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借錢上青樓
86_86666得到當朝裴宰相如此高度的評價,鄭餘慶只是謙恭地向宰相大人拱了拱手,他平靜笑道:「久聞裴宰相氣度風雅,胸襟寬廣能容汪洋。今日得見大人之廣曠,學生莫不能瞻仰而以大人為偶像。」
裴宰相撫須微笑,「君文采飛揚字字珠璣,詩文空靈婉轉,對朝廷的見解甚是獨到精確,實在妙不可言。」
「本相文歷五年入門下,閱卷無數。如君文之妙者鮮矣,君有如此才學,今年春闈狀元非君莫屬也。」
鄭餘慶平靜道:「宰相大人謬讚。大人話既已至此,學生當下便先告退。」
夕陽餘暉照射下,鄭餘慶從容不迫,不卑不亢,緩緩轉身欲退。
裴宰相微微一笑,「能否得之閣下高名?」
騎驢的回身平靜道:「在下字蒼生,名餘慶,潞州廣南郡鄭氏人也。」
說完他再次拱手,然後平靜走下石階。
「鄭餘慶,鄭蒼生,哈哈,此子大才附大風,必將折桂。」
鄭餘慶這個名字,在德歷三年的這一天,開始被長安各種貴人們記住。
……
趙子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想到回到布莊肯定要被老闆娘臭罵一頓怠工偷懶,工錢必然要被剋扣。
可是目睹到這騎驢書生的風采,值了。
他拉著推車追上騎驢的,正在想找什麼借口和騎驢的搭訕。
不料鄭餘慶卻頭也沒回,淡淡道:「閣下從張宰相府門前一路尾隨在下到此,不知閣下有何指教?」
趙子鳳愣了愣,然後加快腳步與騎驢的並肩而行,笑著說道:「不瞞你說,我一直跟在你背後的原因,是怕你被長安蠻橫的家丁毆打啊。」
鄭餘慶聞言卻一點也不生氣,笑道:「噢,此話怎講?」
趙子鳳望著他平靜的臉,忽然生出了一股極大的佩服之意,但同時也略帶鄙夷。
他現在終於體會到王胖子們,南山道口地痞們,還有青鸞的那種感受。
被人冠以裝逼如斯的趙子鳳,終於遇到了一位令他感到如此裝逼的同仁。
這個人就是鄭餘慶。
趙子鳳回憶著他面對各種情況所表現出的平靜驕傲,忍不住說道:「你知不知道在別人看來你實在過於囂張,而你的囂張又如此自然,如此平靜。你遇到誰都會和他辯論一番?」
鄭餘慶聞言偏頭望著趙子鳳的臉,忽然笑道:「那在下在此先謝過閣下的擔心了,從小到大,曾有無數人用各種說話的方式對我表達過你剛才想要表達的意思。他們都以為總有一天我會被人打死,只可惜我不僅沒有被打死,甚至連一次都沒有被人打過。」
「為什麼?」
鄭餘慶淡淡道:「因為事實上在下並不囂張,也不霸道,所以他們便沒了打人的理由。」
趙子鳳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苦笑無言。
無形裝逼,最為致命……
出了平康坊,鄭餘慶平靜道:「我看閣下氣質非凡,絕不可能僅是布莊的小廝如此簡單吧?」
趙子鳳望著長街上來往的行人,想起自己當下的遭遇,十分滄桑且蛋疼地說道:「我的確不是布莊的小廝,但事實上我不得不成為布莊的小廝。」
「為甚麼?」
雖說現在趙子鳳和青鸞已基本穩定下來,但日後的生活仍顯得十分艱難,趙子鳳回道:「因為我必須是布莊的小廝。」
鄭餘慶忽然停下了腳步,盯著趙子鳳忘了許久,然後苦笑道:「饒在下冒昧,不知道有沒有朋友和你說過,你說話的方式實在過於晦澀,只怕會引起別人的不適。」
趙子鳳同樣苦笑,回道:「不知閣下有沒有發現,你的行為方式也過於古板晦澀,只怕會引起別人-大大的不適。」
然後兩人便開始陷入了長時間的對視,許久之後,兩人同時爆發出爽朗的笑聲。
夕陽西下,最後一抹餘暉已完全消失,暮色將至。
兩人慢慢走入了人頭攢動的長街,融入人群。
「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很好的朋友。」
