也是雜胡么?」我同樣小聲地回問,剛被雜胡偷襲的我頗有些驚弓之鳥的恐懼。那邊郭侃已經笑著迎了上去,沖那群室韋人說了句胡語,然後右手按胸身子微躬。
「也是,也不是。」王嬙丟了一句令我摸不著頭腦的話。眼見著那群室韋人見到郭侃后都恭敬起來,紛紛下馬像郭侃一樣右手按胸彎腰行禮,心中越發驚疑不定。「爺不用擔心,其實郭叔叔是令公之後啊。」
「令公之後」四個字對我來說有著如夢方醒的味道,對遇到郭侃后他的種種行為態度也都有了解答。
前朝定鼎中華的初年,邊塞草原呼爾人為害,屢犯邊境,前朝太祖皇帝任命手下大將郭子儀率軍征討,大敗呼爾人,掃清邊患。后郭子儀奉命擔任邊塞都護使為前朝鎮守邊庭,郭子儀任職期間致力於改善邊塞各族與中華的關係,平等看待邊塞各部胡人。他一生忠勤廉明,愛民如子。深得塞外各部族愛戴,因為他日常出戰陣前都打紅色令字旗,所以當時人們尊稱他為「令公」。后郭家世代都擔任塞外都護使之職,一直對前朝忠心耿耿。直至前朝末年,因權奸構陷當時的都護使郭威因「勾結外敵、意圖謀反」的罪名被捕下獄,被昏君下令抄斬滿門。但奇怪的是郭家的其餘家人卻忽然間都銷聲匿跡了。想不到今天竟在這種情況下相遇了。
在那些室韋人的護衛下,我們被引到了他們的居住之處幾百個白色的氈包聯成的一個大營地。「你們在這兒等我一下。」郭侃隨口對我們吩咐了一句就帶著小和子進了營中最大的一個氈包內。我也趁此良機向王嬙了解一下室韋人的情況。
原來這室韋人性格奔放、能征善戰。室韋部落原先也只是一個小部落,後來逐漸興起,七百年前室韋部落出了一位博爾吉汗,帶領室韋人四處征戰,終於統一邊塞草原各部。接下來他又率軍東征西討,曾入侵中華將當時中華的軍隊打得大敗,還曾一直打到了離中華極西的大食。最後建立了龐大的帝國。但博爾吉汗死後,其諸子相爭,導致他的帝國很快便分裂消亡。而突厥就是趁室韋帝國衰落之際而興起的。由於室韋帝國在歷史上存在時間過短,因此許多人對他們的情況都不了解。中華前幾代的史書對此也語焉不詳,至於被胡人擊敗的丟臉歷史也僅用了「胡虜寇邊」四個字一帶而過。現在的室韋已經在草原上算不得什麼了,但他們還是把博爾吉汗的光榮保持在自己的心裡,這也令草原上其他的大部落如突厥、回紇、契丹對他們始終深具戒心。
「喂,你!」一個身高體壯,面色不善的室韋人來到馬車邊用手拍了拍我,大著舌頭說著含糊不清的中華語,「郭叫你進。」
「這就來。」我友好地沖他一笑。王嬙伸手要來扶我,我輕輕推開了她,「你當我是紙糊的么?這點傷養了兩天早就好了。」說著,我賣弄身法,從車上一個魚躍縱起,運功全身在空中向著大氈包的方向衝出好幾丈,四周的人顯然是嚇呆了,都望著我一動不動。那個室韋人也呆了呆,轉瞬間又好象醒悟了什麼,立刻從大車邊直衝進氈包內去了。這就是我要的效果,我整了整衣衫在他之後慢步向氈包走去。
一進氈包,幾雙眼睛便齊刷刷地望向了我,我鎮定自若地將我天朝親王的氣勢擺得十足,將手背到身後,用眼緩緩掃了整個氈包一眼。
氈包內擺設十分簡陋,一張桌椅也沒有,所有人都只是圍繞著氈包蹭中間的火塘坐在幾張氈毯上。郭侃和一個首領模樣的年輕人正對著門坐著,旁邊坐著一個黑鐵塔般壯實的大漢和一個枯瘦的老頭。剛才那個室韋人則是站在一邊,顯然是地位不夠高。
「你就是蠻子的王爺。」那個老頭突然開口,尖細的嗓音嚇了我一跳。蠻子?我怎麼成了蠻子?不過這樣也對,我們總是稱他們為胡人、韃子,這些顯然也不是什麼好的稱呼。
「我是中華帝國燕王沈仲然。」我沉聲說明我自己的身份,絲毫沒有示弱的意思。
「聽說你要求我們給你幫忙?」那個老頭故意將「求」字**得很重,周圍的室韋人都笑了起來。
「你弄錯了吧?」我故作驚愕,心中明白以我目前的條件實在沒有什麼能夠給我自己撐腰的,很容易就變成那個老頭口中的情形。我不要那樣,我要收服他們,讓這群室韋人能為我所用。這樣就必須以奇招取勝。「我只是聽說你們室韋部落有難,特地來相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