「在下也是有如此看法。」
「你和我說話,能不能不要如此咬文嚼字?」
「其實在下並非刻意咬文嚼字……」
「我叫趙子鳳。」
「在下鄭餘慶。」
「我知道你叫鄭餘慶。」
「可我並不知道你知道。」
「今晚麗國坊喝一杯?哦,對了,麗國坊就是青-樓一條街。」
「我知道,麗國坊除了曲江池以外乃京師一大風流雅地,許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便從那裡傳出。」
「我並不知道你知道。」
「今晚麗國坊前見,不見不散。」
「好。」
……
推開僅有一間茅草屋院子只有兩張桌子那麼大的庭院的木門,趙子鳳便聞到了一股飯菜的香味。
青鸞已經把晚飯做好,摺疊木桌被擺放在狹窄的院子里,桌上放著一碟肉炒豆角,一盤醬爆茄子,一盤土豆絲,一碗蓮藕排骨湯。
青鸞把這頓飯做得儘可能地豐盛,因為她將要離去。
趙子鳳的心刺痛了一下,鼻子微酸。
整整三年了,趙子鳳似乎已經遺忘了這種家的味道。曾幾何時,他從飲中玉液回到院子里,婆婆也是這般做好晚飯等他回來……
他內心中悲傷和仇恨頓時洶湧而起,趙子鳳向青鸞露出一個苦笑,慢慢坐了下來。
青鸞察覺到他的異樣,詢問道:「怎麼,今日沒找到活計么?」
「在布莊里當夥計,每月一兩,是少了些,我會儘快找個工錢更多的活計。」趙子鳳邊吃邊說道。
其實他大可不必向青鸞解釋這些,青鸞與他只是暫時居住在這裡,等青鸞找到他的表叔,他又會一個人。
青鸞嘟了嘟嘴,鼓起腮幫子,似乎也覺得趙子鳳的解釋顯得有些多餘。
但她心裡卻奇怪地覺得有些溫暖,也許是察覺到趙子鳳眼神中的落寞。青鸞並沒有說出她今天已經在西市的余昌坊某座府邸中找到了她在那座府邸當門房的表叔……
她跟表叔說她和一位老鄉正租住在夾城,待和老鄉告別之後再搬到表叔所在府邸。表叔告訴青鸞他可以在府中為青鸞謀求到廚房丫鬟的職位,對於一個邊陲小城來的人來說,這樣的職位相當於已經在這座京城立足。
所以青鸞把這頓飯做得很豐盛,同時花去了一兩銀子。
飯畢,趙子鳳想起和騎驢的約好到麗國坊喝酒,但他又馬上想起他身上連一文錢都沒有。
他鼓起勇氣抬頭望著青鸞的俏臉,注意到青鸞欲言又止,但沒多想,「青鸞姑娘,能否再借點錢給我……」
青鸞聞言情不自禁扯了扯嘴角,似乎無法理解趙子鳳的特別。
吃自己的,住自己的,現在還要跟自己借錢?要知道自己也僅剩一兩銀子。
但她還是乖巧地掏出錢袋,取出唯一的一兩銀子,在飯桌上推到了趙子鳳身前。
她從小到大,直覺一向極為準確,甚至有時候第二天要發生的事,青鸞前一天便會有所預感。
她知道眼前的男子是極為需要這筆錢的,所以她什麼都沒問,就把錢給了趙子鳳。
她撇了撇嘴,暗暗嘆了口氣,打定主意明日便去找表叔。這些錢,這間屋子,這些寒酸的傢具,就當是對這男子的江湖救急吧。
趙子鳳接過錢,低聲道:「我還有些事情,出去一趟。」
青鸞『哦』了一聲便起身收拾碗筷。
……
華燈初上,夜色已經降臨,但麗國坊此時卻燈紅酒綠,車馬喧囂,一片熱鬧的景象。
鄭餘慶換了一身月白長杉,加上他平靜驕傲的氣質,整個人看上去極為儒雅。
趙子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粗衣劣褲,摸了摸袖子里的一兩碎銀,露出了一個苦笑。
但想起麗國坊春蘭苑裡的柳盼盼姑娘,趙子鳳又多了幾分底氣。
他和鄭餘慶碰頭之後便並肩走入了麗國坊,走入了在長安城有『不夜坊』之稱的青-樓一條街。
趙子鳳暗自祈禱,希望三年之後的柳盼盼姑娘並未嫁入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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